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模特兒第N次

模特兒第N次

「可惜什麼?」
迷戀你的青春,從咬住秀氣白|嫩開始。我的模特兒。
拜託,不能善待一下情人嗎,什麼犀牛河馬的?
「據我所知,馬斯內一八九九年寫『仙履奇緣』前八十二年,羅西尼(Rossini)早就寫過義大利的『仙履奇緣』(La Cenerentola),可是裏面沒有晚娘和南瓜,也沒有玻璃鞋,因為十九世紀一八一七年的羅馬,是不允許女演員在舞台上露出腳來的。」
那我有什麼保障,保障你不換我。
「怎麼個死法?除非當時你在我身邊。」
「文章送給你了,為什麼買屬於自己的?」
在明朝清朝時候,有一個詞兒,叫「咬春」,在立春這天吃東西,把春天咬住,我覺得這詞兒好生動。春天是多麼抽象,咬春是多麼具體,具體得把春天咬住,多麼動人?更動人的是咬住青春女生的腳。
「真的嗎?那我喜歡。我的頭腦問題太多,能舒暢,我喜歡。就請你試試看,『湧泉』在那裡。」終於,她伸出了性感的腳。
模特兒說,我也要。
天堂是在浴缸中輕咬模特兒秀氣白|嫩的左腳。
動物學家說不像,說犀牛是奇蹄目(Perissodactyla),河馬是偶蹄目(Artiodactyla)。誰要管什麼蹄的奇偶,我只管胖瘦。走開,動物學家!走開!犀牛的、河馬的大胖腳!大臭腳!
天堂是咬的是模特兒的腳而非情人的腳。
「比如說,寫下一篇小品文給我,題目是:『有錢不給的快樂』。」
「我可不信中國有玻璃鞋,但我相信中國女人有的有極漂亮的腳,像你的就是。不過,中國人和十九世紀的義大利人一樣,女人再漂亮的腳也是不能上舞台的,甚至女人根本不能上台,要男人男扮女裝替她上,像梅蘭芳,你知道梅蘭芳嗎?」
「按摩師不是有那麼好嗅覺的,請不必疑慮。」
「當然會,我自己就會買。」
「One of the oldest known literary renderings of the theme is a Chinese version of the 9th century AD. 『大英百科全書』可是這麼說的。」
「比如說?」
她笑起來,望著她的腳,又望著我。
天堂是右腳急著要給咬。
我點著頭,讚美了這番議論。「當然,近六百年過去了,這世界不再有貞德了九-九-藏-書,但是還有貞德的影子,在對抗美國人支持的以色列鬥爭中,我們看到前仆後繼的阿拉伯女性,身懷自殺炸彈,視死如歸,她們都是現代貞德,太悲壯了。不要談貞德了吧,如果不被燒死,選貞德不如選Cinderella,至少灰姑娘的腳漂亮,她可是穿得上『仙履』呢。」
朱侖說:「我也要。」我問你也要什麼,她說也要學我,捐出做「大體解剖」。我說不要吧。為什麼?這麼漂亮的身體,我希望只有我看。她說解剖前泡在藥水里,屍體已經不漂亮了。我說我不希望你死後不漂亮,雖然,我看不到了。她說屍體怎麼辦,我說標準處理方法是火葬啊。她說她有點怕火。我說死了還怕火嗎?她說要問問聖女貞德看。
你沒有嗎?
「我要強迫自己不再注意你的腳。從明天開始。」
為什麼是模特兒,不是情人?
天堂是在同上情況下換成右腳。
古人「行歌不記流年」,我們「行為不記日月」了。
「我想起John Holmes, uncle of Oliver Wendell Holmes, was on his deathbed when a nurse reached under the covers to feel his feet. She whispered to relatives that Holmes still liver: 「Nobody ever died with their feet warm」. Holmes opened his eyes and made his final point: 「John Rogers did.」(奧立佛·霍姆斯的叔公約翰·霍姆斯臨終時,一位護士把手伸到床單下,摸了他的腳,然後對床邊的家屬說:「沒人死了腳還是熱的。」這時霍姆斯睜開眼睛,說出他臨終遺言:「約翰·羅傑斯就是熱的。」)這位美國大法官的叔公可真有幽默感。一個人臨死前頭腦還這樣清醒、還能糾正護士錯誤,死得多漂亮啊,我盼望我也有漂亮的死。」
「天啊,你真的什麼都知道!你還知道Cinderella這灰姑娘什麼?」
「你在看我的腳,我的腳漂亮嗎?」
「我還知道這故事從中國傳到法國,又從法國傳到九-九-藏-書英國。法國傳出來的可多了,英國『鵝媽媽的故事』(Tales of Mother Goose)是從法國派勞(Perrault)編的童話集來的。」
「我不知道梅蘭芳。」
我說貞德已經燒糊塗了,我介紹你問另一個吧。
「一隻還可以,但是蜈蚣就免了。」
「按摩一隻要多少錢?」
「貞德是在一四三○年十一月,以一萬六千法郎的身價,被賣給英國人的。後來被審問,從一四三一年一月持續到五月。由於她的抗拒,在一四三一年五月二十四日,她被帶到聖奧恩(St. Ouen)的墓地,警告她如不低頭,就當場燒死她。她害怕了,便發誓認罪,聲言痛改前非,而被判為終身監禁。可是,由於英國人的壓力,六天以後,她還是被帶到盧恩的老市場(Rouen』s Old Market),被當場燒死了。貞德在五月二十四日簽字悔過後,她的內心非常不安,三天以後,五月二十七日,她終於恢復自我,宣告悔過作廢。『貞德傳』(Joan of Arc)的作者Frances Winwar(文卧爾)描寫貞德認罪后的心境,我背給你聽:It was only when Joan found herself once more alone, in the shame of her shorn hair and the dress that could not but remind her of her cowardice, that she understood the full meaning of what she had done that morning. In the hysteria, the terror, the threats and prayers, the hubbub of the mob, she had signed the paper, in a moment of panic weakness, thinking only to escape the fire… She was alone, alone and lost. She had done a cowardly and terr九九藏書ible thing, and this was her punishment. 最後,貞德在矛盾中選擇成功,她光榮的死了。貞德的故事告訴了人們,志士仁人也有他軟弱的一面、也有他貪生怕死的一面,但是,經過內心的掙扎,他們最後選擇了求仁得仁。——志士仁人並不是那樣自始至終都不動搖的,他們也動搖過,可是最後卻在動搖中完成了自我。這種歷程,看來似不夠英雄,其實卻真是好漢。真的好漢都是勉強做成的,正因為要勉強,才正顯出人性、真實、難能、與可貴,我所了解的貞德,就是這樣的。」
「因為我可以享有『有錢給自己的快樂』。」
「我好奇怪,做你的模特兒,會發生這麼多超出模特兒的現象,你不奇怪嗎?」
「可是,我很怕癢。」
「當然漂亮。男人喜歡他,因為他演出了動人的女人;女人喜歡他,因為他是男人。」
「如果我沒有錢或有錢捨不得給,那怎麼辦?」
「如果有一隻腳,按摩師會按摩嗎?」
「所以,John Rogers有兩個,一個挨燒的、一個沒有。」
我快樂享有了性感的腳,並且用拇指扣住「湧泉」。朱侖震動了一下,快樂的叫起來。「真的,好舒服,好像很有效。」
「你對灰姑娘的腳有研究?」
「貞德被燒死在一四三一,約翰·羅傑斯被燒死在一五五五,晚了一百二十四年,你說得對,舉例該舉貞德,但貞德是女的、貞德是法國人、貞德名字是Jeanne d』Arc,又沒有John,所以呀,John Holmes就舉John Rogers了。這是我猜的。」
我神秘一笑。「你奇怪得有道理,原因是你的腳太性感了,使我彷彿有『活著上天堂』之感,我要罰我自己。」
把情人河馬化,太荒謬了。
「他的腳漂亮嗎?」
「我們還是談霍叔公吧。」我說。
「你會把這篇文章賣出稿費來嗎?」
讓我們下些定義,給一些常見的詞彙,比如說「天堂」、「地獄」之類。
她笑起來。
咬,是多麼可愛的動詞。像小狗咬住你、又一隻咬住你,像你反過來咬住小狗,咬住一隻、又咬第二隻。青春咬你、你咬青春。多麼可愛的動詞。
「按摩的方式很多,有effleurage,撫摸法;有petrissage,揉捏法;有friction,摩擦法;有tapotement,叩read.99csw•com擊法;有vibration,振動法,最後一種,藉助電動按摩器更有效率,因為有些令人舒服的頻率要靠科技。上面五種方法,任何一種用在你漂亮的腳上,都會改變你的人生觀。怎麼樣?要不要選一種,一位因你而偉大的按摩師就在你眼前,或者說,就在你腳前。」
「沒看過,在戲台上演女人也不能露腳啊。不過,我相信他絕對比不上女人漂亮的腳。我欣賞女人漂亮的腳。」說著我盯上她的腳。
你不會,對不對?因為你咬河馬的腳以前,得先學到咬犀牛的腳,它們的腳太像了。
「可是,禮貌上該先洗一下腳。」
「灰姑娘出自中國?」
「按摩師不是搔癢的,請不必疑慮。」
身份上如此,事實上,模特兒的汰換率是很高的。
「在身邊不如在身上。」我嚴肅的說。
「梅蘭芳漂亮嗎?」
「你可能死得比他更漂亮。」我神秘的說。
「坦白說,應該不算。但可以解釋成醫療項目。你知道嗎?照中醫論,腳掌的重點穴道共有八個部分,叫『足心』、『然谷』、『公孫』、『湧泉』、『太白』、『太都』、『東骨』、『京骨』,每一部分都管到身體的一個範圍,像『湧泉』,它的位置在腳掌中間稍向前方,它可以使人精神愉快、並使頭腦舒暢。」
「今天嗎?今天還是想咬一下,按摩十分鐘。」
「應該用一次按摩來讚美你漂亮的腳,可惜好像沒有這種機會。我想你沒有過腳被按摩師按摩的經驗。」
「不算模特兒約定的項目?」
「因為我服務了你漂亮的腳,才引發這些快樂。」
你的第二喜歡,是變來變去的,但你的咬,是不變的。你為什麼要用咬的方法?
是荒謬。我問了河馬,河馬點頭稱是。
朱侖有了我家大門的鑰匙,每個周末模特兒的約定,似乎蕩然了。
朱侖問是誰。我說:「他是十六世紀的宗教改革家John Rogers(約翰·羅傑斯),他因為演說反對天主教,罵了教皇,被抓起來,用火刑燒死了,那是一五五五年。」
「如果我死,我會舉貞德。」
你是指你要很快換掉我?
你不喜歡我的右腳。
「超漂亮、超漂亮。很可惜。」
因為情人會捲入太多的情,變得太重了。蝴蝶永遠不會重,河馬就會,要河馬嗎?
「談到貞德,你看上她那一點?」我要多聽一點朱侖口中的貞德。
用James Tate(塔特)的詩來說,右腳是my secondread.99csw.com favorite、是我第二喜歡。但輪到我咬你右腳的時候,左腳就是第二喜歡了。
我畢竟已經老去,我的肉體,下場都安排好了。我活的時候,識大體,我死的時候,別人識我大體——「大體解剖」的大體。「大體解剖」的世俗定義是:捐出自己屍體,給學醫的學生們千刀萬剮。
天堂是又換回左腳。
天堂沒有定義,天堂只能描述、多角的描述,描述它是什麼、不是什麼。讓我來描述:
朱侖靜靜的,好久不說話,「我能理解你會給我一個快樂的死。」她最後說。
當然不是。
「的確沒有過。」她搖了頭。
「按摩完了,你覺得值多少就給多少。」
「請問,」她猶豫著,「可以只按摩一隻腳嗎?」
「按摩師不是製造痛苦的,請不必疑慮。」
「你很會自得其樂。」
我多麼高興你是,你有這麼漂亮的肉體。
「謝謝你的不知道。你到底有了不知道的。」
「這人我知道。但十七世紀還有一位同名的John Rogers,也是牧師,也被抓起來,不過沒有挨燒。」朱侖展現了博學。
「怎麼罰法?」
因為我正在咬你的左腳。
朱侖笑起來。「今天怎麼辦?」
我是你的模特兒。
不再問是那一天,只要鑰匙插|進,就是那一天了。
可以,只要模特兒,不要情人,就是善待。
「令人奇怪的是,這位約翰·霍姆斯為什麼不舉聖女貞德做例子,那不是更容易使人聽得懂嗎?」
「你可以折抵其他的方式。」
「有研究的,應該是那個故事。法國文學家法朗士(France)四十五歲那年,一八八九年發表『泰綺思』(Tha·s),五年後,馬斯內(Massenet)把小說改成歌劇,搬上了舞台,我常聽的,就是歌劇中泰綺思從妓|女生涯轉向修女生涯時那一段冥想曲。而馬斯內,就是寫『仙履奇緣』(Cinderella)歌劇那一位。」
「你躺下來,腳翹起來按摩,會更舒服。」說著,我扶她躺下來,坐在她腳下,把性感握捧在我胸前,這一近距離,立刻附加了嗅覺的快樂。我逐一用拇指扣住其他的七個部位,講給她聽,她享受冒牌中醫的玄虛。最後,我忍不住咬了她的腳跟,還用舌尖舔了腳心,朱侖快樂的求饒著,她換一隻腳給我,一切都重演了,在性感的腳上。
你喜歡我永遠是你的模特兒?
「當然可以,如果你只有一隻腳。」
你咬河馬的腳嗎?
「可是,我很怕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