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節
她不知道他怎麼突然一下又想到這上頭去了，那次讓她跟老闆去紐約，他似乎也是出於這個考慮，但他不是早就後悔那樣做了嗎？怎麼過了一個多月，他又返回到那裡去了？
「我哪裡記得那麼多？」李兵狐疑地問，「怎麼啦？是不是打到你情人那裡去，暴露了你是有夫之婦？」
「你泡到妞了？」
「ImeanIdon-tknowwhattosayatthismoment」
她絞盡腦汁，寫了幾句，主要在虎和羊上面做文章。然後老闆給了她一個地址，叫她拿到隔壁一個專管複印、傳真、郵寄的小店子去寄了。
她一聽，就知道自己問李兵這些問題是太傻了，趕快說：「哪裡有什麼情人？如果是情人，我還會把號碼給你？」
「你說沒說是我丈夫？」
她擔心了兩天，就給他寫了一個EMAIL，解釋戒指的事。她說戒指是她的侄女送的，就是上次打電話時他聽見過的那個小女孩。她把戒指的來歷詳細寫了一下，包括怎麼樣購物，購物后怎麼樣抽獎，抽獎后怎麼樣買戒指，都寫上了。一切都是真實的，就是把女兒改成了侄女。
那個星期六上午，照例是海倫去店裡聽電話，BENNY睡懶覺。過了一會，PANDAGARDEN那邊的DAVID來了，運了好多餐館用的東西來。等DAVID走了，老闆告訴她，說PANDAGARDEN賣掉了，因為賣餐館都是連餐館的用品傢具一起賣的，所以在轉手之前，先「私運」一些到這個餐館來，免得便宜了買主。
既然她不知道李兵究竟說了些什麼，也就沒辦法對BENNY解釋。如果李兵根本沒提是她丈夫的事，她自己跑出來解釋一通，那反而會壞事。她心煩意亂地寫了很多個EMAIL，這樣解釋，那樣解釋，但都覺得牽強附會，最後又都CANCEL掉了。
「我哪裡記得你說的是從哪天到哪天到紐約去？你們那些洋節，我搞不清楚。」
她想，現在說這些也沒用了，於是解釋兩句，就把電話掛了。
EMAIL發出去后，她就不斷地查他的信箱，看他看了沒有，過了一天，他才看了她的EMAIL，但他沒有回。她更著急了，開始想到各種可能。就因為一個戒指的事，照九-九-藏-書說他是不會生氣的，他一向就很相信她，她怎麼解釋，他就怎麼相信，幾乎沒有懷疑過她的話。這次怎麼會這樣呢？
老闆記下了電話號碼，就換了一個電話，又開始煲電話粥。差不多煲了一個多小時，老闆才戀戀不捨地掛了電話。她好奇地問：「誰呀？打了這麼久？我聽BENNY說店裡的電話沒入長途計劃，打長途很貴的——」
這句話，無論用心多麼好，都說明他一直就沒準備永遠跟她在一起，時刻都在想著離開她，他不知道的只是什麼時候離開她比較好。
她馬上給李兵打電話，問他有沒有向那個號碼打過電話，李兵說：「好像是打了的，反正我把你給我的幾個號碼都拿出來打過，看在哪裡能找到你。」
那個星期海倫從餐館回到B城后，總覺得心裏有點不安，雖然BENNY沒再問戒指的事，兩個人也象從前那樣做了愛，但她心裏就是不踏實，總在擔心BENNY會把送戒指的人當成她的男朋友。
他有點沙啞地說：「現在在上班，我不想說這些——Don-tcry.Idon-twantyoutocry.Ican-tstandyoucrying——」
正說著，有人打電話進來，海倫接了電話，一聽是說廣東話的，就把電話給了老闆。她習慣性地看了一眼CALLERID，發現是從紐約打過來的。
老闆說：「你幫我寫幾句話，祝她生日快樂，要寫好點，讓她一看就愛上我。」
老闆撇撇嘴：「為什麼不賣？PANDAGARDEN開了多久，就虧了多久，再這樣虧下去，我這邊餐館賺的錢還不夠陪那邊餐館。我不想再貼錢了。」
她等了又等，終於等到了他的回信，其實他當天就回了，但她因為等得心焦，就覺得他好像很久沒回一樣。他在回信里說：我說的「GOOFF」不是分手的意思，更不是DUMP你的意思，而是擔心你因為我錯過了更合適的人。
李兵聽到錢的問題，似乎被打動了，說：「我也沒說什麼，就說找你，他們說你到紐約去了，我就掛了。」
但到了後來，DAVID的女朋友SUSAN吵著要回紐約去，堅決不肯在這個鬼地方白打工了，DAVID也就有點動read.99csw.com搖了，決定把餐館賣掉。既然三個合伙人當中有兩個同意賣掉餐館了，阿SAM就沒什麼好反對的了。打了一段時間廣告，總算有個冤大頭上了當，買下了餐館，但只賣出五萬，他們三個人一人陪了好幾萬。
李兵問：「為什麼你老是問我這個？我說了什麼很重要嗎？」
但她有點想不通，發生了假戒指的事之後，他們還做了愛的，怎麼會在做|愛了之後他又開始不信任她呢？難道他當時就不信任了，但他不放過最後一個做|愛的機會？她無法相信他是那樣的人。
她好奇地問：「PANDAGARDEN才開不久，怎麼就賣掉了？」
老闆不在乎：「沒什麼嘛，泡妞的電話，再貴也要打。」
她慌忙火氣地上網去查字典，發現GOOFF可以有很多意思，可以是什麼東西突然響起來的意思，可以是「離開」的意思，可以是東西變質變壞的意思，也可以是「進行」的意思。
老闆剛接電話的時候，她聽得出兩個人並不認識，但講了幾句，老闆就像粘在電話上一樣，滔滔不絕，後來索性搬了個椅子，坐在櫃檯後面煲電話粥。
「當然重要，我在餐館打工是以學生家屬身份去找工的，別人都以為我丈夫在美國，現在突然從中國跑出一個丈夫來，別人當然要懷疑我以前撒了謊。誰會願意雇撒謊的人呢？」
她驚呆了，一直以來，他都是那麼理解她，寬容她，她從來沒見過他以這樣的口氣對她說話，她不知道該說什麼才能使他恢復到從前那樣的態度，她也不願對他發脾氣，因為本來就是她的錯。她拿著電話，好久說不出話來。過了一會，他說：「我有電話進來，我收線了。」
這一反問似乎又把李兵問住了，沒再在「情人」上做文章。但她知道李兵極有可能說了「找海倫，我是她丈夫」之類的話。
她估計這事跟李兵的那個電話有關，肯定是李兵說了是她丈夫。她冒著被李兵懷疑的風險，又給李兵打了一個電話，問他往老闆那裡打電話時到底說了些什麼。
「你不相信我？」
她知道問也問不出什麼來了，就生氣地說：「我告訴過你，我那個星期要到紐約去，你還到處打什麼電話呢？」
她著急地問：「那你打電話的時候，說了——九九藏書你是誰沒有？還是只說了找我？」
「IthasnothingtodowithwhetherIbelieveyouornot.」
她看到這一段，就愣住了，他說的「GOOFF」是什麼意思？她的直覺告訴她「GOOFF」就是「分手」的意思，是GOON的反面，但她不願相信他向她提出了分手，她寧願相信是自己英語不好，理解錯了。
「I-vebeenthinkingaboutusthesedays.I-mwonderingwhenitwouldbeagoodtimeforustogooff.」
她懷疑李兵曾經打過電話到老闆的APT去，被BENNY接到了，因為李兵上次去簽證的時候，她曾經把那裡的電話號碼給了李兵，讓他找到旅館后就給她打電話告訴他旅館的號碼。這次李兵因為找她，往JOE那裡打過電話，難道他就沒往老闆那裡打電話？
她一聽說是DAVID以前的女朋友，就覺得這事沒戲了。WENDY的電話先是打到PANDAGARDEN找DAVID，分明跟DAVID舊情未斷，老闆怎麼好在中間插一腳？即便WENDY跟DAVID沒關係了，老闆跟DAVID這麼熟，泡DAVID以前的女朋友，那不是很尷尬嗎？男人大多數是不願吃別人的「剩飯」的，尤其是這麼熟的「別人」。
「就算是這樣，你現在知道我說了什麼又能起什麼作用？」
「正在泡。你知道不知道這個妞是誰？就是DAVID以前的那個女朋友WENDY，她打電話到PANDAGARDEN找DAVID，那邊說他過來了，就把這裏的電話號碼給了她，她就打到這裏來了，剛好被我接到了，我們是老鄉耶。」老闆眉飛色舞地說，「我以前泡包包也是這樣開始的，這一次肯定又要給我泡到手，我把她的電話和地址都拿到了。」
她在EMAIL里說：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但不會有比你更適合我的人了。如果是你自己要找比我更適合你的人，那我理解你，支持你。但如果你是在擔心你不適合我，那你就不用擔心了，因為我只愛你，你就是最適合我的人。我願意永遠跟你在一起，但我不會強求你永遠ｒeａｄ.９９cｓｗ.ｃom跟我在一起。如果你終究是要離開我的，那就讓我陪你這一段，我不會因此錯過什麼人，因為我只愛你。
她想了一會，就起來給他寫EMAIL，寫了很多，又發現繞來繞去，說來說去，就是她在電話里跟他說過的話。她不知道自己寫了多少遍，一直到把自己都寫煩了，才隨便選了一個版本，寄給了BENNY。
她發現李兵一旦起了疑心，腦筋也顯得很好使，句句話問在點子上。她說：「我問一下，知道該怎麼對付，你願意告訴我就告訴，不願意告訴我也沒辦法，隨便你啦，我只不過是想保住這個工，賺點錢，好寄給你們用——」
老闆叫她到WAL-MART去幫忙買個生日卡來，最好是上面有老虎和羊的，因為WENDY屬虎，老闆屬羊。她跑到WAL-MART找了半天，也沒找到既有虎又有羊的卡，只好買了一張有虎的。
「Notsurewhattosay.」
她拿不準BENNY用的這個GOOFF究竟是什麼意思了，就發EMAIL問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是說兩人分手，還是說他不要她了？她發了EMAIL，就忐忑不安地等回信。她已經不敢打電話問他這一點了，怕他承認是分手的意思，她會在電話上大哭起來。
「我不記得了，如果他們問了我是誰，那我肯定就說了；如果他們沒問，那我就沒說。我向幾個地方打過電話，我怎麼記得誰問了誰沒問？」
她想，BENNY這次生氣，可能主要還是因為那個戒指，因為李兵的電話是在感恩節期間打的，她從紐約回來后BENNY並沒有生她的氣，怎麼會突然為那事生氣了呢？
這就比較好解釋為什麼BENNY這次一下就懷疑她了，而且她寫了EMAIL解釋，他也不回信。她不知道要怎樣才能向他澄清這一點，或者說要怎麼樣撒謊才能使他相信戒指是她侄女送的。
她想來想去，都沒辦法弄明白BENNY到底在想什麼，如果她肯定他已經不愛她了，那不管是因為什麼原因，她都不想去追問他了，接受命運，安於命運，放他一條生路，讓他去找個年輕漂亮的女孩。如果他對她的愛還沒有完全消失，那她就應該打消他的顧慮，告訴他，她只愛他，沒有誰會比他更適合她了。
九九藏書
她順從地掛了電話，又躺回床上去，不知道該怎麼理解這事。可能他是真的希望她找個更好的人，那他為什麼老覺得自己不夠好呢？或者他本來是想跟她分手的，但有時他自己捨不得，有時他擔心她難過，所以總是弄得進進退退，反反覆復的。
她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辦了，馬上就是周末了，她到底還去不去餐館打工？如果不去的話，有沒有可能BENNY又回心轉意了，而因為她自己不去，他就以為她已經決絕地跟他分手了？
老闆說他早就決定停止向PANDAGARDEN投資了，起初DAVID和阿SAM都不同意，說任何餐館新開張，都有可能虧本的，只有堅持一段時間，才能開始賺錢，他們幾個人一分錢工錢都沒領過，算是白乾了這麼久。如果老闆現在停止投資，等於是逼著他們把餐館賣掉，那就徹底虧了。
她看了這一段，正在欣喜，卻發現他的下一段寫了這樣的話：
她拿著電話，聽見裏面嘟的一聲，知道他真的收線了，她心一痛，就哭了起來，經過了那麼多事，他們都安然無恙，一路走到現在，沒想到兩個人的感情居然毀在一個假戒指上。
她擔心老闆老在電話上，BENNY打不進電話來，又擔心客人點餐打不進電話來，不時地就想提醒老闆一下，但又插不上嘴。後來老闆自己意識到了這一點，叫電話那邊的人給他一個電話號碼，他好打過去，因為他現在用的是點餐電話。
如果她去的話，又該如何面對他？如果他說「現在店裡不需要人了，你不用來打工了」，那她還有沒有力氣把車開回B城來？難道一定要弄到那麼丟人了自己才能死心嗎？
「Whatdoyoumean?」
她躺在床上流了一會淚，又起來給他打電話，他一接電話，她就開始哭。他安慰了她幾句，就沒再說話了，只拿著電話，沉默不語。她哭了一會，對他說：「為什麼你要這樣說？我不要什麼更合適的人，我只要你，沒有比你更合適的人——」
她又給BENNY打電話，問他看到她的EMAIL沒有，他說他看了。她問：「那你怎麼不回呢？」
過了一天，她終於等來了BENNY的EMAIL。他說戒指的事不用解釋，是他不對，他不該問都不問就把戒指扔到垃圾桶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