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貓眼』里出現了警視廳的刑警啊，我確信我應該沒有猜錯。」

他拿著賬單起身。

「你指名那個女人去坐台，對吧？目的何在？」

聽他這麼一說，刑警霎時面露不悅。

早田話說到一半，望月就不耐煩地搖頭，說：「我們彼此都很忙，別再耍心機了。告訴我你知道的事情就好，別想太多。」

聽到刑警這麼一說，哲朗感到胸口一緊。身材矮小、留著短髮，這指的不就是美月嗎？

「幾天前，須貝打電話給我，問了我奇怪的問題。他問我在江戶川區發現男性屍體的那起命案，警方調查到什麼地步了。我告訴他警方好像知道被害人的身份了，結果那傢伙這麼問我，他說，警方大概正在調查被害人的異性關係吧。於是我的直覺告訴我，須貝對命案知道什麼，而且是和戶倉的異性關係有關。我之所以會去找他喜歡的小姐，就是這個緣故。」

「你從哪裡知道戶倉將大把鈔票花在銀座的女公關身上？」

「不過，你看起來不像嚇了一跳。」

「沒錯，得做好心理準備。」早田點頭。「我當上報社記者時，曾經下定決心，為了將真相公諸於世，失去一切也在所不惜。如果害怕失去，就什麼也得不到。這就和如果害怕被截球，就無法長傳觸地得分一樣。」

早田吃吃地笑了起來。

「怎麼突然問這麼奇怪的問題？」

「並沒有從哪裡。我只是在門松鐵工廠打聽到戶倉負責應酬，心想說不定由和他應酬的人士入手，調查他的人際關係比較好。」

「鄰居記不太清楚，說是一個身材矮小，留著短髮的男人。」

早田真誠地看著哲朗。在吐露出這段話之前，他的內心肯定是天人交戰。一想到這一點，哲朗就覺得對不起他。

「你下了好大的決心啊。」

「那傢伙還是老樣子，他從以前就不擅說謊。你還記九九藏書得嗎？有一次他想做射門假動作，結果惹得敵隊球員捧腹大笑。」

「沒人保證我們不會猜錯，這種事情你應該非常清楚。」

「你打過美式橄欖球嗎？」哲朗問道。

「戶倉身上帶著行動電話，電話里留著通訊記錄。」

聽到哲朗這麼一說，笑容從早田的臉上消失。他用手指摸了摸下顎長出來的鬍子，盯著哲朗說：「你把我告訴望月的話當真了嗎？我指的是因為戶倉負責應酬，讓我想去調查酒店那段話。」

被望月這麼一問，早田用鼻子冷笑兩聲。

望月的臉部開始扭曲變形。一旦報社記者四處打探消息，就會妨礙到警方辦案。早田似乎也明白這一點。

早田別開視線，一副沉思的表情。他似乎在猶豫什麼。

「可是戶倉來銀座是好幾個月前了，你認為『貓眼』和這次的命案有關係嗎？」

男人是警視廳的刑警，姓望月。他和早田似乎是舊識，即使如此，兩人在「貓眼」里卻佯裝互不相識。哲朗將之解釋成兩人之間的默契。

「只是暫時不再見面。」說完，早田拿起桌上的賬單。

「怎麼可能。」他輕輕笑了。

「是啊，我是非常清楚。不過，至少警方和自己的調查路線交會了是事實。」早田用指尖夾住香煙，身體微向前傾。「現在輪到望月先生告訴我們了。你為什麼會在那家店裡？你根據什麼線索盯上香里？」

沉默片刻，望月露出試探的眼神，答道：「一個叫香里的女人。」

「好，」望月喝了一口服務生端來的咖啡之後，看著哲朗他們。「我要問幾個問題。你們去那家店有什麼事？」

碰！望月拍了桌子一下。好大一隻手掌，哲朗嚇了一跳，但身旁的早田卻絲毫不為所動。他從容地銜起香煙，慢慢地點上火。

「你是下了這個決心，才約我今天出來的嗎？」

read.99csw.com哲朗一方的戰術是踢球手假裝射門，其實是由另一名選手持球沖入敵陣。但是擔任踢球手的須貝竟然在開球之前，就做了好幾次踢球的動作。他大概是心想「非得讓對方相信自己不可」，卻反而顯得非常不自然。結果連對方的防守陣營都笑了出來。

「為什麼呢？大概是出自好奇吧。我現在是自由記者，正急著建立一些豐功偉業。」

哲朗差點「啊」的叫出來。行動電話的通訊記錄——還有這種東西啊！

「行動電話？」

「你明知有刑警埋伏，還跑去『貓眼』？」哲朗等到刑警的身影消失才問早田。

他將玻璃杯里的水喝掉一半左右，再度看著哲朗，說；「喂，西脅。你覺得報社記者是一份怎麼樣的工作？你想要嘗試看看嗎？還是壓根兒沒興趣？」

「至少以前好像有，隔壁的鄰居看過幾次男人的背影。」

「你只問不答嗎？我們應該沒理由被盤問吧？」

「或許你會覺得我幼稚，但是我就是這樣。這個決心是我在大學剛畢業，還是個小鬼的時候許下的。不過啊，幼稚歸幼稚，原則就是原則。每次猶豫不決時，我就會想起當時下的決心。」

「是我在問你！」

「我收下了。」望月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將名片收入口袋。「可是我不懂，為什麼你要追查這麼一樁不起眼的命案？這件命案為何引起你的好奇心？我聽說有一個笨刑警禁不起你的死纏爛打，給你看了那些戶籍謄本。」

不是簡直就是，而是不折不扣的跟蹤狂——哲朗在心裏低喃。

「抱歉，我說起了廢話。再會。」刑警說完舉起一隻手，先行離開了咖啡店。

望月狐疑地看著早田。從他的表情看來，他並沒有全盤接受早田的說詞。

「那是因為不能將驚慌失措的情緒寫在臉上，你說是嗎？」

早田的話貫透了哲朗的心臟。九*九*藏*書哲朗原本想裝傻說：你在說什麼啊？嘴唇卻動也動不了。

「那是假的嗎？」

擒殺四分衛——指防守球員在對方的四分衛尚未將球傳出去之前，將他阻截下來。

「等一下，」哲朗從錢包里拿出自己的咖啡錢。「各付各的吧。你想要公平競爭吧？」

「然後呢？」哲朗咽下一口口水，他有預感早田想要說什麼，在桌下握起了拳頭。

「是和東日本大學的友誼賽吧？」

「是啊。」早田伸出寬大的手掌收下哲朗的錢。

「我就直截了當地說好了，我沒辦法站在你們那一邊。」

「我沒特別想過。我認為這是一份有意義的工作，但是，應該也有很多難處，責任也很重。需要做好相當的覺悟吧。」

「不曉得。」望月喝了一口咖啡。

「當然，我還沒有掌握任何證據。但是，我只知道一點，那就是你們對這個案子知道什麼。你們知道什麼，而且想要隱瞞它。」

「是啊。我原本想等你露出馬腳，但你絲毫沒有路出破綻。真了不起。」

「如果你不能回答也沒有關係。我會自行調查，這並不困難。我會試著去問香里本人，或者找她的女公關同事。問『貓眼』的媽媽桑或店裡的熟客也是不錯的選擇。」

「簡直就是，」早田稍微頓了一下之後說道：「簡直就是跟蹤狂。」

望月從鼻子「呼」的吐氣，同時聳了聳寬闊的肩。

「我們派人在香里的公寓盯梢。」望月低沉地說。

哲朗本應演戲矇混過去。但是，他卻打消了那個念頭。倒不是因為覺得騙不了早田，而是他覺得早田在釋出某種誠意。

刑警嘆了一口氣，再度將銳利的目光正對早田。

「我還沒見過那個男人，也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對我們警方而言，他簡直就像個幽靈，幽靈哪有什麼可不可疑的。總之，你能不能別在『貓眼』和香里周圍晃來晃去？如果htｔｐｓ://ｒｅａｄ•９9cｓw•cｏm你們打草驚蛇的話，原來會出現的老鼠也不會出現了。」刑警一把抓起桌上的賬單，看了金額之後將手伸進褲袋，在桌上放了六百元硬幣，但是在起身之前，看著哲朗問道：「既然你是早田的朋友，你之前也玩過那個嗎？」他做了一個投球的動作。

「望月先生又為什麼會在那家店裡呢？」

「不過，」早田繼續說，「我不會將目標鎖定在你身上。我不想從你和你周圍的人身上獲得消息。我會從其他管道追查這件命案。不會去想最後會追到誰身上，也不會去想是否會失去什麼。到時候的事，到時候再想，這就是我的行事風格。我至少想要做到公平競爭。」

「我嗎？沒有。」望月搖了搖頭。「我打的是英式橄欖球（Rugby）。美式橄欖球看是可以，自己打就算了。摒除雜念，一心瞄準對方的心臟衝過去，假防守之名的攻擊。真想試一次看看啊。」

「沒有看到臉嗎？」

「這樣啊，難怪，」望月的視線落在哲朗的右肩一帶。「身體很強壯，看起來好像投得出超級長傳。你有一球決勝負的實力，想必防守的一方一定直到最後一秒鐘都不能鬆懈。」

望月交替看著兩人，裝模作樣地輕撫臉頰，一臉衡量在此提供消息的利弊的表情。

「哪個女人？請說出她的名字。」早田問話的口吻雖然淡然，卻相當認真。

女服務生過來想替早田的水杯加水，他伸手制止了她。

「我試著找過門松鐵工廠的老主顧，問他經常接受款待的店在哪裡？戶倉先生喜歡的女公關是誰？然後查出了銀座一家叫『貓眼』的店和店名叫香里的女公關。」

早田比哲朗先回答：「他是王牌四分衛。」

「為什麼你會這麼認為？」

「能不能告訴我那個老主顧的公司名稱和透露情報的人是誰？」

哲朗不由得點了點頭，早田的話中有某種動力促九九藏書使他這麼做。

「行動電話。」

「真拿你沒辦法。」早田從懷裡拿出名片夾，從中抽出一張放在桌上。上面印著一個著名重機械廠商的設備設計課長的名字。

「我不知道，但是大概有關係吧。」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在問你為什麼四處打聽消息。」

「我是去了才知道的，我怎麼知道那個男人偏偏在那裡。老實說，我也嚇了一跳。」

「不曉得，這我就不敢確定了。」早田側著頭。「這個部分我不敢說。總之，關於這次的事情，我不會再主動打電話給老朋友了。」笑容已經從他的臉上消失。

早田抿著嘴笑道：「去酒店不需要特別的理由吧？我們是去喝酒的。」

「也就是說，有男人進出她家是嗎？」

哲朗不禁閉上眼睛，看來果然是須貝的電話引蛇出洞了。

「怎麼樣嘛。」

「我又沒有寫成報導，有什麼關係。」

聽到哲朗的身份后，望月雖然露出訝異的表情，但似乎沒有起疑的樣子。

「她是個怎麼樣的女人呢？」

「那倒也是。」哲朗舔了舔嘴唇。「不過話說回來，我不知道你是透過那種管道盯上『貓眼』的女公關，真是給我上了一課。」

「我了解你的意思了，」哲朗說，「那，我們不再見面了吧？」

「香里有男朋友嗎？」早田問道。

「你知道，我的工作就是揭露別人想隱瞞的事。我不在乎這會對別人造成多大的傷害，所以，我也必須揭露你們想要隱瞞的事情。」

「所以你猜測如果須貝和命案有關，我大概也脫不了關係，是嗎？」哲朗試探性地問道。

「嗯，沒錯。他不光是在遇害之前，一天往往會打好幾次電話給她。每次的通話時間都不長，多的時候甚至會打二十次以上。」

「望月先生認為那個男人很可疑，是嗎？」早田試探望月的反應。

「他在遇害之前，曾打電話給『貓眼』的香里嗎？」早田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