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
她知道這一夜算是廢了。
她也跑出去幫忙搬東西，但剛走到門口，BENNY他們就抬著一個大桶，提著一些塑料袋進來了。他對她說：「不用下去了，沒有了。」
她睜圓了眼睛：「你輸掉了一萬五？」
她慌忙推脫：「這樣不行的，我——知道好幾個學生，他們想辦家屬探親都一直辦不出來——」
「賭博的人嘛，去的時候『當鹽』都是指望贏的羅，只有輸光了出來才知道贏錢是沒有可能的嘛。本來有人建議在這個州建賭場的，很多人都反對，所以沒建成。如果這個州建了賭場，那我們就完了，肯定又要跑去那裡把錢輸光了。」
「嗯，很可能是這樣。」老闆靈機一動，「老婆，我要請你幫忙把我弟弟弄進美國來。」
他們幾個都哈哈大笑，說這不是動物，是水果，很好吃，香得很，就是吃了上火。說完，幾個人都看著她呵呵地笑，她知道他們說的是什麼「火」，就不搭腔，只跟著笑。
她嘴裏陪著老闆聊天，心裏卻非常著急，怕BENNY起了誤會，也怕他等不來，睡覺了。她忍不住打了幾個哈欠，但絲毫沒影響老闆的談興。老闆跑過去把門關上，又跑回到桌子邊坐下，把她嚇得心慌慌的。
「那BENNY是不是賭輸了錢——躲在這裏？」
她真想他們能象上次BENNY生病時那樣，主動把那間房讓給他們，那就好了。現在她很後悔那天那麼好的機會沒有好好利用。
老闆沒離開房間，仍然坐在桌子跟前的椅子上，跟她說話。她好想說：「我困了，要睡覺了。」但她看見老闆談興很高，不好掃他的興。
老闆興奮地說：「當然是我最新的老婆羅，」他見海倫從洗手間走了出來，便很誇張地叫道，「哇，我老婆打扮得好性感，來，讓老公抱一下。」
海倫這才知道老闆口口聲聲說的「老婆」就是她。她站在遠遠的地方笑，不肯走到他跟前去，只問了句：「你回來了？」算是打過read.99csw.com招呼了。
「這是我在賭場輸掉的錢。我本來是準備賭到明天再回來的，哪裡知道還不到兩個小時，就輸掉了這麼多，幸好我只帶了一張信用卡，再也刷不出錢來了，『不鹽』的話，輸得更多。」
老闆說：「老婆，我弟弟官司打輸了，要被趕回國去了。」
他苦笑著說：「老闆回來了——」
她打開一袋話梅，吃了幾粒，聽見他們在外面吃得喜笑顏開，阿GAM還一直叫：「阿姨，你也來吃點吧，吃慣了就好了。」
「他自己說明天回來的，」他也幫她整理衣服和頭髮，恨恨地說，「誰知道那個傻呼呼的在搞什麼鬼。」
「你不是說了嗎，學生家屬進關不用打手印，如果我弟弟跟你結婚，不就是學生家屬了嗎？你把他辦進來不就不用打手印了嗎？」
他走去關門，她很迷信地想，今天如果又有人打電話來，那就是上天的意旨，說明他們不該做這事。天命難違，那就永遠不要想這件事了。
老闆連忙說：「算了算了，還是我出去睡吧，不要把我老婆嚇得跑到別人床上去了。」老闆找了幾樣東西，就到客廳去了。她聽見他在拖床墊，覺得有點過意不去，因為自己睡的是老闆的床，她出去幫他搭個手，但他不要她幫忙，自己把床墊拖進BENNY他們房間去了。
她驚慌地整理自己的衣服，問：「真的？你不是說他明天回來的嗎？」
「輸掉就再掙羅，所以我不敢呆在『柳椰』，我呆在那裡，就肯定要去賭，我的錢就全部上交給賭場。賭博嘛，只有輸，沒有贏的耶——」
他吻了吻她捂住眼睛的手，把它們拿開，放在她頭兩邊，用手按住，用他毛呼呼的嘴在她脖子上和耳朵邊吻來吻去，扎得她又癢又麻。她想躲開，但他伸了一條腿壓住了她，把她固定在那裡，他一邊吻一邊說：「跑不動了吧？我的腿把你管住了——」
老闆剛進去，她就看見阿九*九*藏*書SAM拖著一個床墊出來了，說：「我怕他那個口水佬，肯定講得我睡不成覺，我在客廳里睡吧。」
老闆嘻嘻地笑：「可能有五、六千吧——」
BENNY把海倫抱到床前，放在床上，順手就把她的眼鏡摘掉了，放在床邊的桌子上。
回到客廳里，他從一個塑料袋子里拿出一個長得象刺蝟一樣的東西，問她：「吃不吃榴槤？」
她雖然不習慣這樣直接了當的玩笑，但她也佩服老闆這個「同床共枕」用得巧妙。可不是嗎，她睡的是他睡過的床，枕的是他枕過的枕頭，還真說得起這個「同床共枕」的話，問題是兩個人不是「同時」同床共枕的。這就是中文的博大精深之處，很多前提都是「盡在不言中」的，生活在中國文化里的人不用解釋就知道。但如果你想把它理解歪，也完全辦得到。
「你——帶了多少現金——」
阿SAM說得不錯，海倫在床上躺了一會之後，借到冰箱拿水喝的機會看了看BENNY的房間，裏面還亮著燈，還能聽見老闆在說話。
老闆叫道：「COMEON，BABY!不要不好意思嘛，我們都已經同床共枕了，還有什麼好害丑的？」
老闆很吃驚：「有這樣的事么？那我們早點開始辦吧，多簽幾次，總要簽出來的，美國人很照顧夫妻關係的嘛——」
她沒吃過榴槤，只覺得那傢伙長滿了刺，很恐怖的樣子。她好奇地問：「這是什麼動物？是活的還是死的？」
「賭，怎麼會不賭呢，不過他的賭技比我高，BLACKJACK，牌九，輪盤賭，什麼都會，他是賭場高手嘛。」
阿SAM說：「你哪個老婆？」
她想了一下，好像沒打過什麼手印。她說：「沒有啊，你問這幹什麼？」
「你知道只有輸，沒有贏，你還去賭？」
她暗暗叫苦，但她想她也未必簽得到證，如果簽到了，大概也就不會到這裏來了，老闆也就沒辦法找她辦假結婚了。不過她還是很同九-九-藏-書情老闆的弟弟，也覺得老闆對弟弟很好，花費了很多時間辦弟弟的事，剛才還跟那幾個小夥子講到要給他弟弟十萬美金帶回去，他們幾個都勸他一次不要給得太多，免得他弟弟覺得錢來得太容易，一下就花光了。
幾個人都哈哈地笑，老闆那幾個小夥子說：「我外面車裡還有很多東西，你們去搬進來，我去沖個涼先，免得我老婆嫌我骯髒。」
老闆說：「萬一你簽不出來也不要緊，我們兩個可以先結婚，我把你辦出來，『鹽后』再離婚，你把我弟弟辦出來，我們就不用付錢了，兩抵。就怕配偶移民要打手印，還是靠你辦學生家屬比較好。」
他起身走到房間外面去了，她也跑到洗手間去整理自己。然後她聽見老闆邊跟BENNY說話邊走進房間來，那兩個小夥子也跑過來了，房間里很熱鬧。她聽見老闆大聲問：「咦？我老婆呢？」
看看已經快到半夜兩點了，外面那幾個小夥子都沒聲音了，老闆好像還沒去睡覺的意思。海倫忍不住又打了幾個哈欠，老闆才說：「老婆，你要睡覺了？可不可以就讓我在這裏睡？」
老闆笑著說：「『當鹽』是等你簽出來之後，我弟弟現在還沒回中國呢，我只不過是早點把你定下，免得你到時候被別人定跑了，肥水不流外人田。」
阿SAM說：「阿姨，你今晚要把門關緊了啊，不然我闖進來可不負責的啊，我吃了榴槤的嘛。」
她看他們用刀把那個怪傢伙切開，馬上聞到一股難聞的氣味，基本上就是臭味，但比臭味還難聞。她捂住鼻子，問：「這就是你們說的香得很？你們的鼻子真的有問題了。」她在他們幾個人的笑聲中逃進自己的房間去了。
她不太明白賭徒的心態，明知會把錢輸光，還要跑去賭，只指望自己住的地方不開賭場，難道就不能自己控制自己嗎？她不好這樣說，只問：「BENNY賭不賭？」
她突然想起不知道在哪裡聽來的一句話，是奉勸男人九九藏書不要找戴眼鏡的女朋友的，說親熱起來麻煩，而且戴眼鏡的女人一旦取了眼鏡就特別可怕。她知道自己的眼睛不算很近視，眼球還不那麼突出，但她仍然怕自己取了眼鏡難看，就用兩手遮住眼睛。
「那怎麼辦？」
外面幾個人在叫老闆去吃榴槤，老闆問：「你不吃榴槤吧？你們北方人都吃不慣。我給你帶了很多話梅什麼的，你們女孩子肯定喜歡吃。」他跑到外面去，提進來一個塑料袋子，裏面裝滿了話梅、果丹皮、瓜子、花生等小吃。他把整個袋子都塞給她，叫她吃，說，「我去外面吃榴槤，不好拿到這裏來臭你。」
她笑著說：「如果你想在這裏睡，那我就出去找個地方睡吧。」
老闆說：「我還是想把我弟弟弄到美國來，如果進關的時候不打手印呢，我還有點辦法，給他搞個新身份，換個新護照就行了。如果要打手印的話，那就很困難了，因為有案底的人，都留了手印的。」老闆搔搔頭，「咦？我怎麼記得進關的時候要打手印的呢？」
她推測說：「是不是因為你們是移民進來的，我們只是學生——家屬進來的？也許學生家屬不用打手印呢？」
過了一會，他們幾個人都進來了，聽老闆講紐約那邊的事情。講了好一會，她都快睡著了，他們還在講。她看了看表，已經十二點多了，但她不好意思趕他們出去，知道他們每天都睡得很晚。
她想起門沒關，就緊張地說：「去把門關了吧——」
老闆從那個黑色的「豬腰包」里摸出幾張條子，遞給她。她接過來，但看不懂，好像是取錢的條子，都是三千一張的，有五張。她問：「這是什麼？」
「還能怎麼辦？『當鹽』是乖乖地回國去羅。哎，想起來了，要問你一個事。你到美國來的時候，進關有沒有打手印？」
「這還只是信用卡上劃出來的，我身上帶的現金全部輸光了。」
老闆笑著說：「你放心，美國佬很好騙的，查不出來的。不過也要早點做準備，有https://read.99csw.com時他們會查最近幾年通的信什麼的，還要兩人合照的照片，至少我辦我的福建老婆的時候是這樣的。你放心，我不會讓你白乾的，我照樣付錢的。講好了，只是假結婚，不過你如果要抽我弟弟的水，我也沒有意見。」
過了一會，她還沒聽見閂門的聲音，但他已經走回到床邊來了，把她扶坐起來，給她戴上眼鏡。她不知道他為什麼一下改變了主意，不解地問：「怎麼啦？」
「他沒有躲在這裏，是我要開餐館，叫他下來幫忙的。」老闆囑咐說，「你不要把我輸錢的事告訴他們了，『不鹽』他們肯定要罵我。」
老闆已經洗完了澡，沒穿上衣，搞得她頭都不敢抬。但老闆好像滿不在乎，真的有點老公的味道，大大咧咧地坐在桌子前，跟她說話：「你要回大陸去？」她點點頭，他說，「我剛好也要回大陸去。你家在哪裡？我回去辦完事了，就去找你玩。」
她見沒法推脫了，只好說：「我自己這次都不知道簽不簽得出來，等我自己簽出來之後再說吧。」
她嚇了一跳，說：「我——現在也不知道我會住在哪裡，可能是在我學校那邊，也可能是在我媽媽那邊。」
她嚇傻了，趕快說：「我——呃——這樣不大好吧？如果查出來——」
BENNY大概是看見她在看表，提議說：「『焚告』去吧，不早了。」說完，就率先離開了房間，走到門口又回頭用英語說：「Don-tforgettolockthedoor.」
幾個小夥子跑到樓下去搬東西，老闆就到壁櫃里拿了換洗的衣服什麼的，走到洗澡間去了。海倫有點不安，怎麼老闆就在這裏洗起澡來了？如果他晚上要賴在這裏睡怎麼辦？這畢竟是他的房間。
「我怎麼幫你？」
她知道他是說給她聽的，但她不知道他這話是該正著聽還是反著聽，難道他是在叫她為他留著門？還是怕他們幾個吃了榴槤火氣大，叫她鎖好門？
她擔心地問：「那你輸掉了這麼多錢，怎麼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