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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第八章

朱懷鏡笑道:「你真是的,有錢還不知道怎麼辦。你數出五千塊放在一邊,另外八萬順路去銀行存了。」
朱懷鏡仍是笑,說:「你聽我說,老宋同我講過,像四毛這種事,他經手好多。老實巴交的,挨了打就挨了打,連醫藥費都得自己出。有人說話呢,也有給三五千塊錢打發了的,也有賠三五萬的,就看你的本事了。這次四毛的事,要不是我們出面,最多有個三五千塊錢賠他,弄得不好他一分錢撈不到手也不一定。我說,這不是我心黑,你給他五千塊錢算了。」
朱懷鏡猛然想起前幾天會過的那奇人袁小奇。《荊都科技報》那位副社長崔浩說皮副市長很重視科研工作,思想也很解放。他猜想他們的意思就是想讓皮副市長重視一下袁小奇。他平時仔細觀察過,發現皮副市長有一些怪癖。這位領導從辦公樓走過,總是不偏不倚踩著地毯中間的紅道道;開會時只要一把手向市長不在場,他總要坐北邊最中間那張椅子。朱懷鏡就猜想皮副市長也許是個很迷信的人。如果袁小奇真有兩下子,說不定皮副市長會很樂意見見這個人的。於是他就同方明遠如此如此說起了袁小奇。
香妹那樣子不只是好氣還是好笑,說:「你呀,拿了人家的錢,倒像給了人家天大的恩似的。」
朱懷鏡說:「還正是你說的。你拿了他一萬塊,就成了他對你有恩了;你拿了它八萬塊,就是你對他有恩了。」
玉琴擦了皮鞋,又給他倒了茶。他喝著茶,慢慢又想起剛才在車站廣場被人當豬殺的事了,心裏再次激憤起來,忍不住握起拳頭,在沙發上狠狠擂了一下。玉琴就撫摸他的胸膛,說:「你還在想那事?你消消氣,消消氣。這世道是這個樣子了,怎麼可能誰都像你這麼正氣凜然?」
玉琴眼睛睜得老大,說:「啊呀呀,好危險呀!幸得那些人喝醉了,不然你不要吃虧了?你呀,今後干這些英雄救美的事,還是要先量量自己的能耐。你傷著沒有?」
方明遠一聽,很有興趣,說:「這麼神!真的嗎?皮副市長見過不少高人,他對這類人物很有興趣。他同我說過,他還在下面的時候,有位高人給他看相,說他不出一年就會飛黃騰達。他當時不信。可才過了八個月,他就升了副市長了。」
宋達清笑了起來,說:「朱處長,我說你是干大事的,真是一點兒不假。你是大事不糊塗,小事盡糊塗。這種情況,哪有什麼規矩?說的不好聽,就是強有理弱不是。沒有過硬的人呢,三五千塊錢就把你打發了。有過硬的人呢,你要他個十萬八萬他也得出!」
朱懷鏡就說:「這人很有城府,不會亂說的。我想大凡真有本事的高人,涵養都是不錯的。」
朱懷鏡想起四毛的事,又說:「老宋,我表弟的事還要拜託你。我老婆前幾天打電話給我,說我表弟勉強可以出院了。我又一直沒有空。這樣吧,我叫我老婆明天去龍興大酒店同他們他事情了斷一下算了。你有空的話,還請你出面做個中間人,情況也只有你最清楚啊。」
「喲,你今天中午怎麼回來了?」香妹笑著問。
香妹就笑,拿眼睛瞟他。
朱懷鏡說:「怎麼不行?這種是女人家出面,話還好說些。我們又不是敲他們竹杠,他們打傷人就得負責。再一個,有老宋做中,依法辦事。我實在脫不了身。今晚還得回賓館去,八點半得趕到那裡。」
這話朱懷鏡聽了不舒服,他覺得香妹不該把話說得這麼透,就說:「好了好了,商量好了就不要多說了。這樣吧,我倆中飯就不要做了。我在家等兒子回來,帶他到外面吃盒飯。你就快去醫院,讓四毛中午就出院,免得下午龍興去結賬的人同他碰面。他們一碰面,說不定閑扯就扯到賠錢的事了,下午你再去一下醫院,陪他們結賬,把我們墊的醫藥費錢拿回來。你在路上買點吃的算了。」
方明遠沉吟一會兒,說:「不知這人嘴巴緊不緊?我可以替他引見一下,但他出去不read•99csw.com要亂說才是。」
朱懷鏡聽了心頭一喜,口上卻平淡道:「讓你費心了,老宋。不是你的面子,這是不會這麼好辦,我表弟不白白挨了打?」
時間差不多了,香妹嘆了口氣,坐起來想穿衣起床。朱懷鏡胸口突突地跳得慌,幾乎想嘔吐。他便把女人抱進被窩裡,說我就遲會兒到吧,再陪你躺一會兒。兩人又合面躺著。親吻不再狂亂,只像和煦的風。
兒子就去洗了臉,去自己房間做作業去了。香妹碗也沒洗,只洗了下手,就過來投進男人懷裡,嬌嬌地撅起嘴巴,說:「你呀,這麼多天都不回來看我一眼!」
香妹有些不悅,但兩人才瘋過,不好馬上就生氣,她只是說:「這種事我們女人去行嗎?」
香妹覺得男人問得奇怪,說:「是呀?我提著這麼一大包錢,敢到處跑?怎麼了?」
香妹摸摸桌上的包,低眉片刻,說:「那隻好依你的?別的不說,怕他錢多了到外面去吹牛倒是實話。他一吹牛,事情露餡了,我們的面子不就全沒了?」
朱懷鏡笑了起來,說:「不是什麼強盜邏輯,事情就是這樣的。你把話說在明處,明拿他一萬,他一輩子都不會想到這些錢是搭幫我們他才拿到手的,他只會想到我們拿了他一萬塊錢,我們欠了他人情。反過來我們說人家只賠了五千塊錢,全給了他,他也沒有不信的,還會對我們感激不盡。那我們為什麼不討個人情,偏偏要欠個人情呢?」
這小夥子一聽,忙嬉皮笑臉起來,雙手拱拳,說:「對不起,對不起,沒想到是自己兄弟,對不起對不起。」小夥子說完一溜煙跑了。
香妹又坐下來吃飯,眼睛卻望著男人。朱懷鏡便覺背上有些發汗,臉上的肌肉不自然了。香妹望了一會兒才說:「你臉色不太好,人也瘦了。是太忙還是那裡伙食不好?」
琪琪吃了兩隻雞腿,再來吃飯,卻望著爸爸,拿筷子在碗里慢慢挑著。朱懷鏡知道他是吃不下了,就問他吃得下嗎?吃不下就不要蠻吃了。兒子忙搖搖頭,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朱懷鏡說:「說什麼話?這政府工作報告你又不是不知道,不到開會那天,是出不來的。」
半天不見兒子回來。一會兒香妹從銀行出來了,遠遠的同他招手。他發現香妹的臉色紅紅的,想必是激動的原因。她平生第一次懷揣十萬塊錢的存摺,哪有不耳熱心跳的?他想現在反過來要香妹退四毛這八萬塊錢,只怕她也不願意了。
朱懷鏡取下兒子的書包,放在自己肩上背著,說:「今天跟爸爸去個地方,好嗎?」
宋達清忙說:「好好,好好。這個道理我明白。我一定交代袁小奇。謝謝你啊,朱處長!喂,你今天有空出來一下嗎?我倆也有好長時間不敘了吧,喝一杯好嗎?」
朱懷鏡心中竊喜,沒想到方明遠主動說起這事了,就說:「你的意思,是不是請皮副市長見見這個人?」
在賓館吃了晚飯,朱懷鏡往家裡趕。到樓下大廳里,她給玉琴掛了個電話,說今晚會稍晚些回來,要加一會兒班。玉琴說好吧,你盡量早些回來,免得我等急了。他一聽玉琴說叫他早些回來,才意識到剛才自己說的是會晚些回來。他想他倆都把那個溫柔的窩當成他們的家了。他胸口猛然跳了一下,覺得有些發悶。
朱懷鏡聽這話,覺得不好意思,就只當沒聽見,仍慢悠悠地喝茶。等她們娘兒倆吃完了飯,朱懷鏡就對兒子說:「琪琪快洗了臉做作業去。」
下午香妹打電話到荊園賓館,同朱懷鏡商量四毛的事。他說四毛躺在醫院難受,只想出院算了。不然他會急出病來的。他想先得同龍興大酒店把賠償的事了斷了才可出院,就說晚飯後抽時間回來一下。
「你這是真正的強盜邏輯啊!」香妹說。
一路憤憤著,很快就到了龍興大酒店。卻見很多人圍著觀看牆上貼著的什麼。他湊近一看,見是一張通知,叫二塑全體退休工人明天早上八點整在市政府門口集合https://read.99csw.com,呼籲領導重視困難企業退休職工的合法權益。二塑就是市第二塑料廠,就在龍興大酒店隔壁,已停產幾年了,他們工人三天兩頭在市政府門口請願。
香妹說:「我想同你商量。這錢是人家賠給四毛的,四毛的確也吃了苦。我想還是全給他。當然這事我們出了力,不然賠不了這麼多錢。我們就有話說在明處,拿他一萬。你說呢?」
香妹拍拍包,說:「全搭幫老宋說話,老宋這人也真夠朋友。說真的,要人家賠這麼多錢,我的確說不出口。你看,錢拿到手了,一共八萬五。醫藥費他們下午去人結。」
兩人玩笑幾句,方明遠就說:「皮副市長在四樓開會,我懶得陪會。知道你在這裏寫報告,就過來坐坐,不妨礙你吧?」
完事了,香妹仍在男人身上回味著。朱懷鏡把他同宋達清商量好的是同他說了。
他心裏愧疚起來,忙抱了香妹使勁親吻,手在女人全身撫摸著,他手伸到了下面,香妹玩笑道,還不快看看它,都快長草了。他就激動起來了,說我們進去吧。他抱起了女人,要往卧室去。女人卻下來去了兒子房間交代說,我和爸爸在房裡說話。你認真做作業,不懂得等會兒媽媽再告訴你。
香妹嘆了口氣,說:「唉,沒辦法,你是大忙人,靠你是靠不住的,只好我去跑了。這錢怎麼辦?」
琪琪牽著爸爸的手,跳著走,說:「好好,什麼好地方?」
叫輛的士,不到十分鐘就回家了。一敲門,香妹就開了門。老婆和兒子正在吃晚飯。香妹粲然一笑,問他吃了不,又放下碗為他倒茶。兒子就喊爸爸。他拍拍兒子臉蛋,對香妹說吃了。胸口又是猛然一跳,悶得發慌,同剛才在賓館大廳里的感覺一樣。
朱懷鏡把兒子送過馬路,讓他自己去學校。他就一個人慢慢往賓館去。
香妹一回房間,立即風情萬種。朱懷鏡見女人婀娜婀娜地走過來,感覺女人的兩腿在微微發抖。
朱懷鏡嘆了一聲,很無奈的樣子說:「不行啊,老宋!改天吧,市領導這次對政府工作報告的起草工作很重視。明年是我市發展最關鍵的一年,抓好明年的工作,意義非常重大。這就苦了我們這些人啊,天天晚上的加班。市領導時不時來起草組作指示。」
這時有人敲門,開門一看,見是方明遠。朱懷鏡就玩笑說,啊呀呀,方領導來看望我們來了?方明遠就握著朱懷鏡的手使勁捏了一下,弄得朱懷鏡喊哎呦,方明遠也打趣說,你才是大領導,忙大事啊!這政府工作報告非同兒戲!
朱懷鏡感覺香妹的笑容有些落寞。他不願再多想,起身穿了衣服,香妹說你走吧,我想在躺一會兒。她仍是笑笑的樣子。朱懷鏡越加感覺香妹心裏一定不好過。他心頭一硬,出了卧室。
香妹眼睛鼓得老大,半天才說:「啊呀呀!你的手指甲也太長了吧!你一手就拿了人家八萬?」
玉琴說:「我知道,現在早不是大話空話的年代了。但我懂得,一個男人只知計較個人得失,心裏不想大事,是沒有出息的。」
朱懷鏡說:「沒有什麼可說的。哎,我問你,這錢你打算怎麼處理?」
朱懷鏡擔心她剛才去了醫院,讓四毛知道賠了多少錢。香妹總覺得他神情不對,望了他一會兒,就問:「你好像有什麼話要說?」
朱懷鏡聽了這話,便愛憐的拍了拍玉琴的臉蛋,卻又忍不住深深的嘆息。玉琴不再說什麼了,只是依偎著他,用手不停的撫摸著他的胸膛,似乎這個胸膛里裝滿了天下大事。
小巷子沒有路燈,只從人家的窗戶里透出些昏暗的光,路面坑坑窪窪,滿是垃圾。朱懷鏡低頭小心地走著,生怕踩著地上的髒水。心想這才是真實的城市。
被窩裡太涼了,兩人脫了衣服,凍得哆哆嗦嗦。兩人抱在一起揉了一陣,也許把這哆嗦理解成了激動,就愈加瘋了起來。
朱懷鏡溜了一眼通知,低著頭從人群中出來了,去了玉琴那裡。玉琴見他呼吸急促,就玩笑https://read•99csw.com說:「你同人打架去了是嗎?這麼氣喘吁吁的。」
朱懷鏡心頭慢慢平緩下來,手在女人胸乳間自在地撫摸著。香妹微闔雙眼,很陶醉的樣子。他從來沒有想過要冷落懷中這個女人,這是他相濡以沫十幾年的妻子,他們共同擁有一個可愛的孩子。可是,他幾乎毫無準備,玉琴成了他的另一方天地。
香妹攔了輛的士,同他招招手,鑽了進去。香妹平時都捨不得坐的士,今天大方起來了。他想也不是她發了財馬上就擺闊了,而是擔心包里的五千塊錢和那張存摺。公共車上扒手太多了。
宋達清很爽快,說:「這個沒問題。但你表弟不要著急出院吧,要等傷養好了才行啊。一旦出了院,又有問題,就不好說了。」
朱懷鏡使勁搖了幾下頭,說:「你這人呀,我什麼時候貪心過?我說只給他五千塊錢,自然是有道理的。說實在的,四毛這次也只是受了點皮肉傷,給他賠五千塊錢就差不多了。再說,不是我們出力,他連五千塊錢都拿不到。為什麼賠這麼多錢,只要我倆知道了就行了。四毛又只有這麼多見識,你一下子給他這麼多錢,他哪有不去外面吹牛的?一吹牛,說不定就會出事!就是給他五千,他也會喜的不得了。他這輩子哪裡一下子得過這麼多錢?又不讓他費力,他只在醫院睡了兩個月,就收入五千塊,比市長的工資還高几倍哩。」
送走方明遠,見小向還未回來,朱懷鏡就打了宋達清的電話,說:「老宋嗎?你上次介紹的那位姓袁的朋友,我向皮副市長彙報了。皮副市長很重視生命科學,說哪天有空見見他。你知道這事就行了,不要同別人說。要知道人的認識水平是有差異的,這種事情別人不一定能理解,會說怪話的,這個影響就不好了。你只同袁小奇吹個風,也同他講講這意思。讓他見了市長,他反而到處去吹牛,如何如何,這就不行。」
朱懷鏡吃了幾口,覺得味道還不錯,大概是換了口味的緣故。可他是心理裝不得事的人,不論好事歹事,只要心裏有事胃就發脹,吃不下飯。他今天總是喜滋滋的,只覺得肚子里被什麼東西塞得滿滿的,飯沒吃到一半就飽了。他把自己盤中的雞腿夾給兒子,說爸爸不想吃。
朱懷鏡就試探道:「這是我還真沒想過。我想著該有個規矩吧。你一定處理過這種事,你說呢?」
朱懷鏡說:「伙食還可以,就是太累了,加上我又挑床,在外面總是睡得不太好。」
他長長的嘆了口氣,憂心沖沖地說:「我就不相信,一個社會可以長期是這個樣子。」
香妹聽說他還得走,就偏頭看看床頭柜上的鍾,已經快八點半了。她很失望似的,軟軟地攤在男人身上。朱懷鏡感覺到了女人的不高興,心裏不是味道。他抱著軟綿綿的女人,就像揉著一團麵筋。
「兄弟,你掉了東西!」朱懷鏡聽到有人大聲叫喊,知道不是叫他,就不搭理。可有人在他肩頭拍了一板。他回頭一看,見是一位小夥子,精瘦馬面,手中晃這個黃燦燦的鏈子,說:「兄弟,你掉了一個金鏈子。」
琪琪吃飯很慢,平日在家吃飯老是要大人催。今天朱懷鏡不想催他,讓他慢慢地吃,只要下午上課不遲到就行了。朱懷鏡坐著沒事,就想要一杯咖啡。拿單子一看,咖啡已是十二塊錢一杯了。記得兩個月前他同學李明溪來這裏還是十塊錢一杯。真是有人說的,除了工資不漲,什麼價格都在漲。他本想算了,可小姐看見他看單子,就走了過來,客氣地問他要什麼。他只好硬著頭皮說來一杯咖啡。兒子聽了,就說要一杯花生奶。他知道兒子肯定吃不下這麼多,卻不想讓兒子掃興,就依了兒子。
香妹睜開眼睛,莞爾一笑,說:「你還是去吧,免得人家說你。」
朱懷鏡從劉仲夏房間出來,忍不住想笑。到了大廳,老遠就見門口站著兩位禮儀小姐,滿面春風。兩位小姐見了他,相互對視一下,臉就板了起來。他馬上想到自己嬉皮九_九_藏_書笑臉的,一定被兩位小姐看做色鬼了。他忙正經起來,收起笑容,一臉莊嚴的從小姐身邊走過。正好有一輛的士,他坐了上去。很快就到家了,卻不見香妹。心想她是不是去了醫院?正要出門趕去醫院,香妹開門就進來了,手裡提著一個大包。
「你這是忙大事啊,那我們就改天吧。等你報告起草完了,我請你放鬆放鬆。」宋達清說。
兩人數好錢,一同出門。朱懷鏡在大門口等兒子,香妹就去對街的銀行存錢。望著香妹穿街而去,進了銀行大門,朱懷鏡下意識的咬了咬牙齒。他們存摺上原有兩萬塊錢,這是他們陸續多年才湊上的。現在加上八萬塊,他們就有十萬塊了。十萬塊啊,他的胸口禁不住狂跳了幾下。
宋達清就說:「你們當領導的,覺悟就是高些。這事碰到一般人身上,龍興就要倒大霉。我說朱處長,這賠償的事,你想過嗎?我是說,要他們賠多少?」
朱懷鏡會意,說:「好吧,那就拜託你了。」
朱懷鏡帶琪琪來到了東方咖啡屋。琪琪說這裡是吃咖啡的地方呀?朱懷鏡說也有飯吃,爸爸保證讓你吃好。父子倆坐下,就有小姐遞來了單子。朱懷鏡溜了一眼,見最好的快餐是二十五塊錢一份的套餐,就叫了兩份。一會兒小姐就端來了套餐,每份米飯一碗,炒菜三葷一素一湯,還有一隻雞腿。琪琪見了雞腿,就拍了拍手掌。
放了電話,朱懷鏡馬上掛家裡電話,沒有人接。他便火急火燎,跑去同劉仲夏說,家裡有急事,回去打個轉,中飯就不在這裏吃了。劉仲夏說,好好。你去吧,事情急就不用急著趕回來,辦好再來吧。
兒子房間虛掩著,朱懷鏡忍了忍,還是進去拍了兒子臉蛋兒。琪琪見是爸爸,就纏住問作業。朱懷鏡教了幾道題,就說爸爸還要出去有事,等會兒媽媽來教你。說著這話,他就覺喉頭有什麼哽著。在兒子面前,他心裏更不是滋味。
他只說沒有沒有。
女人忍不住喝喝的叫。朱懷鏡怕兒子聽見,就用親吻堵住了女人的嘴。女人不叫了,臉上五官卻像全部挪了位置,如同一朵撕碎了的玫瑰花。
「沒有。」香妹見男人望著那些包,就說:「哦,那是我從醫院拿回來的。我下午去看了四毛,他說他急死了,只想早點出來。醫生給他開了很多補品,都是些什麼口服液,藥酒之類的,主治醫生把我叫到一邊說,不多開些葯,就不像了。看我們熟人的面子,開些營養滋補類的葯,我們拿回來還用得著。不然真開些個跌打損傷的葯,我們只好扔垃圾堆了。」
「哪裡哪裡,都是兄弟,不見外了。再說這也是你朱處長自己的臉面,雷總和梅總都還很看你的面子。那個梅玉琴你不知道,平日心眼最多,辦事最摳了,這回她也不說什麼,直說由老雷做主。」宋達清說。
他俯身摟一下兒子,說:「今天跟爸爸吃快餐去好嗎?」琪琪聽了,高興得跳了起來。小孩子愛的是新鮮,平日媽媽買的都只是攤兒上四塊錢一盒的經濟盒飯,琪琪也吃得津津有味。朱懷鏡今天見兒子這麼高興,心裏突然有些發慌。他覺得自己最近同這孩子在一起的時間太少了。平日要是不去賓館起草大報告,他也只是清早送送孩子,中午孩子自己回來吃中飯。晚上孩子的作業基本上都是香妹輔導,他總是有事。
第二天上午十一點多鍾,宋達清打電話告訴朱懷鏡,說事情還算順利,龍興同意付給四毛制致殘償費、營養費、誤工費八萬五千元,醫藥費另付。
朱懷鏡平靜一下自己,說:「你還別說,真讓你猜對了。就在你們酒店旁邊,二塑那地方,有幾個小夥子喝多了馬尿,調戲一位姑娘。過路上下的人都有,就沒有人出來說句話。我過來一看,氣了,講了幾句。那些小混混就沖我來了,我也就什麼都不顧,揮起老拳就揍人。他們個個都醉得東倒西歪了,哪經得起我的拳頭?全都趴下了。」
朱懷鏡聽他說皮副市長只怕快完了就做個鬼臉笑了。方明遠也意識到自https://read.99csw.com己這話經不得推敲,也笑了笑。
朱懷鏡喝著茶,發現矮柜上堆了幾個大包,就問:「誰來了?」
玉琴說著就全身打量著他,見他的皮鞋髒了,就讓他脫下來,一邊擦著鞋上的泥巴,一邊說:「這塊地方,就二塑那裡最髒了。一到夜裡,那一塊兒也黑咕隆咚,常有人躲在那裡搶東西。這也影響我們的生意。我們想把那個地方征了,搞些新項目,可就是做不好工作。」
朱懷鏡很吃驚的樣子,說:「是嗎?難道是這樣辦?那麼普通群眾落上這事怎麼辦?這不行啊!」
「好吧,看哪天皮副市長有空,我同他說說這事。」方明遠說。兩人閑話一會兒,方明遠忽然問起張天奇這人怎麼樣?朱懷鏡一時弄不清方明遠的意圖,只說不錯,這人不錯。方明遠哦了聲,不再說什麼。朱懷鏡就猜想張天奇拖他搭上皮副市長這根線之後,一定單獨活動多次了。這時方明遠看看手錶,一拍大腿,說:「呦呦呦,要誤事了。皮副市長只怕快完了,我得去了。」
香妹想想,覺得也是這樣,就說:「那就乾脆不要他的?給他做個全人情。我們手頭緊是緊,但一萬塊錢也頂不了事。唉,我倆苦心經營這麼多年,手頭還從來沒有上過三萬塊錢。四毛倒好,挨了頓打,賺了八萬五!」
朱懷鏡說:「我表弟啊,鄉下人,老實。身上不疼了,就躺不住了,只想出去算了。我想出去也好。雷總,梅總都是你的朋友,我同他們見面也不錯,就不計較那麼多了。都是面子上的人,不好意思啊,你說是不是?」
朱懷鏡只瞟一眼香妹拉開的包,說:「你剛才是直接從龍興回來的嗎?」
朱懷鏡鬆了口氣,發現自己早出了一身冷汗。心想自己平時走在外面器宇軒昂的,今天怎麼叫人當二百五來吊呢?八成是自己剛才低著頭想事情,形容猥瑣,才叫他們盯上了。這麼一想,心裏就很不舒服,覺得這些人狗眼看人低,剛才應教訓他們一下才是。他捏起了拳頭,牙齒咬得吱吱響。
朱懷鏡只當沒看見她那包,嬉笑道:「你不歡迎我回來?」
付了錢,父子倆牽著手出來了。琪琪捧著花生奶邊走邊喝,朱懷鏡交代他今後買東西吃,能吃多少就叫多少,不許浪費。浪費不是好孩子。琪琪點頭說好好。
宋達清又笑道:「朱處長,你的群眾觀點真令我佩服。你是領導,可你表弟也是群眾哩。這樣吧,你沒空就不用你出面了,耽誤你的大事也不行是不是?你只叫你夫人明天同我聯繫,我同他先商量個對策,再去同龍興談。總不能讓你表弟白白地挨了打是不是?」
「你跟爸爸走吧,就到了。」
朱懷鏡笑笑,說:「這一萬塊錢你不能拿,拿了我們反而一世欠他的人情了。」
從大門出去到龍興大酒店只要二十來分鐘,可他同玉琴說過會晚些回去。現在還早,他就從側門走。走側門要繞一些小巷子,在經過火車站廣場,遠了一些。
朱懷鏡立即明白這是什麼把戲了。荊都當地人叫這種騙術為殺豬,騙子手中拿的本是個假金鏈子,你要是貪便宜說是你的,他就要問你要錢,說著金鏈子至少值兩千元,你就給我一千元吧。你要是識破了,不想給錢,那你就別想走,馬上會有一伙人圍上來,將你全身搜光,說不定還會挨一頓死揍。朱懷鏡只是平常聽人說起這事,說是騙子專揀那些不太精通的外地人下套,不想今天自己碰上了。他想完了,如果不老練一點兒,今天會很麻煩的。忽然想起這一塊正是宋達清的轄區,就故作鎮定,笑笑說:「小兄弟,這個你拿著發財吧。我告訴你,我還有很多金手鐲,在宋猴子那裡存著,你想要嗎?你叫你那邊幾個兄弟一同去,我保證送你們一人一副。」
朱懷鏡說:「來辦公室取資料,也快到中午了,就不去賓館算了。事情怎麼樣?」
香妹走了不久,就見兒子一跳一跳的來了。小鬼東張西望,完全沒有正經走路的意思。朱懷鏡連喊了好幾聲琪琪,兒子才看見他,就飛也似的跑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