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到了我家樓下，陸勵成幫我搬行李，保安和我打招呼：「蘇小姐回來了？男朋友沒去接你嗎？」

我的異常反應終於讓Peter將目光從陸勵成身上轉到了我身上，陸勵成卻沒有任何反應。

我笑，「你這個架勢，似乎也被人教育過怎麼喝茶。」

打過盹后，人清醒了不少，Peter又實在能說，一路上一直沒停過，所以我只能閉目養神。Peter先到家，等他下了車，我暗暗舒了口氣，我的耳朵終於可以免受摧殘了，這隻聒噪的青蛙，將來他找老婆可要找個不愛說話的。

雖然之前就聽聞公司會安排人來接機，可沒想到來的人竟是陸勵成。Peter和我傻了眼，陸勵成倒是泰然自若，接過我手中的行李推車就往外走。

他苦笑，「做我們這行，整天乾的事情不是拉著這個客戶遊說他賣掉他的某個產業，就是拉著那個客戶遊說他最好買某個產業。我們私底下戲稱自己是皮條客，可不得十八般武藝都會一點兒，才能伺候得客戶高興。」

陸勵成站在屋子中央，看來看去，不知道該坐哪裡。我把墊子拿給他，指指地九-九-藏-書毯，不好意思地說：「只能請你學古人盤膝席地而坐了。」

在我的記憶里，這絕對是一句我們中國人常用的客套話，往往並不含邀請的意思，尤其當表述第一遍的時候。沒想到陸勵成竟然真把它當成了邀請，隨著我走進屋子，我只能去尋茶壺煮水泡茶。

一個星期後，轟隆隆的飛機飛躍過太平洋，將我帶回了朝思暮想的北京。

走在我前面的陸勵成腳步猛地一頓，我正心慌意亂又甜蜜蜜的，差點兒撞到他身上去。可沒等我問他怎麼回事，他又大步走起來，我也只能趕緊拖著行李跟上，一邊和保安說話：「回來了，我朋友來拿蘋果了嗎？」

二十多個小時后，他的回信到了。

等電梯門關上，我有點兒心虛地瞄著陸勵成，不過一轉念：我心虛什麼？我有男朋友又不觸犯公司的利益，他又不知道我男朋友是宋翊。於是腰板立即挺得筆直。

「Mike人在台灣，Alex去新加坡出差了，你現在向我大概說一下就行了，周末把工作報告寫好，星期一早晨給我。」

我忍不住抿著嘴角笑，「是呀！夢九九藏書到一個神經病。」偷偷瞥陸勵成，他沒有生氣，反倒也抿著嘴角在笑，目光正從後視鏡里看著我，我反而不好意思再笑，閉上了眼睛。

「宋翊去新加坡出差？什麼時候的事情？」消息太過意外，我忍不住失聲驚問。

我的房子很小，使用面積總共不到四十平方米，除去衛生間、開放式廚房，就一個房間，一張大床，一個連著書架的大電腦桌，一把電腦椅，沒有沙發，也沒有椅子。床前有一截羊絨地毯，我買了幾個軟墊子隨意地扔在上面，既可當坐墊，也可以當靠墊。

Peter瞪大眼睛看看我，再看看陸勵成。我清醒過來，尷尬得不得了，臉滾燙的。陸勵成倒是非常平靜，淡淡地問：「你做噩夢了嗎？」

我立即就坡滾驢，「啊，是！夢見在我睡著的時候，一個人把我帶到荒郊野外，還扮鬼嚇我。」

陸勵成從後視鏡里看著我，眼中有笑意，似猜到我在腹誹Peter。我斂了笑意，正襟危坐，這人變臉比翻書還快，我得提防著些。

投行里做企業重組併購上市的人在外人眼中可是掘金機器，沒想到竟然還九九藏書有這種外號，我聽得差點兒笑翻。

我在酒店裡，抱著筆記本在床上寫信，桌子被九十九朵紅玫瑰佔據。

「那倒不是，大學里經常會去玩一下。」

等到了家門口，我很客氣也很虛偽地說：「太謝謝你了，要不要進來坐一下，喝杯茶？」

我好奇地問：「你還有什麼是為了陪客戶學的？」

等水煮開后，我用一個櫻桃木的托桌捧出茶具上茶。茶具是全套手工拉胚、手工繪花的青口瓷。他看到我的茶具，頗為詫異。我得意地笑，挽回了幾分剛才請他坐地上的尷尬。

我剛想反唇相譏，陸勵成說：「你們兩個倒是很精神，還有半天時間才下班，要不要回去上班？」

「謝謝你，這是我過得最快樂的一個聖誕節。是第一個，但希望不是最後一個。」

「籃球？」

我滿心的歡喜煙消雲散，好像被扎了個洞的氣球，很快就癟了下來，坐了二十多個小時飛機的疲憊全湧上來，我靠著後背，閉上了眼睛。耳邊Peter喋喋不休地說著那幫客戶對每件事情的反應和想法，我心裏想著，難怪宋翊好幾天沒有給我寫信了，原來是太忙了九九藏書。

看著他的信，我在酒店裡又開了一瓶香檳。還有一個星期就要回北京了，我的心充盈著幸福和期盼。

這裏的保安都對我很友好，特意送我們到電梯口，用手擋著電梯門，方便我們把行李一件件拿進去。

「是！」

Peter哈哈大笑起來，「你夢到神經病了？」

「他離開的期間，我暫時負責，有什麼問題和我說一樣。」

我立即閉嘴，Peter也換了一副嘴臉，像小兔子一樣乖，「如果公司需要，我們可以立即回去做工作彙報。」

我驚嘆地說：「一個人的時間花在什麼地方是看得出來的，我以後絕對再不羡慕人家的成功。」

「我……我是說Alex，我……我本來有些工作想和他說的。」

「不用，不用。」

「你回北京后，我們去清華荷塘滑冰。」

我已經迷迷糊糊地睡著，突然想起一件事，立即驚醒，坐起來對陸勵成說：「你不要又把我帶到荒郊野外去！」

他也笑，「以前做過一個客戶，他很好茶，我經常周末陪他在茶館消磨時間，一來二去，略知皮毛。」

陸勵成連著茶托將茶杯端起，輕抿兩口後放下，贊道九*九*藏*書：「很香。」

我怒目看向Peter，他理都不理我，只是徵詢地看著陸勵成。

北京飛機場到市區的路，兩邊遍植樹木，道路又寬敞又新，和紐約基礎設施的陳舊不可同日而語。我凝視著窗外親切的風景，低聲說：「還是北京好。」

第二天一早，宋翊飛回了北京。

我和Peter跟著他上了「牧馬人」，把行李一件件往上摞時，我才有幾分慶幸是他來接我們，他的車又恰好不是什麼寶馬、奧迪，而是有幾分另類的「牧馬人」，否則我和Peter要各打一輛計程車了。

「來了，不過是前幾天剛來拿走的，幸虧天氣冷，倒是都沒壞。」

我一邊給他斟茶，一邊說：「我爸好酒、好茶、好煙，不過前幾年大病了一場，被我媽喝令著把煙給戒了，酒也不許他放開喝，如今只剩下茶還能隨意。我這茶具是他淘汰下來的，本該用來喝紅茶，不過我這裏只有花茶。」

「謝謝！」

我好奇地問：「你的網球也是為了陪客戶學的？」

「你有足夠長的時間嗎？」

Peter「嗤」了一聲表示不屑，「先把沙塵暴治理好，污染控制好，再發展個二十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