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這兒住就是了。」我說。

阿惠對我的話沒作任何回應。她盯著畫布良久，終於轉向我說：「阿純，我……我想暫時回鄉下去。」

至於為什麼會發生昨天那樣的事，她沒再追問，好像是怕觸及那件事。她似乎也以她的方式感受到了我身體里發生的變化。反正今晚她的話特別少。

「走了哦。」

我為什麼那麼驚慌先措，只不過是少了個女人。

「哦？什麼時候？」

晚上，阿惠來了，好像是聽說了我大鬧酒館的事。聯繫她的大概是橘直子。她幫我鋪好被褥，安頓好，又為我忙這忙那。

「不要再胡來了read.99csw.com哦。」她一邊拿濕毛巾敷我的額頭一邊囑咐。和橘直子相比，這姑娘的臉龐還顯得很稚嫩，臉上的雀斑總有一天能消失得乾乾淨淨吧。

「其實，我昨天把公寓退了，昨晚是在朋友家過的，所以今天要是不讓我住在這兒，我就要露宿街頭了。」她強顫歡笑，大概是在竭盡全力跟我開玩笑。

「好像是後面的四戶人家養的。」阿惠說。

「喂，沒事吧？」旁邊有人問我。我揮揮手示意不要緊。

「那個……阿純，我今晚可以住這兒嗎？」她像個要坦白什麼的孩子似的望著我九-九-藏-書。這種問題她以前從沒問過我。

就是從那張窗子望出去的風景畫，畫得實在太糟糕，我連再看一次的勇氣都沒有。我甚至始終無法相信那是我的作品。

「嗯，那種狗真該殺了。」

「買了明天的票。」

那一夜，我們睡在一床被子里。阿惠枕著我的胳膊，把頭埋在我胸前，哭了。我心裏非常清楚她為什麼哭，為什麼要離我而去。但又有什麼辦法呢？我儘力掩飾迄今為止內心發生的變化，但無疑早被她看穿了。

「算是吧。」

我站起來，瞪了一眼周圍那些大驚小怪的人，邁步離去。

不遠處隱約傳https://read.99csw.com來歇斯底里的狗叫聲。「吵死了」我嘀咕著。

門關上了，列車開始啟動。阿惠朝我輕輕揮手，我也朝她揮揮手。

「老家？」

她輕輕點頭。「媽媽的身體不太好，我也好久沒回去了……前段時間家裡就總來電話讓我回去一趟呢。」

「嗯，聽著呢，以後再也不會幹那種事了。」把她和橘直子作比較讓我感到有些慚愧，她對我來說應該是無可取代的。

我知道她在竭力掩飾內心的傷能。應該留住她，留住她就等於留住了自己。我終究還是沒能說出那句「不要走」，只吐出「路上小心」這樣毫無意ｈtｔｐｓ://rｅａｄ•99csｗ•cｏm義的台詞。

我溫柔地抱著阿惠的身悼體。好久沒有仔細體味這種感覺了，但我並沒有勃起，這一事實讓人感到悲哀。

不一會兒，腦子便開始恢復平靜。鼓聲漸漸遠去，頭也不疼了。我就那樣蹲在地上，看著軌道的前方。不用說，阿惠的車已經走遠了。

她上了車，把臉轉向我，表情是我從來見過的哀傷。看到那張臉的瞬間，我隱約覺得頭疼，似乎聽見鼓聲由遠及近。

第二天，我把阿惠送到車站。我們倆並肩站在站台上的時候，我還在猶豫該不該把作為成瀨純一該說的話說出來。如果對她說不要走，她就能安心嗎？就算把她拉九*九*藏*書回來留在身邊，我們倆又能譜寫出怎樣的未來呢？

「你在聽我說嗎？」她有些不安地問我。

「當然好啊，」我回答，「留在我身邊吧。」

「謝謝，你也要好好保重身體哦。」阿惠答道。

「哦。」我只是應了一聲，找不到其他能說的話。也許，說「別回什麼老家了」，才是成瀨純一該有的反應。

腦袋裡的鼓聲越來越大。咚！咚！咚！我目送列車離去，感到站立都很艱難，就蹲了下來。想吐，頭暈，我雙手抱頭。

她似笑似哭地站起來，走近被扔在一邊閉置很久的畫架。「這幅畫完成了？」

列車緩緩進站，她提起事先存放在投幣存物櫃里的行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