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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表哥撿到的寶物 第二節

第九章 表哥撿到的寶物

第二節

我表舅媽擔心表哥跟那些不三不四的社會小青年混,也是為了不讓表舅整天跟他發脾氣,便讓他到鄉下親戚家幫農,等家裡給找著合適工作再回來。
那天晚上表哥還如往常一樣守著瓜田,夜深月明之際,又聽遠處有小動物啃瓜的聲音。他白天光顧著端詳那隻蛤蟆,忘了預備爆竹。沒辦法只好拿著手電筒和獵叉,先隨手將蛤蟆壓在瓦罐底下,然後罵罵咧咧地跑到瓜田深處去趕。離近了用手電筒照到一個小動物,是田鼠是貓鼬他也說不清楚,反正毛茸茸的,瞪著綠幽幽的兩隻小眼,根本不知道怕人,就在那跟手電筒光對視。
表哥上的是技工學校,學鉗工,80年代工人是相當不錯的職業,工資鐵杆莊稼似的按月發放,不遲到不曠工便有獎金,福利補貼之類的待遇也好,混夠了歲數一退休,國家還管養老送終。
所以看瓜的人往往備下若干爆竹,等夜深人靜的時候,聽到瓜田裡傳來牙齒喀嚓的細微聲響,就點個炮仗,遠遠九*九*藏*書地扔過去,砰的一響,那偷著啃瓜的小動物便給嚇跑了。倘若沒有鞭炮,則需握著獵叉跑過去驅趕,這是最折騰人的。
其實三條腿的蛤蟆並不是沒有,人也不都是兩條腿的,或許只是蛤蟆中的畸形而已,表哥又非物種學家,是不是蛤蟆尚且還說著。不過據表哥所言,他開始覺得好玩,就把蛤蟆養在瓜棚里,每天喂些蟲子,倒也養得住。幾天之後,發現三條腿的蛤蟆還有個怪異之處,每逢子午兩個時辰,這蛤蟆就咕咕而叫,與電匣子里所報的時間一毫不差。平時怎麼捅它也是一聲不吭,如若整天都沒動靜,那就是要下雨了。問村裡人村裡人無不稱奇,都說住這麼多年從沒見過這玩意兒。
至於鉚工焊工需要吃些辛苦,趕上有活了,工作量比旁人都大。電工同樣是技術工種,居家過日子也不乏用武之地,哪家電錶燈管壞了,免不了要麻煩懂電的師傅,所以電工很吃得開。不過以前的人們大多認為,帶電就九-九-藏-書有危險,你雖然有防護措施絕緣手套什麼的,可萬里還有個一呢,萬一哪天出了點差錯,那就是要命的事。這不像別的活,胳膊碾進車床了大不了截肢,至少還能留下條命,電工一出事都是大事,因此電工也給列為二等了。
表哥到農村是投奔他大伯,夏天幫著守瓜田,晚上都住在野地間的瓜棚里。鄉下人煙稀少,河網縱橫,不過也沒什麼兇殘的野獸和賊偷,夜裡啃瓜的都是些小動物,比如獾、刺蝟、鼬、狸、田鼠之類的。別看是些小傢伙,卻極不好對付,用毒下套時間長了就不管用了,最可恨的是到處亂啃,遇上一個瓜啃一口,一圈轉下來會有很多瓜秧被啃斷,你告訴它們偷著啃瓜犯法它們也聽不懂,給嚇唬跑了轉頭又溜回來,防得住東邊防不住西邊,十分讓人頭痛。
表哥合計得挺好,打算等有車來村裡拉瓜的時候,就搭車把蛤蟆帶回家去,那時已經有經濟意識了,知道這玩意兒沒準能換錢,沒想到當九九藏書天夜裡出事了。
那年夏天,表哥天生膽大,守看瓜田的時候,意外逮著只蛤蟆。兩條腿的活人好找,三條腿的蛤蟆難尋,這蛤蟆就有三條腿,後面那條腿拖在當中,並不是掉了一條後腿,也不會蹦,只能爬。以往有個劉海戲金蟾的傳說,那金蟾就有三條腿,俗傳可招財聚寶,見了便有好事。
那時有青年點,相當於小便利店,賣些雜貨之類的商品,待業青年可以去那實習,但不算正式職工,什麼時候找著工作了什麼時候走人。表哥連青年點也不願意去,怕被人笑話,把我表舅氣得拿了鐵鍬追著他滿街打。
當時有句話評價廠子里的各個工種,說是「車鉗銑沒人比,鉚電焊對付干,要翻砂就回家」,這話怎麼講呢?當工人最好的是干鉗工、車工或銑工,鉗工保全都是技術活,晃晃悠悠到處走,比較自在,而且那手藝荒廢不了,什麼時候都用得上;車工銑工則是整天守著車床銑床,耗時間卻不用走腦子,有活就乾沒活也是隨https://read.99csw.com便歇著,在車間里看報紙打撲克喝茶,所以這三個工種最舒服,廠里的人都想做。
我表哥以為這地方有寶,不顧渾身是汗氣喘吁吁,又使勁往下挖,據他描述,挖開那窟窿的一瞬間,看到裏面密密麻麻,有上百雙冒綠光的小眼睛,都是先前逃進去的那種小動物,什麼東西多了也是嚇人,嚇得他兩腿都軟了,隨即感到洞中有股黑煙冒出來,臉上如被鐵鎚擊打,叫都沒來得及叫一聲,頓時便躺到地上人事不省了。
天亮后表哥被村民發現,找來土郎中用了草藥,他全身浮腫,高燒昏迷了好幾天才恢復意識,跟別人說夜裡的遭遇卻沒人信,聽當地人說他先前看見窟窿里有暗紅的霧,很可能是那小動物放出的臭氣,會使人神志不清,此後看到的情形也許是被迷了,而表哥捉到的那隻蛤蟆,由於被他隨手壓在瓦罐底下,醒來再去看早就死了多時,又趕上夏天酷熱,都已經腐爛發臭了。
「要翻砂就回家」,這話說得再明白不過了,廠子九*九*藏*書里最苦最累的活就是翻砂,干這個工種還不如直接回家待著。我表哥學的鉗工,初時本想混一輩子大鍋飯,無奈家裡沒關係沒路子,廠子不看專業,硬給安排了翻砂工。湊合幹了幾個月,差點沒累吐血,實在吃不住那份辛苦,又託人轉到了麵粉廠。工作了也沒多長時間,嫌那地方粉塵太大,容易得肺結核,索性蹲在家裡當了待業青年。
我聽表哥講這段經歷的時候,腦海里每每都會浮現出魯迅先生筆下的少年閏土,閏土提著獵叉,在月光下的瓜田裡追逐某種小動物的身影,好像與表哥十分相似,不過我表哥在瓜田裡的遭遇卻和少年閏土大為不同。
表哥拿叉子去打,那東西躲得機靈,嗖一下就躥到田埂上去了,表哥在後邊緊追。趁著月色明亮,追出好一段距離,就看它順著田埂鑽進了一個土窟窿,表哥當時是受擾心煩,想把那洞挖開來個斬草除根,弄死了落個清靜,不料想土窟窿越挖越深,刨了半天還不見底,卻隱隱約約瞅見深處似乎有道暗紅色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