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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節

第17節

「倒也不是不享受。可是,我越來越不清楚自己享受的是什麼了。到底是享受滑雪的快樂呢,還是享受贏得比賽的快樂……」
緋田被想要知道真相的上條夫人的目光壓倒,不自覺地避開了她的眼神。他裝出一副正在思考的樣子,在心裏尋找著儘快離開這裏的借口。與此同時,緋田對自己產生這樣的想法感到厭惡。
「為什麼要道歉?」
高倉滿臉歉意地揮了揮手。
「昨天和您在一起的那位先生呢?」緋田看了看周圍。
「這是從我先生錢包里取出來的,和駕駛執照裝在一起。」
「你覺得滑雪不是一種享受嗎?」
被緋田這麼一問,高倉搖了搖頭。
「怎麼樣?」高倉向緋田投去嚴肅的目光。
從上條住的醫院回來后,僅僅過了兩天,緋田便再次來到北方驕傲大酒店。前幾天,高倉說他有事要和緋田商量,說他們可以在札幌市內見面。但緋田說自己剛好要去酒店辦點兒事,於是便提議自己去酒店找高倉。其實緋田並沒有什麼大事,他只是想去看看風美而已。
淺尾是日本代表隊的領隊。緋田已經大概能夠猜到淺尾和高倉的談話內容。
風美歪著腦袋說道:
「確實是這樣的。」
他二十四歲,比風美年長。換句話說,他就是風美的哥哥。當然了,現在還沒有得出一個最終結論。
「是啊。」緋田答道。明明穿著最新式的卡賓式滑雪板,卻沒有好好利用板子的特性。他們的滑雪技術依然停留在自己身上的滑雪服流行的年代。
「您請說。」緋田說道。他把她讓到高倉剛才的位置上。
「是這樣啊。」
「不,沒有了。讓您操心了,非常感謝。」
「問題就在這裏。他說希望風美參賽,但現在還沒有討論出一個最終的結論。如果事件能在世界盃開始前解決,那是最理想不過的了。但是事件並不一定能夠圓滿解決。淺尾先生說,假如一直沒有解決的話,那便只能在報名截止日期前做出決定了。」
「我明白了。我理解那邊的立場,非常感謝。我想和風美商量一下,然後再做出決定。什麼時候把結論告訴您呢?」
「貨真價實的?」
「讓你特地跑一趟,真不好意思。其實我九*九*藏*書本來可以去找你的。」
站在他身邊的是上條夫人。
看來病情十分嚴重。緋田不得不承認,在他的內心深處,其實希望上條就這麼一直昏迷下去,永遠都不要恢復意識。
「啊,前些日子真是太謝謝了……」他慌忙低頭行禮,驚恐之餘,根本說不出話來。
「我要找您談的就是這些。您還有什麼問題嗎?」
「他身上居然還會帶著這種東西。由此看來,那個人確實是令嬡的大粉絲。我家那位對藝人什麼的毫無興趣,從來就沒關心過。因此,當發現這個東西的時候,我感到非常意外。」
「原來如此。」
「對了,你找我什麼事?」
「您家先生病情如何?」
就剩下緋田一個人了。他喝了口已經有些涼了的咖啡。就在這時,旁邊傳來了一聲「不好意思」。緋田轉過身去,不禁大吃一驚。
「目前還沒有……」
「話說回來,那個人為什麼要到這裏來呢?不滑雪的人是不會住在這裏的。」
「可不是嘛,他非常無奈,一遍又一遍地問我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但我們卻什麼也答不出來。」
另一個疑問是——這個女人似乎什麼也沒察覺到。在見到風美的時候,她的腦海當中並沒有閃現什麼靈感。雖然緋田對帶有神秘色彩的東西沒有任何興趣,但他堅信,當面對自己的親生孩子時,就算將近二十年未曾謀面,母親還是會散發出一種女性特有的靈感。
「總而言之,淺尾先生說,讓我們先和風美談談,看看她的想法。如果風美沒有參賽的意思,那麼淺尾先生他們也就沒有必要討論要不要讓她人選了。」
「是的,畢業了,進了我先生的那家公司。話雖如此,但他還沒有正式上班。」
「實際上,我昨天和淺尾先生談了談,關於這屆世界盃的事。」
「今年二十四歲。」
「令郎生病了嗎?真是不幸啊,令郎今年多大了?」
另外,緋田望著她的時候,忽地想到了一件事。
緋田偷偷地觀察著目光低垂的上條夫人。不經意之間,他突然想起她的名字是世津子。這是他去長岡調查上條伸行的時候得知的信息。
夫人抬眼看了看緋田,「由此看來,我家先生對令九-九-藏-書嬡的支持,確實是貨真價實的。」
被緋田這麼一問,她一臉陰鬱地搖了搖頭。
「並不是沒有這種可能。他的態度確實很微妙。但是,在這種情況下,最優先考慮的還是風美本人的意願。淺尾先生說,到時候就算風美決定退出,他也不會因此處罰風美。」
緋田陷入了沉默。女兒的心裏十分煩惱。她在向父親尋求答案,但自己卻沒法給她一個適合的答案。對於如此無能的自己,緋田感到羞愧難當。
緋田和風美同時陷入了沉默。風美透過窗戶眺望著滑雪場。緋田也跟著她把視線投向了同一個方向。
「淺尾先生的話不是這個意思,你自己別瞎理解。」
「那個事件,淺尾先生知道了嗎?」緋田問道。
「這是……」緋田下意識地把它拿了起來。
但是,只要看看上條世津子的樣子,就能知道,那天她什麼也沒感受到。就算把風美小時候的照片拿給她看,她仍然無動於衷。
「這麼說的話,就算事件沒有解決,風美還是有可能入選參賽名單,是這樣的吧?」
「淺尾先生很困擾吧。」
「這麼說的話,我肯定成為不了強大的選手了。至少,這次的世界盃我是沒法參加了。我沒法去享受比賽。因為自己的原因,讓無辜的人受到傷害,然後再若無其事地去參賽——這種事情我辦不到。」
緋田覺得壓在身上的重量陡然增加。他早就打定主意,要在世界盃之後向風美說出一切。但現在,風美很可能不得不主動放棄世界盃。他不可能強迫風美參賽。就像高倉說的那樣,這是件性命攸關的事情,這關係到她的生命。
夫人嘆了口氣,環視了一下酒店。
「我還想繼續滑下去……」風美望著滑雪場,獃獃地說道,「什麼都不要想,只管滑下去就好了。」
「他已經知道了。他說昨天上午,刑警去找他了,還給他看了恐嚇信。仔細一想,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畢竟恐嚇信里提到了世界盃。」
夫人打開皮包,從裏面拿出一張紙片。那似乎是從什麼雜誌上剪下來的照片。她把它放到桌子上。
「什麼時候可以像他們那樣單純地享受滑雪的樂趣呢。」
在一個緩坡上,一對夫婦read•99csw•com正在興高采烈地滑行著。他們的年紀應該不小了——這一點從滑雪服上就能看得出來,那是十年前流行的款式了。
信里確實有這麼一段。
「是這樣啊,這麼說的話,已經大學畢業了吧?」
「不用不用。我還有事,那就先行告退了。」說著,高倉站了起來,走出了茶歇室。
「實際上,犬子目前正在住院。所以我不能一直待在這裏,這讓我十分困擾。」
「我會告訴小女,讓她好好想想。我會問她,有沒有想到關於上條先生的什麼東西。」
那麼,難道說在風美還是個初中生的時候,上條就已經注意到她的存在了嗎?要是這樣的話,那他為什麼一直沒有接近過她呢?
「應該道謝的是我。您特地去醫院探望,真是感激不盡。我想稍微打擾您一下,不知道您現在方不方便?」
緋田看了看她。他不知道女兒想要說些什麼。
「可是……」風美再次低下了頭。
「您剛才說『處於這種狀態』,請問令郎怎麼了?」
緋田也見過這張照片。那是風美初中時候的事情了。在一項比賽里獲得冠軍后,風美接受了體育雜誌的採訪。這張照片便是登在那個雜誌上的。
夫人看起來並不像在說謊。前天她和風美相遇時的反應也是十分平淡。看來,上條伸行果然什麼也沒和妻子說,便隻身一人來到了北海道。
「這正是讓他發愁的地方。雖然警方希望淺尾先生慎重決斷,但他卻不想被恐嚇信牽著鼻子走。說得極端點兒吧,萬一以後再受到威脅呢?到時候還能改變應對方針嗎?」
「我覺得也是。」緋田點了點頭。警察什麼的,歸根結底還是官僚體系中的人。
「你沒有錯,」緋田不斷地在心裏默念道,「有錯的是我。」
緋田看到了她的這個動作,腦海中不禁浮現出了兩個疑問。
「沒這回事兒。你沒有錯。嗯,快去吧。」
「如果到時候事件沒有解決的話,賽前還能更換參賽人選嗎?」
風美露出一副被拯救的表情,站了起來。「爸爸,對不起。」
「因為我覺得自己好像又給你添麻煩了,還讓你替我擔心。」
——開除緋田風美!把她從隊伍里除名!不要讓她參加世界盃,不要九*九*藏*書讓她參加任何比賽!
風美點了點頭,走出茶歇室。緋田目送女兒向電梯走去。
「小田切昨天回新瀉去了。我讓他回去調查一下我先生來北海道的原因。剛才我和他聯繫了一下,新瀉那邊果然沒人知道他來這裏的具體原因。大家都很驚訝,說,『兒子處於這種狀態,做父親的居然還有閑心去北海道觀光』。」
「所以,我對此非常在意。我家先生為什麼會對令嬡如此關注呢……我覺得他並不是單純的粉絲。就像我剛才說過的那樣,犬子目前正在和病魔搏鬥。您有沒有想到什麼?」
這是一張風美的照片。她穿著滑雪服,對著鏡頭開心地笑著。
「不過,他們看起來很高興啊。」風美喃喃地說道,「他們兩個情意相通,就算連我都看得出來。」
「沒有。說到北海道,我只是在高爾夫旅行的時候來過幾次。我不記得和我先生結伴來過這裏。」
「是這樣啊。這麼說,我們還有些時間啊。」緋田看了看低頭不語的女兒。
「您果然還是想到了一些線索,是這樣的嗎?」
緋田慌忙站了起來。
「這話可真是刺耳啊。其實最近兩三天,我一直都讓他們自行安排訓練。」高倉在緋田對面彎腰坐下。風美坐在他的身旁,表情似乎有點兒僵硬。
緋田望著愈發焦躁的女兒,不禁回想起了幾十年前的自己。當時的他和風美有著相同的苦惱。這或許就是希望登上巔峰的運動員的宿命。
途中,緋田路過了事故發生的現場。前些日子還只開放單向車道的公路,現在已經恢復了雙向通行。被巴士猛烈撞擊的側壁已經做了應急性修復。
為什麼時至今日才找上門來呢?
「警察好像也問了淺尾先生,問他看了這封信後有沒有什麼線索。當然了,他的回答肯定是『沒有』。」
「我還是別參賽了。最好乾乾淨凈地退出,省得給大家添麻煩。」
「是的。我想看看事故的發生地點……另外,我還想知道那個人到這裏來的理由。」
「您住在這個酒店裡嗎?」緋田問道。
緋田看了看風美,只見她低著頭,十指時而交叉時而分開。
「對了,那個事件有什麼進展嗎?」
「我知道,你們兩個早就把賭注押在這次九九藏書世界盃上了。所以,你們千萬別輕易言退。另一方面,你們還要充分意識到這是性命攸關的事情。現在就說風美和那起事故沒有關係,仍然為時尚早。雖然這麼說可能有點兒不負責任,但我一個做教練的說什麼都解決不了問題。到底參不參賽,到底應該怎麼做,最終的決定還是應該由你們兩個商量之後做出。不管你們最終做出什麼樣的決定,我和淺尾先生都會表示尊重。」
高倉板著臉,搖了搖頭。
「在兩方面都得到享受的運動員,才是強大的選手。」
高倉撓了撓腦袋,瞥了一眼旁邊的風美。
這個時候,風美突然抬起頭。
「沒錯,就這樣,什麼都不要想,繼續滑下去吧。至於這次世界盃的事情,以後慢慢考慮吧。」
高倉反覆看了看風美和緋田。
「不用介意。我那邊反正也沒什麼事。要是讓阿爾卑斯滑雪隊的教練特地跑來找我,我的罪過可就大了。」
「我們這邊得不到任何消息。警察把風美的粉絲來信都拿走了,但後續進展如何就不得而知了。至於從信里得到了什麼消息,他們更是一點兒也沒和我提過。他們說,只要判明風美和這個事件無關,就把那些信全都還回來,但我覺得他們並不會這麼做。」
「是嗎,那一切就都拜託您了。」夫人低頭行禮,拿起放在桌上的剪報,將它再次放回皮包。
——她和風美一點兒也不像……
「目前我只能認為,那個人到這裏來是為了和令嬡見上一面。」
「不著急,你們慢慢考慮,開賽前告訴我們就行了。SAJ將負責考慮如何向媒體解釋。」
到達酒店后,緋田來到大廳的茶歇室等高倉。沒過多久,身穿訓練服的高倉便走了過來,同行的還有風美。
「那兩個人還用犁式直滑法呢。」風美說道。
一個疑問是,上條伸行為什麼會保存著風美初中時代的報道呢?雖然可以理解為他最近才得知了風美的存在,然後收集了相關報道,但是,那張體育雜誌的剪報,至少是五年前的東西了,現在應該不可能買到才對。
「他的意識還沒有恢復。不管怎麼叫他,都沒有反應……醫生也說,現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那世界盃參賽人選呢,他有什麼打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