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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北大荒狼災記 五、今夜有暴風雪

第一章 北大荒狼災記

五、今夜有暴風雪

兩頭巨狼趁機躥上了頂棚,齜著狼牙作勢欲撲,白旗等人知道再也守不住了,心中萬念如灰,混亂中不知是誰把煤油燈撞倒了,從頂棚的口子上掉進了屯穀倉,正落到堆積成山的草垛上,轟的一下引發了大火,烈焰翻滾升騰,將已經爬上頂棚的那兩頭餓狼嚇了一跳,扭頭躍了下去,周圍的群狼也紛紛退開幾步,狼的天性怕火,雖然處在酷寒的風雪中,也不敢過分逼近。
漫天風雪之中,這隻老狐狸和小黑狗,還有白旗小地主等四個人,伏在屯穀倉的夯土牆上,身後是烈火濃煙,周圍是多得數不清的餓狼,四個人心裏明白已經到窮途末路,都做好死的打算了,就在這麼個時候,圍困屯穀倉的狼群忽然一陣大亂,白旗等人在高處看下去,只見茫茫風雪中跑來一群野狗,當前一條大黑犬,正是此前跑走的烏蘭,它身後是幾隻與它種類相似的巨犬,最大的跟驢差不多,再往後跟著百余條普通的野狗,闖進狼群里到處亂咬,由於是從下風方向迂迴過來,群狼並未發現,等回過神來,已經有一大片狼被野狗咬死了,其餘的紛紛齜出獠牙,撲上去同那些野狗廝咬在一處。
成百上千的餓狼正冒著風雪逼近屯穀倉,白旗暗覺奇怪:「狼群擁過來是想推倒夯土牆?那可是自不量力的作風,難道我們高估了這些狼?」但是很快白旗就看出了狼群的意圖,第一排巨狼人立起來,趴在屯穀倉的土牆上,第二排蹬著前邊的狼頭又往上爬,白旗抬頭看了看頂棚,驚呼一聲:「哎喲!」
四個人這才明白老狐狸為何突然變得緊張不安,它的嗅覺遠比人類敏銳,開始看得出屯穀倉能擋住狼群,所以有恃無恐地趴在草垛上喘歇,此時發覺狼群中有狽,立刻感到大禍臨頭,看來這屯穀倉守不住了。
犬類按體型大小分為三類,最大的稱呼獒,中常的是犬,最小的才是狗,後來犬和狗逐漸被人們將稱呼混淆了,這三大類里又各分無數品種,獒有獒王,犬有犬九-九-藏-書王,《犬經》有言:黃身白耳是犬王,能聚金珠萬兩財;舌上再加三點黑,出自靈山護佛門;此犬從來世間稀,風吹無淚更為奇;登山捕獵似虎狼,下海拎魚勝蛋拿。
屯穀倉的通風孔不是碉堡的射擊孔,白旗站在梯子上沒法用步槍向外邊射擊,但他和小地主、尖果三人一聽「狼軍師」三字,頓時醒悟過來,同聲驚呼道:「狽!」
眾人深知外面風雪太大,一旦失去了屯穀倉,到了冰雪覆蓋的荒原上,一轉眼便會讓狼群撕碎吃掉,只有設法守住屯穀倉,才有機會生存下去,可是誰都想不出狼群會怎樣展開進攻。
屯穀倉里的乾草著起了大火,迫使四個人撤到頂棚邊緣,此刻雪片已像鵝毛般大,藉著風勢鋪天蓋地的降下,倉內煙火升騰起來,又被風雪壓住,還威脅不到趴在牆圍頂端的白旗等人,反倒暫時擋住了狼群的猛撲。
白旗立刻醒悟了,狼群是要爬到屯穀倉頂棚上去,上面木架子之間鋪的全是稻草,不比周圍的夯土牆堅固結實,他急忙招呼小地主等人,快到高處防禦,趁現在還佔有地勢之利,千萬不能讓狼群爬上來。
白旗等人在屯穀倉的高處藉著火光,能看到這場突如其來的惡戰,他們曾經聽說過北大荒邊緣的林海中,有成群出沒的野狗,大多是以前獵人或牧民丟棄的狗,隨著兵團開荒,這些野狗退進了森林深處,很少能再看到了,牧區的黑狗烏蘭似乎與野狗的首領相識,它察覺到狼群逼近17號農場,明知自己抵擋不了,也無法及時搬來援兵,竟到林海深處找來了這群野狗,在千鈞一髮的緊要關頭趕了回來。
以前有個成語叫「狼狽為奸」,狼性貪婪兇殘,也足夠狡詐,但狽卻更為陰險,一肚子壞水,狼群想不出的辦法它能想出來,相當於狼群里的軍師。古書里很早就有關於狽的記載,但是這麼多年以來,真正見過狽的人卻不多,也不是每個狼群里都有狽,狽本身就非常稀有罕九九藏書見,相傳只有狼和狐狸交配,才會偶然產下這樣的怪物,實則不然,狽這東西像狼,但不是狼,常跟狼群一起出沒,還有不少人把斷了前腿兒不能行走的狼,誤當做狽。50年代中國東北和內蒙古地區開展打狼運動,曾捕到過一隻狽,後來發現是斷了前腿的狼,可以說狽幾乎絕跡了,只是它的特徵很明顯,白旗等人也在北大荒聽到過這些傳說,一看巨狼背上的那隻野獸,就知道是狼軍師了。
尖果不想讓那條小狗被活活燒死,白旗狠心阻攔,兩個人一個拽一個掙,趴在夯土牆另一側的陸軍和小地主聲嘶力竭地大聲呼叫,可叫喊聲都被暴風雪淹沒了。正在這亂得不可開交的時候,就看那隻老狐狸嘴裏銜著小黑狗,順著木梯冒煙突火逃上頂棚,身上的狐狸毛都被火燒著了。
白旗等人死中得活,但凍得肢體麻木,勉強爬回地窩子,通過電台求援,直到三天後狂風暴雪有所減弱,邊防軍的騎兵才趕來接應,穿越國境而來的狼群終於被全部剿滅,這四個人里小地主傷得最重,腿部凍傷壞死,不得不被迫做了截肢,好歹這條命是保住了。
小地主仍不相信:「不管狼頭再怎麼結實,它能把這麼厚的夯土牆撞個洞出來?」
白旗告訴陸軍先從梯子下去,跟小地主一起趕緊將步槍子彈裝好,又讓尖果也拿了叉草的鐵叉防身,隨時準備擊退闖進屯穀倉的餓狼,布置好了再次從通風孔向外觀察狼群的動向。
這時天色越來越暗,暴風雪呼嘯著掠過17號農場,白旗百忙之中往下看了一眼,就見下面是無數雙碧綠貪婪的狼眼,那是擠不到近前的餓狼們,正仰頭望著屯穀倉上的活人,看得人頭皮子都跟著發麻,兩條腿止不住地打戰。
白旗這四個人都看得呆了,根本不敢相信眼前所見。狐狸和狗本是天敵,狐狸連狗的氣味都難以接受,但或許是這老狐狸的崽子不久前死了,母性的本能讓它不忍心看小黑狗命喪火窟,又或許是要依靠眾人抵九_九_藏_書禦狼群,總之冒著九死一生的危險,拚命把小狗叼到了高處。
《犬經》里此類記載非常多,關於犬的品種也很全面,幾乎囊括了古代中國所有的名犬,不過東北這種近似怪獸的巨犬,卻在《犬經》里找不到半個字,顯然是來自異域,自古被荒原上的獵人視為「魔犬」。
再有一則申冤狗:絨毛斑犬尾如球,跟隨主人去買油;路遇強徒刀砍死,屍骨埋在荒野丘;咬牙切齒含悲淚,為主申冤要報仇;跟到賊家方駐足,知其下落轉回頭;一路急走歸家內,跪見主母淚雙流;主母不明是何意,忙呼僕婦問因由;畜生何事泣悲涕,在我跟前亂磕頭;抑或途中遇兇險,定是你主被人謀;狗帶主母出家去,尋屍報官找賊門;清官勘問無差錯,明正典刑斬賊頭;遂料此犬天下少,究明主凶報冤讎。
陸軍絕望地說:「小地主兒,你不知道狽的狡猾,狼群現在一定能想辦法進來,到時候就是咱們的死期。」
為首那條巨犬猛如虎豹,身上被幾頭惡狼死死咬住了不撒嘴,身上鮮血淋漓,依然在狼群中縱橫來去,每一口咬出,那鋒利的牙刀就能切斷一頭惡狼的喉嚨,那隻不能行走的狽和群狼的首領也讓它一口咬死了,直到身上的血流盡了才倒下。
這時尖果打斷了兩人的爭論,原來站在梯子上的白旗,發現外面的狼群有所行動了。
西伯利亞平原上的狼群沒有天敵,也許這種說法並不准確,相傳蒙古有一種熊頭虎軀的巨犬,可以屠滅狼群,其血統極為古老,最初也是生活在西伯利亞,不過幾百年前在西伯利亞滅絕了,中國東北在五六十年代還能見到這樣的巨犬,這些年也看不到了。記得有本《犬經》,曾詳細記載了各種各樣的犬類,其總決為:白犬虎紋主富貴,若然臀白禍先招;渾身黑色全無白,凶邪遠逐不相擾;眉黑身白是禍胎,主人破財家道衰;入門不久家大亂,耗散黃金萬兩財;白犬黃眉宜淡色,逢凶化吉無蹤跡;若然兩道九*九*藏*書黃眉現,諸吉不蹈禍自來;遍身白色尾頭黃,定主興隆大昌吉;此犬世間稀少有,興家發跡入門庭;黃黑原來各異形,白前二足主人旺;黑身本是邪妖怪,黃犬生成家道寧;黃犬黃眉生喜色,白絨獅犬世間多;黑絨烏犬主人富,未審斑獅意如何。古代有《貓經》,也有《犬經》,《貓經》咱們就不提了,單說這本《犬經》里除記載了各種各樣的犬類,還提到了有很多與狗相關的奇聞異事。
陸軍差點從梯子上掉下去,忙抓著白旗的胳膊說:「快快,趕快用步槍打死它……」
狼群雖然兇惡,但一來猝不及防亂了陣腳,二來狽讓那巨犬給咬死了,頃刻間死傷無數,其餘的幾百頭餓狼嚇破了膽,只得四散退去,眨眼間消失在了暴風雪中,野狗也幾乎都死光了,這一場血戰殘酷至極,黑犬烏蘭也與一頭惡狼同歸於盡,一狼一犬咬住對方至死也不肯放鬆,荒原上橫七豎八的死狼死狗,這些屍體和鮮血很快就讓雪片掩埋住了。風雪呼嘯的北大荒17號農場里,只剩下四個人以及一隻老狐狸一條小黑狗還活著,老狐狸身上的毛被燒掉了好大一片,它頭也不回,拖著受傷的軀體消失在了茫茫風雪之中。
《犬經》里最後一篇是「義犬」,不是指某種犬叫這個名字,而是收錄了古往今來許多忠犬護家救主的傳說,比如有一則救主狗:頭似葫蘆耳似鈴,圓珠光亮迥無瑕;蜂腰乍背聲如吼,尾若拖綸身若蝦;此犬原來得為上,不比村莊守家門;曾隨獵戶荒郊外,但見狐騷獲捉拿;某日登山臨曠野,火燒林內起烈焰;主人睡卧半山坡,酒醉不知骨肉焦;此犬世間稀罕有,高聲嘹亮喊喧嘩;主人沉睡不知曉,四足不停爪亂扒;刨開土溝隔山火,泥漿水土並積砂;終身不惜艱辛力,搭救主人正是它。這是說有條獵犬隨主人進山,主人喝醉了酣睡不醒,獵犬發現起了山火,招呼主人不起,此犬頗通靈性,在主人身邊挖出一條隔火溝,救主美名流傳天下。
白旗一https://read•99csw•com個人一條槍,只能擋得住一個方向,另外三個人也相繼爬上來助戰,子彈用光了就拿槍托去砸,人和狼都殺紅了眼,全然忘卻了寒冷與恐懼。
白旗身上沾染的狼血都凍住了,衣服也被撕開了幾條口子,身體因寒冷變得麻木僵硬了,感覺不出自己身上有沒有傷,正要低頭察看,卻見尖果要攀著木梯到屯穀倉下面去,趕緊將她拽了回來。風雪一陣緊似一陣,向站在身邊的人大聲喊叫,對方也完全聽不到了,不過白旗知道尖果想做什麼,那隻小狗還留在屯穀倉里,這大火一起,必然難以倖免,但底下火勢太大,冒死下去不但救不了那隻小狗,連自己的命也得搭上。
白旗置身高處,耳中只聽狂風嗚嗚怪叫,風大得好像隨時都能把人捲走,眼前白茫茫的一片,他只好背上步槍,手足並用往前爬行,到邊緣小心翼翼地往下探頭看去,就見有幾隻惡狼的前爪已經搭上頂棚了,連忙摘下步槍對準狼頭射擊,槍聲完全讓狂風淹沒了,而中彈的惡狼則翻著跟頭滾了下去,其餘的巨狼前仆後繼,一波接一波地蜂擁而上。
小地主把步槍子彈裝滿,背倚著夯土牆做出負隅頑抗的架勢,提醒白旗子彈只夠打一輪,隨後喃喃自語道:「屯穀倉的夯土牆又高又厚,狼群本事再大也進不來啊,咱沒必要這麼緊張吧?」
四個人本來又冷又餓疲憊不堪,此時為了求生,就跟剛上滿發條一樣,搬著梯子迅速爬上頂棚,白旗首當其衝,把帽子圍脖都系嚴實了,頂著如刀的風雪,蹬到屯穀倉的頂子上,這裏只有鋪著木板的架子能踩,有很多隻蓋了稻草的地方,一不留神走上去就得掉到屯穀倉里,那下面雖然堆積著草垛,可掉下去再爬上來,就沒時間抵禦狼群的進攻了。
除了好犬,當然也有惡犬,其中有一種敗主的妖狗,養之不吉,近之不祥,《犬經》里說:白狗黑眉身帶綸,吉去凶來時不息;衣冠盜竊四鄉井,變做主人奸主母。聊齋和包公案里都有「妖狗」的故事,情節也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