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簽合同的時候，保姆說，大姐啊，我身份證給偷了，有村裡的介紹信行嗎？我說可以。

打定心思送她走人。

當晚，阿姨在我家住下，為她提供毛巾牙刷一切洗漱用具，安排好她的房間，我出門會友。

婆婆面不改色，笑答：「好呀！早回來！不要惦記我們。」

當我提到保姆食指殘缺一節的時候，幾個朋友沉吟一下說：「你最好別用她。這是小偷的標誌之一。一旦被人捉到，就斬下一節手指以示懲罰。」

她還說：「我告訴你們，那個XX局的局長家，受賄受到錢堆成山。我給他家打掃的時候，從沙髮夾縫裡都掉好幾萬出來。象我們這樣手腳穩的，又給他放回去。其實，我要是真拿他的，他連P都不敢放一個！」

第二天一早，也就是8月2日，公公帶保姆去檢查身體，被保姆反詰：「爺爺啊！還需要檢查身體嗎？我這樣的一看就沒病啊！」公公說，檢查身體的錢我們出，既然在一起相處，健康是最主要的，尤其是家裡有個寶寶。ｈｔtps://rｅａｄ•９９cｓｗ.ｃom保姆不情願地走了。

到家以後，她坐在沙發上疊衣服，與我婆婆聊閑話，我坐一旁帶聽帶不聽。

人問，她哪裡人？我說附近郊縣。朋友再問，有身份證嗎？我說，她丟了，但有村介紹信。朋友奇怪地看我一眼說：「身份證都造假滿天飛，一個村的介紹信你就相信啦？你太單純了吧大姐？」我鄙視她，這滿世界都是壞人，我們還怎麼活呀！要有信心嘛！

2006-08-03

等我回家，保姆已經睡了，我關起房門與公婆合計。我與婆婆無論何時何地都是統一戰線，一致認為不能拿家庭安危冒險。公公畢竟是男人，說：「不可能天下皆賊。萬一人家是好人，你不是不給別人機會嗎？我們小心些便是。明天我帶她去檢查身體，然後共同生活一段試試。」

下午帶阿姨去我自己的姨媽家走一圈，讓姨媽相一相她的人品。姨媽說面相看不錯。

過一會兒，保姆又評論：「你家的小堂弟https://read.99csw.com，你說帥哥啊！我說他老了以後會很醜。現在就這樣胖了！」我沒答她。因為我不想就我家的私人問題與她發生爭論。

她說：「我以前的東家啊，可好啦！給我800一個月，那家人真好！」婆婆問她，那你為什麼不幹了？她說：「因為東家的媽後來癱瘓了，我不想伺候她拉屎撒尿。以前老年痴獃的時候還行，只要喂吃喂喝就行了。後來癱瘓了，活重，我就不幹了。」

8月1日去保姆中介所尋阿姨未果，在給孩子買吃的的路上偶遇另一中介所的阿姨，慈眉善目，看著面相和善，一眼相中，非常喜歡，遂與婆婆商量將她帶回家中。中介所說，她的要求是包吃住每月600。我說，每月700，干到春節的話多發一個月薪水。保姆歡天喜地地要跟我回家。

我的冷汗兀然而下。社會如此複雜啊，我怎麼象少女一樣單純。看樣子，不在中國的世道混，真是智商低下！當下我就致電婆婆，壓低聲音如搞地下黨一般說：htｔpｓ://ｒｅａｄ.９９ｃｓw•cｏm「我媽，你不要變臉色，沉住氣。朋友說她手指斷一截是小偷的標誌，你把家裡錢放放好，鑰匙藏起來，待我回去考察。」

這位阿姨把她前十位東家的底都兜給我，我若不雇傭她，我就成為不幸的第十一位。我家就老老小小三口人，她即便說者無心，萬一在複雜的勞動力市場上聽者有意，我家被人算計怎麼辦？

我興奮地告訴朋友，我找到阿姨啦！哈哈！我是何其幸運！

她羞澀提筆簽名。我突然發現，她的右手食指少了一個指節。我問，阿姨，你手怎麼少一節？她說，小時候害手，村裡醫療條件差，沒及時治，就成這樣了，但不影響幹活。看她迫切的眼光，我想，一個略有殘疾的女人，在40歲上，又沒文化，一定是很願意把活干好的，我還是帶她回去。人要相信第一感。

簽字的時候，她又說：「大姐啊，我不識字，我就不簽名了吧！」我猶豫了一下說，你文化程度？她說小學二年級。我說簽字是誠意的表示，字好看難看沒關係，簽吧九-九-藏-書！

但同樣的評價沒在我家保姆口中實現。保姆一回家就評論：「你家姨媽手腳真大！找個半天的保姆就給450！」我說，因為她家的房子大，面積是我家的兩倍，再加上洗涮，每天幹活都是滿負荷的。給低了人家不願意來。我反問她，給你450，你去嗎？俺家保姆答：「我才不去呢！說是只干四個小時，但路上來回不花路費啊！我還要找地方住，自己管飯，還剩什麼錢？」我反問她：「你既然不願意去，為什麼還誇我姨媽手腳大方呢？」她答：「你家雖然活兒少，不讓我帶小孩，但我耗的時間長。要是在你家干四個小時，你給我450，我去。」我沒好意思答她說，活揀輕的干，錢揀多的拿。因為凡人都是一樣想法的。輪到我，我也這樣想。就如同那個笑話，最好吃在東家，睡在西家一樣。

她又說：「我以前很有身份的。我在XXX書記的媳婦家幹活。我告訴你啊！他的媳婦可風流啦！今天晚上跟這個睡，明天晚上跟那個睡。她還跟另一個女的各出六百塊包一個小read•９９csｗ.ｃｏｍ夥子在一起玩了一夜。她勞工不行，就隨她去了。哎喲！你們可千萬別往外傳啊！不然人家會講我怎麼這麼多話！」

我已經快暈倒了。

以後我就發現一個問題，無論你對阿姨提什麼意見或建議，她總是先反駁你一句或把你沖回來。我歸結于受教育程度不高。比方說，我跟阿姨講，吃蝦以前要把腸線挑出來。阿姨會答：「你們城裡人真精貴！我們吃那麼多年蝦，不挑也沒中毒死啊！」我不願意跟她講許多道理，只說，阿姨，您就挑出來，不費多少力氣。阿姨會輕蔑一笑，表示對文化人的嘲弄。而當我要求她天天擦席子的時候，她會反問我：「人都一天洗一把澡了，席子還要擦嗎？」我不得不回答說：「寶寶小，逮什麼啃什麼。窗子什麼的，你一年不擦我不過問，但只要寶寶爬到的地方，你還是擦一下吧！」保姆又是輕蔑一笑。我有些惱怒，覺得中國保姆的確享有很高禮遇，她不會跟你用禮貌口氣說話，甚至不會跟你用正常語氣說話，彷彿她是我的領導，她決定什麼活該幹什麼不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