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是老寡婦，俗話說不登寡婦門么！她還帶著個小孫女，沒出閣的大姑娘，不能不能！」

喜娃架起熱成像儀：「看哪兒啊？」

「我就是啊？」

小趙連長苦笑：「不走還能怎麼辦？我們真的能進去挨家挨戶搜嗎？那不真的成日本鬼子進村了？老鄉們一陣棍子打出來還不是白打？」

「哎！」

小庄流出眼淚：「奶奶……」

小庄胸前兜里插著泥濘的黑色貝雷帽，老奶奶抽出來，擦去泥巴，露出八一軍徽：「是解放軍！阿霞，是解放軍！」

「是！」兵們目光炯炯，蠢蠢欲動。

「你把蘆花白給宰了？那可是給你下蛋的寶貝雞啊！」

兵們起身，上橡皮艇。

划子出發了，嗩吶手在划子上吹著嗩吶，划子上的人放著鞭炮。整個場面熱熱鬧鬧的。

「咳！那算啥，打日本那會，我娘都把自己的嫁妝被褥給八路軍睡！那還是沒出閣呢，我殺個雞算啥？」

「那就不留你們了啊！」

村民們都說沒有。

一村民說：「咱們裝作打漁，把『小八路』夾在中間帶出去。」

村長狡猾地笑：「小樣，跟我來這套？你還嫩得很，我掩護八路軍的時候，你爹還沒生呢！」

「跟上去，貼邊走！他總得出花轎！」

小趙連長愣了一下，知道厲害了，他笑笑：「那好吧，謝謝你啊！」

「行啊！越快越好！」

直升機里，小趙連長拿起望遠鏡，他在搜索全村，突然他停住了，一個院子里，晾著小庄的迷彩服。

「那您是村長還是治保主任呢？」

喜娃笑笑，掏出自己的壓縮餅乾遞給一個孩子。

老奶奶瞪他一眼：「你老糊塗了？我都聽明白了，虧你以前還是民兵連長！他的意思就是——他是八路軍，另外一撥就是裝小日本！」

艙門打開，兩條橡皮艇丟出來。老林帶著戰士們穿著救生衣，陸續跳下來，爬上橡皮艇。

村長感慨：「也是，算你是支前模範了。」

「那你們是真打假打啊？」

「我們划橡皮艇過去，我去準備。」

「兵？什麼兵？」

蘆葦九九藏書叢里，偵察兵們藏著，老林拿起望遠鏡觀看。

老奶奶直起腰，手搭涼棚：「阿霞，快划！」

「好的，奶奶。」

小趙連長笑笑：「村長，那是誰的迷彩服啊？」

小庄嘴唇蠕動，想說什麼。老奶奶心疼地過來：「娃子，你別說話！」

老林離開熱成像儀：「他果然在花轎裏面！」

老林摩拳擦掌地說：「我帶人蹲守，等他出來抓個正著！」

小庄連連擺手：「使不得，使不得！」

村長緊張起來：「小日本又打來了？沒聽新聞里說啊？」

阿霞晾完衣服，劈手就抓住老母雞。

村長看他：「咋？這還能不吃飯就走啊？」

小趙連長起身，敬禮。

戰士們都把乾糧分給他們。小趙連長笑著，拿出一塊巧克力遞給面前的孩子。他看著孩子大口吃著：「告訴叔叔，你見過跟我們一樣背著槍的解放軍嗎？」

一個兵說：「班長，我們搜吧！」

直升機緩慢降落在村前的空地。村民們跟過年一樣，圍在空場上看，不斷伸手擋著直升機掀起的塵土。

直升機里，老林不甘心地問：「連長，我們就這麼走了？」

村長掉頭看去，老奶奶在院子里收迷彩服，迅速消失了。

村民們分頭行動。

「阿霞，你也不小了，和栓子的婚事還是早點辦。栓子是個好孩子，進城當幹部了，不忘本！還惦記著跟你的情份，你可得好好對人家！這年頭，這樣的小夥子不多了！」

村長笑：「首長，你看花眼了吧？」

老林放下望遠鏡，想著什麼，他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村長趕緊還禮：「同、同志好！」

阿霞把小庄拖到船上：「帶著槍呢！這是不是逃犯啊？」

村民們好奇地看著他們。

那頂花轎抬到了老奶奶家門口。阿霞矇著紅蓋頭出來，上了花轎。

老奶奶笑：「吃吧吃吧，吃好了好打日本！」

小趙連長的笑容凝固了。

小趙連長指著自己身上：「就是和我們一樣的軍裝。」

小趙連長立即知道怎麼回事了。

村長搖頭：「不行！『鬼九*九*藏*書子』的眼睛尖著呢！……我有個主意肯定能把『小八路』送出去，就是不知道阿霞肯不肯？」

「是！」電台兵開始呼叫，「尖刀呼叫虎頭，尖刀呼叫虎頭！……」

直升機緩緩地懸停在靠近沼澤地水面一米的地方。

小庄拿起兩把槍，不好意思地走進花轎。阿霞掀開紅蓋頭，笑：「你還害羞呢？人不大事兒挺多，你就在這兒藏著吧！」

老奶奶急忙按住他：「別動別動，你是累虛脫了！」

「軍務在身，我們不能久留。」

小庄虛弱地說：「我們是演習。」

村長一本正經地說：「老少爺們，『鬼子』沒走遠，就藏在村外，咱們得想個法子把『小八路』送回部隊去。」

「哦……他們追你幹啥？」

「演習，不是演戲！」

公路上，搜索隊的車停著。小趙連長打開地圖：「他肯定是進了沼澤地。」

「自己跟自己打？那不是有病嗎？」

「放是肯定不行的。他還得走，不能總在這個村子住下來吧？」

直升機起飛，飛走了。

老奶奶的家是幾段矮牆，幾間農舍。門口掛著「光榮烈屬」的牌子。院子里，阿霞在往晾衣繩上晾洗乾淨的迷彩服。

老奶奶拍拍他的肩：「什麼也別說，娃子！這事兒就這麼定了！」

小庄的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奶奶……」

阿霞笑：「大小夥子，都是解放軍了，還哭呢！」

阿霞紅著臉說：「聽奶奶作主。」

「不是不是，是我們自己跟自己打。」

小庄點頭：「嗯！」

小庄苦笑：「我覺得也挺有病的……村長，這兒我不能多呆，我還有任務呢！」

小庄一臉尷尬地笑著。

「不用不用了，我們還有事。打擾了，我們走了！」他敬禮。

「你別說話，好好養著。」她拍拍小庄的身邊，「在這兒呢！」

老奶奶家。滿屋子都是鄉親們，他們在商量對策。

老奶奶瞪他一眼：「老黃頭，有話說，有屁放！賣什麼關子？」

屋裡，小庄微微睜開眼，一眼看見門口一群娃娃的臉。娃娃們笑著，一鬨而散：「https://read.99csw.com醒了！」「他醒了！」

小庄看著她蒼老的臉：「槍……」

「哦，您好。是這樣，我們在找一個兵，他掉隊了。可能在這片沼澤地裏面，我們想把他送到醫院去。」

小庄摸著了兩支槍，放鬆了。

「橡皮艇太慢了，**特種部隊還有分隊在活動。不能在他身上耗太多時間。電台兵，呼叫司令部，我要直升機！」

直升機起飛了。

村長眨吧眨吧眼：「啥是迷彩服啊？」

「我這就吩咐他們準備飯去！」

村長笑：「你看，都沒看見，那個兵不在我們這兒。」

「真是解放軍啊？怎麼到這兒來了？」

「我都是啊，村長兼治保主任。」

村長恍然大悟：「那我明白了。娃子，你就在這裏待著。等日本人走了，我們送你出去……」

村長納悶地問：「春家的，你哪來的雞湯？」

「跟我們一樣的兵。」

阿霞端著雞湯進來：「奶奶，雞湯好了！」

整個村子沸騰了，大人們提著滿籃子的雞蛋或別的什麼匆匆跑來。不一會兒，老奶奶家便擠滿了人。

阿霞划起木划子，划子飛快地向著村子盪去……

「是！夜老虎呼叫司令部，夜老虎呼叫司令部，我們已經確定目標的位置，需要運輸直升機支援……」

小趙連長轉身，招手叫戰士們上直升機。

「哎！那不行。」

鞭炮聲中，花轎出發了,在村頭都上了划子。

「只有這樣了，我去對付別的特戰分隊！我們飛遠一點，你們下去，划橡皮艇靠近，隱蔽起來。我敢說，他今天就得想辦法走！別管他化妝成什麼樣兒，你只管拿人！記住，不要和村民起衝突，罵不還口……」

隱約的馬達聲傳來。小庄立刻警覺起來。外面的孩子們開始歡呼，跟過年一樣。

「啊？你是說小庄藏在花轎里，跟新娘子在一起？」喜娃呆了。

另外一個偵察兵笑：「要不我們去蹭喜酒喝？」

一隻花母雞在打咯。

村長好奇地問：「那你們這演習——你跑這兒來幹啥呢？」

村長回頭喊：「哎！你們誰看見那read.99csw.com個兵了？」

「知道了，奶奶。我們準備春節辦，你看行嗎？」

不一會兒，村頭響起了嗩吶聲，鞭炮聲也開始響了起來。

廚房，阿霞在熬湯，給風箱打風。

老林苦笑，點頭。

老林放下望遠鏡：「熱成像儀！」

直升機的螺旋槳慢慢停止轉動，熄火了。小趙連長下來，揮手：「收起武器吧，當心走火。」

木划子飛快往沼澤地劃去。

偵察兵們開始檢查武器裝備。

「為啥？」

小庄仍猶豫著，老奶奶一把把他給推進去。

阿霞往岸邊劃了划：「奶奶，前面好像有什麼東西！」

老奶奶家。小庄跟村民們還在聊著天。

家長們急忙拉開孩子。

這是沼澤邊的一個小村莊。安祥而寧靜。村邊河道水汊縱橫，蘆葦盪一望無際。

小庄苦笑：「這個……算真打吧！」

村長做了個抬轎動作：「讓栓子提前和阿霞行禮，上花轎，送親！」

「軍裝啊？哪兒呢？」

小趙連長笑笑：「大爺，我們能去那家看看嗎？」

老奶奶痛快地說：「這事我說了算，就這麼辦！阿霞，你跟栓子打電話，說今天就過門！」

老林笑：「打不還手！放心吧，連長，這都是咱們的父老鄉親。我就是農村出來的，還能跟他們起衝突？」

老奶奶接過碗：「來來來，把雞湯喝了！」她喂小庄。

偵察兵們關保險，起身散亂地站著。孩子們跑過來，好奇地圍著他們，膽子大的撫摸著他們的槍。

「注意！他的單兵作戰能力極強，我們以班為單位作戰！絕對不能放單，不然很容易被他找到漏洞！」

「你在哪兒見的？」

村長大爺坐在炕邊，抽著旱煙：「咱村自打四四年八路軍來后，再沒來過隊伍上的人。你這是幹啥呢？」

「啥敵人？」

老奶奶仔細看看：「撈起來。」

喜娃笑：「那咱們把他就給放了？」

一群孩子圍在一間屋門口往裡看。

直升機降落，老林第一個跳出來，他持槍半蹲警戒。偵察兵們陸續跳出來，排開警戒線。

「班長，那咋辦？」

爛泥里，躺著昏迷過去的小九九藏書庄。

小趙連長笑笑：「這是濕地自然保護區，方圓一千多畝地，他一個人，沒有交通工具，不可能走出去的。不過濕地中間有個自然村，就是這兒——雞脖子島。如果他還活著，只能在這兒。村民會幫他的，我們去這兒找他。」

「花轎！」老林推開他，自己湊在熱成像儀前，調到花轎的位置——花轎里，有倆人，一個坐著，一個蹲著。

老林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喜娃聽著這喜氣洋洋的聲音，問：「這誰家要娶媳婦啊？」

「不行不行，她兒子也是解放軍，還是烈士！是八四年老山犧牲的！你難道要去她家搜查啊？她家從來不讓男人進去，連我都沒進去過。」

薄霧中，靜靜流淌的小河汊上，一個20多歲的姑娘搖過來一隻木划子，艙里好幾條剛打上來的魚，船尾坐著位滿頭白髮的老奶奶，她一邊收網，一邊對划著槳的姑娘說：「阿霞，夠了！打完這網，咱們回家吃早飯。」

孩子看著他：「見過。」

「就是另外一撥。」

小趙連長很意外，抬眼看老林。老林不好意思地笑：「連長，你說吧。你指哪兒，我打哪兒！」

「哎！」

「啥？演戲？」

「電視上。」

村子里，娃娃們跑著喊著：「爹！娘！醒了！」「解放軍叔叔醒了！」

一架迷彩色的直升機在飛來。

小趙連長放下望遠鏡：「他就在裏面，我們下去！戰鬥準備！」

老林揮手，橡皮艇悄悄在沼澤地划著，穿越蘆葦。

孩子接過來，大口吃著。

老林瞪他：「你能？你去搜啊！村民還不把我們給吃了？攔**姑娘花轎，我們被村民吃了不算，部隊也得收拾咱們！」

小庄起身到窗口看看，頓時臉色大驚。

「我們就是去看看。」

「敵人追我。」

「阿霞，快！把解放軍送回村子。」

老林扭頭：「電台，通知連長！」

老林班長問：「連長，你是說有人會幫他？」

喜娃擔心地問：「小庄……他能出去嗎？」

「大爺，你好。我想找一下村長和治保主任。」

老奶奶說：「還不是我那蘆花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