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怪了！」爸爸說，「好像我們都被邀請去參加英國國王的加冕典禮，還有盛典后的私人招待會！這可是非同尋常的事啊。」

「我走這麼長的時間，你覺得沒事兒吧？」當她們走到旅店的大堂里時，尼柯爾問女兒。

她笑了笑，走到門口，戴上圍巾，穿上皮外套，輕聲說： 「再見，亨利。」

「這裏面有許多東西讓我們的情報專家也感到迷惑不解。」他聲音低沉地說，「有一件事，卻是我特別感興趣的。」

那天晚上，他們站在等待謁見的客人隊伍里，國王還沒來，熱娜維耶弗已經顯出迫不急待的模樣。

尼柯爾試圖對女兒掩飾自己的情緒。「這是有關我工作的備忘錄。」她撒了個謊，「送信的人犯了個嚴重的錯誤，他不該把這麼重要的文件交給別人，而應該直接送到我手上。」

尼柯爾拆開信，一眼看見信箋上面有一個特別的徽記，趕忙合上信紙，心裏砰砰直跳。

尼柯爾把滑雪板的緣口部犁進積雪裡，忽地急停。

屋子裡很暖和。亨利站在那裡，身後是一個小壁爐。達利掩上了尼柯爾身後的房門，讓她和國王單獨在一起。尼柯爾除下了圍巾和滑雪眼鏡，解開了滑雪服。

雪花紛飛，尼柯爾和女兒熱娜維耶弗手挽著手，朝小山頂爬去。「當我告訴他你是誰的時候，你有沒有看見那個美國人臉上的表情？」熱娜維耶弗笑著，她為母親感到非常驕傲。

「親愛的，英國現在沒有王后，」外公笑道，「除非你指的是太后，他是國王的母親。國王還沒有結婚哩！」

尼柯爾沒有言語，把邀請信前後讀了好幾遍。熱娜維耶弗出去以後，她父親扶著她的肩膀，看著她。

１２點剛過兩分鐘，尼柯爾來到了森林邊上，那裡有一所瑞士山中特有的牧人小木屋。尼柯爾脫下滑雪板，把它插在雪地上，朝小屋走去。不知道從什麼地方，突然鑽出了兩個彪形大漢，其中一個跳到尼柯爾的面前，擋住了小屋的門。

房間里生著火，火苗搖曳，光影閃爍。一個手腳ｈｔtｐs://ｒeａd•99ｃsw.ｃoｍ麻利的瑞士侍者正在替滑雪的旅客們端上暖和身子的熱飲料。看得出來，這種小客店沒有機器人，甚至沒有房間服務。

「亨利，」她終於忍不住了，脫口問道，「為什麼叫我來這裏？一定是很重要的事。英國國王把寶貴的時間消磨在瑞士的一個僻遠雪山上小木屋裡，這很不尋常啊！」

「哦，德雅爾丹女士。」一個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客店的經理從櫃檯里探出身來，「有人要我轉交一封信給你本人。」說著，他遞過來一個很小的普通信封。

「告訴亨利，我不能去。」記得七年前，她就這樣拒絕了達利的建議。

「爸爸真有辦法，他居然成功地讓我從博韋消失了，沒有任何人知道我生了個孩子，直到熱娜維耶弗長到一歲。亨利也沒起疑心，一直到那天晚上在白金漢宮見面時為止。」

尼柯爾禮貌地鞠躬行禮；熱娜維耶弗則一本正經地行了屈膝禮。

「我倒希望你的嘴別那麼快。」尼柯爾的語氣里並沒有責備的意思，「有時候，沒人認識你才真正好哩！」

就像剛才突然出現一樣，他們忽地又隱去了。尼柯爾看見達利像往常一樣微笑著，出現在小屋門口。

她迷惑不解地看著他。

她吻了女兒，看著她進了電梯，這才又走出客店，來到明晃晃的雪地里。

「行了，行了，安靜點，好嗎？」國王趕緊說，「我保證我的動機是好的。你瞧，」他補充說，「你或許並不需要這些情報，雖然我認為這些東西會有用處，但拿著它吧。如果你樂意，也可以扔了它。你是生命科學官嘛，你要怎麼辦都可以。」

尼柯爾和熱娜維耶弗跑過去，看見爸爸正把大段的文字往牆上的大屏幕上送。

「很抱歉這麼遲才通知你。明天必須見見你，正午時，在威斯弗魯卡齊的８號的小屋，一個人來。——亨利。」

「幹嗎不坐下？」他提議道。

記得那天是爸爸在別墅里大聲地喚她。前一天夜裡，博韋下了一場從未見過的大雪。她九_九_藏_書花了好大的工夫，才哄住了熱娜維耶弗，讓她別去上學，留在家裡玩雪。那時，尼柯爾還在圖爾的醫院里工作，同時正等候航天學院的錄取通知。

「你自己要小心，尼柯爾。」他低聲說。

尼柯爾笑了。她喜歡熱娜維耶弗浪漫而富有詩意的語調。無論每天的工作多苦多累，多麼沉悶無聊，她總能在女兒輕鬆活潑的天性感染下，變得開朗愉快起來。一家人就像是一組和諧的三重唱，相濡以沫，共同生活。尼柯爾甚至不願去想在她離開這１００天的時間里，會引起的分離，勾起的思念。

最後，國王到了，他站在尼柯爾面前。

這信箋的徽飾還是那樣，與１５年以前一模一樣。那時，達利·希金斯曾在奧林匹克新聞中心外面請她吃飯。尼柯爾為自己有這麼強烈的情緒反應感到驚訝，她強迫自己把信讀完。

「你好，尼柯爾。」最後，國王輕聲地說，聲音充滿柔情。

尼柯爾感到她的心，就像那壁爐里的「劈啪」燃燒的圓木一樣，砰砰亂跳。一個聲音叫著：告訴他，告訴他；但另一個聲音勸道：理智，沉默。

「你知道嗎，」尼柯爾說，「當我們今天衝下賽道往回走的時候，我忽然覺得難以置信，我真的就要上路？」她用手指著天空，「真的要在兩星期之內，與一艘天外飛來的神秘飛船會面？有時，人的腦筋會在事實面前遲疑動搖。」

國王沒有轉身過來，只是默默地、動情地握住她的手指。他們就這樣靜靜地站了很久。

「是一些有關宇航員身體狀況的機密數據嗎？」熱娜維耶弗問。她經常和媽媽討論生命科學官的職責，在重大的空間行動中，這的確是個令人羡慕和讚賞的角色。

「這些情報，大多數是國際太空署的文件里沒有的。據我觀察，牛頓號的隊員里有不少的不穩定成分。對此，我一時也沒有什麼良策……」

亨利走到房間的一角，說：「我給你一件禮物，祝賀你３６歲的生日。」他一邊說，一邊彎下腰，取了一件東西。

「是的。rｅａｄ.９9ｃsw.ｃｏｍ」她肯定地答道。

聽著，聽著，尼柯爾的眉頭皺了起來。

纜車緩緩地上升。尼柯爾戴上了滑雪眼鏡，這是一個陽光明媚的清晨，與七年前那個一月的早晨並沒有兩樣。

「也許那真的是一場夢。」女兒輕聲說道。

「這些事與你無關。」尼柯爾生氣地打斷了他。對於亨利插手她的工作，她有一種被侮辱的感覺。「你為什麼要胡亂干預……」

「沒事，我們正等她呢！」尼柯爾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尼柯爾一邊核對手錶的時間，一邊想：在那個下午以前，亨利從來沒有見過她。她又檢查了她的滑雪具，然後，從山頂飛快地滑下。

「另外，在學校的網路中心裏收看你們行動的整個過程中，我還會成為全校的中心人物。」熱娜維耶弗補充說，「我已經有了一個計劃，也算作業。我準備根據你的敘述，繪一張拉瑪人的素描。」

「你好，亨利。」她回應道。國王繞過房子中間的躺椅，走近了她，好像很想擁抱她，但她的沉默和冷峻阻止了他。於是，國王只好站在那裡，身子靠著躺椅。

兩人不聲不響地對視著，足有２０秒，或許３０秒鐘，都不說話。剎那間，１５年前那些充滿激|情的日子又重新浮現在眼前，勾起了他們無限的情思和感慨。別，別擾亂這如夢一般的回憶。

「我一直很擔心你們這次行動。開始時，我也不知道這是為什麼。四個月前的一個晚上，我正同查爾斯王子和艾莉娜公主玩的時候，才突然明白是什麼使我不安。我的直覺告訴我，你們的隊員里，有的人有問題。我知道這聽起來好像有點發神經，特別是對我來說，更像是杞人憂天。不過我並不擔心拉瑪本身。我覺得那個自以為是的布朗可能是對的，拉瑪人不會傷害人類。但是，你將與１１個同事關在一起，度過上百天的時間……來吧，拿著這個晶體。我讓我的情報人員收集了牛頓號上的所有１２名人員的檔案材料，也包括你的材料。」

尼柯爾點了點頭。「親愛的，」她對httｐs://ｒeａd•9９csｗ.cｏｍ女兒說，「你最好上樓去給外公說，我要一個人呆一會兒，看看這封信里有沒有需要馬上處理的事。我們還是七點半吃晚餐。」

「好哇！外公，」熱娜維耶弗興奮地說，「我要去！我們可以去嗎？我想見見國王和王后！」

第二天一早，尼柯爾第一個等在纜車候車線上，這纜車一直把滑雪者送上威斯弗魯卡齊山山頂。她同大約二十個滑雪者一道，登上了車窗明凈的纜車。她靠在窗前，看著車門自動關上，心事重重。

「你好嗎？」老人問候道。

尼柯爾搖搖頭，又笑了。熱娜維耶弗的樂觀主義情緒總是那麼有感染力。想起來真是慚愧……

「我很好，達利。」她答道。忽然，她感到自己開始緊張起來，她在心裏罵自己：真沒出息！同時提醒自己，同這位將要見面的國王一樣，她也是個事業有成的人。她鼓起勇氣，走進了小屋。

「你放心，我不會有事兒。」熱娜維耶弗性格快活，從不自尋煩惱，「何況，我每晚還能用可視電話與你說話嘛。通話時，時間差造成的延遲肯定很好玩兒。」她們走過客店裡古香古色的櫃檯。

她慢慢地抽回了手，他轉身深情地注視著她。

亨利趕忙拙笨地安撫尼柯爾。可別把這次會面搞砸了。他走到一邊，坐到壁爐旁的椅子上，背朝著尼柯爾。

當她們接近小旅店的時候，尼柯爾把滑雪板和雪杖挎到另一個肩上。一個很像聖誕老人的男子嘴裏嘟噥一聲「下午好」，從旁邊走過。

尼柯爾笑了，心裏一下子輕鬆起來：「明天才是我的生日哩，你的日子早了一天。但是為什麼……」

他手裡拿著一個數據晶體，遞給她。「這是我所能為你尋到的最有價值的禮物。」他嚴肅地說，「為了它，皇室可是花了不少錢。」

「我要去。」她靜靜地說。

他們的目光重新交織在一起，彷彿有千言萬語。她感到自己禁不住地想撲到他的懷裡去，但內心有一個聲音在警告和阻止。

這時，司儀官大聲地叫著下一位客人的名字。於是，國王只好往前走九*九*藏*書去。

「怎麼啦，媽媽？」熱娜維耶弗詢問道，「這是一封專人傳送的信，很不尋常哩！」

她又看了看表，才１１點鐘，去小屋還太早。她朝升降纜車走去，再上山頂。

「高貴的、博韋的皮埃爾·德雅爾丹，法國人，以及他的女兒尼柯爾，孫女熱娜維耶弗。」

「所以，你吩咐達利到旅館里來。」尼柯爾一邊高速地從山坡上衝下來，做著跳躍凌空的動作，一邊回憶著，「他東拉西扯、哼哼哈哈地閑扯了半天，最後才說，能不能請我到你那裡去喝茶。」

「你能肯定？」他問，眼睛露出探究的神情。

「嗨！你好，尼柯爾。」他還是和以前一樣，友好地同她打招呼。不過，看得出，他老多了，在他的額上，出現了幾點灰色的壽斑，鬍子也花白了。

她站在路燈下面，用冰冷的手，展開信紙。她手指顫抖，動作笨拙。她對自己說：「你真傻，太不小心了，已經過了這麼長的時間，要是被女兒看見……」

「１５年裡，我只見過他一次，而且……」她的思緒紛紛擾擾。

爸爸叫時，她正在看女兒怎樣用雪堆塑一個天使。「尼柯爾，熱娜維耶弗，快來看哪，我們的郵箱里有什麼！一定是昨晚來的。」爸爸嚷著。

尼柯爾搖了搖頭：「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想站著。」她等著他說話。

小旅店正門旁邊，有一所小屋，專門用來放置雪具。尼柯爾和熱娜維耶弗走進去，把滑雪板和雪杖放在柜子里，換下了滑雪靴，走出小屋。小旅店射出的燈光柔和地灑在雪地上，伸展浸潤，消失在黑暗中。母女倆站在一起，望著山脊。它蜿蜒而去，直指村莊。

「哦，這就是熱娜維耶弗？」國王說道，他彎下腰來，用手輕輕托著熱娜維耶弗的下巴。當小姑娘抬起臉來時，他看到了某種很熟悉的東西。國王回頭探究地看著尼柯爾，滿臉狐疑。尼柯爾仍然微微地笑著，沒有其它任何表情。

她考慮了一會兒，這才把數據晶體揣進衣袋裡，然後走到國王的後面，柔聲說：「謝謝你，亨利。」她輕輕地拉住了他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