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即使是出身神秘的沈洵，在初期一輪的比劍中，也不過只是和謝鴻影平分秋色而已。而江湖中都知道，那一對少年情侶中、方柳原劍術應比謝鴻影略高一籌——那麼相對來說，方柳原擊敗沈洵，也是預料之中的事了。

只是，十年了，讓那些傳聞者驚訝的是、不知為什麼沈洵和謝鴻影始終未結連理，只是保持著這樣一年一聚、若即若離的關係。

窗下兩人霍然長身而起，同時脫口低呼。

匣中只有一朵碧色的蓮花，鮮艷如生，清香襲人。

窗外雨夜中，方玠的眼角微微一動，默不作聲地咬了咬唇角。

「你問你身邊這個人！他沒告訴你么？」少年方玠眼神落到了和謝鴻影並肩而立的沈洵身上，驀然冷厲如刀，冷笑著，緩緩抬手指天，「蒙秣陵沈公子之情，我大哥三年前就去了這裏——」

然而，方才那一剎間，沈洵已經全然顧不上站在背後雨簾中的少年，即使背後有極大的殺機襲來，他也只能顧得上眼前的謝鴻影。

「英雄劍！」

沈洵微微苦笑起來，搖頭：「沒奈何，你委屈一下吧——反正十年來外面蜚短流長，也不在意多一個人誤會，對不？」

「好狠……好狠！到底不愧是方柳原啊。」沈洵一向是雲淡風清的眼神狠厲起來，冷笑。紗布下的臉動了一下，謝鴻影彷彿想說什麼，然而沈洵阻止了她開口，扶著她回到座位上坐下，遲疑了一下，終於開口：「算了，無論如何，不在你面前說他的不是——現在我可以慢慢告訴你，三年前是怎麼回事了。

大家不約而同地、將目光投向了一邊輕袍緩帶的白衣公子沈洵，然而沈洵搖頭，以初賽中兩人曾打成平手為由、不想再次挑戰謝鴻影——這個自稱來自秣陵的年輕公子，如一個謎一樣出現在江湖上，參加了此次比劍、卻居然絲毫無意于名號。

血流滿面。瞬間，那樣風華的女子、已經是說不出的駭人。

說起十年前的戀人，謝鴻影眉間依舊有複雜的情愫，然而語氣卻已經平靜。

觀戰的武林所有人都呆了，看著持劍靜靜站在場地正中的十八歲的少女，隨即嘩然。

因為過往深切的仇恨，謝鴻影在匣子打開的剎那也已經全身戒備，紅顏劍隨時準備掠起格擋打出來的暗器或者毒物，然而，碧玉匣子打開之後，她和沈洵神色都定住了。

「嚴老盟主問我們什麼時候成親。」喝了一口酒，含在嘴裏，然而笑意卻忍不住地從沈洵嘴角流出，彷彿忍了好久的笑終於漫了出來，「咳咳。」

看到樓中兩個人轉頭看過來，少年冷冷一笑，將手中長劍倒轉平持，緩緩地一寸寸抽出劍來——天上忽然有一個驚雷落下，閃電如雪亮的長劍劃開萬丈天幕。

「唉……你雖縱情山水、游劍天下，其實也過得很辛苦吧？」笑著笑著，謝鴻影慢慢沉默了下來，桌上的菜肴已經涼了，紅燭也快要燃盡，「你也不年輕了，難道真的打算一輩子這樣么？嚴靈兒其實不錯的。」

謝鴻影猛然一怔，看著眼前白衣人沉靜熟稔的眼睛，因為忽然間的噩耗而失去的神志、終於緩緩從她心頭退去。她沉吟不語，卻已經放下了握劍的手。

長劍一挽，少年在長九_九_藏_書笑中遠去，消失於漆黑雨幕。

窗下小酌的兩人齊齊一驚，抬頭看向窗外——夜色沉沉，雨依舊淅瀝下著，然而不知何時，湛碧樓檐角上，一個青衣少年抱劍臨風而立。

「你小心方玠！」血模糊了她的眼睛，臉上痛入骨髓的傷已經讓她心知自己容貌毀傷的嚴重，然而謝鴻影顧不上自己，厲聲提醒，「別管我，小心方玠！」

「他倒是認出了我，可惜那時候他正動彈不得——我看見他坐在冰河裡運氣練劍，顯然是有入魔的跡象了：半邊身子上冰雪堆積，而另半邊身上的河水卻在微微起泡沸騰！

「然而他竟是寧死也不願受我之助，竟自己震斷了心脈。」

「還不是因為你！」——方柳原消失前對沈洵說的那句話成了唯一的線索。於是大家都說：是那個神秘的年輕公子介入了那一對戀人之間，從而導致英雄紅顏反目，比劍場上血濺三尺。而謝鴻影隱退西泠后不見任何外人、唯獨每年重陽都要和沈洵小聚，這一點、彷彿更加坐實了這個猜測。

「小謝。」看到女子這樣的眼神，沈洵心頭一冷，然而終究還是按住了高傲的性格，低聲分解，「我沒殺他——不是我殺的。」

「那不一樣。」謝鴻影淡淡道，長眉挑了一下，看向夜色深沉的天幕，「柳原遲早有天會回來找我報仇——所以我等著。但是……蘇眉已經死了八年。你一直這樣，我看著也替你擔心。」

——所有人震驚的看著那個剛剛打敗自己情郎、奪來天下第一名頭的少女。

「我大哥說，謝姑娘自小有頭痛的毛病，這雪山綠萼蓮治起來最是有用。」看著謝鴻影在碧玉匣子拋過去之時防備的神色，方玠語聲平靜淡漠，但是眼裡卻再次流露出複雜的光芒，「他在西域呆了七年，好容易才找到了一朵，要我無論如何也要帶回中原來給你。」

擂台上，已成為天下第一劍的女子臉色蒼白如死，台下群雄竊竊私語——一個少年女子，居然奪得了天下第一的名頭，讓所有人怎麼都心頭不是滋味，然而偏偏又沒有一個人能真正贏過她去。

「我沒拿走英雄劍——將劍留在他身邊，一併埋了。」說到這裏，沈洵微微苦笑，「看來，那個孩子是遠遠看到我走過去、一掌按在他兄長后心，就以為是我殺了他了。」

如果不是另一位自稱來自秣陵的白衣少年沈洵忽然出現，驚動整個江湖——在所有人看來，最後「第一劍」的稱號，將是那一對驚世少年情侶的囊中之物吧？

「小謝，我不告訴你這件事的緣故，是怕你受不住——這十年來你過得很辛苦，我不知道撐著你的東西是什麼？」白衣人搖頭，眼睛里有憐惜的光，輕輕嘆了口氣，一邊繼續麻利地給她包紮，「如果……如果你是在等他回來，那末，我如果和你說他已經死了，我怕你真的會撐不住——我不敢冒這個險。」

「還不是因為你？還不是因為你！——我要殺了你！」方柳原驀然轉頭盯著沈洵，忽然嘶聲大呼、一劍反擊，沈洵退讓不及、竟被划傷胸口。然而緋紅色光芒一閃，謝鴻影蒼白著臉搶到，一劍格開了英雄劍。或許急切之間用力過猛、或許是九-九-藏-書方柳原敗落之下神志恍惚，英雄劍居然二度被震的脫手飛出。

「好重的邪氣……」聽著方玠說話時透出的真氣，看著他揮劍時的手勢，沈洵眼裡有凝重的光芒，「和方家家傳的迴風舞柳劍法根本不同——似乎、似乎是大光明宮的路子？」

「那是在西域靈鷲雪山下的一條冰河裡，我看到了他——他變了很多。如果不是先認出了那把英雄劍，我根本認不出那是方柳原了。

所以，十年前他才會做那樣的事、導致兩人決裂如此罷？

在他聲音響起時她已經頓住，在她頓住的那一瞬間，沈洵一劍自下而上反削，手指穩定迅速，紅顏劍貼著她左臉薄薄削了一層皮肉下來！

——沒有誰會料到最後的比劍會是這樣慘厲的結果：千萬人面前，那一對少年情侶反目成仇，拔劍相向，居然招招拚命、各不想讓。更令人驚奇的是，在和戀人的交手中，出道以來從未遇敵手的方柳原，竟然一直處在下風。

哦……那便是謝鴻影么？那個十年來時刻縈繞在他心頭不曾忘了半分的名字！

「無妨，我已經等了十年了。另外一件呢？」沈洵淡淡一揚眉，看著眼前的少年，眼裡居然有一絲讚賞的意味——這樣的殺氣和鋒芒，也只有這樣年紀的孩子身上才有吧？自己十八九歲的時候，只怕還沒有眼前這個少年的五成功夫。

「哦……想不到，他還是這樣的人。」喃喃說了一句，彷彿有什麼感慨，沈洵第一次對那人有了敬意，將手中的綠萼蓮遞給已經全然痴了的謝鴻影。

說著說著，彷彿想起了什麼，白衣劍客忽然笑了起來，笑得有些奇怪：「嚴老盟主讓我向你問好，還說——」

——然而，這天地之光，居然也無法奪去少年手上那把出鞘之劍的鋒芒！

——最後一次雙劍交擊，火光迸射，英雄劍脫手飛出。敗。

「沈洵！」身子猛然一震，謝鴻影只覺身子一軟，急忙抬手撐著窗欞，回頭看向一邊的多年摯友，「你、你早知道柳原的下落？你殺了他？你三年前就殺了他么？！」

第一件事，那個少年已經做到了——把這個碧玉匣子送到她手中。

「我可不敢明說。」沈洵認真地喝著杯里的酒，也是一臉苦笑，不等謝鴻影追問，道，「我如果這麼說了，他大約就要我娶他的寶貝孫女兒了——你也知道那野丫頭嚴靈兒我可惹不起。權衡來去，我寧可擔了你我這個虛名了。」

瞬間出手及時攔住方柳原的，卻是那位二十歲年輕公子沈洵。

那麼，第二件事，他就要對沈洵下手了吧？

是毒藥——是毒藥！

「你是誰？英雄劍怎麼會在你手上？」窗下燭影搖紅，那個丰姿如玉的女子驚問，眼睛看著他手裡的長劍，手指下意識的抓緊了佩劍。

「我好久沒見他老人家了。他孫女靈兒今年也該嫁人了吧？」謝鴻影淡淡然問，「他說什麼？」

「好端端的，怎麼做起媒婆勾當來。」沈洵微微蹙眉，笑了一下，然而神色間卻頗見沉重，「你問問你自己為什麼這樣，便知道我了——同是天涯淪落人，又何必相煎太急？」

「冰火兩相煎。看來多半是修習內功之時，誤入了歧途。

——原來她根本不在意read.99csw.com這個稱號？那麼，為什麼又要毫不留情地當眾擊敗方柳原，轉頭卻又如此輕鬆地將到手的榮譽讓給這個陌生的少年？

「我想他這樣強練下去只怕多半無幸，這裏荒僻無人的，也沒有別人可以救他了——雖然因十年前比劍之事，我對此人不無惡感，但是見死不救也非我所願，當下想出手幫他排解一下體內相激而起的冰火兩氣。

然而，已經晚了——就在那個剎那，那朵蓮花在謝鴻影頰邊如同煙霧般炸開來！

「那麼說來，你果然一直瞞著我？」不等他再說下去，謝鴻影冷笑起來，忽然將紅顏劍一橫，逼他退開三步，「還說你找不到他！——一早被你殺了，當然誰都找不到他！你為什麼要殺柳原？為了那把英雄劍？」

「他竟然不恨我……」感慨萬端，十年來恩怨一時湧上心頭，女子輕輕嘆了口氣，淚已盈睫，鬆開了握劍的手，低頭顫抖地拿起那朵雪蓮花，輕輕嗅著。

「不必擔心，若有事，也不會過了八年才出事。」雖然這樣安慰著老友，然而白衣人眉目間的沉鬱卻是積聚不散，勉力說笑，「何況如果我有了家室，又如何能如今日一般遊歷天下、和你把酒論劍？——你莫不是不耐煩我每年嘮叨你了，想早點耳根清靜？」

「我不會趁人之危——殺你，我會光明正大地、在全武林面前殺！」然而，看著這一幕，雨中的少年根本沒有動手，眼睛里是冷酷狂傲的光芒，英雄劍一劃，在雨中彷彿驚電掠過，「我要讓你經受比我大哥當年更重十倍的羞辱！我大哥說過、遲早有一天，英雄劍會取走你的狗命——我要替他實現諾言！」

「小玠？」謝鴻影一把拂開了帘子，眉目中隱隱有遲疑的表情，彷彿努力回憶著什麼，然而看著雨中的抱劍少年，她臉上不自禁的有驚訝，「那麼柳原呢？他為什麼不來！他為什麼不自己來！他去了哪裡？」

「我替你打開。」生怕有詐，沈洵抬手扣住了匣子，啪的一聲打開。

「謝謝。」

「小心！」在謝鴻影低頭輕聞雪蓮清香的剎那，彷彿直覺到了什麼不對，一邊的沈洵驀然大喝，搶身過去，手邊沒有劍、急切之間伸手一點，女子腰上佩劍直跳出來，落入他手中。想也不想，沈洵一劍削向她手中那朵蓮花。

「好……好！你們好！」怔怔看著愛侶，方柳原咬牙冷笑，轉頭看著沈洵，目光恨之入骨，「你等著——遲早有一日，我會用英雄劍來取你的狗命！」

「小謝，別動！」耳邊忽然聽到沈洵的喝止，她毫不遲疑，立刻定住身形，「別動！」

「小謝！小謝！」咫尺的距離，情難自禁的女子根本沒有意識到危險驟然的降臨，在沈洵的厲喝聲中，手中蓮花驀然炸開、嗤嗤濺上她的臉頰，帶著辛辣的藥水氣味。

謝鴻影臉上毫無半絲得勝后的喜悅，蒼白如死，然而目光亮如電，直視自己的情郎，想說什麼卻又說不出的樣子。方柳原臉色鐵青，看了她一眼，彎腰撿起自己的佩劍，忽然便是回劍一刎！——而謝鴻影彷彿痴了，竟然來不及阻攔，看著情郎在自己面前自刎。

那一戰後，年方十九歲、剛剛成為英雄劍主人的方柳原負傷拂袖而去，從九*九*藏*書此消失於江湖，連帶著那把絕世神兵。

「光明正大？」本來只是抱著劍冷冷聽著，檐上少年卻忍不住冷笑出聲，帶著說不出的輕蔑，「挑撥我大哥和謝姑娘，讓他們自相殘殺、你好取漁翁之利——也算光明正大？好一個秣陵公子沈大俠呀。」

「你別說話——你左臉的血脈全斷了，一動血就止不住。」微微一震，迅速將眼光從夜裡收回，沈洵扶住謝鴻影，卻不回答她的疑問，只是從衣袖上撕下一幅布來，手指連點眉心、聞香、天機幾處穴道止住血，將白布裹上女子的臉頰——方才蒙上，血便浸透了出來。

「呵。」對著少年同樣冷銳的指責，沈洵卻似毫不以為意，只是微微冷笑，「十年前之事，你問問你大哥又做了些什麼？」

少年厲喝聲中，英雄劍彷彿被主人殺氣所激，錚然長響應和。

是的，是的……那才是柳原的脾氣。那樣驕傲、寧願死了也不容許別人看低看輕他一絲半毫，為了成為強者不擇一切手段——

站在湛碧樓挑檐上，對著那一對璧人般的男女緩緩拔出英雄劍——為了等待這夢想中的一幕，他已經準備了十年。

大哥……大哥，現在，我終於看見她了。果然她已經不認得我了。

十年之後，因為她當日的「背叛」，柳原還是對她送上了毒藥！

那句話，讓一直不過含笑觀戰的沈洵也怔住，台上的少女只是將劍一收，也不去領江湖盟設下的彩頭，只是蒼白著臉，飄然離去。走出三丈后，她才抬手捂住臉，痛哭出聲。

「敗在她手下、你就寧可死了么？」那時沈洵急切之間橫劍阻攔，手中長劍被英雄劍齊齊截斷，然而看著一對反目成仇的情侶，白衣公子臉色冷然，「方兄，你心胸也太窄了。」

「我大哥已經被你殺了！還要我怎麼問他！」方玠的眼神陡然雪亮，殺氣瀰漫，「現在，我只要做他託付我的兩件事——其中一件、就是殺了你！」

「忍一忍罷，我身邊沒帶傷葯，先送你回西泠小築再說。」手指輕柔的接觸著謝鴻影裹著紗布臉頰，沈洵聲音低而沉，眼裡有說不出的憤怒——他也看得出、即使傷好，眼前這張風華絕代的臉已經是徹底的毀了。

當盟主宣布結果時，一直失魂落魄站在擂台中間的十八歲少女忽然開口了，劍指一邊觀戰的沈洵：「真正的第一劍，應該是他！——我不過是仗著紅顏劍、才能和他打成平手，實際上高下已判。」

「不認識我了么？——我是方玠。」一寸一寸地，終於將劍全部抽出，少年站在雨中冷冷回答，年輕的臉上有種孤傲的表情，「我替我大哥來找你們。」

「不錯，三年前，我游劍江湖的時候，是遇上了方柳原。

「嚴靈兒？」眼前浮現出那個古靈精怪的野丫頭的樣子，謝鴻影看著老友的神色，終於忍不住笑起來，「沈洵，你是把我當擋箭牌么？」

「聽聽，聽聽——堂堂一個大俠，說話這個腔調。」謝鴻影也笑，然而眉目間卻是倦怠的，忽然嘆氣，「其實，我倒是一點都不後悔當年當眾擊敗柳原——換了今天、再來一遍，我選擇也是一樣。」

謝鴻影以二九華年隱退江湖，居於臨安西泠橋邊，謝絕一切來訪。

半張臉九*九*藏*書被嚴密的包裹在白布中，然而看著眼前這個俯身為她包著傷口的男子，看著他淡然沉靜的眼神，謝鴻影輕輕掙扎著說了一句，然而才一動，滿臉的血又是洶湧而出。

聽得那樣的話，連沈洵都怔住——十年前在天下群雄面前，英雄劍敗於紅顏劍，謝鴻影為了回護沈洵而兩度擊落他手中長劍，天下群雄嘩然——那樣的打擊曾讓方柳原羞憤欲死，自刎不成之後遠走異域。

十年前，江湖盟「天下第一劍」比試正在如火如荼的舉行，除了幾位已經退隱山林的高人前輩，幾乎所有江湖中人都參与了。自然，其中也少不了一年前剛雙雙奪得英雄劍、紅顏劍的那對人人稱慕的情侶。

「還有一件，就是要我把這個東西交給謝姑娘。」方玠的眼神落到了出神的女子身上，陡然就變得複雜莫名，他伸手入懷，拿出了一個扁平的碧玉匣子，扔了過來。

「來臨安的路上，順便拜訪了嚴累老盟主，向他辭去了江湖盟盟主之位。不過我也答應、雖然不當什麼勞什子盟主，但是如果有需要我幫忙的時候，我不會袖手旁觀。」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倒了一杯酒，沈洵說起了路上的見聞，「小謝，你隱居久了，大約還不知道近些年來西域大光明宮又有死灰復燃的跡象，屢屢派人入中原生事。」

掠發淺笑，女子搖頭：「哪裡關你的事？——沒有你，也會有張三李四遲早出現，我和他、也是遲早要鬧出事來。他這個人……唉，老實說、是當不起那把英雄劍的。」

——他心中對於謝鴻影的怨毒，只怕可以想見。

刺骨的疼痛讓她剎那間睜不開眼睛，謝鴻影下意識的將手中蓮花擲出窗外，急退。然而左臉上皮肉腐爛的嗤落聲，還是在耳邊輕響，迅速蔓延。

英雄劍敗於紅顏劍下！

然而，十年之後，留下的遺言，卻是這樣。

「西域大光明宮？那個魔宮的武學？」旁邊的謝鴻影眼睛雖然已經被血模糊，然而聽得身邊人的話，因為劇痛而恍惚的神志還是一震，脫口驚呼，「你怎麼知道的？」

所以，十年後，已經化為白骨的他、還是不肯放過她罷？

「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方柳原也不會誤會，你們不至於那樣收場。」十年來第一次有機會表示歉意，沈洵放下了酒杯，嘆了口氣，臉色沉靜，「一直覺得很抱歉。」

聚精會神的聽到這裏，謝鴻影的眼睛眨了一下，有淚水無聲划落。然而剛流下的淚水，立刻被臉上的血染成緋紅，落在沈洵的衣袖上。

「他當不起，你看我可當得起？」

武林中一對剛剛升起的雙子星驀然划落了，英雄紅顏，絕蹤江湖。江湖中只能隱約猜測究竟為了什麼、讓這樣一對驚才絕艷的少年情侶反目成仇，血濺武場。

那以後，江湖中再也沒有出現過紅顏劍。

「天，」謝鴻影也是一驚，哭笑不得地轉過頭去，「連他老人家也這麼問——別人也罷了。你沒和老盟主說清楚、我們之間根本沒什麼嗎？」

驀然間，窗外有人介面，語聲冷冷。

「小謝！」聽到這樣冷銳的話，沈洵臉色也蒼白起來，「認識十年、難道你認為我是這種人？要奪英雄劍，十年前擂台上我早光明正大的奪了，何必等上這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