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趙山河愣住了。他沒想到，看起來和和氣氣的富貴，說出來的話如此強硬。

「沒了。」趙山河話說完了，覺得很輕鬆。他看富貴的態度，好像並不反對拿10萬塊錢出來的提議。

第二天下午，富貴帶著幾個小兄弟去了紫月亮的一個包間，這是黃老邪和他約定的見面地點。與其同行的，還有犟驢蔣門神。張岳怕富貴吃虧，特地叮囑蔣門神與其同去。

這下，富貴和趙紅兵的殘疾一樣了。只不過，趙紅兵的手指捐給了共和國，富貴的手指，捐給了黑社會。

富貴的右手連手腕被趙山河用全是稜子的石頭塊子砸了至少50下，完全粉碎，血肉模糊，再也沒有恢復的希望。

表哥這兩槍，是給陳衛東、趙山河的生死狀。生死狀，顧名思義，是生是死，憑自己的本事，莫怨天，更莫怨命。

趙山河與趙紅兵截然相反：趙山河是敢惹事兒，但是真的惹火上身了自己先怕了；而趙紅兵則是從不主動惹事兒，但是真的把事兒鬧大了，他比誰膽子都大。趙山河廢了富貴以後自知性命難保，不見了蹤影。

「宋老闆的意思是，既然大家都是道上的朋友，你們拿出點兒錢來，這事兒也就這麼算了。」趙山河還是很會說話的。

「剛才見到你，他就走了。」張岳說。

「姓趙的，你會好好說話嗎？有事兒說事兒，別整那些沒用的。」犟驢蔣門神這幾年跟著張岳囂張慣了，現在聽到趙山河這不敬的口氣，火氣有點兒按捺不住。

那天蔣門神跟著張岳一起見到富貴后，只看了富貴一眼，二話沒說轉頭就走，張岳怎麼叫都沒能叫回來。誰都不知道蔣門神去幹嗎了。

「老蔣，聽人家把話說完。」富貴打斷了蔣門神的話。「你繼續說。」富貴對趙山河說。

「他去燒趙山河家的房子了。」富貴特別了解犟驢蔣門神，他知道蔣門神一定說到做到，尤其是被趙山河激了一句后。

「紅九九藏書兵大哥。」富貴勉強笑笑。

槍，是銀灰色外殼的仿製五四手槍。黑道上的混子用的槍是白色的殼，白道上的警察用的槍是黑色的殼。

「好！新賬舊賬一起算，看你以後拿哪只手捅人！」趙山河說完就拿起石頭砸了下去。

「嗯，走吧！」蔣門神和他的小兄弟翻牆出去了。

趙山河雖然被富貴和蔣門神偷襲，但他終歸是當地的單挑之王，盛名之下，還是有兩下子的。剛被富貴刺中，他就閉著眼睛抓住了富貴抓刀的手腕，用力一扭，就把富貴的手臂掰了過來。同時，他也奪過了富貴手中的刀，隨手架在富貴的脖子上。

那天趙山河帶著幾個兄弟過來的時候，富貴和蔣門神早已沏好茶在那裡等著了。

走出了十幾米的蔣門神回頭望了望從趙山河家冒出的青煙，得意地笑了。跟蔣門神較勁，開玩笑呢？

此時，蔣門神犯了個形而上學的錯誤，他天真且幼稚地認為，這個門好像是個鞭炮的引子，只要點著了一切都搞定。他以為只要把趙山河家的屋門給點著了，那麼趙山河家就自然而然地全被燒了。蔣門神這是電視劇看多了造成的錯誤認識，其實燒房子，絕對是個技術活。

這次，趙山河還沒來得及諮詢清楚究竟是「單挑還是群毆」，就已經被捅了。看來，20世紀90年代的混子和80年代就是不一樣，只要能打贏，不擇手段，而且連選擇題都懶得做了。

好鋼沒能用到刀刃上，蔣門神把汽油全潑在了木頭門上。划起一根火柴，「呼」，門上的火一下躥了起來。離門過近且正在全神貫注燒房子的蔣門神，眉毛、鬍子、睫毛、頭髮全被燎了。「操！」雖然蔣門神被火燎了一下，但是看到火真的燒了起來，他還是十分開心的。

「抓得到嗎？」

趙山河沒答話，推著富貴上了車。趙山河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去激蔣門神這頭犟驢。蔣門神可是說得出就做read.99csw.com得到的。

燒趙山河家房子的是蔣門神。

「誰再上來我就扎了他！」趙山河閉著眼睛，忍住腿上的劇痛吼了一句。蔣門神雖然掏出了刮刀，但是看到富貴被趙山河制住，也不敢上前，怕趙山河暴怒之下真一刀殺了富貴。「老蔣，捅這傻逼！」自幼父母雙亡的富貴絕對是個亡命之徒，如今他雖然被趙山河扭住了手腕一動都不能動，但是依然不服。蔣門神看了看富貴，沒說話，也沒上前。他雖然是頭犟驢，但是不能眼看著自己的兄弟被捅死。「操你媽！反正你們不給錢，今天我就帶他走！」趙山河說著就推著富貴走了出去。「操你媽！你敢動富貴一指頭，我就放火燒了你家！」蔣門神拿著刮刀指著趙山河說。

「我操你媽！」蔣門神揮起茶碗，一杯滾燙的熱茶潑在了趙山河的臉上。

「去吧。」張岳面無表情。

「不用，我自己就能解決。」張岳咬了咬牙。

兩個小時后，張岳見到了臉色慘白、說幾句話就會疼得暈過去的富貴。

富貴雖然一出手必然見血，但他和張岳還是有很大的差距的。換作張岳的話，不可能是朝趙山河的腿上捅，肯定一刀就刺向趙山河的胸口。

「宋老闆的意思是，你們拿出10萬塊錢來，這事兒就這麼算了。你們張老闆家大業大，這點兒錢不算什麼吧。」趙山河被蔣門神頂了幾句，有點兒不舒服，語氣硬了起來。

據說，巴黎夜總會的宋老闆根本沒想到事情搞成了這個樣子，也是心急如焚，到處花錢找人找幫手，希望能找到人制伏張岳或者平息此事。宋老闆找誰都沒用了，此刻的張岳，已經紅了眼。

心裏最難過的是小北京，他看著面色慘白的富貴，眼睛在冒火。他知道，富貴的手如今變成這個樣子，完全是他酒後鬧事所致。但小北京沒說話，他心裏想的，就是抓到趙山河和陳衛東。小北京是頑主，頑主雖然不https://read.99csw.com是黑社會，但頑主一樣重義氣，愛憎分明。事情由他起，他就要負責。

「我和你只是談談，什麼時候說過要賠你們錢？再說，是巴黎夜總會的人先動手拉的申哥，申哥才動的手。後來我看見范進他們要打申哥，我才動的刀。雙方都有錯，憑什麼我們賠錢。」富貴輕聲說完，喝了一口茶，「還有，你說話注意點兒，別滿嘴髒話，我們兄弟幾個脾氣都不太好。」富貴清楚地記得張岳的吩咐：「如果不服，削他。」

「走吧！點著了。」蔣門神的小兄弟可沒蔣門神的膽子，縱火罪可是不輕。

表哥為何如此囂張敢在鬧市中開槍？因為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已經正式轉入黑道程序，絕對不可能再通過白道程序解決，除非真的鬧出了人命。廢掉富貴一隻手的趙山河不可能主動報案，請趙山河去談判的巴黎夜總會的宋老闆也不可能去報案。他們無論誰報案，都會吃官司。因為在這件事中，富貴和范進等人的衝突只能算作鬥毆，而趙山河對富貴的所作所為倒是真能判上個重刑。

「錢，我們是不會給的。」富貴淡淡地說了這麼一句。

「嗯，你繼續說。」

「當心點兒，需要幫忙，說一聲。」這次，趙紅兵沒有勸張岳。雖然一向主張與人為善，但是看到富貴成了這個樣子，趙紅兵也認為此仇不得不報。畢竟，趙紅兵只是相對張岳、李四沉穩一些，但也絕對不是善男信女。

「錢，我們是不會給的。」富貴以同樣的語氣重複了一遍。

趙山河被這杯熱茶潑得滿臉都是，一時睜不開眼睛。同時，他感覺右腿一涼——富貴出刀就是快，一秒之內，拔出卡簧，用兩根手指彈開，捅人，一氣呵成。

「不燒了我們家你他媽的是孫子！」趙山河抓著富貴走了出去。

兩聲沉悶的槍響，不但擊碎了飯店的玻璃和木製的大門，也擊碎了當地三四年以來的寧靜。由於當地公安系統在1九九藏書990年前後大規模地收繳獵槍，繼當年趙紅兵團伙與李老棍子和二虎團伙的連續幾次槍戰過後，已經多年沒有發生惡性槍戰了。

「富貴，來了有一會兒了吧！」一向莽撞的趙山河今天還挺客氣。

當晚，陳衛東飯店的門上多了兩個槍眼。趙山河家失火，但很快被撲滅。

「你好好休息吧。」趙紅兵看著張岳說，「張岳，你打算怎麼辦？」

「我要抓三個人：陳衛東，趙山河，宋老闆。」張岳說這三個人的名字時，又起了眼睛。

這樣不講道理且不愛動腦的人，讓趙山河這個命題者很頭疼。不但頭疼，而且腿疼。

紫月亮是張岳罩著的場子，在這裏，富貴可以算是主場作戰。

轟了陳衛東飯店門的是表哥。他明知道陳衛東和趙山河不在，但還是騎著摩托車到了「青原鹿」飯店，連摩托車都沒下，對著飯店的門口就是兩槍。青原鹿里的喧囂，被這兩聲槍響嚇得鴉雀無聲。

「咱們聊聊上次在巴黎夜總會的事兒吧。是宋老闆找到了我哥陳衛東，我哥讓我來和你談談。雖然說事情是一場誤會，但宋老闆的意思是，不管怎麼說，你們也傷了人，總得意思意思，是吧？」趙山河倒是個痛快人，沒多廢話，直接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張岳，我和你一起去。」小北京說。

「富貴，你他媽的別太得瑟了！別人怕你，我就不他媽的鳥你！」趙山河「霍」地站了起來。

「右手。」富貴絲毫沒含糊。

「你們有點兒太欺負人了吧！不準備賠錢找我來談個雞|巴？」趙山河終於忍無可忍，怒了。

「來啦！我也剛過來。」正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富貴也挺客氣。

蔣門神趕到趙山河家的時候，發現趙山河家裡沒有人。他和他的一個小兄弟提著汽油翻牆進了院子，發現趙山河家的木頭屋門緊鎖。

「那你們打人就白打了？」

「你他媽的動動試試！」蔣門神咆哮。

「哦，那你們是什麼意思？ｒeaｄ•９9cｓｗ•ｃom」富貴的話向來不多。

蔣門神離開幾分鐘后，火就被趙山河的鄰居撲滅了。據說，只用了十幾桶水。

「老蔣呢？」悠悠醒轉的富貴問。

這一次，挑起這新一輪腥風血雨的是張岳。

據說，蔣門神沒能真把趙山河家燒成平地，是因為他放火的經驗不足。他當然知道點火需要汽油，所以打聽到趙山河家住在哪裡之後，他直接帶了10升汽油就趕了過去。

「嗯，還有嗎？」富貴很沉著。

當晚，趙紅兵、小北京、李四、費四等人趕到醫院看望富貴。雖然富貴和他們的交情都不深，但富貴畢竟是張岳的兄弟。富貴躺在床上，張岳坐在旁邊，都一言不發。

「你們捅了三個保安，又傷了一個模特。還有你們那個姓申的，又是他吧！他也太狠了點兒吧！人家拉了拉他，他就把人家打成那德行，現在人家還在醫院里躺著呢。」趙山河一直對小北京當年在飯店外一腳把他蹬飛的事耿耿於懷，只是後來鬧出了人命，他才沒找小北京報復。

「陳衛東和趙山河跑了，但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宋老闆應該還在，今天晚上，我就要去他家找他。」

張岳更不可能去報案，他一向認為江湖恩怨就應該以江湖手段解決。而且，張岳有自信，如果比江湖手段，他張岳可能在當地百多年的歷史上，僅次於一個人，這個人就是他的爺爺鎮東洋。

「白打了。」富貴頭不抬，眼不睜。張岳昨天就是這麼交代給他的。

一小時后，張岳帶十幾個人到了陳衛東的飯店。在飯店裡，張岳沒有看到陳衛東也沒看到趙山河，擔心富貴安危的他當時並沒有砸了陳衛東的飯店。

據說，趙山河當時給富貴出了一道廢話般的問題：「你用哪只手捅的我和其他幾個人？」

「富貴。」趙紅兵伸出自己的右手，向富貴揚了揚，意思是，右手廢了，沒什麼。趙紅兵平時從來都蜷曲著右手，極少給外人看到，今天居然主動把手伸了出來給大家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