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第二十一節

第二十一節

這種大食來的迷|魂|葯粉果然厲害,我不過抓破了李承鄞胳膊上的一點兒皮膚,現在他就睡得這樣沉。
追兵自然還是有的,很多時候大隊人馬從後頭直追上來,我們這樣破舊的牛車,他們根本就不多看一眼,風馳電掣般過去了。每到一城就盤查得更嚴,可是我和阿渡有時候根本就不進城,繞著鄉間的小路而行。一路行來自然極是辛苦,也不知道走了有多久,終於走到了玉門關。
不過現在我和阿渡都是女裝,海捕文告上通緝的江洋大盜可是男人,所以我和阿渡就排在了過關的隊伍里。只是我們沒有過關的文牒,怎麼樣混出關去,卻是一樁難事。
在這世間,誰會比誰過得更痛苦?
他睡得並不安穩,雖然有迷|葯的效力,可是他眉頭微皺,眼皮微動,似乎正做著什麼夢。我輕輕地將冰涼的刀鋒架在他的脖子上,他毫無知覺,只要我手上微微用力,便可以切開他的喉管。
我小心地爬起來,先把襦裙穿好,然後打開窗子。阿渡悄無聲息地進來,遞給我一把剪刀。
只要一出關,就是西域諸國的地界,李承鄞哪怕現在當了皇帝,如果硬要派追兵出關去,只怕也會讓西域諸國嘩然,以為他是要宣戰,到時候真打起仗來,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正因為如此,玉門關內亦張貼了緝拿欽犯的海捕文告,我和阿渡扮成男人的樣子赫然被畫在上頭,不過名字可不是我們倆的。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從前她總逼著我背書,逼著我學規矩,逼著我做這個做那個,逼著我討好李承鄞……所以準備逃跑計劃的時候,我曾經十分小心地提防著她。
忘川冰涼的碧水湧上來淹沒我們,我在水裡艱難地呼吸,一吞一吐都是冰冷的水。他跳下來想要抓著我,最後卻只對我說了這樣一句話。
我坐在燈下,開始仔細地剪著自己的指甲。
這扇門是留給雜役出入的,門外就是一條小巷,我們翻過小巷,越過好些民宅,橫穿東市各坊,然後一直到天快要朦朦亮了,才鑽進了米羅的酒鋪。
我沒弄懂他的意思,領隊便捻著鬍子笑起來,用不甚熟稔的中原話說:「給錢!」
原來只是這一句:「我和你一起忘。」
那人臉上卻毫無愧疚之意,大聲道:「為了贏,不擇手段!」
阿渡將刀遞給我,我看著熟睡著的李承鄞,只要一刀,只要輕輕地在他頸中一刀,所有的仇恨,都會煙消雲散。
領隊的高麗人急了,比劃著和那人求情,說要走就一起走,我也幫著懇求,那人被我們怪腔怪調的中原官話吵得頭昏腦脹:「再不走就統統留下思密達!」
我覺得李承鄞真是狡猾,我便是繞著全天下跟他兜個圈子,仍舊得從玉門關出去,才能回去西涼。現在他派裴照來守住玉門關,挨個挨個盤查,就算是阿渡武功過人,試圖硬闖,這玉門關常read.99csw.com年駐著數萬人的大軍,真要打起來驚動了大軍,我和阿渡只怕插著翅膀也飛不出去。
我又想起了李承鄞,那個小王子,終究是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他的父皇用皇位誘惑著他,他便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
其實他可能也累極了,他的鼻息噴在我的脖子里,痒痒的,他喃喃地說著什麼話,大抵是哄騙我的甜言蜜語。
那人甚是倔強:「要殺便殺,大丈夫行走江湖,既然失手,何必再問。」
不防此時永娘忽然嘆了口氣,扶著膝蓋坐了下來。
我對裴照笑了笑,裴照也對我笑了笑。
我拉著阿渡,掉頭而去。
米羅正在等著我們。她低聲告訴我們說:「向西去的城門必然盤查得緊,只怕不易混出去。今天有一隊高麗參商的馬隊正要出城去,他們原是往東北走,我買通了領隊的參商,你們便跟著他們混出城去。那些高麗人身材矮小,你們混在中間,也不會令人起疑。」她早預備下了高麗人的衣服,還有帽子和鬍子,我和阿渡裝扮起來,換上高麗人的衣衫,再黏上鬍子,最後戴上高麗人的帽子,對著銅鏡一照,簡直就是兩個身材矮小的高麗商人。
在這東宮,原來也有真心待我好的人。
我和阿渡各騎著一匹馬,夾雜在高麗商人的馬隊里,跟著他們出城去。城門口果然盤查得非常嚴,有人告訴我們說城中天牢走失了逃犯,所以九門都加嚴了盤查,最嚴的當然是西去的城門,據說今天出西門的人都被逐一搜身,稍有可疑的人就被扣押了下來,送到京兆尹衙門去了。我和阿渡心中有鬼,所謂的走失逃犯,大約就是指我和阿渡吧。
所有的千難萬險,所有的一切,他原來也知道,他也覺得對不起我。
「我和你一起忘。」
我突然靈機一動,指了指自己和阿渡,學著高麗人說中原話的生硬腔調:「我們兩個,留下。他們走。」
「砰!」
我們都是孤魂野鬼,我們都不曾活轉過來。我用三年的遺忘來苟活,而他用三年的遺忘,抹殺了從前的一切。
我卻沒有了殺人的勇氣。
那些高麗商人氣得面紅耳赤,便欲揎拳打架。校尉看著這些人就要打起來,怕鬧出大事來,更怕這裏堵的人越來越多,連忙手一揮:「就剛才我指的那兩個高麗人不準出城,其他的轟出去!」
這時候天已經漸漸亮起來,街市上漸漸有人走動,客棧里也熱鬧起來,隔壁鋪子打開鋪板,老闆娘拿著楊枝在刷牙,胖胖的老闆在打著呵欠,跟米羅搭訕說話。那些高麗人也下樓來了,說著又快又繞舌頭的高麗話。自從驍騎大將軍裴況平定高麗后,中原與高麗的通商反倒頻繁起來,畢竟商人逐利,中原有這樣多的好東西,都是高麗人日常離不了的。
本來李承鄞讓裴照在我身邊安排了十幾個高read•99csw.com手,可是今天晚上我跟李承鄞打架,動靜實在太大,這些人早就知趣地迴避得遠遠的,我和阿渡很順利地就出了麗正殿。
剪完指甲我又洗了手,確認那些迷|葯一點兒也不剩了,才重新換上夜行衣。
我們伏在夜色中靜靜等候,忽然聽到「嗤」的一聲輕響,若是不留意,根本聽不到。只見一根細竹管刺破了窗紙,伸了進來。阿渡與我面面相覷,那隻細竹管里突然冒出白煙來,我一聞到那味道,便覺得手足發軟,再也站不住,原來吹進來的這白煙竟然是迷香。阿渡搶上一步,用拇指堵住竹管,捏住那管子,突然往外用力一戳。
過了好久他都沒有說話,我慢慢地回頭看,他竟然歪著頭睡著了。
那校尉將我們打量了片刻,又想了想,將文牒還給領隊,然後指了指我們身後的另兩個高麗人,說:「他們兩個,留下。你們可以走。」
那人涕淚交加,連連求饒,說他真的是正當商人,不過一時起了貪念,所以才會這樣糊塗。從前從來沒有害過人,家中還有七十歲的老母和三歲的幼子……是不是每個人都是這樣貪得無厭?這個高麗人想要更多的錢財,官員想要當更大的官,而皇帝永遠想著要更大的疆域。所以年年征戰,永無止息。
我們一群人帶馬隊被轟出了城門,那兩名高麗商人無可奈何地被留在城內。我心中好生愧疚,領隊卻悄悄拉了拉我的衣袖,朝我伸了伸手。
阿渡輕輕地用刀柄敲在高麗人的頭上,他頭一歪就昏過去了。我和阿渡將他綁在桌子底下,然後堵上他的嘴。阿渡比劃著問我要不要殺他,我搖頭:「這個人醒過來也不敢報官,畢竟是他先要謀財害命。就把他綁在這裏吧,我們不能再跟他們一路了,正好改向西行。」
阿渡上前要來救我,裴照悄無聲息地伸手攔住她。李承鄞將我扛在肩上,我破口大罵,然後看到阿渡跟裴照打起來了,裴照的身手那麼好,阿渡一時沖不過來。我大罵李承鄞,亂踢亂咬,使勁掐他的腰,把他腰帶上嵌的一塊白玉都摳下來了,他卻自顧自一路往前走,將我一直扛進了麗正殿里。
「哦,原來用迷香這種下三濫招數也算是大丈夫?」
沒想到她早就看出來了,卻沒有去報告李承鄞。如果她真的告訴了李承鄞,我們就永遠也走不了了。
阿渡倒轉刀背,正撞在永娘的穴位之上,永娘身子頓時僵在那裡,一動也不能動。
我看到永娘獨自站在那裡,手中提著一盞燈,那盞小燈籠被風吹得搖搖晃晃,她不時地張望,似乎在等什麼人。
沒想到這次我們既打不贏,也沒法子收買。
我們同高麗商人一起吃過了餅子做早飯,便收拾了行裝準備上路。這一隊高麗商人有百來匹馬的馬隊,是從高麗販了人蔘和藥材來,然後又從上京販了絲綢茶葉九-九-藏-書回高麗。馬隊在院子里等著裝貨,一箱一箱的貨物被駝上馬背。那些馬脖子上掛的銅鈴咣啷咣啷……夾在吵吵鬧鬧的高麗話里,又熱鬧又聒噪。
我拉了拉阿渡的衣袖,阿渡會意,慢慢拔出金錯刀,悄悄向永娘走去。
領隊的高麗人比劃了半晌,夾著半生不熟的中原話,才讓守城門的人明白,他們在上京遇上家鄉的兩個同伴,原是打仗之前羈留在上京的,現在聽說戰事平靖了,所以打算一起回去。
阿渡搖了搖頭,也不知道是她不知道,還是她沒猜出來。
我們猶是一副不死心的樣子,圍著那人七嘴八舌,這時後面等候的隊伍越來越長,更多人不耐煩了,紛紛鼓噪起來。本來天朝與高麗多年交戰,中原人對高麗人就頗有微辭,現在更是冷嘲熱諷,說高麗人最是喧嘩不守規矩。
這天夜裡我睡得正香,阿渡突然將我搖醒了。她單手持刀,黑暗中我看到她眼睛里的亮光,我連忙爬起來,低聲問:「是李承鄞的人追上來了?」
我瞧著關下的將軍。
我說:「裴將軍,你怎麼會在這裏呢?」
在這世間,遺忘或許永遠比記得更幸福。
這包金葉子,也是她打算給我的。
看到兩山之間扼守的雄關,我終於振奮了起來。
說實話,那畫畫得可真像,李承鄞只見過一次我穿男裝,難為他也能命人畫得出來。
我想到他們有兩個同伴被扣在了城裡,便命阿渡給了他一片金葉子。
我終於想起來,想起三年前墜下忘川,他卻緊跟著我跳下來,他拉住了我,我們在風中急速向下墜落……他抱著我在風中旋轉……他不斷地想要抓住山壁上的石頭,可是我們落勢太快,紛亂的碎石跟著我們一起落下,就像滿天的星辰如雨點般落下來……就像是那晚在河邊,無數螢火蟲從我們衣袖間飛起,像是一場燦爛的星雨,照亮我和他的臉龐……天地間只有他凝視著我的雙眼……我一次一次在夢中重逢這樣的情形,我一次又一次夢見,但我卻不知道,那個人是他。
我說:「現在你可是輸了!」
在這東宮,只有永娘同阿渡一樣,曾經無微不至地照顧過我。
李承鄞還是從後面抱著我,他似乎喜歡這樣抱人,可是我枕著他的胳膊,總覺得硌人。
後來我深悔自己的大方。
我和阿渡躲在一叢翠竹之後,過了好久,永娘還是站在那裡。
從來沒有滿足的時候。
只聽一聲低呼,外頭「咕咚」一聲,彷彿重物落地。我頭暈眼花,阿渡打開窗子,清新的風讓我清醒了些,她又餵給我一些水,我這才覺得迷香的藥力漸漸散去。阿渡打開房門,走廊上倒著一個人,竟然是領隊的那個高麗人,他被那迷香細管戳中了要穴,現在大張著嘴僵坐在那裡。阿渡拿出刀子擱在他頸上,然後看著我。
那高麗人看到金葉子,眼睛里差點沒放出光來。https://read.99csw•com後來一路上,那高麗人時時處處都找借口,吃飯的時候要我們給錢,住客棧的時候要我們給錢,總是漫天要價。我雖然不怎麼聰明,可是這三年來幾乎天天跟阿渡在上京街頭混,什麼東西要花多少錢買,我還是知道的。尋常兩片金葉子就可以買下一間宅子,那高麗人卻吃一頓飯也要我們一片金葉子,把我們當冤大頭來宰。我想反正這些錢全是李承鄞的,所以花起來一點兒也不心疼,再說他們確實有同伴被攔在城裡,讓那些高麗人占點便宜也不算什麼,於是只裝作不懂市價而已。那些高麗人雖然貪婪,不過極是吃苦,每日天不亮就起床,直到日落才歇腳。每日要行八九個時辰,我三年沒有這麼長時間地騎馬了,顛地我骨頭疼,每天晚上一到歇腳的客棧,我頭一挨枕頭就能睡著。
在忘川之巔,當他毫不猶豫地追隨著我跳下來的時候,其實也想同我一樣,忘記那一切。
阿渡將他拖了進來,重新關好門。我踢了那人一腳,問:「你到底是什麼人?」
阿渡扯著我的衣袖,我知道多留一刻便多一重被人發現的危險。我含著眼淚,用力再抱一抱永娘,然後拉著阿渡,瞧瞧溜出了那扇小門。
小心翼翼地不讓指甲里的白色粉末被自己的呼吸吹出來。
他的嘴角微動,似乎夢裡十分痛苦,我慢慢地一點一點用著力,血絲從刀刃間微微滲出來,已經割破他薄薄的皮膚,只要再往下一分……他在夢裡似乎也感受到了這痛楚,臉上的肌肉開始扭曲,手指微動,像是要抓住什麼。他似乎在大吼大叫,可是其實發出的聲音極其輕微,輕得我幾乎聽不清。
裴照。
我們怕露了行跡,天沒亮就離了客棧。騎馬走了好一陣子,太陽才出來,到了下午,在一處集市上將馬賣了,又買了一架牛車,我和阿渡扮成是農人與農婦的樣子,慢慢往西行去。
「你幹什麼?」我不由得問。
我並不緊張,我包里有不少金銀,阿渡武功過人,真遇上什麼事,先打上一架,打不贏我們再用錢收買好了。
我伸出胳膊,抱了抱她發僵的身子,低聲說道:「永娘,我走了,不過我會想你的。」
阿渡拾起刀子,重新遞到我手中。
我伸手按在他的眼皮上,他睡得很沉,一動不動。
我唯恐另有隱情,對阿渡說:「把他拖進來,我們先審審。」
結果他胳膊一伸,就像老鷹抓小雞一般,將我從車裡抓出來了。
「原來是個假裝成商人的強盜!「我又踢了他一腳,」快說!你們到底害過多少人?」
他也明明知道,顧小五已經死了,同我一樣,淹死在忘川里。
混出東宮這種事對我們而言,一直是家常便飯。何況這次我們計劃良久,不僅將羽林軍巡邏的時間摸得一清二楚,而且還趁著六月伏中,東宮的內侍重新調配,早將一扇極小的偏門留了出https://read.99csw.com來。我和阿渡一路躲躲閃閃,沿著宮牆七拐八彎,眼看著就要接近那扇小門,忽然阿渡拉住了我。
而我,其實只不過想要一個人,陪我在西涼,放馬、牧羊。這樣簡簡單單的慾望,卻沒有辦法達成了。
那領隊的高麗人狡猾地一笑:「兩個人,城裡,加錢。」
因為每個人都要盤問,城門口等著盤查的隊伍越排越長,我等得心焦起來。好容易輪到我們,守城的校尉認真驗了通關文牒,將我們的人數數了一遍,然後皺起眉頭來:「怎麼多出兩個人?」
那人還待要犟嘴,阿渡在他腿上輕輕割了一刀,頓時血流如注。他便殺豬似的叫起來,再問他什麼他都肯說。原來這個高麗人看我們出手大方,愈加眼紅,便起了殺人劫財之意,原是想用迷香將我和阿渡迷倒,沒想到剛剛吹進迷香,就被阿渡反戳中了穴道。
我凝睇著他的臉,就算是在夢中,他也一樣困苦。多年前他口中那個小王子,活得那樣可憐,如今他仍舊是那樣可憐,在這東宮裡,沒有他的任何親人,他終究是孤伶伶一個,活在這世上,孤獨地朝著皇位走去,一路把所有的情感,所有的熱忱,所有的憐憫與珍惜,都統統捨去。或許遺忘對他而言是更好的懲罰,他永遠不會知道,我曾經那樣愛過他。
直到我再次想起三年前的事情,我卻並沒有能想起,耳邊風聲掠過,他說的那句話。
永娘的嘴角微張,她的啞穴也被封了,不能發出任何聲音。我又用力抱了抱她,發現她胸前鼓鼓的,硌得我生疼,不知道是什麼東西,我取出來一看,竟然是一包金葉子。永娘的眼珠子還瞧著我,她的眼睛里慢慢泛起水光,對著我眨了眨眼睛,我鼻子一酸,忽然就明白了,她原來是在這裏等我。
我沒有吭聲。
我的腦袋撞在了瓷枕上,好疼啊!李承鄞簡直像扔米袋子似的,就把我往床上一扔。我馬上爬起來,他一伸胳膊又把我推倒了。隔了好幾個月沒打架,果然手腳遲鈍了不少。我們兩個只差沒把大殿都給拆了,內侍曾經在門口探頭探腦,結果李承鄞朝他扔了個花瓶,「砰」地差點砸在他身上,那內侍嚇得連忙縮了回去,還隨手帶上了門。這一場架打得我氣喘吁吁,上氣不接下氣。到最後我終於累癱在那兒了,一動也不想動。我不再掙扎,李承鄞就溫存了許多。
最後車子停下來,車帷被揭開,外頭小黃門手提著燈籠,放了凳子讓我下車。我剛剛一欠身,突然李承鄞下了馬,氣沖沖地走過來,一腳就把凳子踢翻了。嚇得那些小黃門全都退開去,跪得遠遠的。
那人道:「不行,文牒上是十四人,就只能是十四人,再不能多一個。」
我大是驚詫:「米羅不是給過你錢了嗎?」
我的手一顫,刀卻「咣當」一聲落在了地上,阿渡以為李承鄞醒了,急急地搶上來。我卻用手掩住了自己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