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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江西受困 第十一節 重踏奔喪之路

第九章 江西受困

第十一節 重踏奔喪之路

「幹得好,康福有心計。」曾國藩心裏想,口裡卻嚴峻地對袁巡捕說,「德大人是朝廷派來的留都郎中,聖祖爺的後裔,當今皇上的叔輩,就是本部堂亦敬慕他,兵凶戰危之地,從不讓他去。他住在南康,有一隊親兵專門保護,現在卻無緣無故地死在文中丞的衙門裡,又沒抓到刺客,叫我如何向朝廷交代!」
看著這頭疲憊不堪的牛,曾國藩突然想起衡州出兵那天,用來血祭的那頭牛。水牛漸漸地消失在薄暮中,看不見了。曾國藩低頭看著自己,猛然發現,這幾年來,自己明顯地瘦弱了。還不到五十歲,何以衰老得如此之快!腦子裡又浮現了石鼓嘴下的那頭牛,它即將斷氣,痛苦地抽搐著,兩隻榛色的眼球鼓鼓地望著蒼天。曾國藩奇怪地覺得,那頭牛彷彿就是他!
「殺掉德!」曾國華低低地但卻是沉重地拋出三個字。
「這些鬼蜮!」曾國華氣得一拳打在桌上,油燈也給掀翻了。荊七忙過來點燈。
說罷,拿出手絹來擦眼睛。袁巡捕見狀,也只得陪著流淚,又結結巴巴地說:「文、文中丞自知保護不力,有負朝廷,故遣卑、卑職恭請大人到南昌商、商量,一起捉拿兇手歸、歸案。」
曾國藩冷冰冰地說:「瑞州軍務繁忙,我如何離得開!」
「大哥。」曾國華經此一問,哭得更厲害,「父親大人去世了!」
蔣益澧說:「更毒辣的還在後面。是陸元烺說的。這個老混蛋說:『我聽幾個湘籍勇丁說,他們的曾大人誕生那天,老太公夢見一條龍從天上飛進曾府。曾大人是真龍下凡,日後有天子福分。德大人,把這條也寫上去。或許今後真正篡皇位的,不是長毛,而是曾國藩。」
曾國藩心中甚喜,臉上故作驚訝地問:「德大人在南康好好的,怎麼會被人暗殺呢?」
康福也說:「德音杭布是滿人,他果真上這樣的摺子,對大人是極為不利的。」
「怪不得大哥一走,他就急急忙忙往南昌溜。」曾國華是曾氏五兄弟中對女色最有興趣的一個,家有一妻一妾,還時常在外面尋花問柳。對德音杭布的艷福,他甚是羡慕。
「大人,」蔣益澧著急了,「這批惡棍真是狼心狗肺,你就讓他們這樣上告皇上嗎?」
「回稟大人,」蔣益澧恭恭敬敬地回答,「我不是從南康來,而是從南昌來。」
益澧紅著臉說道:「我豈敢忘了大人的囑託,夤夜至此,有重要事情相告。」
不遠處的田塍上,一個農民牽了一頭羸弱的水牛在走著。
曾國藩聽到這裏,臉皮綳得緊緊的,心裏罵道:「這個禍國殃民的德音杭布,不惜拿皇上的江山來換他個人的享樂,真正可恥可惡至極!」口裡卻不動聲色地問:「他們都編派些什麼?」
曾國藩望著蔣益澧,打趣地說:「薌泉現在跟著這位滿大人read.99csw.com,正好在花花世界里享受一下,為何深夜跑到這兒來?」
曾國藩手一松,癱倒在太師椅上,淚水從微閉的雙眼中無聲地流出來。好一陣子,他才睜開眼睛,輕輕地吩咐左右:「拿喪服來!」然後轉過臉,對袁巡捕說:「國藩遭大不幸,不能應命前往南昌,請代我多多向文中丞致意,務必請他早日緝拿兇手歸案,以慰德大人在天之靈。」
「德音杭布又到南昌去了?」
「六爺,我明早和薌泉一起去南昌,你看還有什麼要吩咐的。」康福摸了摸腰間的新腰刀問。曾國華沉思一會兒說:「你要耐著性子,尋一個好機會,最好讓他死在文俊、陸元烺的衙門裡。到時,我再要大哥給朝廷上個摺子,告他一個謀殺之罪,讓他們一世脫不了干係!」
袁巡捕哀求道:「文中丞一再叮、叮囑卑職,務必請大、大人放駕。」
從咸豐二年十二月出山以來,五年過去了,其中的艱難辛苦、屈辱創傷之多,正如眼前的錦江水一樣,傾不完,吐不盡。錦江水尚可以向人世間傾吐,自己肚子里這一腔苦水,向誰去傾吐呢?──「好漢打脫牙和血吞」,他也不願向別人傾吐。望著不見一隻航船的枯淺的錦江,他眼中出現了水面平靜的湘江和波濤起伏的長江。這兩條曾被他深情吟詠過的江河,差點兒吞沒了他的軀體。兩次投江,羞辱難洗,多少年後都將成為子孫後世的笑柄。滿腔熱血,一顆忠心為了收復皇上的江山,捍衛孔孟名教的尊嚴,卻落得個皇上猜疑,地方排擠,四面碰壁,八方齟齬,幾陷於通國不容的境地。這幾年除了痛苦,得到了什麼呢?論官職,依舊只是個侍郎。江忠源帶勇,從署理知縣升到了巡撫。胡林翼帶勇,也從道員升到了巡撫。這倒也罷了。還有許多像陶恩培,文俊、耆齡一類人,心地又壞,才質又庸劣,也一個個加官晉爵,手握重權。天下事真是太不公平了。但是,想想自己,他又不禁搖頭嘆氣。論功勞,武昌、漢陽、蘄州、田鎮,收復了又丟失,最後還是別人再奪回的。來江西兩年多,九江、湖口至今未下,長毛仍控制著七府四十余州縣,有何功勞可言!難道說長毛不能滅,大清不能興嗎?難道說今生就只配做一個書生,不能做李泌、裴度嗎?
蔣益澧說:「我豎起耳朵聽,聽見他們在杯筷之中湊了這樣幾條:一是縱容部屬奸虐擄搶,舉了鮑超一軍攻下靖安為例。一是網羅一批痞子流氓無賴辦厘局,公開賣官鬻爵,舉了夏鎮、呂倫為例。」
「他這樣迫不及待地到南昌去幹什麼?」曾國藩皺著眉頭,像是問蔣益澧,又像是自言自語。
「什麼事?」堂堂五尺大漢,居然淚流滿面,豈不是膿包一個!曾國藩真的有點看不起這個九九藏書六弟了。
「是的,大人先天走,他第二天就要我收拾行李,陪他到了南昌。」
「你離開南昌,是怎麼跟他說的呢?」
「自微臣服官以來,二十余年未得一日侍養親闈。前此母喪未周,墨絰襄事;今茲父喪,未視含殮。而軍營數載,又功寡過多,在國為一毫無補之人,在家有百身莫贖之罪。瑞州去臣家不過十日程途,即日奔喪回籍。」
袁巡捕一著急,說話就有點結巴。他有意慢點說,「德大人早在十多天前就到南昌來了。昨夜,文中丞請他來巡撫衙門議事。兩人在書房密談。一會兒,文中丞外出方便,回來一看,嚇了一大跳,德大人已倒在血泊中斷了氣。文中丞立時命人封鎖衙門,卻找不到刺客的蹤影,文中丞已下令四處嚴查。」
兄弟三人都不說一句話,默默地騎在馬上趕路。曾國藩的心更像滿天無邊無際的陰雲一樣,沉甸甸、緊巴巴的。他望著水瘦山寒、寂寥冷落的田野和馬蹄下狹窄乾裂、凹凸不平的千年古道,陷入了深深的悲哀之中。這悲哀不是為了父親的死。父親壽過六十八歲,己身功名雖僅只一秀才,但兒子為他請得一品誥封和皇上的三次賞賜,整個湘鄉縣,沒有第二人有如此殊榮。做父親的可以瞑目,做兒子的也對得起了。曾國藩悲哀的是他自己出山以來的處境。
「這些人,一說起女人來,就興緻高得很。」康福鄙夷地說。
「砰」的一聲,曾國藩手中的茶杯掉在地上,打得粉碎,把大家都嚇了一大跳。只見他臉色煞白,幾乎昏厥過去。曾國華忙過來扶起大哥,蔣益澧趕緊停住嘴。過一會兒,曾國藩恢復過來,又問:「他們還說了些什麼?」
「康福,你怎麼知道得這樣清楚?」曾國藩笑著問。
「你說什麼?聽誰說的?」曾國藩猛地站起來,雙手死勁抓著六弟的肩膀問。
「四哥打發盛三送訃告來了。」
康福、蔣益澧走後第四天傍晚,文俊衙門的袁巡捕急匆匆地來到瑞州,哭喪著臉對曾國藩說:「曾大人,德大人德音杭布昨夜被人暗殺了!」
曾國藩淡淡一笑:「他要告,我有什麼辦法呢?你放心去睡覺,容我慢慢對付他。」
「好!你今天太辛苦了,好好睡一覺,明天吃過中飯就回南昌。」
曾國藩心想,不去看來不行,今後朝廷追問起來,也不好回話;去呢,又有點心虛。他坐在椅子上,做出一副又哀又怒的樣子,讓心情慢慢平靜下來。他深恨自己膽氣薄弱,缺乏董卓、曹操那種亂世奸雄的稟賦。這事做得神鬼不知,天衣無縫,你怕什麼來?曾國藩經過這樣一番心理上的自責自|慰后,膽子壯起來:「好!我明天和你同去南昌,一定要把這件事有個水落石出。」
深夜,曾國藩從悲痛中蘇醒過來。他前前後後冷冷靜靜地想九-九-藏-書了又想,如果說當年母親去世最不是時候的話,那麼父親不早不遲死在這個時刻,真可謂恰到好處。目前局面,處處掣肘,硬著頭皮頂下去,日後會更困難,無故撒手不管,上下又都會不許,不如趁此機會擺脫這個困境,把這副爛攤子扔給江西,給朝廷一個難堪。這水陸二萬湘勇,除開他曾國藩,還有誰能指揮得下?到時,再與皇上討價還價不遲。曾國藩的心緒寧靜下來,他坐在書案邊,給皇上擬了一個《回籍奔父喪折》:
眾人都收起笑容。荊七給益澧送來飯菜。坐了兩個時辰的快馬,又累又餓,蔣益澧不講客氣,狼吞虜咽地連吃了幾大碗飯。他抹抹嘴,對曾國藩說道:「昨天夜晚,文中丞、陸藩台、耆臬台、史太守四人請德音杭布到南昌知府衙門喝酒。他有意不要我跟著,愈發引起我的懷疑。中途,我借送衣的機會進了衙門,偷偷地躲在屏風後面,聽他們談話。沒想到這些堂堂大員,酒席桌上談的全是美食和女人,我聽了大倒胃口。正想退出,忽聽得史致諤問德音杭布:『聽說曾侍郎準備給朝廷上折,嚴令禁止淮鹽進入江西,德大人知道有這事嗎?』德音杭布說:『有這事。這次郭嵩燾從杭州販浙鹽虧了本,據說是因為淮鹽入贛的緣故。』德音杭布說完后,酒席間沉默片刻,然後是陸元烺的聲音:『看來曾侍郎打算在江西長期呆下去。』只聽見德音杭布嘆了一口氣,說道:『也是我的命苦,好好地在盛京,卻被皇上派到軍營來受罪,也不知哪輩子作的孽。』耆齡說:『是的哩!有一個嬌滴滴的解語花,又不能天天陪著,還要趁人家離開南康的機會,急匆匆地來偷情,也真可憐。』滿座哄堂大笑。」
這天深夜,曾國藩跟六弟在書房談了大半夜帶勇制敵之道,正要就寢,康福來報:「蔣益澧在門外求見。」
「大哥!」曾國藩正要叫人收拾行裝,準備明日啟程,忽見曾國華哭著進了門。
「德大人他,他不是死在南、南康,而是死在南、南昌。」
天色更暗,北風更緊,黃昏來臨了。四周的山河、田地、房屋、道路慢慢模糊起來。出路在哪裡?前途在哪裡?曾國藩無法預卜,只覺得眼前天昏地暗,心情萬般蒼涼。他現在什麼都不想了,也不要了,僅僅巴望著早點回到荷葉塘。他太疲倦了,他要在父親的墓旁靜靜地休息一段時期,然後,再將這幾年所經歷的一切,作一番細細的回顧。
「笑過之後,陸元烺說:『德大人要帶如夫人回盛京享福亦不難。』德音杭布忙問:『陸大人有何法教我?定當重謝。』陸元烺壓低聲音說:『皇上要你來看著曾侍郎,曾侍郎不再辛苦了,你的差使不就完了嗎?』『正是的。但那個姓曾的倔強得很,任是怎麼打敗仗,怎麼碰壁,九_九_藏_書也是死不回頭。他如何肯離軍營?』『曾侍郎自己當然不會離開,他親手創建的軍隊,他肯拱手讓給別人?若皇上不要他在軍營了,他還呆得住嗎?』這話像是提醒了德音杭布。略停一會,他說:『各位大人提供點材料,我給皇上上個摺子,話說得重點,讓皇上撤了他的督辦軍務的職,我便感激各位不盡。』」
「大人,瑞州緊急軍報!」康福一陣風似地進門來,將一封十萬火急請援書送到曾國藩手裡。這是曾國華從瑞州軍營里派人送來的。原來,在湖北戰場上失利的羅大綱、周國虞率所部人馬,從湖北來到江西,將瑞州城團團包圍,揚言要攻下瑞州,千刀萬剮曾老六,以報昔日之仇。曾國華見城外太平軍人山人海,一時慌了手腳,火速派人請大哥救援。曾國藩對六弟遇事驚慌很不滿意,但又不能置之不管:若真的瑞州城丟失了,六弟在湘勇中就站不起來。但眼下四處吃緊,哪方兵力都不能動。他想來想去,唯有李元度一軍可暫時移動下。當曾國藩帶著李元度的二千人馬急急趕到瑞州城下時,羅大綱、周國虞已在先天下午撤走了。他們原本路過瑞州,只不過藉此嚇嚇曾國華而已,並沒有真打瑞州的意思。這場虛驚過後,曾國藩心裏更憂鬱了,江西長毛氣焰仍舊囂張,軍事毫無進展,銀錢陷於困境,一向被視為奇才的六弟竟然如此平庸,自己與江西官場方枘圓鑿,今後如何辦?他遣李元度仍回南康,自己留在瑞州幫六弟一把,再不濟,也是自家兄弟,今後還得依靠他來當曾家軍的主將哩!
康福說:「陸元烺從前比陳啟邁、惲光宸還客氣一點,現在何以變得這樣黑心?」
咸豐七年二月二十一日,是個愁雲慘淡、天地晦暗的日子。早幾天氣溫和暖些,水邊的楊柳枝已吐出星星點點的嫩牙尖,這幾天又被呼嘯的北風將生命力凝固了,偶爾可看到的幾朵迎春花,也全部萎落在枯枝下。光禿禿的樹枝,在寒風中瑟瑟發抖。鳥兒不敢出來覓食,全部蜷縮在避風的窩裡,企望著艷陽天的到來。吃過中飯後,曾國藩告別前來瑞州送行的彭玉麟、楊載福和康福等文武官員僚屬,以及文俊專程派來弔唁的糧道李桓和瑞州城的知府、首縣等人,帶著六弟國華、九弟國荃、僕人荊七踏上回家奔喪的路途。
袁巡捕說到這裏,湊近曾國藩耳邊把聲音放低:「文中丞因德大人死在他的衙門裡,當時又無第三人在場,心裏有點怕,怕說不清楚。」
「我是從彭壽頤那裡聽說的,他早兩天到南昌去過一趟。」
康福嘴邊露出詭秘的一笑。
蔣益澧走後,曾國華氣憤地說:「大哥,不能由他們這樣誣陷你,要給他一點厲害瞧瞧。」
「豈只不利,殺頭滅門都不為過。」曾國藩又是淡淡一笑,「前些年在湖南時九九藏書,鮑起豹、徐有壬、陶恩培他們雖不能容我,但尚不至於這般卑鄙陰毒。他們是明火執杖,表裡一致。這些惡魔,則是口蜜腹劍,笑裡藏刀,當面是人,背後是鬼。倘若不是薌泉聽到,豈不是死在他們手中,尚不知冤在哪裡!正是康福說的,他們五人中有三個滿人,且德音杭布又是皇上親自派來的,皇上自然會相信他們的話。」
曾國藩心噗通噗通地跳:這兩個例子都挨得上邊,真的讓皇上知道,撤職查辦是完全可能的。
「你說怎樣下手法?」曾國藩兩隻三角眼裡,射出冷氣逼人的凶光。
他想起德音杭布之案,今日之境遇,是越早離開越好,決定不待皇上批複,即封印回家。
蔣益澧風塵僕僕地進得門來,向國藩、國華行了禮。曾國藩問道:「薌泉,你不在南康侍候德音杭布,跑到這兒來幹什麼?」
曾國華殺氣騰騰地走到大哥身邊。
袁巡捕慌忙鞠躬:「多謝曾大人!」
曾國藩說道:「查淮鹽走私,查到他的致命處了。還有史致諤,原本也還馬馬虎虎過得去,我一查淮鹽,他就又怕又恨了。關鍵還是在德音杭布身上。此人既貪又蠢,為了不在軍營吃苦,真是不擇手段,這人終究會吃大虧的。文、陸正是利用他的愚蠢來達到自己的目的,他卻一點都看不出。日後朝廷查出是誣告,懲辦的又是他,文、陸都會賴得乾乾淨淨。」
「大哥,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我看我們得先下手!」
曾國藩仍舊撫著鬍鬚,彷彿那是一個智囊,可以給他以啟迪和智慧,又彷彿那是千軍萬馬,可以給他以勇氣和膽量。終於,他將鬍鬚向右邊一甩,霍地站起來,兩道陰森森的目光朝康福、曾國華掃了一眼,然後一言不發地走進卧室。這是一個經過反覆考慮后而決定的殺人的信號,曾國藩身邊的人都清楚。
「我說回南康取東西。」
「大人不知,」康福在一旁插嘴,「前幾天,文中丞給他在胭脂巷買了一套房子,又用一千兩銀子在梨蕊院里贖了一個妓|女,那煙花女據說是豫章一枝花。他早就想到南昌去,只是礙著大人在那裡。」
蔣益澧說:「德音杭布聽后,高興地說:『行了,僅這一條,就可以置姓曾的于死地。』接著又是一片勸酒勸菜聲。我估計後面不會有再重要的東西了,也怕呆久了被人發覺,就悄悄地溜出來。今天下午,我便打馬來到瑞州。」
曾國藩望著六弟,兩把掃帚眉連成一條橫線,陰沉沉的臉上沒有一點表示。他抬起左手,慢慢地撫摸著垂在胸前的鬍鬚。康福神色莊重地說:「六爺說得對。德音杭布一死,那個摺子也就吹了,還為我們湘勇拔去一個眼中釘。大人,這個任務交給我吧!我會像捏死一隻蚊子一樣幹得乾淨利落。」
「他怎麼來了?」曾國藩深為奇怪,「快叫他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