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被輕輕推開。陳排回過頭。苗連站在門口。陳排露出笑容：「連長……」

他和苗連扶著他重新躺下。兩人站在病床兩側。高中隊看看他，裝出一副輕鬆的樣子：「剛才大隊長打電話給我，大隊常委已經決定授予你狼牙特種大隊『鋼鐵狼牙』的榮譽稱號。這個榮譽稱號，我們只授予過三個官兵。」

「醫生，我告訴你，你注意措辭！」

醫生辦公室里，高中隊穿著常服，坐在醫生對面聽著介紹。

醫生急忙攔開苗連：「同志，同志，你冷靜點，這不是突發性疾病！」

苗連嘆口氣：「你別擔心那麼多了，必要的時候我會跟他談話的。」

高中隊點頭：「我會認真思考你所說的一切，並且會認真對待這個問題。」

「高中隊！」陳排臉色蒼白，坐在病床上想起來，一雙眼睛哭得紅紅的。

苗連看醫生：「到底是怎麼回事？我是他的連長，帶了他一年了！告訴我！」

許久，病房裡的哭聲總算停歇下來，高中隊擦擦眼睛，深深吁了口氣，推門進去。

陳排努力支撐自己想坐起來，苗連急忙扶著他：「別動……」

陳排看著苗連，片刻，點點頭：「是！」

「他可能……真的要全身癱瘓了……」

高中隊著急地說：「能不能再想想辦法？他是一個非常出色的特戰軍官的苗子！」

「不許胡思亂想，現在科技這麼發達，你一定會治好的！」

陳排露出笑容：「謝謝！」

苗ｈttｐs://rｅａｄ•99ｃｓw•ｃｏｍ連一把抱住陳排，淚如雨下：「你是我最好的偵察兵！是我有生以來見過的最堅強的鋼鐵戰士！」

陳排的眼淚出來了，他慢慢抬起右手，顫巍巍地敬禮。

陳排看著苗連：「對不起，連長……到最後，我也沒做到……」

陳排穿著病號服躺在床上，正失神地看著窗外。

苗連說：「這是我們哥倆，給你敬禮！好兵！」

「胡說！」

陳排還是憂心忡忡：「苗連，高中隊，我還是要講明白，小庄聽我的話，也是權宜之計。無論他留在特種部隊還是回到偵察連，你們都有大量的工作要做——除非你們打算開除他的軍籍，那我什麼都不說了；如果想要他繼續留在部隊，必須讓他明白過來，他不是一個人！他不能我行我素，他屬於一個紀律嚴明的武裝部隊！要在骨子裡面培養他的軍人意識，紀律觀念。我在還能壓住他，不讓他鬧事；我不在，如果他還沒有這些意識，這個二百五，一定會出事的！」

門咣當推開了，苗連怒氣衝天地站在門口：「小高——」

陳排點頭：「會的，而且會鬧很大的事。到時候，可能你們二位首長都保護不了他。軍法無情，而他現在還不是一個合格的兵。他的腦子裡面，有些東西是根深蒂固的。這是個渾不吝的主兒，別看他不怕苦敢吃苦，但是他壓根就不是一個軍人的頭腦！」

「有！他可以為了感情去九九藏書死，絕不眨眼。我的話，他會聽進去的。」

「老苗……」高中隊起身。

高中隊想著什麼，點頭：「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會關注他的。」

「他站不起來了！」醫生無奈地說。

「我了解他，他要知道了我的病情，很難說會搞出什麼事兒來。他絕對是那種不管不顧，幹了再說的主兒。」

陳排苦笑一下：「連長，我的病我自己有數，只要我倒下，我就起不來了。」

「連長，不用了。我又不是坐月子，用不著還派個人照顧我！咱們連是全訓連隊，尖刀連隊！我倒了，一班長在參加選拔，二班長你又派來照顧我，一排不就散架了嗎？讓他回去吧，我自己能照顧自己。」

「這不可能！他一口氣能踢碎四個酒罈子，他是佛山無影腳！」

陳排不敢說話，只是苦笑。

高中隊點頭：「絕對夠格！」

「你沒有！你給我聽著，你必須重新站起來！不許倒下，你是我的兵！你要服從我的命令，明白沒有？」

高中隊很內疚：「對不起，是我的錯。」

「對不起，連長……」陳排在苗連的懷裡很傷心地哭著，「我再也當不了特種兵了……」

醫生苦惱地搖搖頭：「同志，現在不是他還能不能當特種兵的問題，是他還能不能站起來的問題！你明白嗎？」

病房。

醫生皺著眉頭：「他的情況非常糟糕……」

高中隊想了想：「那你說怎麼辦？」

苗連衝過來一把揪住他的衣領：「九-九-藏-書我把我最好的排長給你，你他媽的給我練廢了？」

「與其現在瞞著他，等到他自己發現，跟特種部隊發飆，搞得不可收拾，不如讓我來告訴他。他會聽我的話的。」

陳排還是點點頭：「我知道了，連長！」

「連長，對不起，我不能立正，給你敬禮了。」

陳排的哀嚎傳出來，高中隊站在門口，他一把捂住自己的臉，眼淚從指縫中無聲流出。

陳排呆住了。

「你是說他會鬧事？」苗連也憂心忡忡。

陳排轉向高中隊：「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小庄。」

「你好好養病，安心養病！我不會要別的排長，就等著你——你必須給我養好！」

陳排長出一口氣：「一旦他真的從根上扭轉過來觀念，會是一個難得的好兵，一個出色的特戰隊員。只是這個過程，真的很漫長。」

「病人的病情已經擴散，他一定忍耐了很長時間的病痛，甚至可能好多年了……」

苗連的眼淚終於出來了：「你是個好兵，是我見過最堅強的偵察兵！」

軍區總醫院大樓前。掛著偽裝網的吉普車高速開來，在樓前急剎車停下。穿著常服的苗連跳下車，大步走進去。他心急如焚，滿臉焦慮。

「你別安慰我了，連長。我自己去看過專家，也查過資料。我敢說對於這個病，這裏的醫生都未必比我知道的要多多少。我……廢了！」

醫生看著他，也火了：「你還好意思說？責任都在你，都在你！」

苗hｔｔｐs://read•99ｃsｗ•cｏｍ連失神了：「一排長，一排長……」他轉身就往病房跑。

高中隊低下頭，無話可說。

苗連被擊中了一般，搖晃幾下。

高中隊戴上帽子：「我去看看他！」他轉身也出去了。

「強直性脊柱炎是一種慢性疾病！你是他的連長，你早就應該發現！這個病已經在他體內潛伏很久了！他一直在忍耐著巨大的痛苦！我都不敢想象這樣的病人，是如何在基層偵察連當排長的！他是我見過最堅強的軍人！按照他現在的病情，換了別人，早就全身癱瘓了！」

高中隊點點頭：「明天他就來看你。」

陳排突然哭出來：「我再也當不了特種兵了！」

陳排看著高中隊，驚訝地問：「我夠格嗎？」

高中隊看看苗連。苗連看陳排：「你有把握嗎？」

高中隊點點頭，看了一眼苗連。兩個廝殺無數戰陣的老兵一起退後一步，啪地立正，舉手敬禮。

苗連拍拍他：「你在這裏安心養病，我帶了二班長過來。他會在這裏照顧你，一直到你出院。」

高中隊看著他。

「這段時間我代理一排長，怎麼——你還信不過我？」

陳排點點頭：「我相信，小庄這塊好鐵，終究會煉成好鋼的！我只能完成第一步，剩下的，只有看你們的了。把一個桀驁不馴的藝術青年，鍛造成一個合格的特種兵，全靠你們了！」

陳排笑：「你這麼嚴肅幹嗎？我不習慣。」

「這不是你錯不錯的問題！他是我的兵——我的兵！他九_九_藏_書要是有一點三長兩短，我把你告進軍事監獄去！他還是個孩子，才23歲！他軍校畢業剛剛一年，他的軍旅生涯才剛剛開始！你他媽的怎麼就能把他練廢了？你說，你說——」

高中隊連忙過去按住他：「別動別動，你得躺下休息。」

「讓他知道你的病情？」

陳排差點沒瘋了，趕緊點頭。

「小庄的優勢在於逆向性思維，不按常理出牌。這是他的天分，他腦子裡根本就沒有常理的概念，就喜歡跟權威對著干，這是典型的順毛驢，就能聽好話，不能聽壞話，一激就炸，你越不要他怎麼著，他非要怎麼著。如果他怕苦也就算了，隨便一個新兵班長就直接給他治服了，問題就是他不怕苦，不管怎麼著，不管吃再多的苦，只要你讓他覺得你在欺負他，他一定要讓你不好過。所以，培養他的紀律觀念和軍人意識，真的是個漫長的過程。」

苗連慢慢走進來，站在陳排的前面摘下軍帽。

苗連佯怒：「我不是跟你商量，這是我的命令！」

高中隊看看手錶：「我要走了，你還有什麼需要交代給我的嗎？」

苗連看著病床上的陳排，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眼淚在打轉。

苗連含淚搖頭：「不，你做到了，你讓我們都知道了，什麼是鋼鐵意識鑄就的鋼鐵戰士，你比所有的特種兵都勇敢，都頑強！你是我最好的兵，最好的！」

高中隊和苗連看著病床上的陳排。陳排好像壓根就沒有擔心過自己的身體，誠懇地看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