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的。」

「真的不用客氣。」七尾嘴裏謙辭著，心想，或許他猜錯了。這個人只是個孤單老人，因為妻子白天不在，沒有說話的對象。至少，不是想為女兒報仇的那種人。

「啊，好的。」七尾從懷裡掏出警用手冊，翻開身份證明那一頁給對方看。望月移開老花眼鏡，凝神細看之後，點點頭。

「您和其他受害人仍保持聯絡嗎？」

七尾點點頭。光看資料會認為事情並不複雜，但牽連其中的人，內心卻百感交集，這不是責怪賣問題車的公司就能解決的。

「島原社長。您對於他沒有下台有什麼想法？」

在七尾看來，望月不像在演戲。

「什麼案子？」

「有沒有人表示無法接受，特別痛恨有馬汽車或島原社長？」

「打攪了。」

望月搖搖頭。「沒有，就亞紀一個。」

「開車的是……」

「我老婆出去工作，傍晚才會回來，家裡應該還有茶點，只是我不知道收在哪裡。」

「所以目前算是勉強接受嗎？」

「不過，也真稀奇啊，倒是很少聽說這樣就會出動警察。果然一扯上大企業，警察也得唯命是從啊！」

「下九*九*藏*書台啊，他下了台，我女兒也回不來了，下不下台都一樣。」

「原來如此，果然。」望月點點頭。「來，請進，不過地方很小就是了。」

「這裏就您夫婦倆？」

「對社長有什麼看法？」

「喂。」對講機傳來一個男聲。

「和有馬的協商已經結束了吧？」七尾確認。

「哦，因為只有令千金不幸身亡啊。」

「不是，不過我祖父聽說在那裡出生。」

「啊，關於這個，現在還不能對外透露，因為我們必須盡保密義務。」

「原來如此。真是非常抱歉。」

「小心一點總是比較好。」

「用不著道歉，你們大概是有這樣的規定吧。我那時候覺得，原來警察也跟區公所一樣。」

「不好意思，百忙中還前來打擾。」七尾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站起來。

望月的語氣帶著幾分挪揄，顯然是得知自己遭到懷疑而感到不快。

這不是假話。小坂給他的資料里的確有這一段。只不過，現在似乎不再發生了。

「您是望月先生吧。對不起，突然過來打擾。」

「我也不曉得。賠償金額每個人都不一樣九_九_藏_書，而且情況也不同。」

「偏激？」望月皺起眉頭，盯著七尾看。「怎麼說？聽你的問題，好像受害者之中有些人在打什麼不好的主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可以透露一下嗎？」

那戶人家就在離戶越銀座不遠的地方，是一棟木造民宅，門面窄小，看起來屋齡應該超過三十年，掛著「望月」的門牌，七尾按了門上的對講機。

七尾在坐墊上跪坐等候，望月以托盤端著茶出現。

「接受啊？」望月笑了，臉上是種自虐的表情。「我看，到死都沒辦法接受吧，無奈啊！」

「這樣啊。」

「這我也聽說了，不過，我認為和我們受害者團體無關。有時候我們不免有些衝動，擔不是要報仇，我們要求的無非就是有誠意的回應。打那種電話的人，一定跟我們無關，只是想出風頭而已。」

「社長？」

「不要客氣，我馬上就走了。」

「望月先生，您曾擔任過受害者代表吧。」

「事實上，是因為我們在調查別的案子，在想會不會有關聯。」

「要問是可以，可是怎麼這時候才來問？」

「那，你想知道什麼？」

「就您的感覺httpｓ://read.９9ｃsw.ｃｏｍ，是不是每個人都對交涉結果還能接受？」

「恨……，這個嘛，說到恨，我也恨啊。」

「想向您請教那起車禍，當然也包括令千金的事。」

「我的意思是，有沒有人會採取偏激行動。」

「以前偶爾會聯絡，不過，也不是我主動跟他們聯絡，是律師要我們聯絡才聚在一起的。」

七尾很猶豫，當然，他不能說真話。「其實，」他舔舔嘴唇，「有馬汽車的員工經常接到騷擾電話，目前並沒有明顯受害，但還是決定調查一下。」

「呃，你想問關於亞紀的事？」

「一個上班族，說是開自己的車去拜訪客戶。他也受了傷，但意識很清楚，在醫院里堅稱是車子的引擎突然加速，後來才查出來的。」

「是啊，真可憐。」望月垂下眼睛。「亞紀是搭朋友的便車，正在等待右轉彎時，被對面來的車子撞到的。那輛車也是準備右轉，車子突然失控，來不及打方向盤。本來是依照一般交通事故處理，結果保險公司發現有馬汽車的瑕疵，整件事就往完全不同的方向發展了。我那時候一心痛恨撞人的駕駛，他們跟我說，其實事情不九-九-藏-書是那樣，我腦筋一下子也轉不過來，不知如何是好。」

「麻煩你出示一下手冊好嗎？」望月說道。

「在金錢方面是的，我們又不是想要錢才怪有馬的，可是被問到還要怎麼樣，也只能說以後不要再讓這種事發生……」

望月喝了一口茶，嘆了一口氣。「我在賠償協商時第一次見到那個人，雖然跟他打過招呼，心情還是很複雜。本來應該是加害人和被害人，結果變成雙方都是被害人。他跟我說什麼一起抗爭的時候，我實在有點生氣，我也知道對方的話合情合理，但畢竟……。我是很同情買到問題車的人，可是那是他們自己要買的，有些地方也不能怪別人。我們可不一樣，我們根本是無辜的，跟有馬一點關係都沒有。可是，我女兒卻白白賠上一條命。一句運氣不好，怎麼交代得過去？」

「我只是照律師的吩咐去做而已。律師說，由受害最大的人出面比較有效果。」

這段經過，七尾也從小坂給的資料上得知。

「啊，好的。」

「是啊。我女兒開始工作沒多久，就搬出去住了。說是我退休一直待在家裡，她覺得很煩。」

「七尾先生是吧？你是輪九九藏書島那裡的人嗎？」

「不好意思啊，有時候有人跑來自稱是警察啦、區公所的人啦，結果來推銷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家裡只有兩個老人，好像就被當成肥羊。」

「不知道呢，我沒聽說。」

七尾伸手拿茶杯。這一類的抗議是無可反駁的。

「您還有其他子女嗎？」

不久，玄關門打開，出現了一名身穿開襟羊毛衫、年約七十的男子，白髮稀疏，體型瘦小，或許實際年齡沒有外表那麼老。

望月一定以為退休之後，總算有時間可以和女兒好好聊一聊，沒料到女兒會搬出去住，而且永遠都不會回來了。

七尾從玄關走進室內，隨即被帶到右側的和室。那是一個簡樸的房間，只有一張小矮桌和一個碗櫃，打掃得很乾凈。

「是嗎？警察總是這麼說。」望月稍微撇了撇嘴角。「亞紀那時候也是這樣。我們只想知道車禍的調查結果，警方卻表示不能說，結果幾乎什麼都沒告訴我們，一直等到律師來了，我們才知道詳情。」

「我是剛才打電話過來的人。」七尾說道。

「令千金當時是二十五歲吧，有男友嗎？」

七尾拿出名片，對方只是看了一眼，並沒有接下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