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繞著柳樹轉了幾圈，我的心好像已隨著他們去了異界，腦中全是同伴的影子，忽然腳下踩空。

露出滿口獠牙，一下子咬掉臭魚肩頭一大塊肉。

陸雅楠忽然倒在臭魚懷中，趴在他肩頭哭泣：「我好餓，想吃人。」

從現實世界肯定是出不去了，不過你們二位在孽石的影像中都有白色光芒的啟示，說明你們二人的生命力很強，有條路可以冒險一試，不過如果失敗了，就會魂飛魄散，肉體毀滅，靈魂消失。

轉天，年輕人又來找青窈，送給她兩樣禮物，一條紅色的絲巾，他說這和她的白衣服黑頭髮很相配，還有一隻剛出生不久的小貓。

我說：「您不記得我了？上次大會的工作報告您講得可真是精彩極了，我覺得您這小嘴兒也太能侃了，聽了您的報告，我還以為我生活在美國呢。」

柳樹性最陰，你們繞著柳樹順時針轉三圈，再逆時針轉三圈，就會到達陰間。

青窈早已心如止水，對這個單調而乏味的世界沒有任何留戀，她希望儀式的日期早一點到來，她會作為聖女壯烈地犧牲自己。

臭魚順著我指的方向看去，說道：「哈，陸雅楠。」

沐浴更衣之後，青窈靜坐在室中，靜靜地等候晚上的犧牲。

已經是凌晨了，暴雨還沒有停下來的跡象，我越聽越覺得藤明月講的才子佳人的故事無聊，我終於把那件重要的事想了起來，問其餘三人：「陸雅楠怎麼還不回來？」

臭魚笑道：「那這世上的大部人恐怕都要來這裏了，現在這世界有幾個能得享天年的人。」

她對自己在黑暗控制下的所作所為，感到難過，決定重新讓自己的靈魂進入「門」，換取這世界二十年的平安。

臭魚也掉下幾滴眼淚，連說：「日他大爺的，太不講人道主義了，誰規定非要用少數人換取多數人的生存？」

臭魚問道：「那我們怎麼樣才能離開？四周都是時間的亂流，根本出不去。」

陸雅楠只是在哭，不肯說話。

她不是一生下來就被立為聖女的，聖女的候選人在族中都是各大長老的血親，是一種至高無上的榮耀，尋常的族人想都沒想過會被選中做聖女。

臭魚也不是傻子，知道此刻形勢危急，被鬼差抓了可大大地不妙，也拍起了馬屁：「首長，我最大的心愿就是和您握握手，您一定得滿足我這小小的願望，要不然我吃肉都不覺得香。」

陳老對我們說：「你們兩位，如果想留下也可以，不過你們幫不上什麼忙，而且留下來是死路一條，現在整個村子都被異界侵蝕，青窈的靈魂回到異界之後，雖然會平息『門』九_九_藏_書的哀傷，但是整個結界之內的範圍，也都會被卷進去。」

青窈並不知道此事，她雖然喜歡那個年輕人，但是她不會留戀這個世界，她明白自己有必須要做的事。

臭魚趕緊安慰她說：「你還好嗎？既然死後還有靈魂，看來死亡也不是很可怕，下輩子希望你還能長這麼漂亮。」

那個胖鬼差都蒙了，不知道我的話什麼意思，問道：「啊……你們這兩個小同志是？」

當天夜裡，「門」猛烈地震動，它的亡魂又活躍了起來，方圓數十里，都可以聽到它悲慘的哀嚎。

在某天清晨，她一如既往地去眠經樓看書，發現有一個外來的年輕人在和族長大吵大鬧。

但是，當時被選定為聖女的嬰兒夭折了，一時找不到合適的人選，只好從普通族人中挑選，最後選中了六歲的青窈。

我們緊緊抱在一起，臭魚說：「回去之後好好活著，把我和阿豪的份都活下去。」

臭魚疼得大叫，我馬上想起衣服里的銅鏡，扯開衣服以銅鏡對準陸雅楠，隨著她一聲悲慘的叫聲，她看到了自己被夜叉惡鬼撕掉四肢的情形。

我答道：「不知道，不過唯一可以確定的就是這世界上確實是有一批英雄存在。她們很值得尊敬。」

第二天青窈在二樓發現，那個年輕人又溜了回來，拿著個本子在偷偷摸摸地記錄墓前石碑的文字。

務必注意的是，你們必須要趕在下一個兩點之前離開陰間，否則離開時仍會捲入失控的時間旋渦中。也就是說你們有十二個小時的時間。

這時她腦海中出現了一個全身是血的身影，那個人……

隨後她吻了那個她愛著的人，但是那一瞬間，她發現他們不是一個人，只是長得太像。

可是青窈還有最後的心愿，就是再看一眼那個人，她帶著怨恨、思念、悔恨、痛苦的心情被活活裝進了銅棺，她的心被黑暗籠罩了。

我們的舉動引起了周圍亡靈的注意，我看見遠處有幾個鬼差模樣的傢伙，在仔細地打量我和臭魚。

匆匆趕到樹下，把紅線繫上，估計時間也所剩無幾了。

我不等對方說話，就拉住一個頭領模樣的中年胖鬼閑聊：「這不是首長嗎？您怎麼有空來下面視察工作？」

我忽然一指前面的一個亡靈，對臭魚說道：「我怎麼看她這麼眼熟？」

陸雅楠聽到後面有人叫她名字，回過頭來，淚流滿面，楚楚可憐。

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我終於要失去最後的夥伴了。

冥冥默默之中，我猛地坐了起來，似乎是從噩夢中驚醒，發現自己坐在藥鋪的客廳之中，藤明月正在給大家講述她九_九_藏_書家祖先藤子季泡妞兒的光輝事迹，臭魚和阿豪聽得很投入。

臭魚說道：「啊，我倒是沒想到這些，看來咱們必須豁出性命衝出去了。」

陳老說道：「我們一族，已經儘力了，二十年後的事，就留給那個時代的人去想辦法吧。」

我聽他這麼說，連忙抬頭細看，原來那官員是0311，我大喜過望，這回有救了。

我眼前一黑，心想：「此番必死無疑了，臭魚這個笨蛋，有你這麼吹的嗎，太不靠譜了。你他媽的見過玉皇大帝嗎，人家兩句話一問，就能把你盤倒了。」

胖鬼差哈哈大笑，和臭魚連連握手，殷切地勉勵臭魚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我和臭魚見她做過這種事，都非常鄙視厭惡，但是看她哭得可憐，好像已經悔悟了。

青窈和陳老商量了一下使靈魂回到「門」中的步驟，事不宜遲，必須馬上進行，屍牆已經壓制不住「門」的亡靈了，只要時間一開始運轉，它很可能就會破牆而出。

一聲令下，擁出十多個鬼差，放翻臭魚，掄起棍子就打，直打得臭魚一佛升天，二佛出世。

我和臭魚獃獃地對望著，透骨的涼意從心底傳出。

我記得陳老頭囑咐的時間，向0311問明了那城中柳樹的位置，灑淚而別，和臭魚急忙離開。

其方法是，在藥鋪旁邊有棵柳樹，我用兩條紅線，綁在樹上，另一端綁在你們腳上，這條線可以無限延長，而且人的亡魂是看不見的，你們自己卻可以看見。

站起身來，發現自己在一條大路中間，旁邊是條奔流洶湧的大河，道路的另一側是漆黑一片，路上行人都朝著一個方向走去，那裡不遠處有座城闕，樓閣重重，大得看不到盡頭。

陸雅楠哭著說：「我……我上初中的時候，家裡的奶奶癱了，父母整天忙著照料奶奶，沒空陪我，而且家裡的錢都給奶奶看病了，我很久沒買新衣服，我就把奶奶……從樓上推了下去。」

我看差不多把他侃暈了，就說道：「首長，您工作太忙，我們不打擾了，耽誤您的時間，簡直是耽誤人類社會的進步啊，回頭見了您哪。」

臭魚問我：「你說等聖女的靈魂再次進入『門』之內，這事是不是就算告一段落了。」

那官員聽了之後，果然大怒：「大胆狂徒，死到臨頭還信口開河，不用大刑，諒你不招，左右，給我打！」

日復一日地努力背誦冗長的咒語，每天晚上被毒針在身上文刺符籙，直到她十八歲的時候，一切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中，只要「門」出現異動，隨時都可以進行放神儀式。

臭魚說道：「這辦法好是好ｒead•９9csw•cｏm，只是太麻煩，不如在這等死來得痛快，反正我們已經見到了『果』的啟示，我看是死定了。」

嫉妒的負面能量，再一次讓黑暗遮蔽她的心，她把那個女人扔進了銅棺，讓她的靈魂隨著鮮血流入異界。

一番殺戮之後，她心中善良的那部分和黑暗的部分達到了平衡，互相制約，每天都在痛苦地鬥爭。所以她把自己留在聖宅中。

路上的行人，哦，不是行人，應該說是路上的枉死鬼們，目光獃滯，只顧向前走。

堂上官員聽到我說話，端詳了半天，說道：「表弟，想不到你我二人還有相見之時啊。只不過你為何到了此處？」

青窈好奇地在二樓注視著這一切，她從來沒見過世界上有人吵架，說話這麼大聲。

臭魚搖搖頭，苦笑著說：「大風大浪都過來了，最後小河溝里翻了船，我操！」

她的靈魂沒有進入「門」內的異界，執念和怨恨把她留在了「門」與異界之間，那裡充滿對於死亡的悲傷與恐懼，以及對這個世界的無窮怨恨。

胖鬼差可能以前還真是在機關工作的幹部，顯然是聽慣了奉承話，馬上就美得飄飄欲仙，嘴裏還謙虛起來了：「哎呀……這個這個，都是離不開黨和人民的培養嘛，你這個小同志，不要搞什麼個人崇拜嘛，咱們隨時要保持先進性啊。驕傲和自大這兩個壞思想，你一不小心它就跑出來作怪。」

儀式必須舉行，下一任聖女年紀太小，達不到要求。即使青窈的靈魂不合格，也要冒險試一下。

放神的儀式，必須在當天夜裡舉行，然而族長發現了最可怕的事，聖女的心失去了神聖的平靜狀態。大怒之下，族長帶人暗中殺了這個年輕人，並把他的靈魂毀滅。

我們不忍去看青窈的靈魂進入「門」中的慘事，於是問陳老頭討了紅線銅鏡，又問明了枉死城中的種種事由，最重要的是問清楚了城中柳樹的所在，到時候找不著，可不是鬧著玩的。

連續兩天那個年輕人都來，最後一天他看見了在樓上注視他的青窈，年輕人在樓下和她講話。

身體似乎被分解成無數碎片，以超越光速的速度飛行，然後在空中重組。

我心中暗自擔心，不過那幾個鬼差還是向我們走了過來。

書樓古墓聖宅這一地區，只有族長和聖女可以進出，其餘的族人要先得到准許，否則任何人不準進入禁地。

我怕再打幾下，臭魚就要嗝屁著涼了，情急之下，也顧不上別的，張口就喊：「大人饒命啊，我們從實招來，其實……其實我們是……火星人。」

我覺得有件重要的事要說，但是怎麼也想不九-九-藏-書起來，抬頭看了看牆上的鍾錶，指針是兩點整。

世上一分鐘，「門」內如萬年，青窈原本單純聖潔的心，變成了狂暴的惡靈。在「門」的震動下，這個復讎的惡鬼又爬了回來。

它這次恨極了臭魚，張口就咬斷了臭魚腿上的紅線，然後轉身逃走。

我問陳老：「如果是這樣，那隔二十幾年之後，『門』再一次震動，怎麼辦？」

不由分說，我們被帶到了城中一處所在，一名官員坐在堂上，厲聲喝問：「你二人是什麼人？」

青窈是個孤兒，從小和爺爺一起長大，她還有個弟弟。

巨大的恐懼，嚇得陸雅楠的亡靈化作成一團氣體，慢慢地被風吹散。

以策萬全，你們每個人胸前背後在衣服里都掛上銅鏡，銅鏡可以照出亡靈死亡時的情形，惡鬼一見之下，就會被自己死時的樣子嚇得魂飛魄散。

我聽到她果然殺了藤明月，但是不知為什麼卻恨不起來，心中只是感到她太可憐了。藤明月也太可憐，這個世界上的每一個人都太可憐了。

我點點頭，仍然說不出話，臭魚的身體逐漸變成一團氣體，和陸雅楠一樣消失在空中。

這個年輕人是美籍華人，來中國考察古迹，他發現了這個與世隔絕的村莊，被這裏的神秘深深吸引，他經常笑，村裡幾乎沒人會笑，青窈不明白他為什麼喜歡笑，他還對青窈講了很多新奇的事情，什麼電視機啊、音樂輪船、太空梭、貓王之類的，全是青窈連想都想像不到的事物。

青窈從小就很善良聰明，她有一種責任感，她雖然不知道天下蒼生是些什麼，但即使是只為了村中的親人夥伴，自己的犧牲也是值得的。

此時，青窈終於覺悟了，她的靈魂得到了凈化，黑暗的負面能量完全消失。

雙方各敘別來之情，原來那日在拘留所一別之後，0311心愿已了，到了陰世，由於他忠孝仁義，被任命為這城中的判官。

我繼續對胖鬼差說：「您說美國總統也夠沒腦子的，他要是請您去抓拉登，那老小子還能跑哪兒去啊，首長您可真是文武雙全啊。」

我對臭魚說道：「不能死在這，咱們即使只有百分之一的機會，也要試一試，咱們死了倒也乾淨，可是阿豪和咱們的父母，誰去給他們養老送終？」

直到有一天，她見到幾個人進入了村莊，其中一個人就是當年她所愛的年輕人。她心中的黑暗也開始逐漸消失，她在後邊悄悄地跟著他們，直到她看見她所愛的人對另一個女人動手動腳。

臭魚又問道：「那枉死城裡都是什麼人？咱們能不能見到阿豪？」

隨後，陳老頭辭別我們自行去準備儀式https://rｅａｄ.９9ｃｓｗ.ｃｏm，我和臭魚裝備齊整，找到藥鋪旁的柳樹，拴好紅繩，轉起了圈，轉到最後一圈的時候，二人覺得腳下忽然踏空。

臭魚破口大罵，我給他包紮了傷口，還好他皮糙肉厚，掉塊肉也不算什麼。

二人正得意中，忽然身上被幾隻手抓住，隨即被繩捆綁，原來那幾個鬼差去而復返，把我們兩個捉了起來。

那個年輕人的要求沒有得到允許，族人把他趕出了村子。

我看著那城說道：「不知道，我也是頭一回聽說還有這麼個地方，從這名字上來看，枉死城裡的鬼可能都是些非正常死亡的人，就是說不是壽終正寢的。可阿豪的靈魂卻被卷進了黑洞的旋渦。」

這個年輕人是誰？膽子很大。青窈沒有管他，只是靜靜地看著他的一舉一動。整整一天，沒有心思讀經書。

陳老說了一個方法：

於是臭魚說道：「你已經付出相應的代價了，下輩子好好做人吧，你還有什麼心愿嗎？我們回去幫你完成。」

從此以後，她不得不和爺爺弟弟分開，一個人住進了古墓邊的大宅，除了每天上眠經樓看書之外，再也沒有去其他任何地方的自由。

這時被臭魚踢下石樑而死的黑貓亡靈突然出現在臭魚身後。

青窈很喜歡這兩樣禮物，她忘了聖女的心是不允許有波動的，她已經愛上了這個年輕人，此刻她喪失了成為聖女的資格。

胖鬼差糊裡糊塗地和我們二人揮手告別。

臭魚心想，都這時候了，反正要想活命就得掄圓了吹，於是大聲說道：「我們二人乃是美籍華神，來你們這考察學習，交流技術。有玉皇大帝發的護照，你們竟敢無禮，待我回去，告訴你們上級有關部門，讓你們這些傢伙全部下崗。」

這條路就是以肉身的形態從陰間出去，走黃泉之途，再從陰間回到現實世界，這樣就能避開時空的亂流。

我們得以脫身，找到個僻靜地方哈哈大笑，臭魚說：「這傻×，日他大爺的，他他媽的真拿他自己當領導了，哈哈哈哈。」

由於她被選為聖女時的年齡已經有六歲，時間緊迫，有更多的事要進行準備。

我二人緊走兩步，趕上前面的陸雅楠。

我又回到了現實世界，然而在我從地上爬起來的一瞬間，我的身體像是被一個力量吸住，向上面掉下去，我腦中忽然靈台清明透徹，我明白了啟示中的旋轉圓圈是什麼意思了。

我突然想起一事，問道：「陸雅楠，你做過什麼對不起自己良心的事嗎？」

然後你們到枉死城中的一個地方，找到另一棵柳樹，逆時針轉三圈，再順時針轉三圈，就能回到現實世界，也就是能抵達我們村子結界的外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