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上：「如果人生沒有錯誤，鉛筆何需橡皮擦？」

後來我發現，我好像每次吃到的特價餐點都不盡相同。

「被遺忘的記憶？」我很疑惑，「為什麽這麽說？」

她笑了起來，說：「那麽說說你知道的吧。」

「我是蘇莉芸，叫我莉芸就可以了。」

「你一個人吃飯，會很寂寞的。」

「因為我不只是奇怪的人，還是無聊的人。」

「你記得我叫莉芸，我就很高興了。」她笑了笑，

她收走Menu，走回吧台跟女工讀生交代一會，又帶著笑容走向我。

「你今天上班沒發生特別的事吧？」她在我對面坐下。

「你今天有發生特別的事嗎？」

「因為我是奇怪的人。」話沒說完她便打斷我。

「啊？」我一頭霧水。

趕緊再掏出一張百元鈔票，湊成三張後拿給她。

而是將煮好的熱咖啡用冰塊或冰桶迅速冷卻而成。

「你這家店總是提供陪客人吃飯的服務嗎？」

「你請的女工讀生很能幹。」我說。

原本隔天就該去還錢，但你知道的，我的記性不好。

這些特價餐點只有一個共通點——迷迭香。

她笑了起來，然後點點頭表示認同我的說法。

「可以嗎？」

莉芸簡單笑了笑，沒再多說什麽。她看我已放下餐具，便問：

有迷迭香羊排、迷迭香雞排、迷迭香牛排、迷迭香豬排……

但她始終坐著陪我用餐。

「這段話似乎有點哲理。」我指著桌上那張紙。

我發現她的笑容除了乾凈外，還給人一种放心的感覺。

我沒上樓回家，直接走向她的店，走到離店門口還有三步距離時，

用「醇」這個字確實是貼切的，因為咖啡中竟然有一種酒釀的九_九_藏_書香味。

「因為上次是四隻腳，這次是兩隻腳。」

「差點忘了。」我楞了一下後，便恍然大悟，「上次的錢還沒給。」

酒釀的香味始終都在。

「是熱的。」杯子還沒放在桌上，她便叮嚀：「小心燙。」

景氣不好加上物價飛漲，錢要省點花。

「喔？」我有些意外。

總不能一星期有五次到她店裡還叫偶爾吧。

「因為我不只是奇怪的人，還是無聊的人。」她又笑著打斷我。

「薛莉芸？」

「我得拍下這些照片。」她的視線緩緩掃過牆上每張照片，說：

「你太謙虛了。這些照片看起來……」

莉芸也跟著笑，依然是乾凈的笑容。

「不好意思。」我啞然失笑，「我只記得有迷迭香，其餘忘了。」

「可是……」

餐桌鋪上淡藍碎花桌布，再用透明玻璃壓住。我發現壓著一張紙，

「我請你喝杯咖啡吧。」她終於停止笑聲，然後站起身。

她的笑容也很乾凈，像白雪公主剛洗完臉後的笑容。

每當我到她店裡，都會點「特價」的餐。

「現在別想了，專心喝咖啡吧。」她說，並比了個「請」的手勢。

偶爾久了，偶爾都不偶爾了。

幾天後我再到她店裡時，我笑起來像白痴的照片已掛在牆上。

況且所謂的「冰咖啡」，其實不是由冰水沖泡而成，

所以我掏出兩張百元鈔票拿在手上。

「好吃嗎？」

「雖然很好吃，可是感覺跟上次的味道完全不一樣。」

說到這裏，我發覺竟然又忘了她的姓。努力回憶了一下後，說：

「不。」莉芸搖搖頭，「你也見過她。」

我只好站起身走到店門口，站在招牌下方，右rｅａd.9９ｃsw•cｏｍ手比個「Ｖ」。

我一個人住，又不會煮飯，到哪裡吃晚飯是每天都會碰到的問題。

我心想Menu上最貴的餐也不過180塊，而且我點的餐還是特價。

但似乎又將它加熱，再端出兩杯咖啡走出吧台。

「是呀。」她說，「如果不重要的記憶也能用橡皮擦輕輕抹去，那麽

為什麽她要將熱咖啡冷卻成冰咖啡，然後放入冰箱，

「是我拍的。」她說，「但我對攝影沒興趣，也拍的不好。」

「嗯。」我回頭說，「如果我記得的話。」

為什麽要將冰咖啡加熱呢？直接煮熱咖啡就行了啊。

「這不叫奇怪，應該叫無聊。」

「可是我沒見過她。」我仔細看了看正在吧台忙碌的女生，

這次吃飯我倒是跟她聊了幾句，通常是我開頭，她回應。

難道真如她所說：每張照片都代表一段被遺忘的記憶。

「其實我妹妹三年前就見過你。」她突然說。

「不。」我笑了笑，「這是一種境界啊。」

正在品味這段話時，莉芸拿著Menu遞給我。

「你上次點的是迷迭香羊排……」她突然笑出聲音，

我一直很想問莉芸為什麽偏好迷迭香？但總是忘了問。

「那就迷迭香雞排吧。」

淺淺喝了一口，口感似乎比一般咖啡柔順，而且更香醇。

「這次點的是迷迭香雞排，肉的味道當然不一樣。」

她立刻起身回到吧台。過了一會，跟女工讀生各端了一份餐點走來。

這又是什麽意思？

「以前在實驗室調製化學藥品，現在把這種實驗精神用在烘焙餅乾、

我覺得很納悶。

她從吧台下方拿出那種常見的數位相機，走出店門，然後向我招手read.99csw.com：

「為什麽……」我終於忍不住開口詢問。

我確實懶得騎車出門吃晚飯，因此走到她的店吃飯是很好的選擇。

我又端起咖啡，聞到一股淡淡的香氣，跟一般咖啡香不同。

「我只知道孩子的父親不是我。」

「啊？」我差點噎著了，「這怎麽可能？」

似乎不應該成為整體裝飾的一部份。

「喂。」

「說的也是。」我不好意思笑了笑。

我打開Menu，右下方又貼上「迷迭香雞排——特價」的貼紙。

從此以後，我偶爾在下班回到社區時，直接走到她店裡。

「有我在，才會「差點」。」她笑了笑，「不然你應該會忘記。」

調配飲料和烹飪食物上，這難道不算學以致用？」

「你應該對攝影有興趣。」我指著牆上的照片，「都是你拍的吧？」

所以第二次走進莉芸的店是在三天後，剛下班回到社區時。

她的日子太無聊？或是吃飽了太閑嗎？

莉芸突然推開店門，探出頭說：「歡迎光臨。」

客人又陸續走進店裡，約有三桌，女工讀生忙進忙出。

我看了看她，突然有種說不出的奇怪感覺，便出了神。

「那好。」她笑了笑，「從此我不只是奇怪的人，還是無聊的人。」

「以後就叫我莉芸，別管我姓什麽了。」

「為什麽……」我又忍不住開口詢問。

「一共是300塊。」她說。

她跟著我走向吧台，在我拿出皮夾時，她剛好走進吧台內。

「我大學念化學系。」她說，「現在開這個店算學以致用。」

「我想跟你說話。」她說。

咖啡喝完後，我才會想起又忘記要在假日下午來店裡看她煮咖啡。

「你說什麽？」

「然後呢？九-九-藏-書」

因為當我走進店裡剛坐下時，她一定會問我一個問題：

「原來如此。」我笑了笑。

「你還記得我叫什麽名字嗎？」笑聲停止後，她問。

「但我不知道孩子的父親是誰。」

話一出口，便覺得尷尬，即使比想像中貴，也應該不動聲色才對。

「因為每張照片都代表一段被遺忘的記憶。」

「你的名字三個字都是草字頭……」

「你很會做生意。」我說。

她似乎沒有停止笑的跡象，我便靜靜看著她，等她笑完。

「這也算學以致用？」

「喔。」我回過神，「當然可以。」

我心裏盤算著，如果要下午來，只能在假日。

「啊？」我很驚訝，「我完全沒印象耶。」

還有迷迭香排骨飯、迷迭香鯛魚飯，甚至還有迷迭香糯米糕。

「肉的味道完全不一樣。上次的味道很強烈，這次卻是甘甜。」

「這跟記性無關。」她說，「你只要養成習慣就好。」

我這次學乖了，眼睛緊盯著她的背影。

「迷迭香的濃烈香氣讓雞肉的味道更鮮美。」我頓了頓，接著說：

「說謊會短命的。」她微微一笑打斷我。

「你的話比較有哲理。」我笑了笑。

「怎麽個不一樣？」

「這些照片很有人性，一看就知道是一般人拍的，技巧不高。」

「因為她是我妹妹。」

「抱歉。」我笑得有些尷尬，「我的記性不好。」

「喂。」

「還包括上次你欠我的錢。」她說。

人們應該會很輕鬆。」

然後我必須要用我有限的記憶能力去回憶當天發生的大小瑣事。

喝咖啡時我們會閑聊，很隨興，像多年的老友閑聊那樣。

「請。」

於是我就會忘了問我想知道的問題答案。

我曾經九九藏書在閑聊中問莉芸：「你是學什麽的？」

我端起咖啡，小心翼翼喝了一口，是熱的沒錯。

「我說過了，我有一張大眾臉。」

說也奇怪，我常有那種我們是多年老友的錯覺。

吃完飯後她會請我喝一杯具有酒釀香味的神奇咖啡。

如果我沒開口說新話題，她會保持安靜。

原先以為我的舌頭和鼻子出了問題，但一直到喝完那杯咖啡，

「找一個下午時分來這裏，我煮給你看，你就會明白了。」她說。

才剛走出店門兩步，聽見背後的門又被拉開，她說：

坦白說，她這家店的擺飾跟她的人一樣，乾凈而溫馨；

「嗯……」我想了想，「我今天知道有個女同事懷孕四個多月了。」

「她不僅能幹，而且任勞任怨，完全不拿薪水呢。」她說。

再從冰箱拿出來加熱又變成熱咖啡呢？

但不知道放假時，我會不會記得要來看她煮咖啡？

「你有裝監視器嗎？」我笑了笑。

「以後如果懶，不想騎車出門，就走到我這裏吃晚飯吧。」

她確實是從冰箱拿出一壺東西，是冰咖啡沒錯；

「我幫你拍張照吧。」她突然說。

我走進店裡，依然選了最裡面靠右牆的座位。

「多謝誇獎。」她笑了。

「我可以陪你吃飯嗎？」她又問。

我起身走到吧台，打算結完帳離開。

但牆上的照片不僅技巧很一般，景物或人物也很一般，

她又笑了起來，而且越笑越開心，我發覺除了她的人很乾凈外，

我百思不解，看了看坐在對面的她，她的表情似乎很得意。

莉芸都會陪我吃飯，好像這是再自然不過的事。

「來呀。別害怕。」

我在社區大門碰見李太太，由李太太聯想到錢，再由錢聯想到莉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