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霸王別姬
軍官抓過火把一照，果然小川和劉盈兩個都是蓬頭垢面，劉盈還手持利刃，登時大怒：「大胆！項王的要犯，誰敢隨意傷害！……等等！」軍官忽然發現了什麼，湊近過來細細打量起小川，驚呼起來：「原來是將軍！末將失禮了！」軍官立刻單膝跪倒。
「啊……師傅猜到了，還請師傅成全！」
——沛縣起兵時，已經是孩子母親的呂雉穿著那套金絲羽衫，再次見到小川……
高要大叫三聲小月，兩眼一閉，昏倒過去，落於馬下。
項羽很不耐煩：「我們兄弟已經三年沒見，現在想開懷暢飲，還有比這更緊急的軍務？」說罷，他拉著小川揚長而去。
卧房裡，劉盈抱著劍坐在桌邊，看著蠟燭發獃。突然屋門被撞開，劉盈嚇得猛然跳起，再看，原來是小月扶著醉酒的小川走了進來。
小川離去之時，再次囑咐：「記得師傅和你的約定，如果你做了那昏君，師傅第一個來找你算賬！」
從這天起，地宮中沒有了斧鑿的聲音，取而代之的是死一樣的寂靜。
楚兵保護圈中，項羽抱著小月，慢慢跪下。
小川頓時眼露凶光，揮手把桃木劍砍成兩段，劉盈嚇得一哆嗦，後退一步，卻依然拿著斷劍，擋在呂雉身前。小川兇橫地一把抓過劉盈，將他推倒在地。
「這是古時的烏江，西楚霸王項羽就是在這裏自殺的，圖中的這匹馬呢，就是烏騅馬了。」畫家指著圖中正在游水的一匹黑馬說，「馬已渡江，而主人卻血灑烏江了。」
「不要怕，我已經答應過救你，就不會傷你。」小川把寶劍丟到劉盈懷裡，「做我的弟子，就要有個弟子的樣子，以後你抱著寶劍，跟在我左右，誰問起來都說是我的持劍弟子。」
東廣武的大廳之中，項羽正為戰事憂心忡忡：楚軍的糧道被彭越騷擾，糧草已經短缺，需要速戰速決。恰巧此時，田長帶著隨從前來稟告：「啟稟大王，末將已經將劉邦的家眷押到。」
此時，漢軍將領王翳縱馬來到漢軍陣后大叫：「漢軍將士聽了，漢王懸賞，取項羽首級者賞千金，賜萬戶侯！你們還等什麼？全軍聽令，奮勇向前，取項羽首級！」
看到小川和項羽情緒低落，小月起身為他們舞劍助興。小月的姿態優美，剛柔並濟。小川忍不住敲著酒碗為她打著拍子，項羽則藉著酒勁唱了起來：「力拔山兮氣蓋世。時不利兮騅不逝。騅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小川冷笑：「如今，你還有什麼來和我交換？」
他吃在巨石前，住在巨石前，病倒在巨石前……
劉盈大驚：「母親，不……」呂雉一把捂住劉盈的嘴，微笑地看著小川：「你看如何？」
項羽大驚，長槍橫掃逼退漢兵，抱住小月，撤回陣中，楚軍騎士奮勇擋住漢兵。
劉盈點頭：「孩兒記住了！」他拔出腰間的桃木劍，比劃起來，「母親放心，孩兒也一定會保護好母親。」
劉盈抱著劍，想起母親的話——一定要活下去，於是俯身拜倒：「劉盈拜見師傅……弟子有一事相求……」
呂雉長嘆一聲，囑咐小川照顧好劉盈，摘下一朵玫瑰插入髮髻，然後把脖子套入白綾，踢倒花盆……
「記憶中的風景？」「不錯，這幅畫面，一次一次地出現在我的夢中……」畫家一邊說話，一邊繼續畫畫，此刻圖畫遠處的江岸上又添上了幾個騎馬的人……
小川又回到了北岩山洞，石壁上刻著的兩句話依然清晰：「別君且坐思過處，緣來自有破壁時。
項羽悲痛欲絕，緊緊抱著小月仰天長嘯。
劉邦心想，劉盈是我的嫡長子，將來當然是太子！於是欣然答應。
當小川興高采烈地清理完碎石，準備對付第二塊巨石的時候，突然傳來轟隆隆的聲響！又一塊巨石滾了過來，小川急忙讓開。滾來的巨石竟然填補了被鑿碎巨石的空檔，小川傻眼了。
每當灰心喪氣的時候，他就取出手機回顧一下自己和玉漱在一起的愉悅時光，他便有了勇氣，繼續工作……
呂雉搖頭嘆息：「楚兵看守如此嚴厲，不要說逃跑，和外面溝通消息都難如登天！」
小川霍然站起，他的眼神已經變成了瘋狂的血紅——
戰鼓傳來，漢軍又要進攻了，項羽雙眼冒火。「賢弟，請你把她帶走！」項羽將小月的屍體放在了小川的手上，「我不能讓我心愛的女人落入敵人的手中！」
當小川醒來的時候，山洞口已沒有半個人影了，大火已經熄滅，留下滿目瘡痍。他雖然沒有完全恢復力氣，但至少可以活動身體了，於是抓住一根樹枝，支撐著爬了起來，踉踉蹌蹌地來到廢墟中，瘋了一樣拚命尋找著玉漱的痕迹。
漢軍和楚軍之間的一座高台上，項羽和劉邦立下盟約：「以鴻溝為界，鴻溝西歸漢，鴻溝以東為楚，兩下永息干戈。」
「終於來了！」項羽心道。他臉上的悲傷一下變成了憤怒，他提起插在地上的長劍，吶喊著直衝入漢軍，奮力廝殺著，他身邊的騎士一個個全都戰死了，到最後，只有他一個人還在拚命向著劉邦的方向衝殺……
田長：「多謝將軍！……將軍，自從你失去蹤跡，項王日夜挂念，一直在遣人尋訪將軍下落。不如您隨我一同前去廣武，好讓項王放心！」
這些巨石異常堅硬，鑿子很快鈍了，鎚子也砸碎了，小川還在堅持，堅持……
看著劉盈揮舞木劍，呂雉突然心中有些發緊，她摘下一朵玫瑰，一瓣一瓣取下花瓣進行占卜：有事、無事、有事……到了最後一瓣，卻是「有事」！呂雉皺起眉頭，也暗暗下了決心，無論如何都要儘快送走劉盈。
想到這裏，呂雉囑咐道：「盈兒，你要記住，你的父親乃是漢王。如今我們雖然被囚禁於此，但終有出頭之日。你要保護好你自己，回到父親身邊，助他完成大業！」
畫家仔細觀察寶盒的缺口，點點頭，忽然拿起旁邊的硯台摔在地上！碎裂的硯台中竟藏著那枚戒指！畫家撿起戒指，遞給了易媽媽，「我們家族堅守了兩千年的任務終於完成了！」
劉邦指著地圖上被鴻溝一分為二的天下：「賢弟，你可曾試想過，天下若當真一分為二，會是什麼樣子？……我想過，楚漢必然都會日夜提防對方，不要說罷兵了，恐怕只會年年增兵。如此窮兵黷武，百姓能休養生息嗎？」
小川遊走在青山綠水之間，踏遍了神州，當他來到烏江邊，被這裏美景吸引，決定駐留此地。
軍官喝問：「你們幾個在幹什麼？」
高要分析：「項羽軟禁大王的家眷已經兩年，此時卻突然將他們押到軍中，恐怕別有所圖！臣以為，多半是要要挾大王。」
咸陽城外的道路上，出現了一個「野人」！他披頭散髮，只在額頭上繫上髮帶，長長的鬍鬚被編成粗曠的小辮垂在胸前，滿身粗布麻衣，肩扛一把寶劍，眼露凶光，昂首闊步地走在道路中間。此人正是小川！
項羽已被數支長槍刺中，他拔斷了槍桿，帶著身上的槍尖，退到了江邊。
田長一揮手，楚兵立刻行動，一時間院子里火把和人頭攢動……
「這畫的是什麼，江水為什麼是紅的？」高嵐不解地問道。
項羽此刻歸心似箭，準備放劉邦家小回去。鍾離昧當即反對：「大王，萬萬不可呀！此次劉邦之所以願意立約中分天下，就是忌憚他的老父和家眷在大王手中，大王不可……」
劉盈撲倒在地上，嘴角摔出血來。呂雉趕忙扶起劉盈，憤恨地抬頭看著小川：「小川！雖然我呂雉如今落難了，但也是一朝王妃！你要算賬就找我來，為什麼對小孩子濫下毒手？你這樣，算得了什麼英雄好漢？」
劉盈被堵著嘴，只能瞪著眼睛使勁搖頭，小川則懷疑地看著呂雉：「讓我如何相信一個不擇手段的人會做出這樣的犧牲，你這麼做其後必有目的！」
三年的全身心投入換來的是極度的失望，小川崩潰了，他痛苦地大叫著，用手拍打著巨石，一直拍到手出血了，還在拍著，於是巨石上留下一個個血手印
reａd•９９ｃｓw.ｃｏｍ……小川一驚，琢磨起來：自己鑿石的三年，天下格局居然大變了！既然信使說有漢王的消息，小川逼問道：「那劉邦和呂雉現在何處？」
呂雉道：「我知道你想要什麼。一劍殺了我，並不能讓你滿足。」小川眼神一變，呂雉看出自己說中了他心中之事，「玉漱是被我逼著自盡的，只要你願意把盈兒送到他父親身邊，我就在你面前自我了斷，算是償還我對玉漱所做的事情，也了結你我之間的情仇！」
——被小川救下的呂公一家在路邊給小川祝酒，呂雉穿著金絲羽衫邊歌邊舞……
「應該快了！」大川的話音還沒落地，「西遊記」三人組把他們圍住了。高嵐和大川拉開架勢擋在大家前面，剛要反抗，「孫悟空」他們卻把匕首架在了易教授和易媽媽的脖子上，以兩位老人的生命威脅他們，無奈之下，大川他們只好放棄了抵抗。
項羽不肯後退半步，小月拚死陪伴在他身邊，拚命阻擋漢兵。
小川的酒醒了，他不解道：「是我救了你，你為何要殺我？」
小川答曰：「我是在下棋。」「這是什麼棋？老夫怎麼從未見過。」「這叫做象棋。」
因為窒息，劉盈漸漸不再掙扎，昏了過去。呂雉把劉盈小心放下，站起身，擦去眼淚，恢復王妃的態度，才轉身傲然面對小川：「希望你遵守你的諾言。」
項羽依然猶豫不決，在大堂中踱步思考，走到田長身邊時，他突然拔出田長的佩劍刺向他身邊的隨從。那隨從反應奇快，就地一滾躲開。
小川長嘆：「這都是呂雉所害，今日我就是來取她性命的。」
項羽慘笑：「隨我渡江過來的八千子弟兵，如今一個不剩，我還有什麼面目回去見江東父老！我是霸王！只會戰死，哪有逃跑的道理！」
易媽媽輕輕握著羅拉的手：「可憐的孩子，你一直漂泊四方，難怪《湯巫記》上沒有給出你的坐標。」
小川點頭：「我也頗為想念他，那我就和你們同去吧。」小川還劍入鞘，走到呂雉身邊，抱起劉盈，轉身離去。呂雉看著他們的背影，精神一松，頓時精疲力竭，癱坐在地，兩個楚兵立刻上前把她架走。
呂雉沉下臉，搖頭道：「不，你只要保護你自己！母親可以死，但你必須活下去！」
日子一天天過去，他的頭髮和鬍鬚都變得很長，衣衫襤褸，終於第一塊巨石被他鑿碎了，已經如同野人一般的小川，圍著篝火跳舞唱歌——如果這種景象發生在大街上，多半他會被送入精神病院。
小月把小川安頓在床上，又囑咐劉盈照顧好他這才離去。
小川放下了簫，站在船上看著項羽，劉邦騎在馬上也看著項羽。項羽喊道：「小川！劉邦！想當年，我們三人擊掌為盟，曾經約為兄弟！哈哈……今日我們三人又聚首烏江渡口，沒想到，卻已經是人鬼殊途。」劉邦這才看到了小川，神色為之一變。
其實，這是劉邦換回家眷的計策！一旦將劉盈立為太子，就是向天下表明大漢已經有了繼承人，項羽手中的其他家眷便失去了重要性，就算被項羽扣押一輩子，也不會影響王位傳承。由此項羽要挾的籌碼就會大打折扣，其實也是保護了被扣押的家小。
小川看向呂雉，呂雉看看劉盈，再看著小川，流露出哀求的眼神。
呂雉知道小川是在掩護劉盈，感激地輕輕點頭，然後朝劉盈大聲喝道：「小賊，要殺要剮就來吧。」
「彭城！」小川聽罷不由點頭，「呂雉，你也有今天！」他搶過信使的馬，調轉方向，往東而去。驚魂未定的信使已經虛脫倒地。
高要不解：「大王，如今戰事緊張，此時立太子恐怕會被人詬病！」
就在此時，誰也沒有料到，項羽會轉身對著小船，朗聲大叫：「虞姬！我來也！」
看著小川的背影，劉盈戀戀不捨，劉邦卻突發奇想，想出一條妙計！他立刻招來高要，宣布要立即立劉盈為太子！
項羽舉起長槍，猛力頂了一下小船，小船盪出數丈。
劉盈鼓足勇氣：「因為，因為你要殺母親！……為什麼你要殺母親？」
小川微笑：「孺子可教。」小川把寶劍丟回劉盈手中，「劍，在你手中，用不用全都在你！」劉盈看著手中的劍，鄭重地點點頭，把劍抱在胸前：「多謝師傅指點。」他猶豫了一下，抬頭看著小川：「師傅，您既然教我仁心對人……那您和母親的恩怨……」
信使爬起來大罵小川：「阻撓漢王的軍務，是死罪！」
就在小川和老者在棋盤上指揮棋子的時候，楚漢之爭又重燃戰火，項羽和劉邦指揮著千軍萬馬在戰場上廝殺，喊殺震天……江水邊，小川獨自吹響長蕭，如泣如訴，如怨如慕……
每一次見到小月的情景還歷歷在目：那個他幾乎誤以為就是高嵐的小月……在大殿上為他和玉漱掩護被廷杖打得昏死過去的小月……在大牢外雨中迎接他的小月……藥鋪中救他重生的小月……
劉邦似乎早就知道小川會來質問，不慌不忙地說：「我現在所做的，正是為了天下息兵呀！」
呂雉感嘆：「我為你做過多少事情，你全不放在心上。若不是你對我太過無情，我又如何會對玉漱做出這樣的事情。」呂雉脫下外面的綢衫，裏面穿著的卻還是那件金絲羽衫，她愛惜地撫摸著，「我還是時常穿著它，因為我心中從沒忘記過你。第一次見你，穿著它為你祝酒；今日與你訣別，我依然穿著它。我雖貴為王妃，到頭來卻也只是個痴情女子！」
那麼多的小月，那麼多的回憶，小川不由得淚流滿面，項羽一看來人是小川，怔了一怔：「我沒能照顧好她！」
項羽淚流滿面：「不，我不要你還！我寧可你欠我一輩子！」
劉盈眼睛中閃爍著驚恐，思索著：師傅一心只想著報仇，他、他一定會去傷害母親的！我該怎麼辦？怎麼辦？劉盈腦海里又浮現出母親被吊在白綾中奄奄一息的樣子，他渾身顫抖起來，一瞬間，他做出了一個決定！
劉盈驚詫不已：「母親？盈兒……」
劉盈胸口起伏，過了很久，終於，他一咬牙，猛力刺向小川……
「不，劉盈明白！在這世上，母親對我最好，她是我最愛的人；如果你傷害了母親，劉盈也一定不會放過你！」
項羽立即請小川護送劉邦家小到漢營，自己則帶大軍離開廣武，回彭城修養去了。兄弟兩人惜別之時，相約有緣再見。
項羽一揮劍抹在了脖子上，慢慢倒入了江中，江水被慢慢染成紅色……
劉盈小心地試探小川，確認他已經熟睡了，然後他捧起寶劍，握著劍把，猶豫了一下，終於深吸一口氣，慢慢地拔出寶劍。看著閃閃發光的劍刃，劉盈的手開始劇烈顫抖，他用雙手才穩住劍身，顫顫巍巍地舉起寶劍，對準小川！
項羽大笑：「今日，我雖死，卻還是西楚霸王！」
劉盈哭著說：「孩兒不做君王，孩兒只要母親！……我去叫來守衛，趕走他！」
嘩啦啦，一大堆工具丟在了巨石前，小川挽起袖子，開鑿起巨石來……
地上躺著的劉盈被驚醒了，睜開眼睛看到母親吊在樹上，急得一下跳起來，搶過小川手中的劍，奮力跳起，揮劍砍斷了白綾。呂雉摔落下來，渾身無力地癱倒在地，神志卻慢慢地清醒過來。劉盈急忙扶她坐起，哭喊著：「母親，母親！」在他的搖晃下，呂雉漸漸恢復了意識。
小月虛弱地微笑：「項王，我要先走一步了。」
小男孩認真地聽著，頻頻點頭。這個小男孩正是呂雉與劉邦的兒子劉盈，也就是將來的漢惠帝。幾年過去了，他已經比沛縣起兵時長大不少，膽識也大了許多。雖然對嫁給劉邦總有些不甘心，但是呂雉對劉盈格外喜愛，因為他小小年紀就頗有主見和膽魄，頗有她的風範。但是她不能讓劉盈再去冒險，現在劉盈的重要性超過了呂雉加上其他所有家眷的總和，因為他是劉邦的嫡長子，王位的繼承人。
大臣們都起身舉杯向劉邦祝九九藏書賀，劉邦大笑中一飲而盡，誰知這杯酒一下肚子，劉邦竟然不勝酒力，斜靠在桌案上睡著了。大臣們和歌姬們識趣地悄聲退去。
小川把劉邦家小送回漢營，正準備離開，卻發現一隊士兵正在鐵匠鋪中督造兵器。一打聽，他才知道這是漢王的命令，要多多準備刀槍箭矢。
呂雉厲聲打斷道：「母親要你立下誓言，今後無論發生什麼事情，你都要活下去！」
「可是……」
「這些你就不用管了，你只要記住，從現在起，你就是如假包換的『火行者』傳人！」 「明白了！」羅拉點頭，不再提問。
小川第一次看著一個人在眼前慢慢地死去，儘管他是那麼地恨這個人，可是此刻內心中依然充滿了掙扎和撕扯。小川不停地告誡自己：她是個十惡不赦的壞女人，壞女人！
突然，院外傳來一陣紛亂腳步和喧囂的呼喊，火把照亮了院牆，小川不由一愣。
也不知道過了多少天，小川忽然睜開了眼睛。
眼看劍就要刺中呂雉，卻停住了——劉盈挺身來到母親身前，用自己的身體和小桃木劍擋住了利刃：「休要傷我母親！」
小川內心中猶豫不決，再看向劉盈，這孩子拿著寶劍，瑟瑟發抖，淚水在泥臉上沖開了溝壑，分外可憐，小川頓時心軟了。
軍官又撿起沙包，撕碎，倒出裏面的東西仔仔細細地檢查。
劉盈畢竟是孩子，嚇得一哆嗦，手裡的寶劍也落在地上，看著呂雉哭了，就要撲進呂雉懷裡。如此一撲就露餡了！呂雉急中生智一拳打昏了劉盈，對著小川大叫：「你的徒弟這麼沒用，還是你自己動手吧，我們倆之間的恩怨，我們自己清算。」
與畫家的畫如出一轍，一個戴著斗笠，穿著蓑衣的釣魚人正在江邊獨釣，對面的江岸上果然出現了一隊黑衣騎兵，其中還有一個女子，他們衝到江邊，朝著對岸釣者使勁呼喊：「船家，快開船過來！」
小川看著在風中枯葉般搖曳的呂雉，看著金絲羽衣，回想起過往種種：
小川露出一絲殘酷的笑容：「這都是拜你所賜！三年來，我穴居地下，不分晝夜地勞作，得來的卻是絕望！我千里迢迢而來，只為了取你的性命，為玉漱報仇！」話未說完，劍已經脫鞘而出，刺向呂雉的咽喉。呂雉閉上了眼睛，心中感嘆，報應終於來了。
眼見劍尖就要刺中，偏巧小川夢中翻了個身，這一劍只划傷了他的手臂，劇痛中小川猛然驚醒。劉盈嚇得閉上眼，再次向小川刺去。這一下，劍頓住了，劉盈睜開眼睛，只見小川只用兩個手指就捏住了劍尖。
利刃之下，信使嚇得如實稟告：「漢王正在廣武山和項羽相持之中，夫人和家小則被項羽軟禁在彭城。」
呂雉慘然一笑：「在你眼裡我始終是這麼不堪。唉……不錯，我的目的就是讓我的盈兒可以逃出生天！為了這個目的，我當然要不擇手段，哪怕雙手奉上自己的性命！……你可以不相信呂雉會如此犧牲，但你應該相信一個母親會做出這樣的犧牲！」
「她還活著，她還活著！」小川忍不住笑起來，他瘋了一樣搬開擋路的碎石，卻赫然發現幾塊巨石已將大門堵了個嚴嚴實實，任憑小川怎麼用力推，仍舊紋絲不動。
按著「烏龍隕落赤水根」這句口訣，大川他們來到了目的地——烏江。
看看堆積的公文，鍾離昧只能嘆氣搖頭。
臨行前，小川剃去長須，梳理頭髮，恢復了從前的打扮，顯得頗有精神。他對著石壁上的兩句話拜了一拜，拔出劍又刻上后兩句，續成了一首完整的七言絕句：「別君且坐思過處，緣來自有破壁時。磨石三年拾魔道，一朝參透入世來。
車廂里，小川盤腿而坐，陷入沉思和回憶。劉盈迷迷糊糊地醒來了：「母親，母親！」小川問他：「頭還疼嗎？」「還有些痛……啊！」劉盈抬頭看到小川，嚇得縮到角落裡。
「隨從」也笑了起來，摘下了帽盔，正是小川。項羽大為驚喜，拉著他追問：「賢弟，這些年你跑到哪裡去了，我和虞姬苦苦尋訪都沒有你的蹤跡！走，我們兄弟好好痛飲一番！」
白綾中，呂雉努力睜眼看著小川，漸漸地意識模糊了，眼神也慢慢散亂了。
「你們先告訴我這些指環是從哪裡來的！」羅拉故作警惕地說。
小川點頭微笑：「好啊，總是左手和右手下，我都累了！」
「說來話長了。不過，是你給高嵐發出短消息，告訴她這兩句口訣的嗎？」易教授說。
高要隔著人群看到這一幕，兩眼發愣，喃喃自語：不、不……小月！小月！小月啊！
項羽拚命搖頭：「不，不，你一定沒事的！」
西廣武，劉邦正為家眷的事情頭痛，突然有人報告，楚軍使者求見。劉邦知道說客到了，收斂愁容，故作鎮定：「讓他們上來！」
江心，小川停下了船，他看著項羽浴血奮戰，拿起長簫為項羽吹奏了一曲輓歌，伴著樂聲，小川彷彿看到了自己當年在沙丘平台的那一戰，看到了自己血戰叛軍，身中數槍的景象。
小川仔細一看，也驚呼：「田長！你怎麼會在這裏？」田長歡喜無比：「正是末將！三年前，將軍失蹤之後，我就投入了項王麾下，已經是百夫長了！將軍你這些年去哪裡了，為何又是如此打扮？
項羽與劉邦對望著。一個血脈賁張如火，一個面色沉靜如水。
劉盈看著自己的手臂，點頭道：「劉盈明白了。」
「噓……」大川剛想阻止高嵐，畫家卻笑著說道：「呵呵，這裏的確沒有什麼釣魚人，不過我畫的也不是眼前的風景，而是我記憶中的風景。」
王翳急忙啟奏：大王，項羽此刻是困獸之鬥，大王不妨回去歇息，等將士們的好消息。
小川開始教老者下棋，而老者則教他吹起長蕭……
易媽媽雙手接過戒指：「我們的祖先都會安心了。」
——為了做「發電機」，呂雉流著淚抽出衣服中的金絲——呂雉把金絲遞到小川手中，小川擁抱呂雉，吻了她的額頭……
偏偏有一個不長眼的——一個穿著赤紅漢軍軍服的信使縱馬而來，眼看就要和他相撞。信使大怒，揮鞭打去，卻被他一把抓住鞭子拉下馬來，摔了個四仰八叉。
呂雉的眼睛漸漸閉上了，小川的內心也恐懼、煎熬到極點。
小川就在刻字下盤腿而坐陷入了深思。
呂雉小聲而嚴厲地對劉盈說道：「不許再叫我母親，記住發生任何事情，都不要開口！」接著拼儘力氣把劉盈推開。劉盈提著寶劍，愣愣地看著呂雉，不知所措。
呂雉慘笑著點點頭，鬆開了劉盈，站起來，走向了樹枝上掛好的白綾，劉盈拉住她哭著不肯放手：「母親，孩兒不讓你去！孩兒寧可不走了！」
兄弟兩個一起端起酒杯，舉到面前卻都看著酒，心中苦悶，無法喝下。
驚惶不解的小川取來天宮的圖紙研究，發現天宮的設計巧妙，只要鑿去堵門的巨石，便會有新的巨石來填補空缺。等到鑿到沒有巨石出現的時候，天宮已經徹底塌陷！就是說無論花多少力氣，他也不可能鑿開天宮見到玉漱。小川這才明白過來「無法再用人力打開」的意思！
呂雉卻微微一笑：「你我是不是一樣，我們各自心中明白。今日我要和你做個交換！」
項羽拍著他的肩膀：「賢弟，我所在意者，也只有虞姬了！哈哈哈……我曾得到過天下，可是又如何？諸侯們楚強則投楚，漢勝則降漢，他們今日歸順了我，明天卻又背叛我！唉，如此日夜防著人心，太累了！」他轉身拉住小月的手，「只有虞姬真心對我，與我不離不棄！只有與她在一起，我才能快活、輕鬆！來，我們再喝一杯！
「因為，你的母親傷害了我最心愛的人，我是在為她報仇！……小孩子是不會明白這種感情的。」
小月的疼痛加劇了，她顫抖地伸手撫摸著項羽的臉，斷斷續續說道：「我、我還沒有看夠你的樣子，真、真不甘心，就這樣離開……」
天宮門前，小川看著自己留在巨石上的血手印，https://read.99csw.com沉默了片刻，這才抬頭直視天宮大門，平和堅定地訴說：「玉漱，我沒有殺呂雉，因為我發現，殺人並不能減輕我心中的苦痛……這次回來，我心中的痛苦依舊強烈，但是我改變了對待痛苦的方式。我發現還有很多事情等著我去做，還有很多人等著我去幫助。所以，」小川環視四周，「我又要離開這裏一段時間。我不知道會是多久，但是我保證，我會常常回來看你。」
劉邦繼續道：「俗話曰『天無二日』，就算我和項羽此刻暫休兵火，時間一長，恐怕誰都不會甘心。到那時候必然重開戰火！……以為兄的拙見，此刻必須一鼓作氣，統一天下，才能真正讓天下息兵，讓百姓得到安寧。賢弟以為呢？」
這一招果然奏效，項羽知道已經無法逼迫劉邦投降，又不能速戰速決，無奈之中同意了劉邦議和的建議。
「跟我回江東吧！那兒總有你立足的地方。」小川勸道。
小川忽然心中駭然：這就是所謂的「冤冤相報何時了」……小川，你在這孩子面前逼死他的母親，這與呂雉對你和玉漱所做的不是如出一轍？……可是，難道我就這樣放過呂雉了？這仇就不報了？
待眾人都退了出去，高要上前為劉邦披衣。依然閉著眼睛的劉邦卻忽然說話：「是什麼時候的事情？」高要一怔，明白劉邦只是假裝醉倒，立即退後一步行禮道：「啟稟大王，消息說，大王的家小就是今日到了東廣武。」
小川眼神微變，流露出一絲同情，手中的寶劍垂下。
「你們，你們怎麼會在這裏？」羅拉看到高嵐脖子上的四個戒環，繼續裝作吃驚，「這……這幾個指環是哪裡來的？」
小川大怒：「你當我是傻子？幾十萬漢兵蠢蠢欲動，這是息兵？這分明是重燃戰火！」
看到院子里的三個人，楚兵立刻圍了上來，火把頓時照亮了院子。
呂雉凄然道：「我們兩個終於有了共同之處——為了目的不擇手段。」
鍾離昧想留下項羽處理軍情大事，急忙阻攔：「大王，剛才的事情還沒有決定……」
小川冷笑：「如今我這樣，都是你的功勞！今日，我就是要殺了你，不管用什麼手段，做出什麼事情！」
小月喘息著搖頭，她看到項羽左臂的戰袍已經撕碎，那道自己刺出的傷口露了出來。小月咬牙抬起手，撫摸著這道傷口，回想起了當年自己插入發簪的那一幕，不由微笑起來：「那天我刺傷了你，今天終於還給你了！」
但當他見到來人的時候，卻再也坐不住了，居然是小川！更讓他吃驚的是，小川還給他帶來了一件天大的禮物——劉盈！
王翳：「是！」
小月直言不諱道：「和項王在一起，真是天上人間。」
小川聽罷對項羽端起酒碗，略帶醉意地感嘆：「大哥，你，你比我強太多！你可以讓心愛之人幸福，而我…我卻無能為力！自從我到大秦，我認識的女子，死的死，散的散，恨的恨，別的別；能坐在一桌喝酒的，只有小月一人了，她還成了你的虞姬！哈哈哈哈……」小川一邊笑，一邊卻流出眼淚。
小月嘴裏湧出鮮血，她沒有再說出話，只是用手指輕輕撩開了項羽的頭髮，又看了他一眼，帶著遺憾閉上了眼睛，她的手也隨之離開了項羽的臉龐，垂落下來。
小川拚命地划船，他的雙手早已磨破，在船槳上留下斑斑血跡，船一靠岸，他立刻跳了上去，但是看到的，卻是跪在地上抱著小月屍體痛哭的項羽，他的心幾乎停止了跳動。
劉邦微笑：「你哪裡知道其中奧妙，只管速速去辦！」
信使頗為奇怪地看著小川：「漢王明修棧道暗渡陳倉，已經奪下咸陽兩年多了。如今天下大半已經是漢家天下了！」
項羽將小月小心地安放在了船中，脫下戰袍疊好墊在她頭后，「這樣，她會更舒服些。」
呂雉彷彿見到了救星，哭訴起來：「大人救命！這個老花子帶著個小花子闖入院子，無緣無故說要殺我！多虧大人帶兵趕到，我才倖免遇難。救命啊！」
旁邊的石壁上，密密麻麻地布滿了他計算日子的鑿痕……
小川拚命搖著頭：「我不相信，不相信！」他堅信只要持之以恆一定可以破開天宮。
小川點頭：「正是！紅子代表赤色的漢兵，黑棋代表墨色的楚兵，車馬士相都進退有秩，如同兩軍在棋盤上衝殺。在棋盤上，天下爭端都可以避開刀光血影，只在方寸之間就可以解決。」
回想起這些，小川眼中的殺氣淡了，握劍的手不由得鬆了。
楚軍士兵威風凜凜地把守著一座院門。
高嵐和大川迫不及待地跳下車，易教授和易媽媽相互攙扶著，一起快步走向江邊，希望趕快找出需要的線索。可眼前這一片連著天際的江水濤濤，哪來的線索可找？眾人搜索了半天，依舊沒有絲毫進展。忽然，大川從長焦鏡頭裡發現，遠處江邊站著一個人。
夜深，安心的劉盈終於甜甜睡去。燈下，小川從懷中取出玉漱的發簪，凝視著，輕輕地撫摸，心中默念：玉漱，我已決定不殺呂雉了。因為我要用她的性命，去交換天下百姓的安康。……希望你能明白我的良苦用心，也希望這個孩子將來會遵守誓言，善待民生。
花盆中的玫瑰倒在地上，花瓣飄零，被風捲起，隨風飄蕩的金絲羽衫上如同濺上了血色……
聽聞此言，畫家吃驚：「請問，你們是如何知道這句口訣的？」
釣魚者聽到叫喊，抬起了頭，斗笠下露出他的臉，正是隱居此處的小川。他遙望對岸，驚詫地認出對面居然是項羽和小月！他心中不免一驚，掐指一算，鴻門宴已經過去四年之久，難道這是垓下兵敗的項羽和虞姬？不好！
小川長出一口氣：「你是劉邦的嫡長子，將來會成為天下的君主。你一定要懂得施以仁政，體恤為民。只有順應民心，才不會重蹈暴秦的覆轍，這也是為君之道。」
夜色下，院中悄無聲息，呂雉偷偷把身穿布衣的劉盈帶到牆邊，弄亂他的頭髮，又往他臉上抹了些泥土裝扮成蓬頭垢面的小花子。她交待好劉盈如何才能找到父親，隨後便在靠牆大樹的樹枝上掛上白綾，將一端系在劉盈腰間，自己抓住另一端，準備用力把他拉上牆頭。突然牆上跳下一個戴著斗笠的大漢攔在他們面前。
呂雉吃驚道：「你，你真的是小川嗎？我不敢相信，從前仁愛重義的小川，怎麼會變成這麼一個蠻橫兇殘的人。」
易媽媽看了一眼畫家：「不瞞您說，我是『金行者』的後人，到這裡是為了尋找『水行者』的傳人，尋找一枚黑色的戒指。」
劉盈丟下呂雉，就往門口跑。小川眼光一寒又舉起了寶劍，殺機再現。呂雉急忙追上劉盈，一把捂住劉盈的口鼻，任憑劉盈痛苦掙扎，也不鬆手。呂雉淚流滿面對劉盈說：「盈兒，不要忘了你的誓言：無論發生了什麼，都要活下去！」 劉盈瞪著眼睛看著呂雉，雙手使勁去拉呂雉的手。呂雉哭著，更加緊緊地抱住劉盈，渾身顫抖地說：「兒啊，你記住，無論母親對別人做了什麼，但對你從來都是真心的。」
項羽看著小川和小月越來越遠，突然聽到漢兵發出的震天吶喊聲，回頭一看，只見一面「劉」字大旗高高地矗立在前方。劉邦騎著馬走上前來。
此時渾身是血的項羽，已經踩在屍體堆成的一人高的小山頂上。對面不遠處，正是騎在馬上的劉邦。
小川花了一個時辰，終於數清了石壁上的鑿痕，居然已經過去了整整三年時間！如此算來，再有幾個三年，他就可以成功了！
小川丟下魚竿，全力划槳，駕著小船沖向對岸。
小川心中大為反感：「你的心腸怎能與素素相比！休要用素素來做開脫，今日你必死無疑！
夜色中，馬車隊在楚兵押解下，直奔廣武。
精疲力竭的小川靠在巨石上喘息，忽然他想起了北岩山人留在圖紙上的話：「只要天宮大門關上，就非人力可以開啟的了。」
小男孩自告奮勇道：「母親，改天孩九-九-藏-書兒再試試別的法子！」
看著這一幕，小川不由得忘了繼續打拍子，心中無限感傷……
「那你們有什麼信物沒有？」畫家上下打量著他們問道。
西廣武的大廳中，劉邦正與大臣們暢飲，歌姬們也用歌舞助興，如今漢軍佔據了楚漢戰爭的主動權，君臣們好不得意。
黑袍人讓羅拉扮成火行者的後人，打入大川他們的內部，他交待了種種關於火行者的細節。羅拉吃驚不已，他怎麼會知道這麼多。
「看來，你被催眠了。黑袍人問出了口訣，把它發給了我們。結果我們找到了你。最後黑袍人把我們一網打盡，拿走寶盒，還有最後一枚戒指。最終，我們還是被他算計了。」大川搖頭嘆息。
痛到極點，小川突然停了下來——他想起了造成這一切的兇手：呂雉！
大將鍾離昧立刻進諫：「大王，我們可以依計行事了！
砰，院門一下被撞開，楚兵舉著火把沖了進來。
戒石被按入寶盒上的缺口，寶盒的拼圖立刻飛快轉動起來，瞬間就拼出了一個畫面，它和畫家剛剛畫好的畫如出一轍。四人都大吃一驚，一起看向畫家，畫家對著寶盒鞠了一躬，說道：「看來，夢境並非是虛幻的。」
項羽大怒：「住口！難道我項羽和幾十萬楚國雄兵還不如這些老弱婦孺讓劉邦忌憚嗎？他如敢背約，我只要一出兵還不是輕易讓他俯首稱臣！」
小川呵斥劉盈：「逆徒，為什麼還不殺了這個仇人！」
「睡吧，明天還有很多事情。」聽到這樣的答覆，劉盈有些困惑，但是小川已經翻身睡去，劉盈也無法再追問下去。
劉盈抬頭驚愕地看著小川，小川用寶劍挑著那段衣袖遞到劉盈面前：「拿著！」劉盈下意識地伸手接過衣袖。小川伸出受傷的手臂：「用它給我包好傷口。」劉盈乖乖地給小川包紮好傷口。
「坐標？什麼坐標？」羅拉故作不知。
小川語重心長地說：「性命很重要，失去了，人就不再存在；手臂也很重要，失去了，人就不再完整。對你如此，對天下百姓也是一樣。」他舉起劉盈的手臂，「你要記住，百姓的性命和手臂，與你劉盈的一樣彌足珍貴。砍去他們的手臂，他們也會痛一輩子，你明白嗎？」
鍾離昧和田長目瞪口呆之際，項羽已經連續幾劍把那隨從逼入了死角，冷笑道：「一進門，你就鬼鬼祟祟地意圖不軌，不過看在你身手不錯，如果你肯歸順我，我就既往不咎。」
大門后，呂雉和這個小男孩正從門縫中觀察著一切。
「為了逼真，只能委屈一下你了。」黑袍人說完，突然揮拳打在羅拉臉上，羅拉立刻昏了過去。黑袍人伸手扶住她，慢慢把她放倒在地，羅拉的臉上帶著瘀青，嘴角流出了鮮血。黑袍人帶著憐惜，輕輕撩開她的頭髮，輕輕撫摸了一下她的臉，這才站起來轉身離開。
王翳遠遠地對準項羽搭弓放箭，冷箭射向項羽，小月眼看項羽被敵兵拖住，無法躲避，於是拚死用身體擋住了致命一擊，自己卻倒在項羽懷中！
他決定徹底地置身事外。
小川嘆了口氣：「看在項大哥的份上，今日就放過她。」
鬧騰了一番，小川終於又放鬆下來，睡了過去。劉盈等了好一會兒，才敢走回到床邊，顫抖著撿起寶劍。小川突然又喃喃自語：「呂雉……算賬、算賬……」
小川知道，自己又一次沒能改寫歷史，霸王必須死。
劉邦冷笑：「你是想勸我往後退？」「臣不敢！」劉邦擺手：「這也怪不得你。每次與項羽對陣，我總要退避三舍。但，今日是最後一戰，以後我再沒有機會可以面對面地戰勝項羽了，所以此次我絕不後退！傳令下去，凡後退一步者斬，凡前進一步者賞！
小川聽著無言以對：不錯，這就是軍備競賽的由來。
項羽卻沒有喜色：「如此行事太過小人，不是大丈夫所為。」
但是，他還是太慢了，漢軍的兵馬出現在了對岸，把項羽他們團團包圍。一個文官打扮的人騎馬走出漢軍陣，正是高要。
呂雉和劉盈都嚇了一大跳，呂雉立刻把劉盈藏在身後，低聲道：「你是何人？」
一位老者走過小川身邊，看見他坐在石頭邊，以手支頭，皺眉思索，還不時伸出手去挪動著什麼東西，便好奇地觀看：「借問這位小兄弟，你這是在做什麼？」
小川大驚之下，飛馬來見劉邦，質問道：「劉邦！你為何不按約天下息兵，反而秣馬厲兵？」
鍾離昧搖頭：「取敵方親人為人質，自古就有之，並非小人之舉。如今，楚、漢兩軍據守東西廣武，已經相持幾月。多年征戰早已讓士卒厭惡，人心思歸。用家眷逼劉邦罷兵，這是讓天下安定的大事，是大丈夫所為，何必在乎小節！
呂雉微笑著撫摸男孩的頭：「盈兒勇氣可嘉，記住凡事都要等待機會，還要多動腦筋，不可以硬來！」
對方慢慢摘下斗笠，抬起了頭，呂雉嚇得渾身一顫，「小川！」雖然小川形容大變，鬚髮皆長，但是當今天下又有誰能比呂雉更熟悉他？
高要無聲無息地來到劉邦身邊，耳語幾句，劉邦微笑著點頭，大笑著讓高要給自己滿上酒！高要微微詫異，但隨即給劉邦又斟上一大杯酒。劉邦微醉之中舉杯祝酒：「項羽自負勇猛過人，其實不過是匹夫之勇！如今，他已是強弩之末。我得到消息，很快楚軍的糧草就會枯竭，那便是他覆亡之時！……呵呵呵，真是天佑大漢！」
「哈哈，如此巾幗氣概，真不愧是我西楚霸王的女人！」項羽道。
劉邦睜開眼睛，坐直身體，憂心忡忡：「做了君王都自稱孤家寡人。項羽是暴躁之人，如若一家老小在他手中出了意外，我就真是孤家寡人了！」
小川看著劉盈，既沒有答應，也沒有不答應，心裏琢磨：他小小年紀，勇氣和孝心卻都如此可嘉，希望他長大之後不要如母親般心狠手辣。
塗上最後一抹紅色，畫家對著高嵐一笑，說道：「這幅畫完成了，就送給你吧。」
高要眼見小月中箭，目瞪口呆，不顧一切向前而去。
小川一直呆坐在篝火邊，他想不到自己修建的天宮居然困住了自己最愛的人。
突然院子里飛出一個沙包，落在門外。接著大門打開一條縫，一個小男孩跳著出來，就要去撿沙包，卻被把門的軍官一把提到空中，接著丟回大門裡，喝令他不得離開宅子一步。
「我們什麼時候能找到第五個戒指啊？，找到了，就可以打開寶盒了。」
「羅小姐，你見過這些指環？」這下輪到大川他們驚訝了。
羅拉悠悠地醒來，還沒有睜開眼睛就露出痛苦的表情，伸手摸摸臉上的傷痕，這下果然夠狠，她疼痛萬分。接著，羅拉假裝吃驚地看著周圍的人。
仇恨可以改變一個人的心靈，也可以改變一個人的氣質，曾經儒雅的他，此刻卻殺氣衝天。道路上所有的人都遠遠繞開了他。
不一會兒，大川四人和畫家被葉楓他們推入了倉庫，倉庫大門轟然關閉。大家正在疑惑之際，忽然發現了昏迷在地的羅拉。
劉邦嘆息：「我一直推行以孝行仁義治理國家，所以才人心所向，天下歸附。項羽若以父母的性命相逼，我如何面對孝義？……可是，為了統一天下的大業，我又決不能降！……這真是左右為難。」劉邦眉頭緊皺。
呂雉卻露出怒容，厲聲呵斥：「盈兒！你是父親的嫡長子，將來是天下的主人！如此仁弱，如何做得了君王！」
小川慢慢走過去撿起寶劍，呂雉也閉上了雙眼，引頸受死，小川的劍卻再也舉不起來了。正當他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時候，田長上前行禮：「將軍，且慢動手！此次我是奉項王之命，前來提取劉邦家眷，連夜押往廣武。此事關係到戰局成敗，所以呂雉還不能死！末將有軍令在身，望將軍成全！」
小川站在一邊，看著這一切，手腳卻如同凝固了一般，無法動彈。
劉盈抱著寶劍，站在床前，不知所措。睡夢中的小川突然大叫著：「呂雉！是你逼走玉漱……」小川突然伸出手四處https://read.99csw.com亂抓，一把抓住了劉盈的手臂。劉盈嚇得渾身一哆嗦，寶劍落地，他使勁抽出手臂，縮到角落裡害怕地看著小川。小川大叫起來：「呂雉你不要跑！我要和你算賬，算賬！……」
包紮完畢，小川收回手臂，撿起劍鞘，還劍入鞘。劉盈疑惑地說：「你，你不要我的手臂了？」小川一笑：「砍下你的手臂，能治好我的傷口嗎？」劉盈搖頭。「但是沒有了手臂，你會痛，而且會一輩子痛。對嗎？」劉盈點點頭。
只見四方石頭上，已經被刻上了一個象棋的棋盤。中間的一條裂縫上刻著「鴻溝」二字，兩邊擺上了紅、黑兩色的旗子。老者饒有興趣地指著 「鴻溝」二字問：「這就是楚漢中分天下的那條鴻溝嗎？」
「你們別著急，黑袍人應該還沒有拿到戒指。我把戒指存放在辦公室的保險柜里。那間辦公室只有我本人才能進入，所以就算黑袍人在催眠中知道了戒指在那裡，知道了保險柜的密碼，他也無法走進辦公室一步！」聽羅拉這麼一說，大家都興奮起來。羅拉繼續說道，「我有辦法，既能拿到戒指又能奪回寶盒，不過要大家幫忙……」眾人圍攏了過來，聽著羅拉給大家制定的計劃。
漢軍開始了對楚兵的進攻，項羽、小月和騎士們，圍成小圈，全力迎戰，一時間殺得天昏地暗……
劉盈聽罷，思索一番，躬身拜謝：「劉盈多謝師傅的教訓。從今之後，您就是劉盈的師傅，弟子定會謹尊師傅的教誨。」
「我是金行者的後人，這位是水行者的後人，所以我們會有這些指環。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句『作繭門人為火患』的口訣？」羅媽媽看看大家又看看羅拉。
劉盈猶豫地看著呂雉，呂雉則堅定地看著他，劉盈終於舉起手中木劍……
征戰多年的士兵們興奮不已，一起高呼著萬歲！
小川思索道：劉邦說的未嘗不是事實，我所以不願接受，是因為不想看到自己關心的人——項羽和虞姬的結局。可是這麼多年來，我一再地想改變歷史，卻反而是推波助瀾；反倒是歷史徹底改變了我，把我變成了它的一部分……既然擋不住歷史的腳步，我又何必百般阻撓？生也好，死也好，人生匆匆不過百年；成也好，敗也好，轉頭一切又成空，我又何必執著於一個結果？
寶劍揮過……一截衣袖飄落下來……半晌，劉盈睜開眼睛，卻發現自己的手臂完好無損，不過少了一截衣袖！
「不必再說了，」項羽打斷了小川，他把烏騅馬也交給了小川，「把它也帶走吧！這是你送我的，現在可以完璧歸趙了。」
雙眼血紅的小川瘋笑起來：「哈哈哈，我不是什麼英雄好漢，我是來尋仇的惡鬼！我本來只打算殺一個女人！如果他再來阻撓，我就婦孺都殺！」
劉盈欣喜不已，俯身就拜：「劉盈叩謝師傅！弟子一定如師傅所說仁政愛民！」
信使話音未落，寶劍已經架在了他脖子上。小川厲聲喝問：「咸陽是項羽的地盤，劉邦應該呆在漢中，你一個漢軍信使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小川盯著呂雉，慢慢轉動手中的寶劍，思索著：「好，我答應你！不過，你要立刻動手！」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小川與劉盈擊掌立約。
「是不是要我放過你的母親？」
小川眼睛一亮：「你，不害怕嗎？」「我很害怕。但是我答應過母親，無論如何要活下去。一隻手臂換回一條性命，值得。」小川看著劉盈，舉起了劍，劉盈閉上眼，咬緊了牙關，牙齒髮出打顫的聲響。
小川點頭：「別君」指的應該是自己了，「思過處」就是這裏，而這個「過」字既是過失的過，也是過去的過。他的確應該好好思考一下自己的過往了。
小川點點頭。呂雉轉身走到樹下，踩上一個花盆，把白綾結成圈。呂雉抓著白綾，看著上天，突然慘笑起來：「素素，我們姐妹都愛上了他，卻都因為他而死。姐姐來了，你不會再孤單了！」
大川取下背包，拿出寶盒：「我們已經找到了木行者和土行者的後人，加上金行者的戒指，已經找到三塊戒石了，都嵌入了寶盒之上。」大川指出依然混亂的兩個面上的兩個缺口，「如果你有那個戒指，那上面的戒石應該和這兩個缺口中的一個是相配的。」
「蒼天在上，劉盈立誓，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都要活下去！」
一排排的漢軍倒在項羽的槍下，但是後面的漢兵補充上來，堅守住陣線沒有後退，於是屍體一層層堆積在同一個地方，越堆越高……
劉邦抱著劉盈老淚縱橫，雖然握有大半天下，此刻他卻只有這一個至親之人。劉邦要重謝小川，卻被小川拒絕，他只有一個條件：「將來要立劉盈為太子！」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兵將一起擁了上去。
時隔三年，小川、項羽和小月終於又坐在了一張桌案上暢飲。三年不見，大家總有說不完的話。但是小月一問起小川這三年的生活，小川便不願提起，立刻轉移話題，反問小月過得如何。
小川一怔，搖頭道：「我與你絕不是同一類人！」
背起行李，小川走出了山洞，走入了陽光，走入這個世界。
小月微微一笑：「老哥，咸陽一別已經三載，我早已不是當年的小月，而是霸王的虞姬！無論生死，虞姬都會與霸王為伴！」
小川冷冷地說道：「你過來！」劉盈不由自主地走了過去。小川直視著劉盈，舉起帶血的寶劍：「你剛才刺了我一劍，這筆賬又該怎麼算？」劉盈看看寶劍，看看小川，想了想，咬著牙，伸出了自己的左手：「我刺傷了你的手臂，就還給你一隻手臂！」
「……烏龍墜落赤水根，不錯，我就是『火行者』的傳人……我很小就父母雙亡，我只記得他們要我記住這兩句口訣，保護好一枚戒指和一個秘密。後來我遇到了一個對我非常好的男人，他帶著我漂泊四方，走遍了各地。他全心全意地培養我，愛護我，讓我擁有了現在的一切。我毫無保留、無可救藥地愛上了他，可是……可是……」羅拉一開始是在演戲，但是到了後來，她已經在說心裡話了，越說越悲傷。
大家來到了此人身邊，發現他正在畫畫。畫面上，有一個人正坐在江邊釣魚。高嵐忍不住笑道：「這風景完全不一樣啊，你看這兒哪有這個釣魚人呀？」
呂雉驚魂稍定：「你，你怎麼變成這樣？」
呂雉終於露出笑容，拉過劉盈抱了一抱，安撫一番，讓他練劍去了。
老者笑道：「有趣，有趣！方寸之間，卻有千軍萬馬。不如你教教我如何下這象棋？」
「霸王自刎烏江，江水染紅，不就是『烏龍墜落赤水根』嗎！」易媽媽一語點破。
劉邦點頭：「好，我就成全你！」
小川內心激蕩，沉默了很久，這才開口：「……只要你答應我將來善待天下百姓，我就答應你——放過你的母親。」
「小月，小月！你聽我說，項羽他們今日必死無疑！你快到老哥這裏來吧，不然一會兒動手，兵刃會誤傷了你！」高要焦急萬分。
小川痛苦地掙扎著，目光突然停留在了劉盈身上，他想起了呂雉的話：劉盈是劉邦的嫡長子，將來的天下的主人！小川上下打量起這個孩子。
羅拉趕緊搖頭，「這是我要保守的秘密，我怎麼會隨便發出？……」想了一下，她說，「是一個黑袍人把我抓到這裏的，他曾經逼問我口訣和戒指的下落，我沒說，他就給我打了一種特殊的藥水。然後，我就昏過去了，好像那個時候我說了什麼……」
小川還想說些什麼，戰鼓越來越急，項羽把小川推上小船：「快走！」
「羅小姐！」大川驚道。
小川從洞口，找到洞里，一直找到秘密通道，忽然看到了地上留著的炭黑的腳印，小川心中狂喜，這一定是玉漱的！希望讓他充滿了力量，他快步追尋著腳印一路來到了天宮大門之外，發現了玉漱跌倒時遺落的發簪。
這日，小川在江邊獨坐，看到一塊四四方方的石頭，中間有一條裂縫，忽發奇想，拔出寶劍，砍削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