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那張照片！

浜中把戒指放回櫃檯里，瞪了加藤一眼，然後點燃香煙。

加藤搖搖頭：「能更確切些嗎？記不記得是阪神淡路大地震之前還是之後？」

「看到照片，你注意到什麼了嗎？」

「怎麼了？和地震有什麼關係嗎？」

「就是這個問題，中途錄用很常見嗎？」

浜中聞言緊閉雙唇，收拾戒指時動作明顯有些焦躁。加藤觀察著他的反應說：「不用太詳細，應該聽她說過是怎樣被錄用的。既然浜中先生你想知道關於她的一切，這種事肯定不會落下。」

「不怎麼稀罕。根據經濟環境而定，有時會突然人手不足。像華屋這樣的大店，不能靠臨時工或鐘點工來維持。」

如果發現了屍體，偵查員都調動起來，就能公開對美冬身邊的人進行調查，但加藤一個人能查到什麼程度，就不好說了。

「嗯。關於那個時候的事，你沒調查過？」

加藤猶豫了一下，覺得可以告訴此人，但隨即打消了念頭，還不能對任何人說。他下定決心。「新海美冬是哪所大學畢業的？」

浜中有些不安地歪了歪腦袋。

加藤衝著毫無進展的報告笑了笑。

加藤腦海中浮現出倒塌燒毀的建築物。從那裡發現了三個人的遺體，那或許就是真正的一家三口。但是，另一個人出現了。一個和那家女兒年齡相仿的女人，指著其中的兩具屍體說，這兩個人是我的父母，我叫新海美冬。然後，她看著剩下的那具屍體，說不認識這個人，和我們沒有關係……

「簡歷……」

這九人的遺體都是在火災嚴重的區域發現的，或者受損嚴重，或者發現時有多人的遺骨混雜在一起，無法用科學手段來判定身份。這九人雖被算入死者人數，罹難者名九*九*藏*書單中卻沒有記載。今年一月，在位於神戶市北區的市立鴨越墓園的無緣墓地立了墓碑。加藤通過調查發現，身份不明的屍體發現的地方，現在已無法確定。

看來自己的問題又得不到回答了，浜中的肩膀無力地垂下來。「應該是……西南女子大學，在大阪，好像是文學系。」

「對，新海美冬，確實是這個名字。」加藤點點頭，「打擾你工作了，對不起，好好擦你的戒指吧。」走出店的時候，加藤感覺到浜中一直町著自己的後背。

「哦，是嗎？」

不對，加藤一邊向御徒町車站走，一邊在心裏嘀咕道，不對，浜中，把你的人生搞得一團糟的女人不叫這個名字，是和新海美冬完全不同的另一個人。

浜中無法理解這句話的意圖，莫名其妙地注視著眼前的警察。加藤也望著他那獃滯的臉。「喂，你迷戀的女人的名字是什麼來著？把你害得這麼慘的女人叫什麼？」

「快告訴我她的名字。」加藤又說了一遍。

加藤想認真調查此事，但覺得上司不可能批准。就算新海美冬另有其人，只要不涉及案件，刑警們不可能參与調查。儘管華屋惡臭事件尚未解決，曾我孝道的失蹤事件也沒查清，但上司已不可能對這兩起案件再感興趣。曾我那件事甚至不清楚究竟能否立案。

還有一個疑問，屍體是怎樣處理的？一個女人很難做到。

「能不能幫我想想那家店的名字？不會不記得吧？」

「有什麼事？該說的我都說了。」浜中移開視線，擦拭戒指的手又動了起來。

「為什麼？你連她的小學和中學都想調查，對她以前工作過的店不會不感興趣。」

「別人？」

「沒法調查。」浜中顯得有https://read.99csw.com些不耐煩，「畢業生名冊不可能輕易搞到手。」

「什麼？」

深澤並不怎麼記得美冬，看樣子又不會有太大收穫。但是，看到他拿出來的一張照片時，加藤感覺心跳加速。叫新海美冬的姑娘也參加了畢業幾年後舉辦的同學聚會，但她並不是加藤熟悉的那個女人。

如果能發現曾我的屍體，事情就會另當別論，會成立調查總部，也會設入大批警力，加藤手上掌握的信息就有價值了。

加藤沒有回答，撒開了手，又一次坐在椅子上，盤起了腿，仰望著浜中整理襯衣。

「以前工作的店？這在簡歷上有嗎？」

加藤是在三個月前去的京都。他先去了美冬畢業的中學，詢問有沒有昭和五十七年畢業生的相關資料。他隨便編了一個理由。只要說是為了調查，一般不會遭到拒絕。

「那還用說……簡歷嘛。」浜中抬起頭，似乎不明白加藤在問什麼。

我或許迷上那個女人了。

浜中嘆了口氣：「聽說倒閉了。」

「如果沒有一定的經驗，絕對不行。」浜中露出遙望般的目光，「對了，她有工作經驗。」

那九個之中，是否就有真正的新海美冬？在西宮朝日公寓的舊房子里，會不會也發現了一具身份不明的屍體？如果那是新海美冬，為什麼無法確認身份？

曾我孝道手上有美冬和父母一起拍的照片，還想把照片交給她。照片上肯定是真正的美冬。冒牌的美冬要和他見面——確切地說，曾我的存在都是大麻煩。

加藤打斷了浜中的話：「你能告訴我新海美冬進華屋的經過嗎？你當時是樓層負責人，應該知道。」

「地震后？果然。」

「華屋的人事主管，我想見見錄用新海美冬的人，你能想九_九_藏_書辦法替我安排嗎？」

「別在這兒沖我橫。受女人擺弄、被人家利用來利用去的人到底是誰？如果你不這麼窩囊，別人也許就不舉遭映。」

「啊？」

「我不知道你的目的究竟是什麼。」浜中嘆了口氣，又把手伸向煙盒，「我這張臉對華屋的人不可能管用，那些人見到我肯定會嚇得躲著走。」

但是有一個必須解決的疑點，美冬有不在場證明。她一直在約定地點等曾我，最終空等了一場。

浜中似乎沒有理解問題的主旨。「我不明白你到底想說什麼，那照片確實沒什麼特別。」

「加藤，你——」

那女人是冒牌的——只能這樣想。她在某個地方替代了真正的新海美冬，然後一直作為新海美冬活著。那麼，是在何時何地替代的呢？真正的新海美冬又消失在哪裡？

解除這些疑問的答案只有一個。加藤徹查了阪神淡路大地震的相關資料，發現了能證明自己的假設的數據：死者六千四百三十四人，其中身份不明者九人。

「沒怎麼打聽，就是普通的中途錄用。」

「簡歷上當然會貼著照片嘍？」

「店名早忘了。」

為什麼會有這種想法？難道是出於自負？因為自己注意到了其他人都沒留意的女人新海美冬？當然有這方面因素，但絕不僅僅是這樣。

「想問問簡歷的事。」加藤拉過為客人準備的椅子坐下，直直地仰視著浜中的臉。

「哦。」加藤慢慢站起身，「既然要做跟蹤狂，就該更徹底地把這些情況調查清楚，那麼我也就不用費勁了。」

「用不著把臉拉這麼長吧。」加藤笑嘻嘻地說。說實話，浜中作出這種反應讓他有種快|感。浜中做高級寶石飾品店樓層負責人時候，肯定整日道貌岸然裝腔作勢，背地裡九*九*藏*書卻貪婪地在年輕女人身上尋歡作樂。加藤覺得這種人就算因此斷送了人生，也絲毫不值得同情。

加藤假裝未聽見。

「倒閉……」

「有首飾和寶石飾品方面的豐富經驗，這是被錄用的條件。她以前好像曾在類似的店工作過，才被錄用。」

校方給他看到畢業生相冊，除了集體照外，還有不少體育活動、文化節、修學旅行時的照片。加藤在名單中找到了新海美冬的名字，但不論反覆看多少次，在本應有她的集體照中，就是沒有找到像她的少女。照片太小了。

「聽說倒閉了，對那家店感興趣也沒用。」

「是她普通的照片嗎？」

「是嗎？也許。」加藤撓了撓頭。

加藤想同美冬的班主任老師和同班同學聯繫，但相冊中沒有聯繫地址，中學里已經沒人了解當時的情況。於是，加藤又去了小學，在那裡得知有個姓深澤的男老師，曾經是新海美冬所在的六年級三班的班主任，后辭職繼承了家裡的書店。很容易就找到了他的地址。

說實話，加藤不想把關於新海美冬的調查委託給別人。她的過去、目的，以及她背後的真正面孔，這一切他都想親手查清，不想被任何人干擾，調查繼續下去，最後對決的時刻肯定會到來，他不希望那時有其他人在場。

結果又得出了有共犯的推論。誰可能是那個共犯，加藤還沒有目標。

「見到她之後，你很快就提拔了她。」

「浜中，能給我介紹人事主管嗎？」

「地震？」浜中微微張開嘴，「想起來了，美冬說過是地震後來東京找的工作。」

「不，真沒仔細看。聽到那家店的名字，或許能想起來……」

得知新海美冬冒用別人身份時，加藤腦中最先跳出的想法就是「總算明白動機了」。read.99csw.com當初他懷疑曾我已被殺，而且肯定是美冬在暗中操縱，最頭疼的是找不到動機。然而，若她是冒牌的，一切就合乎邏輯了。

「注意？注意什麼？」

加藤微帶笑容，慢慢站起身。浜中還在怒氣沖沖地瞪著他。加藤搓了搓鼻子下邊，卻突然揪住了浜中的襯衣前襟，隔著櫃檯用力往前揪。浜中臉上露出一絲膽怯。

「那個女人的，就是新海美冬。你怕是看了簡歷才知道她的經歷。」

加藤一回到警視廳，就面臨著一堆待寫的報告。西崎正趴在桌子上寫著什麼。加藤想，如果告訴這個小夥子，新海美冬是冒牌的，他會露出何種表情呢？

浜中把幾個戒指擺在櫃檯上，正用布挨個擦拭。加藤確定裏面沒有顧客才進店，剛堆出笑容的浜中馬上沉下了臉。

「什麼意思？」

理由只有一個。另外有人自稱是新海美冬，而且，美冬的父母已雙雙去世。

浜中撇了撇嘴，然後舔了舔嘴唇。「詳細情況我不知道，因為她被錄用后我才認識她。以前對你說過，她最初並不在我負責的賣場。」

「所以才重新找工作。喂，行了吧，都說過好幾次了，我想忘掉她。每當我好不容易平靜下來，你總是來讓我想起那些可惡的往事。別再來煩我了！」浜中嚴厲地說，把香煙捻滅在煙灰缸里。

「喂，加藤，」浜中壓抑著情緒，低聲道，「為什麼光問簡歷和錄用時間也之類的問題？以前一次也沒問過這類事情，到底是怎麼了？能不能告訴我一點實情？我應該有知道的權利上。」

「那又怎麼了？」

「哦，算了吧。那什麼時候決定錄用新海美冬的？」

「美冬……呀，新海美冬。」

「是因為不想降低店員的素質？」

「什麼時候？應該是那年年初，一九九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