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沒錯。」

她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邊吃三明治邊聽藍調搖滾。茶几上放著兩瓶罐裝啤酒。

哲朗抬起頭，和理沙子四目相交。她細長的手指指著小冊子說：「故事中無法進入男人的世界的可憐女人就是我。」她繼續說道：「而那個傲慢的前棒球選手就是你。」

「就是孩子。」

理沙子的聲音中，帶有令哲朗心頭一涼的語氣。但是在此同時，她的聲音中也隱含著自身的焦躁與悲傷。

哲朗有自信就算訴諸武力，自己也不會輸。他從前不斷和身材比嵯峨大上一倍的阻截員交鋒。雖然嵯峨不好對付，但是就生物學上而言，他是女人。

哲朗確定望月不見蹤影之後，才走近公寓。這時，他腦中已經擬定一項戰略。

「你是看了那個，才突然決定不去嵯峨那裡的嗎？」

「果然是因為那起意外？」

「你回來了。」她沒有抑揚頓挫地說。

哲朗雙臂環胸，直盯著牆壁。當初搬到這裏時，這面牆應該是純白的，現在卻泛黃了。大概是被香煙薰的吧。這麼說來，理沙子自從結婚之後，煙抽得更凶了。她八成是為了壓抑各種情緒，才會不斷地抽煙。她的內心肯定和這面牆一樣泛黃了。哲朗心想，讓他內心泛黃的人就是自己。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家。一打開門，就看見了理沙子的鞋。

「好久以前就知道了。我一直在等你告訴我的那天到來，我決定在那之前假裝不知情。」

他的腦中一片混亂。立石卓的住址電話好不容易才到手，他現在卻一點兒也不在乎。腦子裡想的儘是《男人的世界》這一齣戲劇。

醫生要他如果有什麼異狀馬上到醫院報到。當時，哲朗就已經察覺到左眼的異狀，但是說不出口。事實上，他除了顧慮到球友們的心情，更令他害怕的是失去王牌四分衛的寶座。他想用自己的右臂，參加最後一場大學聯賽。

「大學畢業后，所有人都確定你會繼續打球，我也是其中之一。可是你卻沒有再回到美式橄欖球的世界，果然是因為左眼的緣故吧？」

「因為如果找不到左邊的傳球目標，就不能當四分衛。」

哲朗操作兩個遙控器，關掉了電視和音響。

「幸好右眼的視力維持在1.2.拜它所賜，我才能正常生活。」

「你這種說法真討人厭耶。」

這對哲朗而言是一大賭注。要是嵯峨說「要說請便」的話，就無計可施了。

事情發生在一個雨天，在體育館里——

「因為什麼小事？」

哲朗想起了不滿塵埃的社團辦公室的氣味。中尾功輔主張應該告訴大家哲朗的眼睛因為意外受傷，但是哲朗堅持反對。引發意外的球友們如果聽到這件事，大概會變得意志消沉。重要的一役在即，必須避免這種情形發生。

「抱歉，我沒辦法泡咖啡或茶招待你。」嵯峨雙臂環胸，坐在椅子上。「你要跟我說什麼？」

哲朗脫下大衣，一屁股坐進空著的沙發，將手伸向她的香煙。

「搞什麼，又是你。」嵯峨怒形於色地扭曲嘴角。他在運動服上套了一件毛線針織衫。

哲朗轉身小心地避開放在地上的物品，站在電腦前面。他按下開關鍵，坐了下來。

「我不是說過我不知道了嗎？」理沙子拿起電視遙控器，打開電視。電視和音響的喇叭各自發出不同的聲音。

「原來是這樣啊。」

資料夾中列出了約三十名成員的名字、住址及電話號碼。最上面是嵯峨，從上往下數到第十六個，找到了立石卓的名字。他似乎住在西新宿八丁目的長澤公寓。

大門打開，嵯峨回來了。

「你知道了嗎？」他問道。

「因為我對你不告訴我放棄打球的理由發牢騷。我還亂髮脾氣，說男人的世界就那麼重要嗎？我自認是用開玩笑的語氣說的，但是他好像ｈｔｔps://reａd•9９ｃｓw•ｃoｍ把我的話當真。現在回想起來，他或許從中得到了這齣戲的靈感。」理沙子拿起《金童日月》的小冊子。

「可是……」

哲朗形同被攆出了玄關。當他開門時，嵯峨在他身後說：「你不準再來了！你也不可以再來。」

「不準說，」哲朗搖了搖頭。「我不想提起那件事。」

「你肯告訴我了嗎？」

哲朗一回頭，嵯峨默默地點了個頭。哲朗也點頭回應，然後關上大門。

「嗯。」

哲朗讀到這裏，站起身來。他從放在陳列柜上的瓦楞紙箱往裡看，裏面是《金童日月》的小冊子。他從中拿出一本翻頁，確實有一篇作品叫做《男人的世界》。他並未特別留意。

「你覺得現在還有人把通訊錄寫在筆記本上嗎？動動你的大腦吧。」

不久，熒幕上出現畫面。他看著熒幕操作滑鼠，一一尋找和劇團有關的資料夾。他馬上就找到了。其中還有名為「成員」的資料夾。

總決賽結束后，中尾似乎沒有將哲朗眼睛的事告訴其他人。證據就在於，從前的球友們直到現在還是會嘲笑哲朗，說他當時那一球犯下了有史以來最差勁的失誤。

「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只是不想憎恨任何人。」

不愧是球隊經理，哲朗佩服她的觀察入微。

「我只是不想讓你為不必要的事擔心。」

理沙子搖了搖頭。「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我和你沒什麼好說的。」

「我不能告訴你，但要是被你偷看見那就沒辦法了。這樣算是我的疏失。」嵯峨瞄了時鐘一眼，然後走向玄關。「我去買包香煙，十五分……二十分鐘左右後回來。」

「那場比賽的最後……」理沙子翹起二郎腿，斜睨著上方。「你有沒有看見早田？」

或許是明白哲朗心意已決，中尾沒有再多說。不過，他低喃了一句：「你別逞強喔。」

嵯峨吁了一口氣，哲朗知道他的肩膀放鬆下來了。

「那麼糟……」

「對不起。」她放低聲音。「我不是有意要說得這麼過分。」

屋內和之前來時沒有什麼大改變，會議桌上依舊是一座由資料夾和文件堆成的小山。

原本篤定能進入職業球隊的他，卻沒有進入職業球隊，而是到一般公司上班，同時，他也遠離了棒球。他和大學時期交往的女友結婚，也是在這個時候。

「就我看來，你在冠軍賽之前都沒有異狀。不過，你打球的方式的確改變了。」

理沙子將手抵在額頭上。

這是刊登在那本名叫《金童日月》的小冊子里的文章。標題是《我們該背什麼顏色的書包呢？》

他問道：「什麼世界？」她告訴他：「男人的世界。」

「既然你知道我眼睛的事，早一點說出來不就好了。」

「你不用瞞我，我已經知道了。」

「沒錯。」

「我一開始覺得沒什麼大不了的，認為馬上就恢復元，才會瞞著大家沒說。」

「算了，我並不是希望你道歉。再說，事情都已經過去了。」

「你為什麼要告訴他？」

望月要問嵯峨什麼呢？嵯峨會如何回答他的問題呢？哲朗擔心地東想西想。他之所以原地跺步，並不只是因為天氣冷。

「我不知道正確時間點，不過我猜得到大約時期。我想你在大三之前，傳球都沒有問題。」

「我並沒有主動告訴他，是他問我的。他在總決賽前問我，你的眼睛是不是有問題？我一開始矢口否認，但是他不相信我的說詞。還說要讓我接受視力檢查，於是我就招了。」

「你的左眼視力……大概多少？」理沙子問哲朗。「不到0.1吧？」

「知道什麼？」

「嵯峨先生，這……這篇作品是，」哲朗指著小冊子翻開的那一頁。「這是誰寫的呢？」

「我只告訴了那傢伙。」

兩名ｒeaｄ.９９cｓｗ•com男子正要進入公寓，其中一人是在「貓眼」見過的望月刑警。

「當時……」

「我有必要告訴你嗎？」

「你很煩耶，我說是我就是我。不然你是什麼意思？我寫不出那種東西嗎？」

他爬舊樓梯上三樓，按響三〇五室的門鈴。室內馬上發出聲響，門粗魯地打開。

「我不能告訴你。因為保護工作人員的個人隱私，是我最重要的工作。」

「不好意思，我有點話想跟你說。」

嵯峨打算開門，哲朗用左手按住門。

「嚇到了？」她問哲朗。

「我說了，我沒有那種東西。」嵯峨站起身來。

「傳球變少了。」

「我不那麼認為。」哲朗銜起第二根香煙。

為何那天偏偏要做出那麼孩子氣的事呢？如果老實做重量訓練就好了，但是哲朗參加了迷你比賽。如果戴了頭盔，應該就能防止意外發生。然而，後悔已經來不及了。

「很遺憾，不可能是巧合。」理沙子一口斷定。「我剛才不也說了嗎？這齣戲中的太太的台詞正是我的心聲。那是我對中尾說過的話。我告訴他，除非你對我說，不然我不會主動提起你左眼的事。假如要說的話，就是在你臨死之前，我會在你枕邊逼問你。」

聽到他這麼一說，嵯峨露出意想不到的表情，隨即將不悅寫在臉上。

三十年後，他躺在病床上，妻子陪伴在側。他知道自己不久於人世，握起她的手，向她道謝。結果妻子卻對他說了出乎意外的話：「除了道謝，你應該有話要對我說吧？還是說，你到死之前都不肯讓我進入那個世界呢？」

放在煙灰缸上的香煙嗒一聲掉在地上。哲朗撿起香煙，在煙灰缸里捻熄。

「事到如今，已經不能那麼做了。何況，要戰勝明天的對手，只能靠傳球。敵對的防禦陣營摩拳擦掌，想要將攻擊的火力集中在你身上。放心，我明天一定會傳球給你。我已經打了好幾年的球。就算左眼看不清楚，我也會成功地將球傳到你手上。」

「立石？他是誰？」

「你煩人也要適可而止。我說過了我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能告訴你。」

「我和剛才的刑警是朋友。」哲朗說，「那名刑警來這裏做什麼？他問了你什麼？」

哲朗感覺到理沙子屏住呼吸。她盯著他的眼睛，吐出憋住的氣，緩緩地眨了一下眼。

「不知道有沒有0.01。」

哲朗不理她，銜起香煙點火。深深吸了一口，肺腔瞬間變熱。

哲朗出門時，理沙子沒對他說半句話。她大概認為阻止不了他吧，而他也無意要改變心意。

不是你寫的，哲朗的眼神這麼說著，瞪著嵯峨。

「會不會是巧合呢？」哲朗試探性地說道。

「當然嘍，畢竟這是在寫我自己的事。」

嵯峨眼神中夾雜懷疑與困惑，盯著哲朗。他皺起眉頭，用厚實的手掌搓著臉，嘖的一聲，放開門把。哲朗心想可別讓他改變心意，於是打開門進屋。

「一開始很不方便。可是，馬上就習慣了。」

「我的左側視野模糊，沒辦法掌握早田的正確位置。我剎那間猶豫了該碰碰運氣投給他，還是投給看得見的傳球目標。結果我投給了松崎。理由只有一個：我多年來的練習並不是為了碰運氣亂投。投球時要有明確的想法——教練也是這麼教我的。我不能將球投給看不見的人。」

「因為敵對的跑衛無懈可擊。當領隊下達以傳球為主的指令時，老實說，我覺得眼前一黑。」

「結束了嗎？」

他無法加以反駁。他想要利用懷孕將她綁在家庭中的確是事實。

「可是在那場比賽中，你成功地傳了好幾次球。其中不是還有起死回生的長傳嗎？」

理沙子起身離開客廳，似乎是進了寢室。不久，她回到客廳，手上拿著那本小冊子。她將小冊子放在哲朗面前。九九藏書

「嵯峨先生，你……」

「你要抽煙？真稀奇耶。」

哲朗取出採訪用的記事本，抄下立石卓的住址電話后，再度看著成員的名字，但是找不到佐伯香里或神崎充。當然，也沒有美月的名字。

煙霧從放在煙灰缸里的香煙裊裊升起。哲朗盯著煙霧，想起了畢業后看了好幾家醫院。然而，終究還是查不出來視力減退的原因。他一提起意外的事，好幾名醫師都表示這或許就是原因，但是僅止於此，他們也找不到治療方法。

哲朗沿著上次的路，朝嵯峨住的公寓走去。但是當他看見那個洞窟般的陰暗大門時，馬上隱身在一旁的車身後。因為門口有一張熟悉的面孔。

「不，這並不過分。」

她吁了一口氣。「因為友情？」

「我問過你好幾次，對吧？我問你為什麼要放棄美式橄欖球，你卻不告訴我真正的理由。你老是說些令人無法接受的借口，像是已經厭倦了，或是失去了熱情。如果我死纏著你追問，你最後一定會這麼說：這是男人的世界，女人別多嘴！你記得嗎？」

「那，」哲朗做了一個呼吸之後繼續說道：「能不能請你告訴我立石卓先生的事呢？」

嵯峨的表情明顯嚴肅起來。他原本大而化之地張開雙腿的坐姿，也因為這句話而有了改變。他甚至挺直了上半身。

「拜啦。」嵯峨舉起一隻手，離開了房間。

「我很清楚。可是，我想你最好聽我說，這和剛才的刑警有關。」

「就算你用那種眼神看我，我也不能多說一句。快，沒事了就滾出去！」他揮揮手，像是在趕蒼蠅。

哲朗一問，嵯峨一臉不悅，彷彿在說：你這人怎麼那麼不機靈啊！

隔天因為討論和採訪等事，哲朗打從下午就在東京忙綠地四處奔走。好不容易處理完所有事情時，太陽已經下山了。即使如此，他還是前往赤堤。嵯峨正道的家位在哪裡。

「許多人相信血型算命。那些人認為，人類可以分類成A、B、O、AB四種。但是他們在日常生活中，卻不會按照血液給予他人差別待遇。」

「我認為你應該說出來。」

但是隨著時光流逝，妻子和他之間的關係不知為何疏離了。她不再像從前一樣，對他完全敞開心扉。他雖然感到事有蹊蹺，還是繼續婚姻生活。

「就算是這樣，至少要告訴領隊和教練。你是不可能用單眼傳球的，我們要請他們重新擬定戰略。」

「既然你知道刑警來過，應該明白因為接連而來的不速之客，我的心情變得很差才對。」

「可是你沒有投給他。」

如果中尾沒有銷聲匿跡的話，或許哲朗還想不到。然而，他的失蹤不可能和這一連串的事情無關。理沙子也在讀到《男人的世界》的劇情當下，察覺到中尾置身事件幕後，才會失去進一步接近真相的意願。

「剛才刑警來過對吧？」

「在這齣戲中棒球選手的妻子，正是我的寫照。我要問你，是不是到死之前都不肯讓我進入你的世界呢？那個叫做男人的世界的地方，是那麼神聖的地方？是聖域嗎？對男人而言，讓女人進入是那麼嚴重的事？」

「你騙人！」

哲朗再度訝異，女人的謊言能堅持這麼久。不，說不定幾年的時間對她而言並不長。畢竟，她都打算在丈夫死前不主動提起了。

哲朗從沒見過理沙子如此落寞的笑容。他的心好痛，就像是被人拿細針扎入一般。

「《男人的世界》那件事……」

哲朗心想，她八成希望事情能夠在理想的狀況下解決。今晚的這種解決形式，肯定和她的期望相去甚遠。但若不是這種解決形式，自己大概會像那名前棒球選手一樣，遭遇在死前受到她逼問的命運。

「那是我憑著長年傳球經驗，設法投給進入右側視野的傳球目標。但是到底喪失了遠近感，失誤https://read.99csw.com也挺多的。幸好外接員松崎他們彌補了我的失誤。」

他說：「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於是她忍無可忍地叫道「為什麼你不告訴我你左眼看不見呢？所以你才會看不見一壘跑者。最後捨棄了夢想。」

「我知道了。我可不想再被刑警亂搜家裡了，上次花了我三個月才整理好。」

「那，就是這麼回事。」

主角是一名大學棒球隊的外野手，強項是高打擊率和運用強勁的臂力準確傳球。這名選手在某場比賽中嚴重失誤，在一人出局，一、三壘有人的危險局面下，敵對打者擊出一記平飛安打，主角趨前防守。在這之前，主角表現相當出色，但是之後表現卻大為走樣。他為了防止三壘跑者得分，將球傳回本壘。然而，當時一壘跑者已經衝出壘包，如果將球投向一壘的話，就能一舉雙殺結束比賽了。他的隊伍因為他的失誤而輸球，無法進入總決賽。他在這場比賽中的失誤，成了人們茶餘飯後的話題。

「我知道他跑在我的左邊。也曾想過他或許沒人防守，投給他的話說不定會成功。」

哲朗下意識地瀏覽內容，他也發現了《聖誕阿姨》的內容概要。

「你不知道嗎？」

「我和教練商量，將戰略重點放在中尾身上，以活用他的速度的攻擊模式為主。當然，如果我左眼看得清楚的話，我應該會提出別的作戰方針。」

「為什麼中尾會告訴你呢？」

過了十多分鐘，望月他們從公寓出來了。他們的表情因為天色昏暗而看不清楚。但從遠方看來，感覺不出他們掌握了什麼重大線索。似乎可以認定他們只是單純來聽取案情。但這是哲朗自己樂觀的觀察。

「那個拿出來。」

那傢伙為何會出現在這裏……？

「基本上和之前一樣，我想請你告訴我提供那棵銀色聖誕樹的人的名字和聯絡方式。」

「請你不要裝蒜，提供聖誕樹的人是立石先生對吧？」

「什麼事？」

「我不能再說了，你不準再問！我不會再回答你的任何問題了。」

「是嗎？」

「因為眼神接觸。選手間會互使眼神，我和那傢伙要互相傳球，所以會在最近的距離下互使眼神，於是他發現了我的眼神有異。」

「因為這個攻擊模式奏效而屢屢晉級，或許該說是因禍得福。但是，在總決賽中卻起不了作用。」

「沒錯。」理沙子點頭。「中尾的狀況很好也是原因之一，但是你傳球的次數比前一季減少太多了。特別是長傳，你幾乎都沒有投出。你的臂力明明是前三名的，真是太奇怪了。」

當時，發生了一件奇怪的事。他找遍家中也找不到金童劇團的小冊子，問理沙子有沒有看到，她也只是沒好氣地回了一句：「沒看到。」他記得昨晚明明放在茶几上，居然憑空消失，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我為什麼要騙你？」

嵯峨似乎是將這個資料夾交給印刷廠，印成小冊子……

「請等一下，工作人員的資料在哪裡？」

「那麼久了啊。」

「我真的很對不起你。」

「很久以前，那是我們結婚後不久吧……。當時你因為工作不在家，他拿結婚賀禮來。那時他告訴我的。」

「那就沒意義了。你明白吧？我希望你主動向我坦白。我就和這齣戲中的太太一樣，一直在等你那麼做。可是這個太太卻在丈夫臨死前，才不得已主動發問。」她話聲一落，哲朗感覺她微微笑了。抬頭一看，她的嘴角確實綻放了笑容。「如果我們今天沒有這樣說開來，說不定我也會做相同的事，在你臨死時逼問你。不過，說不定我會比你先走一步就是了。」

嵯峨的嘴唇完成八字形。從他下顎的動作看得出來他正緊咬牙根。

哲朗告訴自己，就算因為亂投而贏了比賽，也不是因為自己的實力，單純只是僥倖。然而，這也許只hｔtps://ｒｅad•99ｃsw.ｃｏｍ是自我安慰。

「啊！」

「你就是這麼想，才會面無血色地沖回來不是嗎？」

「我夾斷你的手指喔。」

他操作著滑鼠，看見熒幕上的文章中，有一句話是「左眼看不見」，而停下了手指的動作。他從頭讀那篇文章。那似乎和《聖誕阿姨》一樣，是金童劇團演出的戲碼；劇名是《男人的世界》。

「為什麼我會知道你眼睛的事，為什麼我會知道你因為這個原因而放棄美式橄欖球。」

「不曉得。」嵯峨搖了搖頭。「總之，你滾出去。」

「讓我說說我的推理好了。他們大概在找一個叫做佐伯香里的人，他們是不是也問你知不知道她在哪裡？」

「你在醫院里昏迷的期間，我嚇得魂都飛了。」

嵯峨一把搶過小冊子，瞥了一眼，說：「我寫的。」然後將小冊子丟在會議桌上。

嵯峨咯吱咯吱地搔了搔平頭，然後瞪著哲朗。「果然不該讓你進屋的。滾出去！」

「現在想起來，我當時不應該和你結婚的。我為什麼會認為，能和連捨棄夢想的理由都不告訴我的人攜手共度一輩子呢？」

「就算寫的人是你，基本劇情也不是你想的。提齣劇情大綱的人是誰？」

「因為，」她垂下視線。「我害怕更近一步接近真相。」

哲朗將手挪開右眼，眼前的世界逐漸恢復清晰。

「這樣啊。」哲朗也從她身上別開視線。

「你是聽那個傢伙說的嗎？」

「算是吧。你看了這個之後，馬上就明白了嗎？」

「你這豈不是藉由不憎恨別人，自我滿足、獲得優越感嗎？」

聽到她這句話，哲朗想起了美月曾說：「理沙子在醫院的候診室哭了。那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看見她流淚。」

「哪個？」

他拿起小冊子，翻開《男人的世界》那一頁，從頭再讀一遍。

「畢竟你們是……四分衛和跑衛嘛。」

哲朗用雙手撥起頭髮，輕輕按住右眼瞼。眼前的世界頓時蒙上一片濃霧，一切事物的輪廓變得模糊，相互重疊，形影渙散。就連身旁的妻子，都成了朦朧的影像，分辨不出眼睛和鼻子。

「為什麼？」

「他為什麼會知道呢？」

「升上大四后不久。因為一點小事，左眼的視力從1.5掉到了0.1.在那之後，視力就不停地下降。」

「你這樣看東西不會不方便嗎？」

「聽到你平安恢復意識，我打從心裏鬆了一口氣。」理沙子盯著哲朗說。「但是即使恢復意識，你還是失去了寶貴的視力。」

「你應該只有告訴他吧？」

「我可以告訴那名刑警，」哲朗用拇指指著身後。「告訴他，你們在找的佐伯香里，本名叫立石卓，戶籍上是男性。」

「這齣戲是中尾寫的吧？」

「什麼時候？」

「那個啊，叫做《金童日月》吧。金童劇團的小冊子。」

「話說回來，你不是有事情想問我嗎？」理沙子低頭問道。

「除非你告訴我立石先生的聯絡方式。不然我不走。」

理沙子閉上雙眼，緩緩地搖搖頭，說：「如果你全都告訴我的話，我不知道會有多放心。就是因為你不告訴我最重要的事，我們的生活才會充滿不安。說穿了，你希望我當的不是推心置腹的另一半，也不是終身伴侶。你心中對妻子和母親的角色早有定見，並希望我符合你的理想。為了做到這點，你甚至不惜用樁子釘住我的心。」

「樁子？」

這不可能是巧合，他們八成也是來造訪嵯峨的。但是他們是怎麼找上金童劇團的呢

「噢，」哲朗點了點頭。「本來我是想問清楚。不過我已經猜到了。」

「是啊……」

理沙子問道，但是哲朗沒有回答。他抽了一口便短的香煙，吐出煙后將香煙在煙灰缸中捻熄。

他先關掉那個資料夾后，再試著找別的資料夾。有一個資料夾名為「原稿」。他試著打開一看，裏面是這樣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