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節
他有他的反邏輯：「怎麼不可能？不是有很多人說第一眼看見一個人，就覺得似曾相識，好像早就認識這人一樣嗎？」
「是啊，我覺得你好像——」
她滿意地笑笑，又找一岔：「你是不是因為我也叫ANN才——喜歡我的？」
「我害他丟工作？我哪有那麼大的本事？」
不過從那之後，他就叫她「KIDO」了。但她總不知道該叫他什麼，有時就「哎，哎」地叫他，有時叫他ANDY，大多數時候還是叫他DR.CANG。他糾正了幾次糾不過來，也就由她去了，說這樣也好，免得在學校叫失了口。
「那就是從看見你的第一天開始的。」
她覺得他太精了，只好老實承認：「也算不上暗戀，不過我那時還沒遇見過超過我姐夫的人。」
木亞華開玩笑說：「就是你害他丟了工作，不然他也不會來麻煩我。」
「我可以BLOCK她——」
「不好，傷疤肯定不會消失的，再怎麼也會留下一些痕迹。」她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多說，因為她最不喜歡聽他叫她到外面去找白馬王子了，她問，「你還記不記得，有一次在你辦公室，你——叫我KIDO？」她見他有點發窘的樣子，越發不放鬆，追問道，「你那次怎麼會叫我KIDO？」
「即使是他，你現在也不用怕了，因為他馬上就要滾蛋了——」
等他從浴室出來的時候，她不理他，一個人坐那裡生悶氣。他邊用浴巾擦頭髮邊問：「剛才誰打電話來？」
她把自己那個有關KIDO的笑話講給他聽，他聽得哈哈大笑，尤其喜歡「熟悉的地址」和「你得到我了」那兩段。
「他找你有什麼用？」
木亞華好像很為難：「他媽也來求我，他自己也來求我，搞得我很不好意思。我這個人，就是刀子嘴，菩薩心，吃軟不吃硬。看到連他媽那麼好強的人都跑來求我，我就有點不好意思不幫忙了。但是如果我幫他辦了F2，他就成了我的DEPENDENT。如果他到時賴在家裡不去找read.99csw.com工作，或者找不到工作，我還得養他。」
「那就是還沒遇見你的時候開始的。」
「這是你猜的，還是他老闆說的？不管怎麼說，如果你憐憫他這樣的惡人，肯定會惹出麻煩來——」
「為什麼她也叫ANN？」
「你——跟她還有聯繫？」
她知道他很注意，從來沒提過他EX，家裡也沒有EX留下的痕迹，但她知道他們還有聯繫。有天他正在浴室洗澡，他的手機響了，她就幫他接了，問了一聲HELLO，就聽見一個女聲說要找ANDY。她說ANDY在洗澡，問要不要帶個口信。
這樣做，有點繁瑣，但比他直接載她去學校好，可以避免被人發現他們兩人的關係，因為B大有規定，對FACULTY跟自己所帶的研究生談戀愛是STRONGLYDISCOURAGE。他們兩人的事，只告訴了木亞華和崔靈，一方面因為她們兩個是安潔的好朋友，另一方面，也因為有很多事得請她們兩個幫忙。
「她不會延簽證？」
她亂拳上陣：「好啊，你說我像小狗——」
他除了上班，其他時間都跟她呆在一起，幹活的時候就一人一台電腦，並排坐在她卧室的那張床上。兩人有時做程序，有時寫PAPER，做著做著，他會伸過頭來吻她一下。她也會不時地扔下電腦，跑到他懷裡去看他在幹什麼，然後在他電腦上指指戳戳地搗點亂。
「嗯－－－那不好吧？一講起來，你可以說『I-mdoingmydoctor』，我說什麼？我說『I-mdoingmykindergarten?』」
安潔花了一點時間才領會到這事跟她有關，她著急地問：「你是說DR.CANG的媽媽－－－要過來？」
崔靈馬上就領會了這句話的意思：「她是在拿這一點威脅你，意思就是說她跟你導師的老媽關係鐵得很，如果你不幫她兒子，她就在你導師的老媽面前說你壞話，再讓你導師的老媽去影響九九藏書你導師。」
他摟著她，說：「你不喜歡我跟她有聯繫，那我就不聯繫了。」他把手機打開，讓她看著，把一個電話號碼刪除了。
她挑他的邏輯毛病：「你還沒遇見我，怎麼可能愛上我？」
木亞華不以為然：「他看見你怕什麼？你的車肯定不是他弄的。他這麼低的智商，如果說他砸了你的車玻璃我還相信，象油箱里放小球這種TRICK，他肯定想不出來。」
「是嗎？他不在B大做博士后了？」
「簡單地說，就是你婆婆要過來，」木亞華見安潔很著急的樣子，又安慰說，「誰知道？也許鍾新的媽在吹牛。」
那個女人猶豫了一下，說：「你就說ANN打過電話了，叫他給我打過來。」
木亞華說：「怎麼沒用呢？如果我不跟他離婚，他H1沒了，還可以轉成F2，做我的家屬。不然的話，他如果找不到新的單位給他辦H1，他就沒身份了，只能滾回國去。」
她很開心，笑眯眯地看著他，坦白說：「我第一次看見你的時候，覺得你很像我的姐夫，背影特別象，而且都是一邊走路一邊拋著手裡的鑰匙——」
安潔的確是覺得很幸福，所以笑得合不攏嘴，謙虛說：「主要是因為我臉上的疤，他怕我想不開要自殺，所以只好從了我——」
一般象這樣的話題，說到這種程度他就不肯往下說了，水到渠成的一句「現在你遇見了超過你姐夫的人了？」，他是絕對不會問的。
「你還得養他的媽——」
崔靈聽說這事後，堅決反對木亞華幫鍾新這個忙：「難道你忘記了『農夫與蛇』的故事？他現在凍僵了，你可憐他，幫他，把他捂在胸口，等他蘇醒過來，咬你一口，就該你倒霉了。」
木亞華開玩笑地對安潔說：「師母，看在我一直對你不錯的份上，你在我導師耳邊吹枕頭風的時候，千萬別說我壞話啊!」
崔靈說：「但是他有可能就是破壞我們汽車的那個傢伙，他呆在這裏，我跟安潔都有危險。」
「不夠，我希望你九-九-藏-書還沒遇見我的時候就愛上我了。」
她好像從他們突破防線的那一晚起，就開始吃他EX的醋。在那之前，她好像沒這麼酸溜溜的，可能是那時連他是什麼心思都猜不透，也就沒有閑心和資格吃他EX的醋。現在好像有點在其位要謀其政一樣，時不時的，就會冒出一股酸水來。
他指指他的頭：「在這兒——」然後他就一順水地背出了她的電話號碼。
她一猜就猜到這個女人就是他的EX，她好不傷心!她一直喜歡聽他叫她「ANN」，覺得他叫得那麼親切溫柔，聽得她的心都要融化了。卻原來他的EX也叫ANN，他那親切溫柔的叫法是在他EX那裡練出來的，說不定他就是因為她跟他EX的英文名字一樣才會喜歡她的。
「不是他不做，而是B大不要他做了。他老闆說GRANT用完了，不能給他續H1簽證，他做到六月份就沒得做了。他就是為這個事來找我的——」
「你算了吧，他那麼傻？連真自殺假自殺都看不出來？他其實早就有那個心思了，只是不知道礙著什麼，不敢放肆而已——現在有了這個借口，他自己對自己就有個交待了。」
他開玩笑說：「那你就要去問她了。」他拿起手機撥了一個號，問，「你剛才給我打電話了？」
她見他這麼無原則地討好她，又找不出跟他賭氣的理由來了，不管他會不會真的BLOCK他的EX，至少他願意這麼說，也就夠了。她拿過他的手機，在裏面找自己的電話號碼，但沒有，她撅起嘴找岔：「怎麼沒有我的號碼？」
木亞華說：「鍾新可能還算不上一條蛇，頂多算個鼻涕蟲，你把他捂在胸口，他蘇醒后可能會搞得你胸口涎滴滴的，但是還不至於致你死命。」
可能那個ANN在問剛才接電話的是誰，他說：「說了你也不認識。」然後他這邊是好一陣沉默，大概那邊在長篇大論，再然後他說，「噢，謝謝你告訴我，再見!」
後來鍾新走了，安潔問：「今天真不該到這裏來
九_九_藏_書的，讓他看見我了——」木亞華說：「鍾新也算不上什麼惡人，最多是個煩人。」木亞華稍一停頓，又說，「不過他媽更煩人，你知道她說什麼？她告訴我說，她這次回國，我導師的老媽會專程跑過來為她送行－－－」
「你把我說得太浪漫了。名字只不過是個代號，」他用朗誦的口氣說，「那被稱為玫瑰的，難道換一個名字就不再芬芳了嗎？」然後他提議，「我以後叫你ANGEL好不好？」
「那你第一眼看見我的時候，是不是覺得似曾相識？」
「我希望你從看見我的第一天就愛上我了。」
「不用搞得雞犬之聲相聞，老死不相往來嘛——」
他掛了電話，她問：「是你的EX？」
「你把你對他的懷疑告訴了警方，他們肯定到學校來調查過了。他老闆當然是希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正好他三年的H1快到期了，他老闆就趁機不給他續簽證了。」
她哭喪著個臉，但知道他說的有道理，也知道他這不是什麼對不起她的事，但她心裏就是不舒服，因為他有一個過去，而那個過去里沒有她。她恨不得完全徹底地擁有他，擁有他的過去、現在和將來，擁有他的思想、靈魂和肉體。但她知道這不可能，永遠也不可能，她開始感到愛「二手男人」的痛苦了。
他笑著點點她的額頭：「你不是KIDO嗎？」
「像我以前養過的一條小狗——」
「暗戀過你的姐夫吧？」
她說：「這有什麼用？她可以打給你－－－」
安潔鬧了個大紅臉，第一次意識到她跟木亞華的關係有了這種變化。
「像誰？」
「你——老婆!」
「我沒有老婆。」
木亞華又說：「怎麼樣？聽我的沒錯吧？一搶就搶到手了。現在是不是幸福得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誰了？」
「已經延過了，肯定延不到了。」
她笑昏了，捂住耳朵說：「不聽不聽，小狗念經。你太黃了!」
她躺在他懷裡，而他伸出一根手指在她臉上的疤痕附近遊走，說：「顏色越來越淺了，凹下去的https://read.99csw.com地方也不那麼明顯了，過些天就會消失了。到那時你就去尋找你的白馬王子，好不好？」
她說：「那你以後就叫我KIDO，好不好？」
她丟掉拐杖之後，就回學校上課了。她的車雖然只撞壞了前門，但保險公司估了一下價，說修車的錢比車本身的價值還貴，就報了TOTALLOSS，陪了幾千塊錢給她。她姐姐給她買了輛新車，但DR.CANG不讓她自己開車，說她右腿的傷還沒全好，使不上勁，怕她開車出問題，就把她的車停在他的車庫裡。她上課的那幾天，他開車把她載到木亞華那裡，然後她再打電話叫學校的殘疾人專用車來接她，木亞華作為照顧她的人，也可以坐那輛車。
他抓住她的手，拉到自己懷裡：「像小狗不好嗎？我最喜歡小狗，讓我抱抱小狗——」
「他媽倒不需要我養，因為她的簽證馬上就到期，就該回中國去了。」
剛開始的時候，安潔還有點擔心，怕DR.CANG過兩天頭腦清醒過來又退縮到他那防線後面去了，但她發現事情好像沒這麼糟糕，他現在似乎已經成了一隻過河的卒子，不管他心裏在想什麼，他似乎已經不能向後退了。
「嗯。」
不幹活的時候，她總愛拷問他，問他從什麼時候愛上她的。他總是不正面作答，而是問她：「你希望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有天安潔在木亞華家等DR.CANG來接她回家，突然看到鍾新來了。她有點慌張，但鍾新好像不記得那次的交鋒了，很客氣地跟她打個招呼，就跟木亞華到卧室里去說話。她坐在客廳，能清楚地聽見他們的談話，但因為沒有上下文，所以不太清楚他們到底在說什麼，只知道是跟離婚有關的事。
「不好，哪個ANGEL臉上會有疤？」
「那你——答應不跟他離婚了？」
「那你要鍾新寫個保證，保證以後不要你養活，你就幫他這個忙。」
「聽崔靈說在網上就能找到油箱放小球的方法，有的網站專門教人怎麼殺人放火、怎麼破壞別人的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