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條先生的病情怎麼樣了？莫非還是……」

抵達醫院后，風美熟門熟路地走了進去。柚木在她後面跟著。

雖然在緋田面前逞了一通強，但實際上，柚木十分泄氣。緋田風美所攜帶的F型基因組合是從母親那裡繼承來的這個事實，完成超乎了柚木的想象。儘管他從沒想到會回到起點，但事實上，好不容易找到的突破口的確向他關上了大門。

她把左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

研究所又發來一封新郵件。信件里說，除了F型基因組合之外，他們又在緋田智代和緋田風美的運動遺傳基因中發現了一些共同點。柚木粗略地掃了一下郵件內容——雖然找到了共同點，但卻不一定能夠證明這和運動能力有關係。緋田智代和風美是母女關係，有共同點也是理所應當的。

「醫院？你哪裡不舒服嗎？」柚木下意識地握緊了手機。

「您剛才說令郎那邊脫不開身？」

「看倒是看過，不過從照片上也看不太清楚。而且，留下來的照片不太多。」

風美陷入了沉默。柚木透過後視鏡，看到了一雙驚詫的眼睛。

「醫院會告訴你嗎？」

「我聽說你媽媽在你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但我還是想問，你還記得她是個什麼樣的人嗎？比如體型、身高之類的。」

「是這樣啊——」風美的表情變得更加悲傷，「要是這樣的話，夫人您可怎麼辦啊。」

貝冢交上來的數據讓他很滿意。只要能讓他的天賦發揮出來，幾年之後，伸吾一定能夠成長為一名頂級的越野滑雪選手，就算達到難求一敗的程度也並不是什麼妄想。

「我說ｒeａｄ.９9csw•cｏm啊，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你不必總是認為這是你的責任。」

那個女人對風美說道，隨即把視線移到柚木身上。

「刑警之前說過，我想外出的時候要和其他人打個招呼，但是現在高倉先生不在身邊。」聽風美的口氣，好像她只是實在沒辦法了，才給柚木打了一個電話。

「夫人，從那以後，您一直都在這裏嗎？」

柚木看了一眼手錶。雖然要做的工作堆積成山，但是應該優先處理的還是緋田風美的保衛工作。

「我不知道。所以，我才想去問問他的病情。」

「這種事情嘛，一句兩句很難說清楚的。」說著說著，柚木的腦袋裡突然靈光一閃。這是他和風美獨處談話的絕佳機會，一定要好好利用才行。「我想問你個問題，可以嗎？」

柚木心想，那裡能體會到疼痛嗎？

「我在酒店大廳等你。」她語氣生硬地回答道。

「柚木先生，不管怎樣，你都想說我目前的成績不是通過努力，而是靠遺傳基因得來的，是這樣的吧？」

「就像我之前說過的那樣，如果只要努力就能得到回報，那麼百米短跑的冠軍就不會總是黑人選手了。」

「稍等一下。你打算一個人去嗎？」

柚木掏出名片，做了一下自我介紹。

「令郎目前處於這種狀態，但上條先生卻還跑到這裏……我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風美呻|吟似的說道。

上條夫人的臉上露出笑容。她舉起雙手，輕輕地搖了搖。

「還是遺傳基因的事情嗎？」

在這之前，她幾乎不會和柚木聯繫。

風美把雙手九九藏書放到身前，深深地鞠了一躬。柚木也趕緊有樣學樣地向她行禮。

「那倒不是，我去探望上條先生，你知道他吧？」

「上條先生？啊啊，是他啊。」上條是那個被卷進巴士事故的乘客，「可是，那個人不是還沒有恢復意識嗎？」

「是這樣啊。儘管我先生一相情願地認為自己是這位選手的粉絲，但真是沒有想到，居然會引得這麼多人為他擔心。」上條夫人的聲音十分陰鬱。

「當然是你媽媽的事情了。除了緋田先生之外，你的親戚啊，你媽媽的朋友啊，這些人都可以。他們有沒有說過和你媽媽相關的事情啊？比如，她有什麼興趣好愛啊，喜歡什麼運動啊……」

「昨天，我到札幌的那家健身俱樂部去了，和緋田先生見了一面。」柚木一邊說著，一邊轉動著方向盤。

「你怎麼突然問起媽媽的事情了？在這之前，你不是只調查和爸爸有關的事情嗎？」

「我和你一起去。就算你不願意，我還是會去的。萬一你出了什麼事，我可是要負責任的。」

他聽到身後傳來了一聲長長的嘆息。當然了，這很可能是風美故意做出來給他聽的。

被風美這麼一問，夫人點了點頭，說道：「是的。病情已經穩定了下來，但是意識卻一點兒也……醫生好像也不知道今後會變成什麼樣子。」

「這樣啊。」柚木不禁大失所望。如果能有很多照片留下，他們便可以從體型、身高、四肢平衡性等方面在一定程度上推測出她究竟適合什麼樣的運動。「你有沒有從緋田先生那裡聽過什麼事情？」

柚木回到北方驕傲https://read.99csw.com大酒店。為了和緋田宏昌見面，他昨天去了一趟札幌的健身俱樂部。

「還不到兩歲啊……那確實不可能記住了。不過，你應該看過她的照片什麼的吧？」

上條夫人簡短地說明了一下她那獨生兒子的病情。雖然內容極為殘酷，但她的口吻卻十分平淡，彷彿早已接受了這個現實。雖然柚木和這件事毫無關聯，但是，一想到她承受的那種痛苦，自己的心情也不禁變得沉重起來。

「不必替我們擔心。您能前來探望，我便已經感激不盡了。真想把這件事儘快告訴我先生啊，他真是個幸福的人。」

看來她心裏不太痛快，有點兒鬧彆扭。柚木輕輕地聳了聳肩膀。

「我媽媽怎麼了？」

不大的工夫，一名五十多歲、身穿灰色套裝的女子微笑著走了過來。

「醫院。」

「不可以嗎？」

「什麼問題？」風美的口氣似乎有點兒緊張。

「特地前來探望，非常感謝。雖說我們和您沒什麼關係吧……」

滑雪部所有的麵包車都沒人用，因此，柚木決定乘坐麵包車去醫院。開車的當然是柚木自己。風美一言不發地坐到了後面的座位上。

「轉變方向？怎麼個轉變法呢？」

「十分抱歉，」她說道，「媽媽的事情我一點兒也不記得。只是聽爸爸說，媽媽是一個溫柔的好人。我不知道她做過什麼體育運動。

「是啊。因為這本來就是我的主業。」

「我沒覺得這是我的責任。我只是單純地去探望一下而已。嗯，我要說的就是這些了。」

「你要去哪兒？」柚木問道。

「嗯……誰知道呢。我們這邊可能會九-九-藏-書轉變一下研究的方向。」

「據說今天上條夫人也去。到時候，我想請她幫我問問。」

「所以我剛才說轉變方向了嘛。因為向你提供遺傳基因的人不僅僅是緋田先生。」

「媽媽嗎？我怎麼可能記得呢。那時候我真的很小，可以說幾乎沒有任何記憶。那個時候我還不到兩歲。」

你去問我爸爸吧。」

「是啊。爸爸說，他們兩個都不喜歡拍照，所以結婚前幾乎都沒怎麼照過照片。」

緋田宏昌和緋田風美—一如果能在這對父女身上證明F型組合的有效性，那便能寫出一份極具說服力的論文了。柚木知道，就算再怎麼糾結於過去也是無濟於事，儘管如此，他還是有些難以捨棄。

「我要是能一直待在這邊就好了，可是犬子那邊也脫不開身，不可能總是待在這裏。」

但是，如果僅是這樣的話，企業是不會認同的。不管贏得多少比賽，只要沒有宣傳效果，就不會創造出任何價值。要想達到廣告般的效應，還得靠電視幫忙。但是，現在還無法斷言電視台肯定會轉播越野滑雪比賽。要想得到轉播機會，就必須讓電視台感興趣，而其中的捷徑便是奧運會。只要能拿到奧運會獎牌，便會吸引媒體的注意，他們自然也就會對越野滑雪這個項目產生興趣。

——那麼，接下來應該怎麼辦呢……柚木站在窗邊，俯視著樓下。從他的房間看不到滑雪場，只能看見酒店的停車場。停車場的旁邊有一條平坦的林間小道，那是越野滑雪的賽道。現在這個時候，鳥越伸吾應該正在這條賽道上滑行著。

「爸爸打算協助你進行研究嗎？」

「怎麼了https://read.99csw.com？」

夫人輕輕地搖了搖頭。

「你媽媽的照片不太多嗎？」

「你不用緊張。我想問問你媽媽的事情。」

「起碼在『競爭身體能力』方面，這兩項運動是相同的。我不是輕視後天努力。我想表達的是，如果所有人都付出了最大程度上的努力，那麼最後決定成敗的是什麼因素。你不會認為，最後的決定因素是幹勁或者精神力什麼的吧？」柚木再次透過後視鏡看了看風美。

和他視線相交之後，風美把頭扭到了一邊。

為了確保體育科學研究所能夠繼續獲得預算，無論如何，柚木都必須拿出研究成果。通過研究遺傳基因組合來發掘體育天才少年的想法，雖然在一定程度上得到了公司高層的肯定，但是如果總是紙上談兵的話，這個計劃早晚會被放棄。

「我回了一次長岡。因為那邊有很多事情不得不去處理一下。不過，我還是對他這邊放心不下……」

沉默持續了數秒。柚木的眼前彷彿浮現出了風美那張不悅的臉。

「百米短跑和滑雪完全是兩回事。」

桌子上的手機響了起來。真是少見，居然是緋田風美打來的。

「啊，之前忘了說了。犬子身患疾病，一直在住院。」

伸吾有成為奧運獎牌獲得者的潛質。但在那之前，他需要時間，還需要金錢。由於經濟長期不景氣，新世開發正在拚命削減不必要的支出。柚木知道，不知何時才能「修成正果」的體育部遲早將會成為「節約經費」的靶子。簡而言之，公司不一定會等到伸吾獲得奧運獎牌的那一天。

「什麼事情？」

夫人的話語當中洋溢著一種溫柔。但是，這卻讓風美更加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