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
「找到了你還這麼垂頭喪氣的？」
她指指電話，又指指自己的嘴，意思是叫他小聲點，免得讓LINDA聽見。他笑了一下，仍然用手抓著她，用英語跟LINDA說話。
他笑了一下，說：「喝醋了？」然後他就接過電話，HELLO了一聲，聽了一會，對電話里的人說，「是海倫，在這裏打工的。」
她正想又擰他一下，卻聽見電話鈴響了，她象觸了電一樣跳起來，跑出浴室去接電話。她以為是李兵打來的，是來告訴她咪|咪簽證的事的，但她聽見的是LILY的聲音：「你那裡有沒有別人？說話方便不方便？」
她趕快問阿SAM：「你看見過他在那裡唱歌？」
她感覺到了他的視線，臉一下飛紅了，不敢再說了，還是談正事：「你們這兩天不是在談——你們的那個孩子嗎？」
她見他絲毫沒有傷心的樣子，說：「你怎麼這樣？」
所以炸得好的芝麻雞，應該是每一塊肉的外面都均勻地包著一層麵皮，做好之後，麵皮是黃黃的，咬一口，才會看到白白的雞肉，加上SAUCE和芝麻，又甜又香，很受美國人歡迎，是店裡賣得最好的菜，所以每天都要炸很多。
「那你的小孩子站都站不穩，還能吃芝麻雞？」
「你——你們不是在談你——那個——送了人的——小孩嗎？」
她被他抓著，只好站在那裡，小聲說：「你要我呆在這裏，那你就讓我來炸芝麻雞，不然我又跑了——」
「我不這樣還能怎樣？難道我能見死不救？」
她想起JAMES是老闆的弟弟，好奇地問：「為什麼要找他的小孩？」
剛吃過飯，LINDA又打電話來了。海倫不用聽聲音，只看了一眼CALLERID，就知道是LINDA。即便知道LINDA已經嫁人了，即便有剛才跟BENNY那麼融洽read.99csw.com的交流，她仍然覺得心裏酸酸的，好像BENNY一接電話，就會回到LINDA懷裡去一樣。但她沒說什麼，馬上叫BENNY來接電話：「找你的，是LINDA。
她又準備自覺地到後面去，免得影響他打電話，因為他正好又在炸芝麻雞，不能走到餐館外面去打。她剛抬腳往後面走，他就一把抓住了她，問：「又要跑？」
今天包包打電話說她已經把那個女孩找到了，那個女孩也的確把孩子生下來了，但那個女孩不承認孩子是JAMES的。
「炸——得好，炸得很好，但是怕你燙了自己嘛——」
她說：「你等等——」她拿著電話走到浴室，見BENNY坐在浴缸沿上等她。她指指手中的電話，又指指房間外面，意思是問他可不可以等她打完電話再來。
「不用嘛，就在這裏，不要等我一轉身又——找不到你了。」
「我們的那個孩子？我跟誰——的孩子？」
她正在洗浴缸，他跑過來了，大驚小怪地說：「是洗泡泡浴啊？那不|穿——那個——也可以嘛。」
「我不脫|光。」
「我的LINDA？噢，你說那個LINDA？賣掉了——」
她來了這麼久，雖然沒炸過芝麻雞，但就像人們說的那樣，「沒吃過豬肉，還看見過豬走路」，對炸芝麻雞的大致要求還是知道一些的。芝麻雞是切成塊的雞腿肉裹上面炸的，沾了麵漿子的雞肉放進油鍋里，會結成一團一團的，炸雞的人要注意攪動，把這些團拆開。
店裡炸東西都是用一種特製的鐵筐子來炸的，筐子是長方體的，前面有個挂鉤，後面有手柄，筐子放在油鍋里，再把要炸的東西放筐子里。
「他站不穩嘛，我——老媽講以前我站不穩的時候，就是放在站筒里的。」
「那——里有個LI九*九*藏*書NDA？」
他用英語告訴她，說別人告訴老闆的，如果JAMES有在美國生的孩子，就可以要求美國政府不要把他遣送回中國，因為他是美國公民的監護人。JAMES還沒有結婚，但他曾經有過好幾個同居女朋友，其中的一個曾經懷了孕，女孩家裡不讓他們在一起，就逼著他們分開了，而且搬到別的地方去了。
她聽不懂他在說什麼：「美國政府？怎麼把美國政府也驚動了？美國政府還管小孩送人的事？」
JAMES曾經到處找那個女孩，但沒找到，後來他就被抓起來了，也就沒辦法再找了。現在老闆想把那個女孩找到，如果能證明那個女孩把孩子生下來了，就可以請求美國政府不要把他弟弟趕回去。
「沒有什麼辦法了，能想的辦法都——想過了，可能JAMES只——好回大陸了——」
她用一個帶柄的水瓢裝芝麻雞，然後左手端著那個瓢，右手用鐵夾子把帶麵漿的芝麻雞夾起來，放到滾油里去，很容易把油濺起來，燙到自己的手。放滿半筐了，就讓它炸。等BENNY示意可以攪動的時候再開始攪動。攪動的時候，得把粘在一起的雞塊分開。等炸得差不多了，BENNY就幫她把那個炸芝麻雞的鐵筐子拿起來，架在油鍋上方瀝油，然後換另一個鐵筐子來炸。
「噢，會潑出去？那就讓他站在空米桶里，喂他吃芝麻雞——」
他說的是粵語，但因為裏面有她自己的名字，句子又很簡單，她基本上聽懂了，心想可能是LINDA在問BENNY剛才接電話的是誰，或者在問最近幾天接電話的是誰。她估計LINDA有點吃醋了，因為每次打電話來都是一個女的先接的，而且今天他還說「喝醋了？」。
包包曾經是那個女孩的同學，所以老闆請包包幫忙找那個https://read.99csw.com女孩。包包雖然跟老闆吹了，但到了該幫忙的時候，還是會幫忙的。而且包包跟老闆「吹」過很多次了，每次都是過一段時間，或者是跟新的情人鬧翻了，或者是被老闆把她跟新的情人拆散了，於是包包又回到老闆身邊。
她跑到浴室去，想把浴缸洗乾淨了，讓他躺裏面洗。她被即將到來的一幕弄得臉紅耳赤的，心咚咚亂跳。她不知道他會不會使壞，會不會洗著洗著就搗起亂來了，但她掩耳盜鈴地想：他手受傷了嘛，只好我給他洗了。
她厚著臉皮，問了她最想問的問題：「那你——那個LINDA她怎麼樣了？」
他笑了好一會，才說：「LINDA不是我的女朋友，是我一個朋友開的一家卡拉OK廳，我投了一些資，還在那裡唱歌，幫忙拉客。後來他欠了賭帳，就把LINDA賣掉還賬了。」
「找——到了也沒用的嘛——」
她緊張地問：「怎麼啦？出了什麼事？」
「想告訴你一下，JOE好像知道不少你老闆弟弟和BENNY的事，他說他們是黑社會的，老闆的弟弟在坐牢，馬上要被趕回中國去了，BENNY是他們一夥的，犯了法，逃亡在外——」
「好，就在這邊洗。」他一躍而起，「我去拿浴巾和衣服過來——」。說著，他就跑到他那邊去了。
「你為了救一個賭鬼爸爸就讓他賣掉你的女朋友？」
她不解地問：「你——看著她爸爸賣她，你就不——爭取一下，幫她一下？」
「我就沒有，老闆就有，老闆的包包經常去LINDA唱歌的嘛——」
阿SAM插嘴說：「BENNY以前很風光耶，在LINDA唱歌的時候，顛倒了很多小女孩，連師奶都跑去捧場。BENNY唱到高潮的時候，就把衣服敞開，露兩點啦，那些女孩子就大聲尖叫——要他露三點rｅad•９９ｃｓｗ.ｃom——，但是BENNY不敢露三點，因為他的三點一樣大的嘛——」
她幾乎沒什麼精力聽他講電話，因為這是她第一次炸芝麻雞，生怕炸壞了，又怕燙了自己，有點緊張。但她還是東一榔頭，西一棒子地聽見了一些。他們仍然是在講那個「BABY」，今天的口氣好像有點絕望了一樣，大約是盡了力，實在沒辦法了。
「我不想讓你那裡的BOYS聽見我們的談話——」
他笑著說：「那怎麼辦？店裡只有芝麻雞給他吃，他不吃芝麻雞吃什麼？」他拍拍自己胸前的兩塊肌肉，兩眼卻看著她的胸，「我的包包裏面沒東西嘛，不能餵奶他吃。」
他好像有點不好意思：「他的話你也信？」
「她的爸爸欠下了賭帳，不還的話就要丟掉一條腿，只好賣掉羅——」
她見他打過電話后很沉悶，有點替他擔心，忍不住想安慰他兩句：「找不到也沒辦法了，反正你儘力了。」
但是如果攪動得太晚了，麵糰就結在一起了，變成一個大大的板塊，很難再撕開，即使撕開了，也會露出裏面的雞肉，也很難看。
她不懂：「怎麼要把孩子放在空米桶里？」
他不解：「我那個送了人的小孩？切，我——要是有小孩，肯定不送人羅，就——放在店裡養，裝在背簍里，背——在我背上——」
「不能穿白色的——那個——」
他哈哈大笑：「噢，原來你這兩天是在喝這——個醋呀？我說怎麼那麼大的脾——氣呢。」他改用英語說，「打電話的是老闆的包包，她在幫忙找JAMES的小孩，不過還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小孩。」
「美國政府不——吃這一套的嘛，這都是旁人想的辦法。我前天就跟他們說了這沒用的，但是到了這個時候，都是病急亂——投醫——，什麼辦法都想試一下。」
他老老實實地說：「保證再不瞎說了—ｒeaｄ.9９ｃsw•com—」但過了幾秒鐘，又問，「瞎做可以吧？」
她知道他要象上次生病時那樣撒嬌了，她故意裝做不懂，不順著他的杆子爬。他等了一會，見她不夠主動，就說：「我要你幫我洗，我的手不能見水——」
「打電話的不是LINDA嗎？」
他詫異地看著她：「什麼小孩送人的事？」
海倫問：「那怎麼辦？」
等他打完電話，他就不讓她炸芝麻雞了。她問：「我炸得不好？」
「你跟LINDA呀。」
「剛好我今天穿的是藍色的——那個。」
「我不跑，我——去後面幫忙。」
她見他還沒開始就在搗亂了，笑著擰了他一下：「不要瞎說啊，再瞎說我不跟你洗了。」
她問BENNY：「是不是真的？你在上面唱歌，那些女孩在下面尖叫，叫你露三點？」
晚上收工后回到家，她照例先洗澡，然後宣布他們都可以洗了。BENNY到她房間來算帳，算完了，翹著受傷的手指，問：「我今天怎麼『洗糙』呢？」
她看他把事情說得那麼簡單，不由得指正道：「背在你背上？你炒菜的時候往前一弓腰，不把小孩潑出去了？」
「為什麼？」
如果攪動太早了，麵漿子就從雞塊上掉下來，雞肉就赤膊上陣了，而麵漿則炸成了麵糰。這樣的芝麻雞，就會很難看，弄不好就會是一個餐里光是雞肉，另一個餐里光是麵糰。
「就在這邊洗，你那邊有——好多人——」
他說：「誰——說找不到？找到了。」
他很知趣地向房間外走去，走出了門，就幫她把門關上了。她跑到浴室，對LILY說：「現在可以講了，我把他——們都支走了——」
他把手中的鐵夾子交給她，讓她來炸，叮囑說：「小心，不要燙了自己。」他回到電話上去，一邊用英語講電話，一邊看她炸芝麻雞。
她說：「我給你洗可以，你不能脫——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