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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回 攫文書借用連環計 掙名氣央題和韻詩

第五十九回 攫文書借用連環計 掙名氣央題和韻詩

子富即喊高陞,打轎前去。小阿寶迎著,請至樓上先時翠鳳住的房間。黃金鳳、黃珠鳳同聲叫「姐夫」,並說:「姐夫長遠勿來裁。」子富問:「耐無娒喤?」小阿寶說:「來浪來哉。」道聲未了,黃二姐已笑吟吟掀簾進房,踅到子富面前,即撲翻身磕了個頭,口中說道:「羅老爺要勿動氣,我搭羅老爺磕個頭,種種對勿住羅老爺。羅老爺個拜匣末,就該搭放兩日,同放來哚翠鳳搭一樣個呀。羅老爺一徑搭倪要好煞,倪阿敢糟塌仔拜匣里個要緊物事,難為羅老爺?耐羅老爺索性要勿管,勿怕翠鳳勿贖得去。等翠鳳發極仔,自家奔得來尋我,難末好說閑話哉。翠鳳個人匆到發極辰光,陸里肯爽爽氣氣拿一萬洋錢來撥我。」
翠鳳跑至樓下,偏生撞見趙家娒,奪下剪刀,且勸且攔,仍把翠鳳抱上了樓。翠鳳猶自掙扎道:「我總歸要死個哉呀,為啥一班人才要幫俚吸,勿許我去嗄?」趙家娒按定在高椅上,婉言道:「大先生,耐死也無行用唍。耐末就算死哉,俚嘆也拚仔死末,真真拿只拜匣一把火燒光仔,難羅老爺吃個虧常恐要幾萬哚喤。」子富聽說,只得也去阻止翠鳳。翠鳳連晚飯也不吃,氣的睡了。
子富氣了一夜,睜睜的睡不著。清早起來,即往中和里朱公館尋著湯嘯庵,商議這事如何辦法。嘯庵道:「翠鳳贖身不過一千洋錢,故歇倒要借一萬,故是明明白白拆耐個梢。若使經官動府,倒也不妥。一則自家先有狎妓差處;二則抄不出贓證,何以坐實其罪?三則防其燒毀滅跡,一味混賴。一拜匣個公私文書,再要補完全,不特費用浩繁,且恐糾纏棘手。」子富尋思沒法,因托湯嘯庵居間打話,嘯庵應諾。
的笑道:「倪勿懂個。」更不回頭,直上樓去。
君王又笑又嘆,再要說話,只聽相幫道:「難末真箇熟人來哉。」君玉抬頭一看,原來是方蓬壺,即訴說道:「俚哚喊耐俗人,阿要討氣?」蓬壺踅進右首書房,說道:「討氣倒勿要緊,耐搭俚哚說說閑話,要勿撥俚哚俗氣熏壞仔耐。」君玉抵掌懊悔道:「故例劃一,幸虧耐提醒仔我。」
子富遂赴局理事,直至傍晚公畢,方到了兆富里黃翠鳳家。
坎坎曉得是羅老爺個拜匣,我就忙https://read.99csw.com煞個要送得來。不過我再來里想,翠鳳搭仔羅老爺賽過是一個人,羅老爺個拜匣賽過是翠鳳個拜匣。我末氣匆過個翠鳳,要借羅老爺個拜匣押來里,教翠鳳拿一萬洋錢來贖得去。等翠鳳一萬洋錢拿仔來,我就拿拜匣送還撥羅老爺。耐轉去搭羅老爺說,教羅老爺放心末哉。」
蓬壺駭愕失措,擠眼注視,依稀認得是趙桂林的娘姨,桂林叫做「外婆」的。蓬壺便也胡亂叫聲「外婆」。外婆道:「方老爺為啥倪搭勿來?去喤!」蓬壺道:「故歇無撥空,明朝來。」
子富獃想不語。翠鳳乃叫趙家娒吩咐道:「耐去搭無娒說,該只是羅老爺個拜匣,問俚拿得去做啥?故歇羅老爺等來浪要哉,原教俚拿得來。」趙家娒答應而去。子富終有些忐忑惶惑。翠鳳卻決定黃二姐斷無扣留不放之理。
做詩是正經大事體,阿好隨便啥做點!」君王連忙謝過。蓬壺又道:「不過我替耐做倒要寫意點,忒啥個慘淡經營,就匆像耐做個詩,俚哚也匆相信哉。」君王亦以為然。於是蓬壺獨自一個閉目搖頭,口中不住的「嗚嗚」作聲;忽然舉起一隻指頭,向大理石桌子上戳了幾戳,劃了幾劃,攢眉道:「俚用個韻倒勿容易押,一歇倒做勿出,等我帶轉去做兩句出色個撥耐。」
下轎進門,只見文君王正在客堂里閑坐,特地叫聲「羅老爺」。
高陞聽這一席話,吐吐舌頭,不敢擅下一語,回至兆富里,一五一十細細說了。翠鳳聽至一半,直跳起來,嚷道:「啥個閑話嗄,放屁也匆實概放個唍!」子富也氣得手足發抖,癱在榻床,說不出半句話。翠鳳呆了一呆,欻地站起身來,說聲「我去」,就要下樓。子富一把拉住,問:「耐去做啥?」翠鳳道:「我要去問聲俚:阿是要我個命!」子富連忙橫身攔勸道:「耐慢點喤!耐去無啥好閑話。我去罷,看俚阿好意思說啥!
蓬壺道:「耐該應和俚兩首送撥俚,我替耐改。題目末就叫『答紅豆詞人即用原韻』九個字,阿是蠻好?」君王道:「七律當中四句,我做勿來,耐替我代做仔罷。」蓬壺道:「故末生活哉!明朝倪海上吟壇正日,陸里有工夫?」君王道:「謝謝耐,隨便啥https://read.99csw.com做點末哉。」蓬壺正色道:「耐啥個閑話嗄!
子富停步,含笑點頭。君玉道:「羅老爺阿看見新聞紙?」子富大驚失色,急問:「新聞紙浪說啥嗄?」君玉道:「說是客人個朋友,名字叫個啥嚕囌得野哚!」說著又想。子富道:「名字要勿想哉,客人朋友末啥個事體?」君玉道:「無啥事體,做仔兩首詩送撥我,說是上來哚新聞紙浪。」子富「嗑」
一會兒,趙家娒回來,見了子富,先拍著掌笑一陣,然後復道:「故末笑話,俚哚還勿曾覺著拿差個呀,倒快活煞。我說是羅老爺個拜盒,難末剛剛曉得仔,呆脫哉,一聲閑話響勿出。我末笑得來!俚哚教我帶轉去,我說『勿管』就走。」子富跌足道:「噯,耐為啥勿帶仔來嗄?」趙家娒道:「俚哚拿得去個末,讓俚哚自家拿得來。」翠鳳介面道:「勿要緊個,晚歇定歸來。」
外婆見蓬壺獃頭獃腦,說不入港,望著趙桂林打了一句市俗泛語。桂林但點點頭,蓬壺那裡懂得?外婆水煙裝畢,桂林即請蓬壺點菜,欲留便飯。蓬壺力辭不獲,遂說不必叫菜,僅命買些熏臘之品。外婆傳命外場買來,和自備飯菜一併搬上。
子富無可回答,冷笑兩聲,邁步便走。黃二姐一路送出來,又說道:「難末種種對勿住羅老爺,總歸是無撥生意個勿好,用完仔洋錢無法子。橫豎要餓殺末,阿伯啥難為情嗄?倘然翠鳳再要搭我兩個強,索性一把火燒光仔歇作,看俚阿對得住羅老爺!」
蓬壺道:「碰和吃酒末,啥稀奇嗄?等我過仔明朝,再去搭俚做兩首詩末哉。」外婆道:「方老爺,耐末無啥稀奇,倪倒是碰和吃酒個好。耐辛辛苦苦做仔啥物事送撥俚,俚用勿著唍!就匆是碰和吃酒末,有場花應酬,叫叫局,故也無啥。」
君玉道:「該搭用夜飯哉呀。」蓬壺道:「要勿哉。」君玉復囑其須當秘密而別。
及至明園泡下茶,翠鳳還是冷笑道:「贖身文書來浪我手裡,看俚再有啥法子!」子富道:「耐該應教個大姐陪陪俚。」
先起頭翠鳳來里做討人,生意鬧猛得野哚;為仔倪搭開消大,一徑無撥多洋錢。翠鳳贖仔個身末,勿好哉,生意一點也無撥,開消倒省匆來。一千洋錢個身價,勿九-九-藏-書知勿黨才用完,難末無法子哉唍!原來搭個翠鳳商量,借幾百洋錢用用,陸里曉得個翠鳳定歸勿借;跑仔好幾埭,俚倒定歸回報我無撥。我想耐翠鳳小個辰光,梳頭纏腳才是我,出理耐到故歇,總當耐是親生囡仵,耐倒實概無良心!我第一轉開口,耐就一點情面才無撥,故末氣得來要死。今朝我也匆說哉,有心要拿俚個贖身文書難難俚。拿著仔俚贖身文書末,喊俚轉來,原搭我做生意。俚倘然再要贖身末,定歸要一萬洋錢哚。再勿靠帳拿差仔,勿是個贖身文書,倒拿仔羅老爺個拜匣。羅老爺是再要好也無撥,生意浪末照應仔倪几几花花,就是小個場花也幸虧羅老爺十塊廿塊借撥我用。我匆像是翠鳳個無良心,時常來里牽記個羅老爺。
趙桂林迎進房間,叫聲「方老爺」,道:「阿是倪怠慢仔耐,耐一埭也匆來?」蓬壺微笑坐下。外婆搭訕道:「方老爺就前節壺中天叫仔局下來末,勿曾來歇。兩個多月哉,阿好意思?」桂林接嘴道:「撥個文君王迷昏哉呀,陸里想得著該搭來?」蓬壺慌的喝住,道:「耐要勿睛說!文君王是我女弟子,客客氣氣,耐去糟塌俚,豈有此理!」桂林哼了一聲無語。外婆一面裝水煙,一面悄悄說道:「倪小姐生意,瞞勿過耐方老爺。前節方老爺來里照應,倒噥仔過去。故歇耐也匆來裁,連浪幾日天,出局才無投。下頭楊媛媛末碰和吃酒,鬧猛得來。
黃二姐道:「拜盒來里呀,我要搭羅老爺說句閑話。耐要勿要緊,請坐喤。」高陞不得已坐下。黃二姐喊人泡茶,從容說道:「耐來得正好。我有多花閑話來里,拜託耐去說撥羅老爺聽。
按:一日午後,黃二姐到了黃翠鳳家,將欲噪鬧。黃翠鳳令外場喊兩把皮篷車,竟和羅子富作明園之游,丟下黃二姐坐在房間里,任其所為。
蓬壺呵呵冷笑,連說:「俗氣得勢!」
外婆道:「啥個明朝嗄!倪小姐牽記煞耐,請仔耐幾埭哉,耐勿去!」不由分說,把蓬壺拉進同慶里,抄到尚仁里趙桂林家。
子富像熱鍋上螞蟻一般,坐不定,立不定,著急得緊。翠鳳見子富著急,欲令趙家娒去催。子富止住,把高陞喚至當面,令向黃二姐索取拜盒,並道:「耐閑話要勿去多說,就說https://read.99csw.com我有事體,要用著個拜盒,快點拿得來帶轉去。」
第五十九回終。
蓬壺踱出兆富里,一路上還自言自語的構思琢句,突然刺斜里衝出一個娘姨,一把抓住蓬壺臂膊,問:「方老爺陸里去?」
子富道:「俚家生末勿要,贖身文書曉得來哚皮箱里,俚阿要偷嗄?」一句提醒了翠鳳,登時白瞪瞪兩隻眼,失聲道:「阿喲,勿好哉!」趙家娒在傍也是一怔,道:「劃一勿好喤,倪快點轉去罷。」
倪樓浪冰清水冷,阿要坍台!」蓬壺不等說完,就叉口道:「單是個碰和吃酒,俗氣得勢。我前回替桂林上仔新聞紙,天下十八省個人,陸里一個勿看見?才曉得上海有個趙桂林末。實概樣式,比仔碰和吃酒,難說哚!」外婆順他口氣,復接說道:「難方老爺原像前回照應點俚罷。耐一樣去做個文君王,就倪搭走走,啥勿好?吃兩台酒,碰兩場和,故是倪要巴結煞哉!」
蓬壺坐下,袖中取出一張新聞紙,道:「紅豆詞人送撥耐個詩,阿曾賞鑒過歇?」君王道:「勿曾呀,讓我看喤。」蓬壺揭開新聞紙,指與君玉看了。君玉道:「俚來浪說啥?講撥我聽喤。」蓬壺帶上眼鏡,將那詩朗念一遍,再演解一遍,君王大喜。
子富聽其一派胡言,著實生氣,且忍耐問道:「耐瞎說末要勿說說,終究要借俚幾花,說撥我聽聽看。」黃二姐笑道:「羅老爺,我匆是瞎說呀。起初不過借幾百洋錢,故歇倒勿是幾百洋錢個閑話哉。翠鳳無良心,難下去再要無撥仔洋錢,翠鳳生來勿借撥我,我也無啥面孔再去搭翠鳳借。難得故歐有羅老爺個拜匣來里末,定歸要敲俚一敲哉!一萬例勿曾多喤。前日天,湯老爺拿得來房契阿是也有一萬哚?」子富道:「價末耐來浪敲我哉,勿是為翠鳳!」黃二姐忙道:「羅老爺勿是呀,翠鳳陸里有一萬洋錢?生來搭羅老爺借。羅老爺一節個局帳有一千多吸,勿消三年,就局帳浪扣清仔好哉。羅老爺阿對?」
子富裝做不聽見,坐轎而回。翠鳳迎問如何。子富唉聲嘆氣,只是搖頭。問的急了,子富才略述大概。翠鳳暴跳如雷,搶得一把剪刀在毛一定要死在黃二姐面前。子富沒得主意,聽其自去。
文君玉不好意思,別轉臉來向個相幫說道:「我剛剛搭耐read.99csw•com說上海個俗人,就像仔羅老爺末也有點俗氣。拗空算客人,連搭仔做詩才匆懂,也好哉!」相幫道:「難末拌明白哉,耐說上海客人才是熟人,我倒一嚇。耐生意海外得來,故是成日成夜,出來進去,忙煞哉唍,大門檻阿要踏壞嗄。陸里曉得陌生人耐也說是熟人。」君王道:「耐末瞎纏哉喤。我說個俗人勿是呀,要會做仔詩末就匆俗哉。」相幫道:「先生耐要勿說,上海絲茶是大生意。過仔垃圾橋,幾花湖絲棧,才是做絲生意個好客人,耐熟仔末曉得哉。」
翠鳳頭頸一扭道:「等俚歇末哉,啥人去陪俚嗄。」子富道:「勿局個喤。」翠鳳道:「啥勿局,阿伯俚偷仔倪個家生?」
就依俚末,也不過借幾百洋錢末哉。」翠鳳咬牙切齒恨道:「耐要氣殺我哉,再要撥洋錢俚!」
高陞領命,徑往尚仁里黃二姐家。黃二姐見是高陞,滿面堆笑,請去後面小房間。高陞日致主人之言,立等要那拜盒。
看看陳設器皿,並未缺少一件;再往床背後打一看時,這一驚非同小可。翠鳳跺腳嚷道:「難末勿好哉呀!」
子富欲令翠鳳先行,翠鳳道:「耐末生來一淘轉去,倘忙撥俚偷仔去末,也好替我商量商量。」當下三人各坐原車趕回家中。一進家門,翠鳳先問:「無娒阿來里樓浪?」外場回說:「剛剛轉去,勿多一歇。」翠鳳三腳兩步,奔到樓上房間里。
子富隨後奔到,只見皮箱鉸鏈丟落地上。揭開蓋來,箱內清清爽爽只有一隻拜盒。翠鳳急的只是跺腳,又哭又罵,欲向黃二姐拚命。子富與趙家娒且勸翠鳳坐下,慢慢商量。翠鳳道:「商量啥嗄,俚是要我個命呀!我就死仔,難末俚有仔好處哉!」子富道:「耐末先拿我個拜區放好仔再說。」翠鳳復從皮箱中取那隻拜匣,別處收藏,忽然失驚打怪的喊道:「咿,倪只拜匣來里唍!」既而恍然大悟道:「噢,俚拿差哉,拿仔羅老爺個拜匣去哉!」說著,呵呵大笑。子富聽說,慌問:「我只拜匣阿來里嗄?」翠鳳捧出那隻拜匣給子富看,嘻嘻笑道:「俚拿差哉,拿仔耐個拜匣。倪拜匣末倒來里。」子富面色如土,拍腿說道:「難末真真勿好哉!」翠鳳道:「耐只拜匣勿要緊個,俚拿得去也無啥用場。阿敢去變洋錢,俚也無撥場花好變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