0%
拳頭下討生活 無神教士的故事

拳頭下討生活 無神教士的故事

韋伯看準時機,伸手去扶佛林特下來。佛林特搭住他的手,像個貴婦似的,一面仍對著嘴唱著。現在可以看清楚了,他的指甲塗成糖果般的紅色。韋伯低聲對他說:「我丟下去的錢差不多有五塊錢。」韋伯扶著佛林特下來,面對排著隊的第一個人,韋伯說:「他們一整晚都只能聽到這一首歌。」
不錯,並不是我們所有的日子都充滿了謀殺和折磨。
那首歌,正是電影《鐵達尼號》結尾時的那首蕩氣迴腸的歌。那個加拿大妞唱的。
韋伯的手抖得厲害到你都聽得見冰塊在他那空了的杯子里直響。
回顧起來,歷史上大部分的戰爭起因都是某些人的宗教信仰。
對噴嚏小姐來說,那個鬼就是她的外婆。
這些讓他們存下來的基金低到谷底,可是只要一提這事,佛林特就會告訴你說:「要先花錢才有進賬。」
然後——乒乓一聲。
等那棵樹幾乎全黑之後,我們就一把椅子又一把,一張沙發又一張沙發地把梯子搬到下一棵樹,等到這片「果園」全空了之後,我們才穿過房門到下一個房間去。
就在這時候,克拉克太太說:「跟我說個故事。」她透過面紗,仰望著在閃亮的水晶樹里的媒人,張開矽膠的嘴唇說:「跟我說個故事,讓我忘記自己的飢餓,跟我講一個你絕不會告訴任何人的故事。」
那些枝椏,扭曲著,已經髒得變成了深咖啡色,上面會留下一道乾的老鼠屎。
於是佛林特,他說:「那就一拳十塊錢……」
有天晚上,韋伯和佛林特在西部各州槍支與彈藥博覽會外的瀝青路面上留下大部分化妝品之後,開車回氣和旅館的路上,韋伯把後照鏡扳過來,對著他抱著獵槍坐著的前座。韋伯把臉轉來轉去地由各個角度去照鏡子,他說「我們不能再這樣干多久了。」
沒人想要這些。
而那個女孩子就只看著他們兩個,一直穿著球鞋的腳不停地在打著拍子,嘴巴閉得緊緊地,歪在一邊臉上。
韋伯站在那裡,一首《鈕扣和領花》唱到一半就給打斷了,他唱的是桃樂絲·黛那輕快的版本而不是丹娜·瀟那瀟洒的版本,他穿了一件無肩帶的藍色緞子緊身禮服,露出胸毛,肩膀,手臂上的毛給吹了起來,好像一片黑色的羽毛,他問那個女孩子:「那你到底要不要付錢來揍一拳呢?」
這件事一說清楚,佛林特的奶|子就給嚇得縮小了一些。
一口牙都鬆了,在牙齦里搖搖欲墜,每一顆大白牙都會露出細細的咖啡色牙根的凍瘡男爵夫人,把那個桃子交給野蠻公爵。
我們還有,想必是酒吧里一半的客人手裡拿著錢在排隊。離了婚的老爹,被拋棄的男友,還有從小坐便盆訓練留下問題的男人,全都等著要揮舞拳頭。
佛林特收下她的十塊錢,緊緊地抱了她一下。「為了你,」他說:「我們可以把那首歌播上一整晚……」
對凍瘡男爵夫人來說,那個鬼腰上圍了條白圍裙,咒罵著上帝。
大自然畫在雙手手背和手指上的紅色彩繪已經弄糊了。每次轉頭或者點頭,脖子上掛的銅鈴就會響起,她的頭髮有檀香木、廣藿香和薄荷的氣味。
比方說,就當他們在落磯山脈各州寶石及礦藏展外面的停車場設置準備好時,韋伯看了看佛林特說:「你那對他媽的奶|子太大了……」
那個在蒙大拿州密蘇拉鎮定女孩子,韋伯在那天晚上拿到了她的姓名和電話號碼。等到他們全員寫好最後的遺囑和證詞的時候,韋伯把他在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留給了那個女孩子,包括那輛停在他父母那樣有頂通道上的野馬車,那一套萬能先生工具,還有十四個有鞋子和衣服搭配的Coach皮包。
一顆桃子失手滑落。碎裂在地上。一堆玻璃的刺針。一攤白色的碎片。我們原先肥胖的映像,現在不見了。
在其他的地方,你需要帶上捲曲的金色假髮,穿上一件貼身而釘了亮片的禮服,腳上穿著你能找得到最大尺碼的高跟鞋,用芭芭拉·史翠珊的《長青樹》來對嘴,那你最好能有個朋友等在旁邊,好送你去急診室。事前先吃兩粒止痛藥,然後再貼上芭芭拉·史翠珊式的分紅色長指甲;然後你就沒法抓起比啤酒瓶更小的東西了。先吞了止痛藥,就能先把《彩繪芭芭拉》A、B兩面的歌全唱完了之後,才真正被人打昏過去。
佛林特喝著淡啤酒,看著韋伯,搖搖頭,說:「你他媽的……」佛林特說:「那是我的假髮吧?」
誹謗伯爵舉起了他的卡式錄音機。
媒人的身體前後搖晃,屏住呼吸,把手彎著伸進樹里采桃子。他把每個仍然很燙的桃子丟下來,由失落環節用兩個絲綢靠枕接住。失落環節是我們的運動英雄,得大學獎學金的,一道眉毛粗得跟陰|毛一https://read.99csw.com樣。這位冠軍中間有道縫的下巴大得像袋子里裝了兩顆胡桃。
這一切都不是他們在軍中受過的訓練。可是退伍還鄉,你找不到徵求彈藥專家、瞄準專家、先頭偵查兵之類的求才廣告。退伍還鄉之後,我們什麼樣的工作,沒有一樣工作所得由佛林特現在拿到的那麼多,他的腿從綠緞晚禮服所開的高衩里露出來,他的腳趾在尼龍絲|襪里動著,由金色涼鞋前端伸出來。佛林特在兩首歌之間只略微停一下,把瘀青的地方補上妝,他抽的香煙頭上沾著他嘴唇上來的紅色,他的口紅和他的血。
每個市鎮,都可以打賭說他們各人另有一口他媽的箱子。那口箱子里裝的是漂亮的洋裝、晚禮服。都有衣套護著。一包包的鞋子和一盒盒的假髮。每個人都有一個很大的新化妝箱。
不錯,韋伯只要穿上那件黑色的緊身衣,那些人就垂延三尺想揍他了。他只要把臉塗白,站進他那看不見的箱子里,開始演默劇,現鈔就滾滾而來。大部分是在大學校園裡,可是我們在郡縣或州立博覽會上的生意也很好,就算一般人把這當跑江湖耍把戲看待,卻還是會付錢把他打倒,讓他流血。
這樣的話,每一棵有玻璃葉子和桃子的樹都植根在地上,長出粗鏈子的樹榦,那有這骯髒紅絲絨套子當樹皮的樹榦。
就算你把甘地送到現場,閹了他的蛋蛋,給他打了大量的止痛劑配西汀,只要讓他聽到那首《翼下之風》,他照樣還是會往你臉上打上一拳。至少,這是韋伯的經驗。
韋伯四下看著這架噴射機的機艙,壁上貼的白皮。糖槭木的傢具漆得如鏡子般發亮。
由駕駛艙敞開的門,你可以看到席娜把耳機拉下來掛在脖子上。她扭動頭來向後看,說道:「剛剛在無線電里聽到個消息,有個人開了一架裝滿肥料的噴射機飛進了梵蒂岡……」
目前在空中的其他人,全都往他們各自已經確定的目標而去,你忍不住會想他們是怎麼賺錢的,又經過哪些痛苦的折磨。
不錯,並不是我們囚困在那裡的每一天都充滿了強制和侮辱。
媒人的臉頰上有些粉紅色的雀斑,在他捲起袖子而露出的小臂上也有更多粉紅色的雀斑。他告訴我們:「鎢的熔點是華氏六千度。」一個「桃子」正常的熱量足夠熔化一個煎鍋。熱的足夠把銅幣燒沸,華氏四千度。
佛林特開著車,看著他握住方向盤的手指上開裂的指甲油。佛林特用他碎裂的牙齒咬掉半片裂了的指甲,說道:「我想要用一個藝名。」他兩眼望著自己的指甲說:「你覺得『胡椒鹹肉』這個名字怎麼樣?」
聖無腸說,正好像一個性變態會把他的色|情|圖|片上下顛倒過來,讓那新奇而其的感覺維持的更久一點點。
對靈視女伯爵來說,那個鬼是一個買古董的老頭子,脖子給一把剃刀割斷了。
有誰說:「你說得對。」而凍瘡男爵夫人說:「那話聽起來的確可怕。」
需要發生什麼可怕的事。
韋伯看著在他那空酒杯里融化的冰塊,說道:「我們要到哪裡去?」
佛林特說:「半噸。」
採收下來的桃子都收在一個帽盒裡。
差不多這時候,佛林特的女朋友去上飛行訓練學校去了。
野蠻公爵說,就像一個藝術家會為同樣的原因,把他的畫上下顛倒過來,或是由鏡子里去看反過來的映像,像個陌生人似地區看,好像那是他沒見過的東西。是件新奇的事情,是別人的現實。
而佛林特,戴著金色假髮,塗著小丑的大嘴巴,跳上一張椅子,再站在一張桌子上,開始唱了起來。在整個酒吧間里的人注視下,佛林特使出渾身解數,把兩手在藍色牛仔褲側邊滑上滑下,兩眼緊閉,你只能看到他閃亮的藍色眼影。紅色的唇膏,唱著歌。
排著隊的人,他們說花五十美元揍個男人是在騙錢。
在我們頭上,那顆樹黑了一下,在那一刻,我們都不存在。什麼都不存在。下一刻,電燈再度亮起,我們又回來了。
保安會修女拍著她的手錶說:「還有三小時又十分鐘熄燈……」
「你這樣羅嗦,」佛林特說:「只因為我比你的大。」
公爵把桃子交給美國小姐,她漂染程金髮的黑色髮根長出來,就可以估算出我們在這裏關了多久。我們那可憐的、懷了身孕的美國小姐。
對保安會修女來說,那個鬼是一個半邊臉給打扁了的英雄。
有時候,保安會修女敲著她那隻黑色手錶的表面,說道:「還有三小時七分三十秒熄燈……」
有時候,靈視女伯爵踮起腳尖來站著,雙手緊握著一根又硬又髒的掃把的長柄,高舉在頭上,刺進樹里,讓樹轉個方向,讓你好身手去摘更多「熟透」的桃子。就是那read.99csw.com些燙得足夠讓銅燒開的。她踮著腳,伸長了雙手,你可以看到她的電子手銬仍然鎖在手腕上。就是那具由她的假釋官管控的監管追蹤器材。
於是這時候,韋伯走到自動點唱機那邊,投下兩毛五分錢,按了兩個鍵,結果---魔法出現了,音樂一開始,不到吸一口氣的時間,你耳朵聽到的,只有酒吧間里所有的男人同聲發出長長的的一聲呻|吟。
在八卦偵探來說,那個鬼是個遭到謀殺的私家偵探。
現在,飛在五百一千尺的高空中,他們斜靠在白色的皮椅上,沿著紅海一路往南飛,一直飛到古達,在那裡轉向。
佛林特從走道對面伸手過來,把空酒杯里再加滿了蘇格蘭威士忌,說道:「『麥加』這個地方聽起來有印象吧?兄弟?以克爾白天房為中心的禁寺?」他說:「克爾白呢?」
長出新皺紋的克拉克太太藏身在粗得有如雞籠鐵絲網的面紗後面。即使餓得骨瘦如柴,嘴唇卻仍是被矽膠撐得肥厚,永遠是像在口|交似地嘟著。她的胸部豐|滿,可是裏面沒有一點你想吸食的東西。她的假髮,撲上了白粉,歪向一邊,脖子上青筋畢露。
這隻是一次攻擊行動,以結束所有的戰爭。或者至少是大部分的戰爭、
誹謗伯爵在他的記事本上寫下一行字,說道:「取下存放可用的燈泡二十一個。」
兇悍同志把那個桃子遞給凍瘡男爵夫人……
席娜在駕駛艙里說:「從我們由吉達轉向內陸之後,他們就跟上來了。」她把耳機再戴上。
兇悍同志拿著一個桃子,轉動著臉部從各種角度來看映在弧形玻璃里的模樣。空出來的那隻手則用手指尖把松垮的皮膚在一隻耳朵上方向後拉。這樣一拉之下,那邊顴骨下凹陷的陰影就不見了。「這事聽來就可怕了,」兇悍同志說。她的手指一把皮膚鬆開,她那半邊臉就恢複原來松垮和皺紋的陰影。「我以前看過在死亡集中營鐵絲網後面的人的照片,」她說:「那些活骷髏。我總是想到『這些人什麼衣服都能穿。』」
在這地方,每一次停電,每一陣冷風或奇怪的聲音,或是食物的味道,我們都怪罪在有鬼這件事上。
想想吧。韋伯說。
他們的朋友,詹森,我們的無神教士,會是唯一的生還者。
內里如結了一層黑霜,這就把電燈泡變成了小小的圓球狀鏡子,使我們看起來很肥胖,就連骨瘦如柴的聖無腸,他的褲腿和襯衫袖子永遠是在他瘦骨嶙峋的手臂和腿上扭纏或飄動的,也是一樣。
「有鬼。」誹謗伯爵對他手裡的卡式錄音機複述了一遍。
我們這樣剛剛退伍,想不出還有別的什麼辦法能籌到這麼多錢。要合法的。在佛林特看來,還沒有法律規定說人家不能付錢來揍你。
佛林特在離他一步遠的隊伍最前面收錢,她說:「好好地揍一拳。」他說:「小妞半價。」
這種抖動,只是創傷性的帕金森氏症而已。腦補受傷就會讓你變成這樣,腦部有部分壞死,神經元被壞死的纖維所取代。你戴上一頂捲曲的紅色假髮,裝上假睫毛,在柯拉瑞斯郡博覽會和牛仔賽會上用貝蒂·米勒的歌來對嘴,讓人有機會以一拳十美元的代價來對你飽以老拳,你就能真的掙到不少銀子。
在媒人手裡那個死了的桃子,映照出的我們不是現在的樣子,更像是我們以前的樣子。那黑色的玻璃映照出我們所有的人,只不過在弧形的曲面上顯得很胖。內里沉澱的那一層鎢原子,和珍珠相反,如鏡子背後鍍的銀。吹成球狀的不偏離,薄的有如肥皂泡。
從那次以後,我們定下了不許戴戒指的規矩。除此之外,我們也要檢查,看你會不會在手心裏握一條包好的硬幣,或是釣魚用的鉛沉子來讓你的拳頭有更大的殺傷力。
這還沒加上他們畫在唱片上的錢。不管打得中不中,他們發現大部分人聽了最想揍你的歌曲是下列的專輯:芭芭拉·史翠珊的《彩繪芭芭拉》,《冷酷的結局》,《往日情懷》。貝蒂·米勒的《大腿與耳語》,《殘花淚》或者是《情比姐妹深》。真的尤其是《情比姐妹深》。
問題是:這種新奇感慢慢消失了,租一架灣流噴射機要花錢,單是從這裏飛到歐洲的油錢就要三千美元。單程,其實沒有那麼糟糕,可是你不會到包機公司說你只去不回----那可太危險了。
媒人每「摘掉」一個桃子,那棵樹就暗了一點。
公爵的馬尾解了開來,頭髮垂到了臉上。野蠻公爵的下巴一直在慢慢轉動著,還在咬著他永遠嚼個不停的那一塊尼古丁口香糖。他的頭髮有股丁香香煙的味道。
就在短短的拋接過程中,桃子就已經冷的可以碰了。大自然把桃子由兩個靠枕中間取出來,放進噴嚏小姐用兩手抱在腰https://read.99csw.com前的一箇舊假髮盒子里。
失落環節兩頰有如兩座黑森林,濃密樹叢深陷進從兩隻眼下一路下來的深深峽谷中。
韋伯四下張望,他的臉完全不成人形,一邊顴骨比另一邊低。有一隻眼睛直視一粒奶白色的球嵌在眉毛下那團又紅又黑的腫傷中。韋伯的雙唇都裂得嚴重到他有的不是兩片嘴唇,而是四片。在那些嘴唇裏面,連一顆牙也不剩。
韋伯說話了,聲音由他吐了口紅的嘴角不動聲色地傳了出來,他說:「前參謀士官長佛林特·史台德曼,你變成一個他媽的邋遢女人了……」
現在,你可以看到在機外出現了沙烏迪阿拉伯那棕色與金色的海岸線。灣流噴射機上有兩扇窗子,比一般商用噴射機上的小窗子大三倍。只要望出去,就能看到太陽和大海,從那樣的高度看下去,其他一切都交混在一起,會讓你幾乎想要活下去。想取消了任務,掉頭回來,不管前途怎麼黯淡。
八卦偵探則舉起了他的錄影機。
「就快到哪裡了?」韋伯說。他用酒把藥片吞了下去。
佛林特望著窗外,在他的白色皮椅里坐直起來。「我們有伴了。」在飛機一邊,可以看到兩架噴射戰鬥機。佛林特向他們揮了下手,看得到那些小戰鬥機里駕駛員的側臉,他們買有揮手答禮。
我們國家之所以連一場仗也打不贏,就因為我們所有的時間都在內鬥而不在打敵人。同樣的情形是國會不讓軍方做他們該做的事。這樣什麼事也解決不了。韋伯和佛林特,他們不是壞人,只是典型的那種我們想往上爬的人。他們的整個任務就是要解決這個恐怖分子的情況。一次解決。而要做到這點,必須花錢。讓佛林特的女朋友留在學校學開飛機,弄到一架飛機,弄到可以把租憑公司機師搞得不省人事的藥品,這些全需要扎紮實實的現鈔。
媒人稱這件工作叫「采白桃」。
我們的最後防線,是我們預防孤獨死在黑暗中的最後解決方案,不要死在這所有光亮熄滅而黑暗之中。一個沒有日光的世界,生還者冰冷冷地緊擭住一片漆黑、潮濕的壁紙,因為長了蘚而濕滑。
在佛林特控制好他的奶|子之後,他們在大學校園間巡迴。只要是有人喝啤酒而無所事事的地方都去。現在,佛林特有一邊視網膜剝離,使他那隻眼睛完全看不見了。韋伯因為腦袋被揍得亂晃而損失了百分之六十的聽力。急診室稱之為外傷引發的腦補創傷。他們兩個都有些發抖,要用兩手才拿得穩睫毛膏,兩個人都身體僵硬得沒法自己把背後的拉鏈拉上。即使穿的是中等高度的高跟鞋,也走不穩。但是,他們還是繼續下去。
「我從來都算不上你所謂的漂亮,」韋伯說:「可是至少我一直讓自己看起來……很好。」
佛林特說,他們在一架灣流G550里,這是你所能包下最棒的一架私人噴射機。然後佛林特把兩根手指伸到褲子口袋裡,把一樣東西隔著走道遞給韋伯。是一粒白色小藥片。「吞了。」佛林特說:「把酒喝掉,我們就快到了。」
最老的桃子。那些已經黑了的,你都可以看到自己的面孔映照在上面。媒人說那是鎢絲,在電流通過時,那細絲就會燃燒,所以每個桃子裏面都充有惰性氣體。大部分是氬氣。有些氣體是你不能吸進肚子里去的,那只是用來讓鎢絲不致燒掉。那些最老的裏面什麼也沒有,是真空的。
接下來是亮片與假髮四處飛散。那天晚上,他們的收入是零。誰也不想打這樣已經抓得滿臉是傷,又在流血,情況凄慘的傢伙,何況都是兩眼血紅,睫毛膏也哭得全花了。
韋伯扯下假髮,那一縷縷的金色捲髮粘在他嘴巴和鼻子周圍已經幹掉血里。韋伯說:「每個人都希望能讓這個世界更好一些。」
市場很快就打開了。韋伯和佛林特,他們開始不吃晚飯,喝淡啤酒。在任何一個新來乍到的市鎮,都會看到他們側身站在鏡子前面,看著自己的肚子,肩膀向後,屁股翹起。
我們自稱是「人民日光節約委員會」。
我們需要出點事情。
留下熟透的桃子去變黑腐爛,而你再用傢具搭起梯子。再爬上去,把頭再伸進玻璃與水晶樹葉的枝葉叢中,那些灰塵布滿的銅枝椏的林子里。灰塵和老鼠糞便和蜘蛛網。把一些黑色的桃子摘下,換上幾顆仍然成熟而亮得白熱的桃子。
「有鬼,」八卦偵探說,聲音被錄影機擋住而有些模糊。
然後就是佛林特從女廁所里走了出來,戴著那個女孩子那頂禮拜六晚上出去時用的假髮,把她所有的化妝品全用來塗抹在他鬍子刮的乾乾淨淨的大臉上。他解開了襯衫,把下擺在肚子上打了個結,把紙巾塞在裏面當奶|子。佛林特把一整支口紅塗在他嘴的四周。他說九*九*藏*書:「來吧……」
可是韋伯說:「不對,不是這個原因。在過去四個州走下來,你的奶|子越長越大。」
一架灣流噴射機可以加滿飛六千七百五十海里的油料。即使有百分之八十的逆風也一樣。他們到目的地的距離只有六千七百零一里,還有足夠的油料來料理他們的行李、箱子,還有詹森在佛羅里達裝上飛機的一袋又一袋東西,他們之所以會在那裡降落,是因為駕駛員開始覺得不舒服了。那是他們給了他一杯咖啡后的事。散客止痛劑磨碎了混在黑咖啡里,會讓大部分的人頭暈目眩,噁心想吐。因此他們降落下來,讓駕駛下了飛機,裝載上那些袋子。詹森先生搬來了那些硝酸銨,而佛林特的女朋友席娜,剛由飛行學校畢業,準備駕機起飛。
八卦偵探錄影機貼在臉上,記錄下那桃子在手中傳送的過程。
韋伯說:「比佛利山大飯店裡有什麼?」
媒人捧著一個包在一塊雖然血污幹了卻還是粘呼呼的絲絨里的桃子,說道:「有這麼一個笑話,」他站在把椅子堆的老高而成的梯子上,說道:「我那些叔叔伯伯喝酒的時候才會講的一個笑話……」
噴嚏小姐在咳嗽。可憐的噴嚏小姐一直在咳嗽,她的鼻子紅紅的,因為老用衣服袖子擦過而歪向一邊臉頰。他的兩眼瞪的很大,飽含淚水,布滿了血絲。噴嚏小姐咳了又咳,舌頭伸出來,兩手分別撐在兩邊膝蓋上,彎低了身子。
韋伯看著自己手裡的酒,杯里的冰塊在強冷的空調下幾乎沒有融化。他說,聲音因為聽覺不良而太過大聲,他幾乎是喊著說:「我們在哪裡?」
你還看得到韋伯穿了耳洞的地方。儘管拉了下來,扯大了,還是由那些垂吊的耳環那裡看得清楚。
並不是每天都充滿了恐怖。
媒人取下一個「桃子」,用絲絨包著以保護他的手,然後把那送下來給骨瘦如柴的聖無腸,再由聖無腸遞給殺手大廚,就是那個大肚腩卡在褲腰帶上的大廚。
等小丑的那一套玩得沒人要看之後,我們在路邊旅館的酒吧間里試過「五十大洋揍小妞」。佛林特找到一個願意一起乾的女孩子,可是,臉上挨了一拳之後,她說:「不行……」
他們最後的機場秀里,有一場是在蒙大拿州的密蘇拉。有一個女孩子從人群中走出來罵他們是可恨的異端,說他們鼓勵施行暴力與憎恨的罪惡載入我們原本平靜多元社會中那些性別矛盾的成員身上……
對聖無腸來說,那個鬼是一個墜了胎的雙頭怪嬰,兩個頭上都長著他一樣的瘦臉。
那首蕩氣迴腸的《鐵達尼號》主題曲幾乎操他媽的害死了佛林特。除了那首歌外,還有那些手上戴了粗大戒指的傢伙。
「你是說,呃,肥料?」韋伯說。
把兩張白色的沙發拉到一起,面對面,直接放在「樹」下。在這兩張沙發構成的小島上,把那些描金雕花的小桌子堆在一起,做成一架「梯子」。每張桌子都有帶粉紅條紋的厚重灰色大理石桌面。在所有這些東西的最上面,再砌上很脆弱、如蛋殼般纖巧的宮廷椅子,讓你能越爬越高。最後,你可以俯瞰那由所有人骯髒假髮所形成的一個雀巢山寨版,所有的人都仰著頭,仰得連張開的嘴巴都碰到了他們的脖子。高到你可以低頭看見他們鎖骨下的凹洞,還有他們如階梯般的肋骨,漸漸消失在他們的洋裝或領口裡。
對誹謗伯爵來說,那個鬼是個已故的往日童星。
現在,在他們灣流G550那白皮的機艙里,佛林特踢掉了腳上的靴子,光著兩隻腳上還看得到搽成粉紅色的趾甲。而他的體臭中也夾雜著一點香奈兒五號的香水味。
韋伯的鼻子,他把酒杯端起一飲而盡,將他那如紅薯般的大鼻子伸到冰涼的空氣中,讓你都可以看到他的兩個鼻孔里。看到那裡不再通到什麼地方,現在全不通了。可是韋伯說道:「這是什麼怪味。」
佛林特一口喝盡了杯里的酒,說道:「達賴喇嘛……」
那棵樹的銅枝椏。每一根枝椏,圈著的,玩著的,如葡萄藤似地扭著的,都漆上了黯淡的金色。在樹上垂落著玻璃和水晶的「葉子」。在你把手伸進去時,會發出叮鈴響聲,在每一個仍然明亮的「熟透了」的套子上燒焦的灰塵氣味,如果沒有一層布包著會燙得沒法碰,得纏上由絲絨裙子或者繡花背心上撕下來的一條布料來保護你的手。其他「壞了」的桃子,黑掉了,冰涼涼的,撒滿了塵土,垂掛著一條條白色蜘蛛絲。那些玻璃和水晶的葉子,有白、有灰,也有銀色。在轉動時邊緣仍然會在一瞬間閃亮出一道虹彩,然後又沒有了顏色。
佛林特說:「我可以解決這個問題。」他把那女孩子扶了起來,扶著她的手肘,把她送進了女廁所,自己也跟著她一起進九_九_藏_書去的時候,佛林特舉起手來,五指張開,說道:「給我五分鐘。」
不行。佛林特說。限武沒有作用,聯合國也沒有作用。不過,這也許有用。
席娜用一隻手把耳機按在一邊耳朵上,說道:「他們有摩門教合唱團……國立佛教徒年會總部……哭牆和岩石聖殿……比佛利山大飯店……」
就在那天晚上,他們終於達到了所需要的五千美元的目標。
誹謗伯爵由襯衫口袋裡掏出一本記事薄,在印有藍色橫條的紙上潦草地寫著,一面說道:「還有六十二個燈泡。已取下存放二十二個。」
佛林特吸了一下鼻子說:「對硝酸銨這三個字有印象嗎?」
以前籌錢的時候,我們最初的想法是「五塊錢打小丑一拳」。這很有用,大部分是在大學城裡,農業學校啦,小鎮啦,差不多每個人回家時手指關節上都沾著小丑臉上的白粉。白粉和血。
那個女孩子坐在滿是花生殼的地上,用手捂著鼻子,她說:「讓我去上飛行學校,讓我去當駕駛員吧,我還是想幫你們。」
大家還是不肯上前,四下張望這看還有什麼更好的花錢方法。
這樣也好。情形正在走下坡。
鎢絲不會著火燃燒,而是一個原子又一個原子地汽化。有些原子會由其他原子或者氬氣反彈回來,重新接回到鎢絲上,成為結晶,小得如完美的珠寶。其他的鎢原子則附在玻璃「桃子」的內里。
那些原子「凝結」,媒人說。在玻璃內里形成一層金屬面,使外面變成鏡子。
是他們的哥兒們詹森在佛羅里達給他們準備的。他們在波灣戰爭中的好兄弟,我們的無神教士。
誹謗伯爵把手朝她伸過去,伸長了手臂去把她的話收進他那巴掌大的銀色收音機里。
等到了那時候,等到阿拉伯聯合大公國的噴射戰鬥機過來跟蹤他們的時候,佛林特可能已經瞎得沒法飛了,可是他還是坐在駕駛倉里,使盡一切他在空軍學來的本事。
「他仍然扭轉身子去看那可以放倒和旋轉的白色皮椅。白色的地毯,糖槭木的桌子,擦得亮到看起來像是濕的。白色的假皮沙發靠放在機艙邊上,成套的靠墊,那些雜誌,每本都大得像電影海報,名字叫《精英旅客》,封面上的標價是五十美元。鍍這二十四K金的杯架和洗手間里的水龍頭。小廚房裡有濃縮咖啡機,鹵素燈的光映照著水晶玻璃的器皿,微波爐、冰箱和製冰機。所有的這些和他們一起飛在五萬一千尺的高空,零點八八馬赫,正飛過地中海上空的某處。他們都在喝蘇格蘭威士忌,所有這一切都在比你在裏面看過的好太多哦,只比不上一副棺材。
從韋伯的那五塊錢,他們那晚弄了將近六佰美元。沒有一個人的拳頭不是深深地印著由佛林特臉上化妝品掉下來的藍色和紅色,還有眼線的綠色。有些傢伙,把他揍到手酸了,又回來排隊,再用另一隻手。
回顧起來,這場小小的貓打架差一點毀了他們的整個任務。
在所有的人里,那些女人最壞。有些要是沒有看到你的牙齒給打飛出來就不開心。
有時候,媒人抓住椅子的腿,金色桌子有紅紋的大理石邊緣,來穩住梯子。
站在高處的媒人說,你可以把天花板看做是一塊空曠的地方,從來沒有人踏入過的。同樣的——在你小時候,你會頭下腳上地倒坐在沙發上,兩腿貼著沙發背,背靠著座墊,頭垂在前面——這樣一來,那間老家的客廳就變成了一個陌生的新地方。顛倒過來,你可以躺在那片平平地、粉刷過的地板,抬頭望著那新的天花板,鋪著地毯,到處是如鐘乳石般倒吊著的傢具。
最後,她說:「你能對嘴唱那首《鐵達尼號》的歌嗎?」
女人,喝的越醉,就越愛、愛,愛死了痛揍變裝男人。知道打的是一個男人、尤其是他的穿著打扮比她們漂亮。打巴掌是可以的,可是不準用指甲抓。
佛林特那時穿著一件頸部系帶式的長禮服,有帶子系在頸子後面把前面拉起,而,一點也不錯,他的奶|子看來很大,可是佛林特說這是因為那是件新衣服的關係。
那天晚上,在她付了五十塊去踢韋伯的屁股之後,那個女孩子看著他,看他那隻瞎了的白眼幾乎要閉了起來,嘴唇開裂,他只比她大三歲,可是看起來卻像是她的爺爺,她問道:「你為什麼要做這種事呢?」
兇悍同志俯身對著麥克風說:「如果你在錄這些,那你就是個混球。」
郡博覽會的生意很好,機車賽緊接在後,牛仔競技也很好,還有賽船,或是在大型刀槍製造及販售年會外的停車場上。不錯,他們後來再也不必費心去找能讓他們籌大錢的群眾。
每一個人,我們的雙手纏在浸血的破布里,手套的手指因為缺了指頭而垂落下來,鞋子里塞著捲起來的襪子,以取代少了的腳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