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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我決不後退

第六章 我決不後退

姆姆說:「但是,他們還沒死啊。他們很痛苦,我們要幫助他們減輕痛苦。」
不久,印度的雨季來了。為了平安地度過雨季,使孩子們的學習不致中斷,德蘭姆姆特地租賃了幾件小茅屋作為校舍。雖然不過是幾間簡陋的小茅屋,但跟梅樹下的露天教室相比,卻是真正的教室了。而且,更重要的是,有蘇妮塔她們給孩子們上課,姆姆就可以騰出時間來做一些別的很要緊的事了,比如照顧病人,募捐糧食、藥品,等等。
如果你懷著喜悅給予,你將會給得更多。
但是,人生是沒有如果的。聖瑪麗中學本來就是姆姆的一畝田,是她播種的地方。現在季節到了,埋在土裡的種子自然就要發芽、長葉,並茁壯成長。而且現在的綠色,日後必然還要變成光芒萬丈的金色。
所以,當德蘭姆姆醒來發現自己躺在床上時,非常著急,她跟修女說:「不,我不能躺在這兒,我必須去幫助他們!」
不等姆姆開口,蘇妮塔就以學姐的身份說:「不行,瑪利亞,你高中還沒畢業呢。」
想起貧民窟全體病倒的那家人,德蘭姆姆為自己不能幫助他們而感到無比難過。但她惟一能做的只能是祈禱。雖然這對姆姆來說是最重要的,也是不可或缺的,但她仍然感到深深的愧疚。
這天上午,有個老人快死了,他是一個印度教徒,姆姆需要水為他做最後的洗禮。姆姆拿了一個杯子出來,對秋蒂說:「秋蒂,裏面需要水,請你把水送進去。」
雖然父母已經安排她中學畢業后即赴歐洲留學,但執拗的蘇妮塔主意已定,她決定了的事誰也不能改變。這一點,她非常像當年的龔莎。
有了這滿滿一箱子的醫護用品,一切就準備就緒了,就連草席,姆姆都鋪好了。然後姆姆找了一輛手推車,就上街去了。
更多的人指責她只關注貧困,卻不關注造成貧困的根源,比如社會體制、權勢集團,以及不公平的財富分配等等。
但是瑪利亞也很執拗,她說:「不,我也要幫助窮人。」
秋蒂卻回答道:「不,修女,我不能進去。」
但姆姆一無所有,即便是在摩提吉這樣的貧民窟蓋一間簡陋得像豬舍的房子,也不行。後來因為高瑪先生的慷慨解囊——也有人說是摩提吉部分窮人的集體捐助,姆姆才有了一間屋子。
喜悅是愛,喜悅是祈禱,喜悅是力量。
這是一個溫暖的小故事,德蘭姆姆的仁愛工作充滿了艱辛,尤其是在最初的幾個月里,但她也得到了很多的幫助。當然,篤信上主的姆姆會認為這是上主在借眾人的手幫助她。但是,神的手在哪裡?我們的手就是神的手,神並沒有其他的手。
修女看到姆姆終於停止了哭泣,就勸導她說:「你忽略了自己的健康,還在擔心別人。你這麼做,不是在為窮人服務,而是在剝奪自己的用處。請相信我,在這方面我是有經驗的,我曾經在貧民區醫院里服務過。在這種環境里工作,必須要保證三餐吃飽,睡眠充足,一天休息一小時,一周休息一天。在這種惡劣的環境里,自我的調劑是很重要的——如果你真的準備為窮人奉獻的話。」
重返修道院,不僅沒有動搖姆姆的信念,反而使她更堅定地相信,她的選擇是正確的,她沒有錯。
但姆姆說:「社會的進展當然是必要的,但這並非貧苦人所需。
話未說完,她就突然倒在地上,暈了過去。幾個月來的工作太辛苦了,再加上經常吃不飽,睡眠不足,她病倒了。
強烈的自我譴責使姆姆開始懷念勞萊德修道院,這種懷念前所未有read•99csw.com地急切。身體的疾病導致意志力衰退,更給心靈帶來了巨大的孤獨、迷惘和軟弱。第一次,德蘭姆姆對自己的選擇產生了懷疑:「這真是神要我做的嗎?我真的要在這地獄般的貧民窟里度過我的一生嗎?世界上有那麼多的窮人,而我個人所能做的又這麼有限,就好像在黑暗的地獄里,裝飾出一個明亮的小角落,僅此而已,那麼,我的工作究竟有什麼意義呢?」
摩提吉的窮人們把這個屋子叫做等死屋。但德蘭姆姆給它取了一個美好的孟加拉名字:尼爾瑪·利德。意思是:清心之家,或者,凈心之家,
此後,蘇妮塔迅速成長,成為仁愛傳教修女會的中堅力量,一直在加爾各答擔當重任。特別意味深長的是,德蘭姆姆甚至把自己的教名艾格莉絲給了蘇妮塔,她就成了艾格莉絲修女。由此可見,她是多麼地珍愛蘇妮塔。而蘇妮塔,也沒有辜負姆姆的厚望,她一生都很努力。
所以,在德蘭姆姆為垂死者服務的事迹被報道后,很多人不理解,他們認為這是一種浪費。印度是一個人口大國,很多活著的人都得不到應有的照顧,而德蘭姆姆卻把資源消耗在那些垂死者身上。而這些人,有的將在幾天後死去,有的將在幾小時后死去,而有的,甚至是即刻就死去了。
姆姆示意亞魯的母親安靜,她說:「對於一個印度教徒來說,能在臨終前接觸到恆河的水,就是最神聖最美妙的儀式了,他還需要什麼別的儀式呢?」說著,她端起杯子,把水輕輕地抹在老人的嘴上和臉上,然後,她輕撫著老人的臉,俯下身子,在他耳邊輕輕地說:「現在,你已經在上主的手中了。」
姆姆有些生氣了,但她還是盡量溫和地說:「我尊重你的信仰,但是秋蒂,你也應該尊重我的信仰。」說完,她舀了一杯水,就進屋去了。
在一個陰暗的屋子裡。那家人全都睡在地上——地上鋪著席子,整個屋子散發出一種難聞的氣味,孩子們拚命地咳嗽著,像一群呱呱亂叫的小青蛙一樣。姆姆驚呆了,她站在門口,突然感到一陣眩暈,眼前發黑。但她還是堅持著,走進去摸了摸每個人的額頭,然後跟亞魯的母親說:「我們把最嚴重的送醫院吧。」
秋蒂卻說:「身體不重要,靈魂才是最重要的。他受的苦是他的輪迴,是他的命運,是他應該承受的,你不能干涉。」
姆姆疑惑地打開門,站在眼前的竟然是美麗的蘇妮塔。姆姆異常吃驚:「蘇妮塔,怎麼是你?你怎麼找到這兒的?你來幹什麼?」
有一天,德蘭姆姆去巴特拉醫院請求支持--她需要一些藥品和繃帶,當火車經過一棵大樹時,她看到一個流浪漢靠樹坐著,看樣子就快死了。姆姆很想去安慰他,但又不能叫火車停下來。於是等下一站一到,姆姆就立即下車往回趕。等她氣喘吁吁地趕到時,那個人卻已經死去了。姆姆在那裡站了很久,她當時就想,如果有個人在他臨終前和他說幾句話,或者握握他的手,他一定會感到很安慰,他就不會死得這麼孤單這麼凄涼了。
有了這4個學生的加入,德蘭姆姆就把孩子們按年齡分咸了3個小組,由她們分別承擔上課任務。聽說這些好看的姐姐來自著名的聖瑪麗中學,孩子們高興極了。他們由衷地喜歡自己的新老師,就像喜歡姆姆一樣。
透過祈禱,姆姆從上主那兒得到力量,使她即使身在困境中,仍能心懷感恩與喜悅,並在猶疑中重建信心。如果不能憑藉禱告與上主一同工作,一同九*九*藏*書安歇,她將無法面對摩提吉,更沒有勇氣返回摩提吉,深入摩提吉。
毫無疑問,對德蘭姆姆來說,一切都是從祈禱開始的,如果到了必須結束的時候,那也一定是以祈禱結束的。她那從不動搖的堅如磐石的信心,便是建立在深奧的與不斷的祈禱上。
有一天早晨,郵差給瑪利亞送來一封信,當她欣喜萬分地拆開時,她的臉色馬上就變得很難看了。蘇妮塔關切地問她發生了什麼事,她說:「我寫信跟我父母解釋,但他們根本就沒拆開。」瑪利亞的父母不僅沒看她的信,還把她的信給退了回來,蘇妮塔連忙把瑪利亞摟在懷裡,安慰道:「別擔心,從今以後,我們就是你的家人。」
神喜愛那些懷著喜悅給予的人,
但很快她就做到了,姆姆牽著她的手,把她帶到一個重病的老人身邊,當虛弱的老人真誠地跟她道謝,並跟她微笑時,她就很自然地握住了老人的手。
孤獨和軟弱所導致的迷惘,像魔鬼的誘惑一樣,使她感到從未有過的困擾。但她仍然執著地回答自己:「不,我決不後退,決不能返回修道院。我的家人就是窮人,他們的平安就是我的平安,他們的健康就是我的健康。」
我決不後退
如果你真能深深地摯愛上主,自然地,你就能以同樣的熱情來摯愛你的鄰人。耶穌說,你們要彼此相愛,就像我愛你們一樣。他還說,任何事,你們既然做在我兄弟中最小的那個身上,就是做在我身上了。這就是蘇妮塔所要的人生——愛貧困者就是愛耶穌。
但姆姆卻認為,那些即將死去的人,也是生命,而且是同樣尊貴的生命。他們也有權利獲得人所應有的尊嚴。尤其是,他們也有權利享受來自上主的慈愛,姆姆說:「每個生命都是尊貴的,每個都很重要,不論是生病的,還是殘缺的,垂死的。」
奇迹很快就發生了,在德蘭姆姆最需要幫助的時候。
幾個月很快就過去了,學生越來越多,而且天氣酷熱難耐,德蘭姆姆漸漸感到體力不支。
於是姆姆哭了。她流著眼淚對修女說:「我辜負了他們,我辜負了那些貧民窟的人。」
姆姆撫摸著涼鞋和信,很感動,很感動。這封簡單的信給了姆姆兩方面的啟示。一是從那以後,姆姆就真的再沒穿過襪子,二是仁愛傳教修女會這個名字,就在這個夜晚被她確定下來了——幾天前,當她躺在床上虛弱得不能起身時,她曾經跟修女談起過她的遠大構想。而這個時候,德蘭姆姆還是孤身一人,身邊一個追隨者都沒有。
瑪利亞回答說:「他們要我結婚,但是我不,我要跟你一樣,做一個修女。」
在意志薄弱和信心搖擺的時候,勞萊德修道院在德蘭姆姆的回憶和懷想中,變得那麼切近,那麼溫暖。事實上,對德蘭姆姆來說,勞萊德就是全部,就是一切,就是整個世界。離開勞萊德修道院,是她平生所做出的最大最困難的犧牲。
但修女不許她起床,修女說這是神父的命令。事實上,她非常虛弱,根本就起不了床。
秋蒂回答說:「我是個印度教徒,我不能接近死人,那是不純凈的,只有神才能對付死亡。這是我們的禁忌。」
這些正當青春年華的女孩都和德蘭姆姆一樣,脫下華美的衣服,穿上了印度貧民婦女的服裝——那種白色的粗布紗麗。而在仁愛傳教修女會正式成立之前,她們事實上連修女的身份都沒有,也不是任何意義上的神職人員,因為她們不屬於任何修會組織,雖然她們一直過著信仰和神修的生活。
這雖然是一間陋九_九_藏_書室,但它無疑是一個美妙的地方。
不久后的一天,大概是1949年的12月吧,清晨,德蘭姆姆和蘇妮塔推開高瑪家的鐵門時,看到牆邊有個女孩子,低頭坐在行李箱上。蘇妮塔走近一看,原來是瑪利亞,瑪利亞也是聖瑪麗中學的學生,比蘇妮塔低一屆。
最早的追隨者
19歲的蘇妮塔是德蘭姆姆的學生。她出生於加爾各答一個有名的富商家庭,是一個身材嬌小意志過人的女孩子。在聖瑪麗中學讀書時,她就很欽佩德蘭姆姆。當姆姆獨自在貧民窟辦學校的消息傳到修道院后,她就決定放棄一切,追隨姆姆,一生只愛上主——
這天中午,高瑪先生帶著小女兒給德蘭姆姆送來了滿滿一箱子的醫護必需品。他對姆姆說:「醫院假裝不曉得你的事,但是我的小梅寶說,如果拿不到繃帶,就絕不離開醫院。」
瑪利亞看到她們,歡喜得一下子就站了起來。很顯然,她找了很久才找到這裏。瑪利亞沒有回答蘇妮塔,而是對姆姆說:「修女,拜託你,請讓我跟著你。」
姆姆摸摸她的頭髮,沉吟了一下,說:「不要匆忙做決定,瑪利亞,先到摩提吉看看,看那是不是你想要的人生。」
但老闆說:「很抱歉,如果你不付錢,我就不能把葯給你。」姆姆只好走了。想到一般印度人對受苦者的看法——往往認為是他們自己作了孽的結果,是罪有應得的,姆姆就在心裏默默地祈禱著——既為那些受苦的人,也為那些那樣看待受苦者的人,為他們祈求上主的憐憫和恩典。她一邊走,一邊虔誠地祈禱著。就在這時,那個藥房老闆卻突然追了上來,他說:「哦,好吧,修女,我把葯免費送給你好了。」
亞魯的母親看到姆姆進來,有些慌張地說:「修女,你是不是應該為他做最後的儀式了。」
亞魯的母親把姆姆送了回去。高瑪先生迅速地跑到勞萊德修道院把這事告訴了神父,於是神父派了一個有醫護經驗的修女來照顧姆姆。
姆姆還說:「我們幫助的,是那些無論你為他做過什麼,他在某些方面仍然必須依賴別人的貧窮者。總是有人說,與其給他們魚,還不如教他們怎樣釣魚。我們只能回答,多數接受我們幫助的人,甚至已經沒有了手握釣竿的力氣。」上主以他的大智慧聚萬眾于這個世界,他知道沒有人能夠掌控全局。所以驅使某些人耕耘這個領域,而另外的領域則由其他的人去耕耘。德蘭姆姆走上街頭扶起那些徘徊在死亡門口的人,而造成這些人垂死街頭的社會根源,則只能由政治家們、經濟學家們、教育家們以及別的權威們,去發現,去解決。
不久后的一天夜裡,德蘭姆姆正伏在桌上寫她的工作日誌,閣樓的門突然被敲響了。這麼晚了會是誰呢?自從離開修道院后,姆姆基本上就沒有訪客了。一是因為她整天呆在貧民窟,二是一些不明真相的人對她的誤解——認為她在加爾各答混亂的街頭亂走,就像個乞丐一樣,還和貧民窟的窮人摻和在一起,一定是腦筋不正常了。誰會去拜訪一個乞丐或一個腦筋不正常的人呢?
蘇妮塔笑了,她說:「修女,這是我第一次看到你說不出話來。」
雖然貧民窟在世界的各大城市裡都有,但像加爾各答的摩提吉這樣悲慘的貧民窟,也許是絕無僅有的。在20世紀初期,美國有個叫雅?A?里斯的記者兼社會評論家,曾針對紐約當時的貧民窟狀況寫過兩本書,一本是《另一半人怎樣生活》,另一本是《與貧民窟的鬥爭》,在後一本書里,里斯把貧民九_九_藏_書窟比喻為一個溺水的人。如果一個人溺水了,我們所要做的應該是先將他拉上來,然後再談別的,如果沒有人向他伸出援手,他是無力自救的,他只能自生自滅。
這天,姆姆正在給孩子們上課,亞魯的母親匆匆忙忙地跑來,說有家人全體病倒了,特別需要幫助,但沒人敢去,因為怕傳染。姆姆急忙丟下手中的粉筆,跟孩子們交代了幾句,就跟亞魯的母親趕了過去。亞魯的母親說,這家人是一個星期前才從別的地方搬來的,男主人正在找工作,工作還沒找到,就病倒了。
只有秋蒂不肯進屋照顧病人。姆姆安排他送水,他只送到門口。
後來曾經有人說,如果沒有聖瑪麗中學的學生們做德蘭姆姆最初的追隨者和支持者,與她心志同一地面對重重困難,她未必就能支撐下去——儘管她頑強的個性非常人所能比。
蘇妮塔不僅自己從家裡跑了出來,她的勇敢還帶動了她的一些學妹們。
一顆喜悅的心來自一顆燃燒著愛的心。
姆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睜大眼睛,摸摸自己的臉,又轉過身去摸摸蘇妮塔的臉,像個驚喜的孩子一樣,不知道說什麼好。
她們是德蘭姆姆最早的追隨者,更是她最熱誠最忠貞的支持者。
快樂不須探尋:若以愛待人,旋即得之。
——德蘭姆姆的演講詞
每個生命都是尊貴的
姆姆很吃驚,她問道:「為什麼?」
這天,德蘭姆姆感覺精神好一些了,就跟修女說要上街走走。天氣還是很熱。她在街上沒有目的地走來走去,竟然不知不覺地走到了勞萊德修道院門口,教堂的鐘聲這時恰好晌了,就好像是專門為迎接她的歸來而敲晌的。姆姆站在那裡,靜靜地聽了很久,像一個在荒漠中跋涉的人突然飲到了渴盼已久的甘泉一樣。透過門縫,她看見了熟識的草地、綠樹和長長的迴廊。這時候,如果她想走進去,那是很容易的。她只要推推門就行了。但她沒有。
姆姆憐愛地看著這個只有17歲的女孩,問道:「學校和你父母怎麼說?」
事實也是這樣,蘇妮塔的陳述使德蘭姆姆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因而她堅信蘇妮塔的決定並非出自她自己,而是來自上主的召喚。於是她安慰蘇妮塔:「這完全是上主的旨意,你不必擔心,我會給你的父母寫信的。」
她在心裏默默地祈禱著:「主,由於我自由的選擇,併為了愛你,我願意留在這裏,做你所需要我做的事情。主,我知道你一定會幫助我,一定會的。」祈禱終於使她慢慢平靜下來。
小梅寶就是高瑪的小女兒,她抱著兩卷繃帶,靜靜地站在高瑪的身後。她是一個人見人愛的女孩,頭髮烏黑,眼睛晶亮,姆姆走過去溫柔地抱住她,說:「謝謝你,小梅寶,你真是一個小天使。」
回到高瑪家的閣樓時,修女已經離去了。她給姆姆留下了一雙涼鞋和一封簡單的信。她在信上說:「送你一雙涼鞋,相信在加爾各答酷熱的天氣里對你是有用的。記住聖女小德蘭是穿鞋不|穿襪的。祝你的仁愛傳教修女會成功。」
毫無疑問,德蘭姆姆就是一個向溺水者伸出援手的人。我們知道那隻手對一個溺水者有多重要。但也有人對姆姆的工作提出異議,甚至提出批評。有的人說她的舉動很幼稚,因為這樣做並不能改變整個世界;有的人認為她的所做所為客觀上幫助了那些應該對貧困負責的人,使他們因為這些善良人的存在,而更加高枕無憂。還有的人說:幾個被選中的地方變得比較光明了,而其他地方的黑暗又怎麼辦呢?
在這種光景下,read•99csw•com人類的同情心是很容易被消磨乾淨的,即便是一顆本來很敏感柔軟的心,面對這種密集的苦難,都有可能變得很剛硬,或者很麻木。
沒有這些幫助,她真的是很難成功的。幫助她的不只是高瑪先生一家。不只是蘇妮塔,不只是秋蒂,不只是吳梅斯夫婦——他們是最先在物質上給予姆姆幫助的人,就在露天學校剛剛開辦而姆姆只有5個盧比的時候,他們為姆姆送來了500個盧比。還有那些不留姓名默默無聞的人們,比如這個藥房老闆,以及其他的什麼老闆。
於是,姆姆決定先在摩提吉建立一個臨時的臨終關懷院。
在加爾各答,窮人中的窮人們因為貧病交加而死於街頭,是一件極為平常的事。當黑夜過去曙光初現的時候,隨處都可以看到那些在深深的黑夜裡寂寞地死去的人。據官方的不完全統計,類似的死者每月大概有1000人,也就是,每天超過80人,因此,每天早晨都有人推著手推車,在加爾各答的街頭巷尾收集屍體,就像清潔工人收集隔夜的垃圾一樣,是一種日常的清理工作。
如果有一個人即將死去,那麼我們根本就沒時間去探究他為什麼會落入這般田地,然後去列舉一系列可以補救的社會法案。我們所能做的,只能是幫助他平靜而有尊嚴地死去。」
這是德蘭姆姆在摩提吉的尼爾瑪·利德親手送走的第一個死者。
她所說的最後的儀式,顯然是指天主教的敷油禮。敷油儀式是天主教的七件聖事之一,它的作用是藉著覆手、敷油(于病人的額和雙手)及祝禱,把聖寵賦予身患重病和面臨死亡危險的信徒。敷油禮是一個美麗的禮儀,在天王教徒看來,人在世上沒有常存之城,我們既然來自上主,那麼,終有一天我們也要回到上主那裡去。所以這個禮儀並非喪禮的前奏,而是永生的開始。
當然,還有一件更要緊的事,姆姆覺得她必須馬上著手去做。事實上,在蘇妮塔到來之前,她已經開始了,那就是建立一個臨時的垂死者之家。
有一回,德蘭姆姆走進一家大藥房,希望老闆能夠捐獻一些藥品。
按中國天主教會的譯法,艾格莉絲應譯為依搦斯,依搦斯是公元2世紀的殉道貞女,也是天主教會的第一位女聖人。在天主教的傳統里,信徒除了本名外,還有一個教名。教名在教會內稱為聖名。聖名一般取自一位聖人的名字。比如德蘭姆姆,她的本名是龔莎,聖名是依搦斯,即艾格莉絲,而德蘭,是她的修女名。
蘇妮塔燦爛地笑著,一邊往屋裡走,一邊回答道:「神父告訴我你住在這裏。我畢業了,我是來追隨你的。」
蘇妮塔吃驚地問:「瑪利亞,你怎麼在這裏?」
清心之家裡很快就睡滿了從街上收來的病人。蘇妮塔和摩提吉的幾個婦女每天在這裏幫忙,姆姆教她們怎樣給病人清洗,怎樣擦藥膏,或打繃帶。至於初來的瑪利亞,姆姆只要求她微笑著握住病人的手,跟病人交談,或者聽病人訴說就可以了。但事實上,這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剛開始,瑪利亞幾乎不敢走進這間屋子,她站在門口,看著那些睡在地上的病人,或傷殘的人,垂危的人,她的眼睛里全是驚懼和惶恐,她根本無法輕鬆地發自內心地微笑。
就像人們不理解德蘭姆姆的選擇一樣,人們也不能理解這幾個女孩子的選擇。她們都出生於很好的家庭,受過良好的教育,有著美好的前程,但她們卻選擇與窮人一起生活。而在所有不理解她們的人中,最不能接受這個事實的,自然是她們的父母了。
愛之功亦即喜悅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