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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本 第二百一十九天~第四百零一天 第二百一十九天

第二本 第二百一十九天~第四百零一天

第二百一十九天

「萬物眾生,都必然化入那永恆寂靜之中,不如自去。」
空即是色,色即是空,給猴子起這個名字的人真壞,很像我那個朋友的風格。
「沒有辦法,只好自己動手了!」我蹲下來瘋狂地刨沙。
「唐僧騎馬東那個東,後面跟著個孫悟色……你看,不押韻嘛。」
我是風的兒子,這有著年輕面孔的人說,我的名字叫做耶樓。
「我們還有什麼選擇呢?」豬說。
猴子冷笑:「所以沒有什麼永生不死,無處不在。你也不過是個可憐的妖怪。」
「我是列儂的兒子。」我趕緊說。
「不過是……想親眼看到那個結局的渴望吧。」
「現在回長安還來得及么?」我問。
那一整面幾百丈高的巨大沙塵之牆,在推進到離我鼻尖只有幾尺時,停下了。
我看見猴子和豬凝望著他離去,問:「你們是否都羡慕他的生活?」
「來不及了。」豬開始在地上刨坑,然後用頭去量量大小。
黃風搖頭:「鐵箱之內,自有萬千微世界,怎說無風?大海深處,暗流涌卷,怎說無風九九藏書?靈山之頂……」
我回頭一看,是猴子。他倒是回來得快。
那沙塵暴也不動了。
「刨大點,還有為師與你大師兄,還有小白呢。」
「但這個世界上,怎麼可能沒有風呢?」他笑著,「所以我永生不死,無處不在。」
「那都是很久遠的事了。」我說。
「是的,但我一定要看到結局。」
「世上當然可能無風的。」一個聲音在我們身後的山頂上響起。
遠處,黃沙席捲了天際,變成滾滾的一條線,向這邊湧來。
然後,他就從這漫天靜止的沙中走了出來。
「他有什麼好羡慕的。」豬說,「飄一輩子,最後還是個無依無靠。」
突然想到,我有一個朋友,的確是消失了很多年。
「解脫就是得到,得到即是解脫。」我說。
「那麼我就死了。」耶樓說。
耶樓嘆了口氣:「祝你們好運,那我們各行其道吧。」
我勒個去,這貨已經消失了,只留下一封信塞在白馬嘴裏:上面畫了一座山和一個桃子、一朵花,還有一隻猴子興高九*九*藏*書采烈地翻回山上,又畫了一群猴子在翻筋斗。
我只好回頭去看猴子。
「你們都打算跟隨這個瘋子?」耶樓問猴子和豬。
「只怕也是起不了風的。」
「為什麼?」耶樓驚奇地看著我。
那沙塵暴越來越近,越來越高,已經遮蔽了大半天空,昏天暗地,日月無光。
我搖頭:「萬萬不可,我聽說靈吉菩薩有定風珠,所有風塵,到了那裡都將歸於靜寂。」
「我以前和他一樣。」猴子說,「真的以為這個世間可以自由來去,自走自路。希望他不要被靈吉菩薩碰到,有些人最不喜歡世上有風的。」
「孫悟空……」猴子按著頭上的金箍,「這名字好熟……我認識這人么?」
但似乎是來不及了……好像從某個哲學角度還是來得及一點的樣子……但好像真的來不及了……但是根據《唐詩三百首》的計算好像還是來得及的樣子……哇塞!我挖到寶藏了……不過這個現在好像也沒有什麼意義了的樣子……
「因為我不想像你,永遠都不知道自己要去哪九_九_藏_書兒。」
猴子冷笑:「他跟我說的版本是靈山長滿桃子,不吃全要爛掉。」
「哪怕那只是虛無?」
偈曰:法本從心生,還是從心滅。生滅盡由誰,請君自辨別。
「我們是求取真經去的。」
風子和豬子互相不忿地對視著。
他的臉色突然變了。
「哪怕去的地方,只有結束?」
他身形一轉,化成漫天飛沙,呼嘯而去。
「空即是色,色即是空。那為什麼孫悟空不叫孫悟色?」豬問。
「沒有錯。」我說,「你們的一切慾望,到了靈山,自然都解脫了。」
「那你們去了,靈山可會揚起風來?」
「就因為這個?」
「我不一樣。」猴子說,「我有一千萬個選擇,但我忽然發現,任何選擇都沒有區別,所有的方向都通向一個結局。」
轉身一看猴子,猴子正在痛哭。
耶樓和豬都露出意味深長的笑。
「『我回花果山……去也』?這算什麼!把這個團隊當什麼?」
「那你們為何去?」黃風問。
「為師什麼時候騙過你們?」
然後他們看向我。
read.99csw.com那你們去了,不也是化入那永恆寂靜之中,去之何用?」
耶樓是個飄逸的青年,他實在是沒有辦法不飄逸,他是由三億六千萬零一粒黃沙組成的,他走起來時飛沙漫卷,跑起來時遮雲蔽日,舞起來時幕天席地。
我能看見那些沙粒還懸停在空中,保持著那一瞬間的樣子。
「我×,眼裡進沙子了。」猴子大罵。
「這裏沒有自由的人,只有不會憤怒的猴子、不懂愛情的豬,還有分不清東南西北的和尚。」豬說。
我的意思是,它就停在那兒了。
他站在高處,眺望遠方,風揚起他寬大的袍袖,也吹動他蕩漾的肥肉。
「但如果沒有風了呢?」豬問。
「為師的詩雖然感人至深,但你也不用悲傷至此。」
「還是沙塵暴呢。」八戒又說。
「起風了。」八戒說。
黃風賭氣道:「靈山之頂,自然也可以有風。只是眾佛無欲無念,氣息不吐,才使其為萬寂極靜之巔。我若去了,便可讓其風起雲動。」
我始終沒有辦法把那天所見的英俊的天神與眼前這貨聯繫起來。
「你九九藏書什麼時候說過真話!」
「大風起兮——豬飛揚,安得徒弟兮——扛包包。」我一時興起,便吟詠起這千古名句。
「沙是我的血肉,風是我的靈魂。」他如是說。
「你倒說說,何處沒有風?」我問。
突然,我不動了。
豬瞪著我:「光頭,你一開始可不是這麼和我說的。你說靈山遍地飼料,母豬滿山歡跳,我才跟你走的。」
「自個的坑自己挖。」豬把頭埋進坑裡悶聲說。
「是解脫,不是得到?」豬問。
耶樓低下頭來,有點傷心。
奇怪,我只是隱隱記得有這樣的一個人,卻從來不記得他的模樣,還有我是何時見過他。
我沉默。
「別去靈山了。」耶樓說,「那裡既無風,亦無塵,更無心動。不如隨我在天地間吹拂遊走,做個自由的人。」
「風的兒子您好。」豬把頭從土裡拔了出來,上前握住他的手:「我是豬的兒子,你可以叫我豬子。」
「鐵箱內里,大海深處,靈山絕頂,都沒有風。」
「我要去靈山。」我說。
「那我們呢,我們又希望能依靠什麼?」我遠望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