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年輕的白臉上尉在遠處看著他們，戰士們也注意到了他。

高中隊一把抱住他。

「我今天進城，看看時間正好，就順便來送你……你的轉業單位定了嗎？」

苗連的行裝已經收拾好，他環顧一眼熟悉的連部，把照片放進背囊。然後把自己的軍銜領花帽徽一個一個摘下，握緊在手裡。手被扎破，出血了。

「報告！連長同志，夜老虎偵察連集合完畢！請您指示！」

「苗連！苗連——」小庄沒命地跑過來。

「所以我必須得走！這一點我在幾年前就知道，所以今天我轉業，我是做好思想準備的！我都沒哭，你們哭什麼？不許哭！」

小庄飛跑過來：「苗連——」

「……要開車了，你回去吧。」

「我送你上車。」

「我走了！」他轉身上車，乾脆利索。

小庄翻躍欄杆，跑過來：「苗連！你怎麼不告訴我啊？」

他打開門，呆住了。門外，全連戰士都在門口列隊站著。連旗在飄舞。二班長老林上士高喊：「敬禮——」

小庄流著眼淚，看著火車快速掠過，他聲嘶力竭地喊：「苗連——」

「同志https://read.99csw.com們，我這個連長當的時間太長了，不合適了。我十四歲，在前線入伍，在十二偵察大隊火線入黨，火線提干！二十二歲，就是夜老虎偵察連的連長！到今天，十年的老連長了！不合適了，同志們！我沒有文化，沒有見識，有的只是一腔熱血，和在前線出生入死的經驗！我把這些都留給了你們！你們都是我最出色的偵察兵，我為跟你們在一起服役而驕傲！而自豪！但是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啊，同志們！時代不一樣了，未來我們的軍隊要面對的是高科技的戰爭，是二十一世紀的新型戰爭！我們八十一集團軍作為軍區唯一的甲級集團軍，作為軍委的戰略預備隊，必須要準備打贏高科技戰爭！我懂嗎？我不懂！一把繩子一把刀，那能打贏未來的高科技戰爭？不能！」

喜娃眼淚汪汪。戰士們都眼淚汪汪。

土狼指著電話：「你的電話。」

苗連掉頭怒吼：「誰也不許去，誰去我抽誰嘴巴子！」

啪！小庄一把扣下了電話。轉身飛跑。

老炮在場上投籃，笑著轉身：九*九*藏*書「怎麼了？快，上場！就差你這個前鋒了！干他們A組！」

「都聽話……新連長是陸軍指揮學院的碩士，是沒帶過兵的學生官！你們要跟新連長配合好，搞好夜老虎偵察連！明白了嗎？」

戰士們看著苗連。

當小庄和兄弟們沉浸在首戰告捷的喜悅中的時候，苗連卻不再是一個兵了。

車門關上了。

趙連長聽見了，但是跟沒聽見一樣：「我剛從南京陸軍指揮學院畢業，是戰略戰役系的研究生。雖然我在部隊實習過，但是真正帶兵，做一個連隊的主官，這是第一次。我知道我有很多不足，需要大家的幫助。我也希望排長班長和老兵同志們能多幫助我……」

戰士們稍息。

戰士們壓抑自己的哭泣，抬頭看苗連。

「你放手！」小庄掙扎著。

小庄欲言又止。

上尉走過來，苦笑：「我知道，這個時候我來得不合適。但是連隊不能一分鐘沒有連長，所以我只能現在來。」他看著大家，「我姓趙，是你們的新連長。我理解大家的感情……」

「他希望在你的心裏，他永遠是你的連長！」

苗連沒有眼九九藏書淚，二話不說，提起背囊和行李，拔腿就走。

「同志們！今天，我就不是你們的連長了！」

「喜娃！你怎麼這個時候給我打電話了？你還好吧？兄弟們還好吧？苗連還好吧？」

「明白！」

「稍息！」

兩人看去。苗連睜大了眼：「小庄！」

火車站站台上，高中隊穿著常服，沒有戴軍銜領花的苗連站在他對面。苗連苦笑：「說好了的，誰都不許來送我。」

電話里是喜娃的聲音：「小庄！我是喜娃啊！」

苗連消失了。

全連戰士敬禮。

列車員催促著：「同志，要開車了！」

孤狼駐地隊部的通迅室里，土狼在值班，摘下來的電話放在桌子上。

「你們……」苗連的眼淚也出來了，「都給我好好的！誰也不許耽誤訓練！誰也不許跟新連長鬧脾氣！因為你們是夜老虎偵察連，是我老苗帶出來的偵察連！我不能讓任何人看我們夜老虎連的笑話！夜老虎偵察連，永遠是最棒的偵察連！」

苗連看著小庄跑來，一咬牙轉身上車。

吉普車開走了。戰士們面對吉普車離去，都是淚汪汪。喜娃想起什麼似地，掉頭急九九藏書忙跑去。

小庄追著發動的火車跑：「苗連——連長——」

喜娃抽泣著：「苗連……轉業了……」

籃球場上，B組跟A組在打籃球，小庄飛跑過來：「班長！班長！」

小庄跑進來：「土狼班長，你找我？」

火車發動了。

很多戰士哭出聲來。苗連板著臉：「哭哭哭？哭個蛋！夜老虎偵察連，流血流汗不流淚！怎麼跟個娘們兒似的，還是不是偵察兵了？」

「連長！」

「他不想你看見他脫下軍裝的樣子，你要理解他！」

「下午三點的火車，苗連……他誰也不讓送……可我想總得要告訴你……」

高中隊笑：「那不是回我們打仗的地方，重新搞偵察作戰了嗎？你的老本行啊！沒準我們還能重新在一起作戰呢！」

苗連怒吼：「偵察連！」

喜娃喊他：「連長，我去送你！」

戰士們怒吼：「殺！——」

苗連點頭：「定了，在縣公安局緝毒支隊。聽說我要轉業，縣公安局長親自跑到團里來跟我談心，希望我去助他一臂之力。」

他轉身跑了。老炮納悶地看著。

小庄勉強笑笑：「沒事，我……我去看書了，今天不九-九-藏-書在狀態！」

苗連二話不說，提著行李走向等待他的吉普車。

小庄呆住了，隨即喊：「可是他是我的連長啊！」

小庄跑著，沒有回頭。他沒有告訴老炮苗連要走的消息。因為他知道，老炮也會跟他一起，不顧一切地要去車站。他們請假起碼要提前一周，而今天是肯定不會給假的，所以，如果要處分，小庄寧願處分他自己。

二班長老林嘀咕：「球毛！貓哭耗子假慈悲！」

戰士們哭得更厲害了。

「上場啊！」

「廢話！軍隊是你的還是我的？是國家的！國家的軍隊！人民的軍隊！當國家和人民需要我當連長的時候，我就是連長！當國家和人民不需要我當連長的時候，我就要服從命令！」他看著低頭哭著的戰士們，「都給我把頭抬起來！別跟個娘們一樣，讓別的連隊看笑話！」

「我的電話？」小庄納悶地拿起來：「喂？」

苗連的眼淚終於出來了，他舉手還禮，貼在自己沒戴帽子的太陽穴。

倉庫圍牆邊，小庄雙手抓住圍牆的邊緣，翻身爬上，敏捷地跳下。他抓著黑色貝雷帽，光著腦袋沒命地跑向公路。

「啊？」小庄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