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6節
夏小琦、魯衛東、陳默、秦一真、何力從林天歌的遺體旁走過去了。
葉千山握住老局長一隻手動情地說：「這怎麼怪您呢，換任何一個人當局長也是這樣，犯罪分子怎麼會以我們的意志為轉移，這也不是我們不想讓他發案他就不發案的，換市委書記來，該發案也得照發案，警察被殺，跟老百姓被殺有什麼不同，也是凶殺案，也得按凶殺案破呀!」葉千山越說越生氣。
夏小琦吐了吐舌頭說：「葉科，誰能記那麼清楚啥樣人買走了那個號的鞋呀，萬一犯罪分子根本沒有親自出面去買那雙鞋而是托親友捎的，你仍然是查不出來……
齊可沉吟半晌說「許多人，是在根本不知什麼是好，什麼是壞的時候，就犯下了錯誤，那種錯誤並不是靠語言就能夠加以修正或描沒了的，就像你、我、林天歌的命運，我們靠語言能改變嗎?誰也無法修正天定的命運……」
「啥意思你還不知道，林天歌被殺的那天晚上你都幹啥去了?」大老郭搜完齊可的被子和衣服，才把槍重新放回槍套。
魏成一點也沒想到他的警察生涯會以這樣的形式畫上句號。回憶一生，一生的光彩全在這個句號里黯然神傷。
下午，分局開大會的時候，如國趁沒人從成海在單位的宿舍里偷出一隻鞋夾在西服里，交給了秦一真。秦一真和李世琪把鞋放在一張藍色複寫紙上再在複寫紙下邊放一張白紙用手一胡擼，鞋印就清楚地印在白紙上了。
夏小琦和魯衛東在古城各大商店轉
rｅad•９9ｃｓｗ.ｃom悠著，他們拿著梅花圖案的鞋底兒樣子四處打問，終於在一個旅遊鞋專賣店打聽到了，店老闆說這是從浙江義烏一個批發市場批發來的，他們按照店老闆提供的情況專程乘火車趕到義烏，細打聽細查問，古城曾批發了54箱，但54箱里並不都是梅花底兒，梅花底兒的每箱里只有一雙，是全橡膠的。梅花的花瓣上有一筆走刀，應該是鋼模上的一筆走刀，花紋上有兩毫米，鑄鞋底兒時也就出來兩毫米的小花兒，他們找到了旅遊鞋廠，也找到了那個鑄鋼模的技術員，他們告訴夏小琦和魯衛東這批鞋銷量很好，一個星期就賣光了，沒想賣這麼好。但廠子已轉產生產別的鞋子了。
「你們這是啥意思!」齊可的聲音發出瑟瑟的顫慄。
他們返回古城，向葉千山作了彙報，葉千山說：「54雙裡邊肯定不會全是41號鞋，41號鞋能佔多少呢?頂多一半，按27雙查，不信查不出來是誰買走的鞋!」
「說吧，需要我咋配合!」韓虎是一個性子直爽不拖泥帶水的人，他喜歡干起工作來三下五除二的解決問題。
一想到過去，他就覺得他有什麼權力擁有那個很潔凈的女子呢，他知道林天歌和商秋雲要結婚了，他是一個自尊心很強的男人，他無法和他們繼續共處在一個城市，低頭不見抬頭見的。那天他去見秋雲並告訴她說：「我不想祝福你們，如果我說了祝福的話，我以為我很虛偽，你們結婚以後，我會離開這座城市，九-九-藏-書我要考研究生去北京，然後我要去美國，你讓我時時感到做一個失敗了的男人的傷痛!」
林天歌的追悼會也是在這一派沉默和悄悄里進行的。雖然事前沒有聲張，但警校的第一屆、第二屆，在古城的林天歌和商秋雲的同學全去了。
忽然遺體告別處出現了一片騷動，師永正和葉千山急急擠過去，正看見林天歌的母親給新來的局長解知凡長跪不起：「天歌是在上班的路上被犯罪分子打死的，就是不能評為烈士，也得是因公殉職呀，你們就這樣讓他沒有說法的走，讓我這白髮人怎麼送他走啊!」
金屏是古城的一個老區，離市區開車需要20分鐘的時間，
秋雲哭了，秋雲說「你難道永遠都不肯給我解釋「貓娃」的事嗎?我……!」
這雨像是祭悼林天歌的亡靈而來的。
齊可、成海、江舟、鄧梅也默默地走過林天歌、走過商秋雲……
「成海咋樣呵?」秦一真把碗放下，一抹嘴巴站進來拽著韓虎走到車旁。
「我是希望把這個案子破在我手裡，可是，我沒有這個機會了，你們跟我幹了這麼多年，我臨走只有一個請求，把案子破了，把那個人找出來，要不，我死不暝目呀!」魏成話里含著悲愴，葉千山鼻子酸酸的，不忍再看老局長含淚的眼睛。
天空是厚厚的鉛灰色，給人陰冷陰冷的壓迫感，細密的雪粒子不知是從什麼時候飄下來的，漸漸地又夾雜著雨絲，亂亂地落了一地……
齊可面帶蔑視地瞅著大老郭說：「你九*九*藏*書們他媽的都懷疑我殺了林天歌，我還懷疑我呢，可我沒有作案時間呀，我一直在這個鬼縣城『大下』，況且這一個星期都在小縣城的補習班上課，你們去問問，有一個班的同學會給我作證!」
「有事就回，沒事就不回唄!」
「你一直沒回市裡嗎?」
韓虎1.80米的大個子，膀闊腰圓的，秦一真埋頭在地攤上吃餛飩的時候，肩膀就被韓虎重重地捶了一拳。
老局長魏成是悄悄卸任的，新局長解知凡是悄悄上任的。
齊可就是在凌晨4點被大老郭，陳默和楚雄停在被窩裡的。齊可陡地從睡夢中驚醒，他看見三把槍一起頂住了他。
韓虎回到分局把刑警隊長如國叫來吩咐了一番，如國說這小意思，那小子宿舍床底下有好幾雙鞋呢，隨便拽一隻，用完了，人不知鬼不覺地再放進去，他一點也不會察覺!」
他在最後一次行使局長權力的時候，提出讓師永正代替谷武夫當了刑偵處處長，葉千山由二科科長提為刑偵處副處長。
「我還有一件事求你們!」老人站起身拉過商秋雲說：「你要答應我，別再難為這孩子了，她不會害林天歌的，我兒子已經不在了，秋雲就是我的女兒，我也就只有這個女兒了……」
「成海?去年分配來的，小夥子乾的不錯，咋了?」
「那雙鞋只要有人買，就一定能順著那個人查到那雙鞋，這個線索在目前狀況下，對我們至關重要，它是惟一能直接找到犯罪分子的證據呵!」葉千山遞給夏小琦一根煙read.99csw.com，夏小琦掏出火柴先給葉千山點上，又用余火把自己那根點燃，他說「葉科，我明白這個道理，我和魯衛東會盡最大的努力尋到那個買鞋的人!」自此，夏小琦和魯衛東每日穿行在商場、集貿市場的鞋攤，和有鞋櫃的小店，打聽和梅花底鞋印有關的一切線索。
鳳水小縣城夜裡靜的就像是掛在山裡的一幅圖景，幾條人影在夜裡蟄伏著，楚雄說動手吧。大老郭說再等等，凌晨4點再動手，凌晨4點連狗的戒備點都是最低的。
「是又怎麼樣，那天我們好幾個人一塊去的。順便看看老同學，怎麼，就憑這一點，你們判我殺人罪呀，你們也忒有水平呀!」他想起那天商秋雲和他走出看守所大門時，迎面碰上李世琪和大老郭，那天，他是給商秋雲還那本《窗外》的書，那裡面夾有一張商秋雲少女時代的照片，他之所以一直沒還，是因為他以為他會最終擁有，但是貓娃的事，讓他無法再作任何解釋，在他的心裏商秋雲是很聖潔的，而他是不潔的，他的不潔並不是他生來就污臟，而是什麼力量把他帶進污髒的，他永遠不想面對前塵往事……
周圍一片哭聲。
師永正和葉千山站在人群之外默然地望著從林天歌遺體旁走過的每一個人……
商秋雲流產後又大出血一直在醫院里躺著，醫生囑她靜養，可是她再虛弱也要去看林天歌最後一眼。新局長解知凡批准了商秋雲的請求。商秋雲是在方麗和桑楠的攙扶下從醫院里趕到殯儀館的。
師永正只覺得這個時候九_九_藏_書市委撤換公安局長只會亂上添亂，對破案子有百害而無一利。
解知凡把林天歌的母親攙扶起來，他話語低沉地說：「您一定要容我們時間，容我們把案子破了，案件大白天下的時候，該立功的立功，該追認的追認，您老就放心吧!」
「是嗎?不過人家新近剛結婚，你們說咋辦吧!」
「我們想這事別聲張，先找個可靠的人，把他的鞋偷出一隻來，要右腳的，跟前幾個現場的足跡先比對一下，另外，要對他家上手段。上頭已經批了!」
「林天歌被殺前，你是不是去找過商秋雲?」
他最終沒有給她任何解釋。
1988年的新年就在他們的一籌莫展的忙碌中悄沒地來到了。
「林天歌那個案子唄。成海沒上警校之前追過商秋雲!」
正在這時師永正和葉千山急風急火地連門都忘了敲就推門進來了。
秦一真駕車，李世琪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一路來到金屏。們怕引起分局人的注意，便將車子停在市邊上，從公用電話亭給分局長韓虎打了電話。
商秋雲叫了一聲「媽」就虛虛弱弱地又暈過去了。
魏成撫摸著書櫥里的那些書，辦公桌上的電話和批文夾，他的雙眼有些模糊，有些迷離，老淚在眼框里翻轉滾動著，終於奪框一顆一顆地落下來，一顆一顆地碎的不可收拾……
新年的第一天，古城市公安局發生了重大的人事變動。市委市政府以古城連續發生的暴力襲警搶槍案件，公安局的領導指揮不利、措施不及時為由撤去了魏成的公安局長職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