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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幕 婚約

第十一幕 婚約

「傷風敗俗啊!」芬格爾嘆息。
「有我呢!你可靠的老友!我會代表學院的管理者團隊痛批調查團,看我盛大的表演!」
「見鬼!那個秘書怎麼可能侵入加護病房而我們完全不知道?誰給的他許可權?」副校長一改往日的淡定,有如一隻被搶走蜂蜜的狗熊,在屋子裡暴躁地走來走去。
雖然知道不能改變結局,但是不能在塵埃落定之前讓人猥瑣地、小小地花痴一下么?
所有出入口全部落鎖,無關人等甚至執行部的人也不得靠近。一支絕密的團隊于午夜之前入駐了。
楚子航點了點頭。
「好啊,」昂熱聳聳肩,「為了贏得這場審判,我們應該做什麼準備?」
「沒問題!」芬格爾斜眼看他,「校長說了,這件事辦好,不但給畢業,還把信用卡欠賬清空,還幫我把債還了!」
「加圖索先生,我已經接入諾瑪。」帕西接通手機,打開免提,「等待您的命令。」
「說了那些都是小事嘛!先揭過!」副校長顯得氣度很大,「但是院系主任們會介意你把危險的血統引入校園,這是你的致命傷。他們已經決定為此舉辦一場校內聽證會,名為聽證會其實是審判你的法庭,代你受審的則是楚子航。你和他現在捆在一起了,他掛掉了,你也跟著掛掉。陪審團是所有終身教授,法官是所羅門王,他是教授中的領袖。」
「這什麼東西?」芬格爾問。
「不,是在自己的血管里煉製硝化甘油!」昂熱低聲說。
他覺得耳邊一片空白,沒有感覺,一點也不難過。他想自己一定是聽錯了。
副校長點點頭,「借折刀用一下。」
安德魯的整個人生觀在連續幾日里接近崩塌,他不知道家族多年來的投資在這個學院里到底養了些什麼人,不是科學界的里程碑式人物么?不是神秘學領域的泰山北斗么?不是鋼鐵般意志的執行部專員么?這本該是混血種都仰慕的神聖學術殿堂,可是除了風騷霸權的校長,還有更風騷而且猥瑣的副校長!
怎麼回事?好像有什麼不對的地方,是停錯車站了么?還是幻聽了?難道不該是神色悲戚的校長站在一輛黑色轎車旁謹小慎微地等待他這位欽差么?安德魯已經準備好了,如果昂熱用「邀請喝下午茶」的方式想在調查開始前討好於他,他必定很有原則地謝絕說,「我來這裡是工作的,不是喝茶。」
「要信任我們的年輕人啊!」副校長摟著芬格爾的脖子,「就像你選中路明非那樣,芬格爾是我選中的人。別太詫異,你想想校內討論區的名字。」
希爾伯特·讓·昂熱校長根本沒有出現,更別說邀請喝下午茶什麼的,據說他患上了嚴重的咽炎。熱情好客的副校長則代表學院的管理團隊把接待的活兒全包了,「你們來調查他,他心裏有情緒!」副校長私底下跟安德魯說。
他鬼鬼祟祟地左右看看,一邊哼著歌兒,一邊悄悄按下「列印」鍵,然後翻著眼睛望天,雙手抄在屁兜里,磨蹭到印表機前,悄悄把列印出來的文件卷進口袋裡。
Engagement
「最糟糕的是,因為風格太過囂張,他造成的諸多麻煩後果都被當地新聞媒體報道過。雖然這些報刊或者電視節目沒有提到他的名字,但全世界有上千萬份報紙側面記錄了他的『卓越執行力』。這些都會被調查團作為證據呈遞給陪審團。」芬格爾說。
第四天的節目是參觀女生的深水合格證考試。安德魯不得不按照副校長的好意安排換上泳褲,和副校長一起坐在泳池邊的躺椅上,一邊喝著加冰的二鍋頭,一邊欣賞穿著白色比基尼泳裝的女生們魚躍入水,藕一樣的手臂起落,破開一池清水。
「跟他沒完!」忙碌于各自筆記本前的狗仔們一起舉手高呼。這幫人是芬格爾的師弟、小弟,也是他的債主們,都是在初入新聞部還沒回過神來的時候被芬格爾軟磨硬泡地借走了數額不等的錢,他們那麼多年來在新聞部忠心耿耿……也是為了盯緊欠自己錢的那傢伙。
「其他都好說,什麼『對年輕漂亮的女生更加關照』,我都幫你解釋過了……只是楚子航這件事……」守夜人撓頭。
「我怎麼知道?我在學院里的許可權跟你完全一樣,我連你去了什麼低俗網站都能查出來,可我也沒找到那個秘書進入加護病房的記錄,那個病房可是被各種電子鎖封閉起來的,諾瑪管理著每一把鎖。」昂熱給自己倒了一杯琴酒,加冰塊和檸檬,簡單配了一杯乾馬天尼。
「消滅證據還有更加專業的人士!」副校長擊掌,高喊,「進來!」
他抬起頭,在鏡子里揉著自己沮喪的臉。
「太冷厲了……太兇狠了!」有人顫聲說。
第二天,安德魯宿醉未醒就被興沖沖的副校長電話叫醒,參觀學院的特色項目廣播體操,據稱這是副校長在中國抗擊日本期間學到的先進經驗,這所學院近十年來的中文教育也出自副校長的提案。
安德魯根本沒有關車門的時間。他被那個邋遢大叔深深地抱進懷裡,大叔猛力拍打他的後背,好像要為他止咳。濃重的酒氣熏得安德魯頭暈目眩,旁邊又閃出漂亮的女生,給他套上夏威夷風格的花環。他被簇擁著,跌跌撞撞地上了那輛披紅掛綠的花車。
今天他終於爭取到了這個機會,不是去學院朝聖,而是獲得了校董會的最高授權,去彈劾學院里那個亂來的強權校長。
卡塞爾學院,新聞部。
「你在六旗遊樂園的表現令人難忘,希望還能看到你更精彩的表現,」帕西微笑,「雖然有人希望把你從學院的名冊中抹掉,但試圖保護你的人也很強大。暫時他們還不會分出輸贏,那麼在輸贏決定前,把自己百分之百地釋放出來吧。」他微微躬身,「還會再見面的,有機會私聊。」
「真是惡行昭彰、罪無可恕!」芬格爾口氣堅決。
「《紐約時報》2009年4月的頭版頭條新聞,剖嬰案告破,兇手慘死。那其實是楚子航執行的一項任務,一個混血種在紐約布魯克林區醫院作案,從孕婦肚子里剖走即將誕生的胎兒,大概是用於什麼黑魔法性質的鍊金實驗。楚子航化妝成孕婦潛伏在那家醫院里,最終發現目標,最後那傢伙被楚子航擲刀擊殺。這是那所醫院的監控錄像。楚子航因此被記過,因為現場太驚悚了,醫院的半面牆都是血紅的。引發了媒體的大面積報道,威脅到了學院的隱蔽性。」有人說。
「要說明這些事不是楚子航乾的,最好的辦法,就是說明其他人做了這些事。」一名狗仔顯然很有法律素養,「證明一個嫌犯是無辜的,最好的辦法,就是找出真正的兇手。」
一定是進入什麼錯誤的空間了吧?所以才會看到奇怪的場面,應該退回去把車門關上再打開一次就會恢復正常!
「這麼嚴重?」昂熱也覺得頭痛。
他從堅硬的鋁合金密碼箱中取出一枚黑色的信封,倒出一張銀白色的金屬卡。這是一塊純粹的金屬,沒有晶元暴露在外,也沒有磁條。帕西的手指掃過卡片表面,感覺到細微的紋路。
昂熱把袖子里的折刀抽出,遞了過去,副校長順手攥住昂熱的手腕,挑開折刀,在昂熱的手指上一刀切下!
「我們可以給楚子航派律師么?」
當日下午,弗羅斯特在歐洲無法如往常那樣和諾瑪建立聯繫了。準確地說,整個北美大陸和歐洲的互聯網通信都被|干擾了。路透社的消息說是大西洋海底電纜可能被抹香鯨咬斷了。但只有弗羅斯特清楚這件事的前因後果,就在電纜中斷前的幾個小時,調查團公布了即將舉行聽證會的重大決議。而電纜中斷的時候,曾在三峽執行「青銅計劃」的功勛拖船「摩尼亞赫號」很巧合地從那塊海域經過……弗羅斯特本以為這兩個老東西九九藏書不至於無恥到這地步。
「求畢業。」芬格爾立正。
「他是個學生!介入這種事會讓他了解到太多他不該了解的!」昂熱語氣森冷,「了解得太多的人在我們中往往不是活得最長的!」
「我們不管他,來一趟不容易,飯要吃好,我們別見外,叫我老梅就可以。」副校長一路上都緊緊挽著安德魯的手。
「我知道一群人!他們很合適!」芬格爾猛拍大腿,目光灼灼。
「守夜人」三個字驚得安德魯一愣。他上下打量這個介乎邋遢大叔和邋遢老爺爺之間的人物,無論如何沒法把他和照片上的那人聯繫起來。學院二號人物「守夜人」,隱藏在暗處的重要角色,安德魯來前研究過他,還搞到了照片,雖說是1934年在玻利維亞照的……可再怎麼歲月蹉跎、光陰似箭也不至於變化那麼大吧?那雕塑般的美男子面孔呢?那希臘式的高挺鼻子呢?那介於浪蕩子和搖滾青年之間的細長捲髮呢?那介乎妖冶和純真之間媚殺從少婦到老奶奶的眼神呢?
「為校長服務!」芬格爾點頭哈腰。
「我叫帕西,是調查團的秘書,來調查你的。」那個人自我介紹。
蘭斯洛特「噌」地起身,這個法國人現在才想起他們迄今還沒有去看望過楚子航。楚子航昏迷的時間里加護病房是不準探訪的,倒是新生夏彌獲得了校長特別授予的進出許可。今天是加護病房開放探視的第一天。獅心會全體幹部都跟著蘭斯洛特出去了,走廊上那群人在討論應該準備什麼樣的花束。
氣氛非常凝重。雖然自認為是洗煤球高手,但狗仔隊們在這如山的案底前還是士氣低落了。事情捅到了新聞媒體上就很難收拾了,公眾媒體影響力太大,他們既不能把幾百萬份報紙收回來銷毀,也不能給全世界人洗腦。
小弟們對視了一眼,沉默良久,「老大……有點麻煩,時間緊迫,可這傢伙的案底簡直有一層樓高!除了這個還有更頭痛的,他在開普敦的行動中炸平了一座建築!如果他炸的只是普通建築也就算了,可他炸的是開普敦棒球中心,當晚正是當地職業隊之間的棒球決賽,數萬觀眾在外面等候入場,目擊了整個過程……」
「我們抵達的時間通知了校方么?」安德魯整了整衣領。
「學院里想結婚的人都必須申報,得通過血統分析,以免生下血統不穩定的後代,」芬格爾摸出一張皺巴巴的列印紙來,「學院的血統檔案,在中央控制室里偶爾找到的。我心說哇嚓嘞,這不是跟我兄弟為難么?於是偷偷打了一份帶出來,我很夠意思吧?」
「老大,這裡有個東西不太好處理……是視頻。」有人說。
「投影到中央屏幕上!」芬格爾扔出空了的可樂罐。
「明白。」
他下意識地按下「esc」。這是緊急操作,中斷遠程控制。
中央控制室進出流量忽然間又開始增加了,似乎那群狗仔重整之後又熱情似火地投入了工作,卻不知道來往的一切數據流都在帕西的監控下。
獅心會的活動室里,以副會長蘭斯洛特為首,所有幹部聚集一堂。這是獅心會歷史上遭受的最大挑戰,會長將被送上學院的內部法庭。獅心會內部迅速達成了一致意見要力挺會長,統一意見並不困難,在愷撒領導的學生會衝擊之下,獅心會作為學院最老牌的兄弟會有淪為第二的危險。他們之所以還能穩坐社團第一的地位,是因為有楚子航。失去了這個超「A」級的會長,面對同時有「A」級愷撒和陳墨瞳以及「S」級路明非的學生會,獅心會沒有任何勝算。
「作為副校長,每月薪水照領不誤,但只是躲在閣樓里喝酒看成人雜誌的猥瑣大叔沒資格說這話吧?」昂熱眉梢下塌,有點沒精打採的。守夜人手裡的那份材料是校董會出具的正式彈劾文件,條理清晰,證據確鑿。這次調查團似乎是來真的,第四天後,安德魯忽然強硬起來,冷厲地拒絕了副校長所有活動安排,之後公開放出了這份文件。
路明非展開那張紙,《關於和「A」級學生陳墨瞳(學號A09003)結婚的申請書》,申請人「愷撒·加圖索」。這是一份格式老套的文件,估計是愷撒找了什麼模板抄的,主要內容是他和諾諾的簡歷、認識時間、相處狀況,以及本著「優秀血統互相加成培育優秀後代」的良好願望,附加一份由學院基因科學系出具的報告,說明根據血樣分析,愷撒和陳墨瞳的後代出現不穩定基因的可能性很小。手續很齊全的樣子,要不是校長忽然被調查組狙擊了,學院的所有手續暫停,這份申請書沒準就通過了。
「諾瑪的核心存儲器中有一部分資料是我們一直無法解密的。我們每個月都會備份這部分資料。他們勢必藏了一些東西在這些加密文件里。一旦昂熱被解除校長職務,我們就會接管諾瑪。他們一定會搶先刪除這些資料,他們手中有正副校長的兩張黑卡。但你現在拿著白卡,擁有至高的許可權!首先把資料設置為『只讀』屬性,然後開始備份。」
早晨的時候加護病房傳來消息,護士在門口遇到了調查組的秘書,並且還友善地聊了一會兒。秘書表示自己是過來取血樣的,托護士給副校長說一聲。
看不清他的臉,但是那對灼目的眼睛讓狗仔們毫不懷疑此人的身份。
「能說點好消息么?」昂熱嘆了口氣,他開始懷疑自己這個教育家確實像校董會說的那樣不太合格了。
可是會變的,大家都走了,留下他在原地。
「我靠,早死早超生,聽!」路明非沒當回事兒,廢柴師兄嘴裏什麼時候有好消息?
門開了,昂熱倒吸一口涼氣,震驚地打量那張滿是敗狗笑容的臉,「芬格爾?你難道不是已經畢業了么?你難道不是已經被外派為執行部專員了么?為什麼會在這裏?」
「你說得對,這就是不要命,我們無法判定他的血液什麼時候會跨越臨界血限,『爆血』技能已經嚴重傷害他的身體。」昂熱皺眉。
「我們專業洗煤球!」芬格爾挺胸。
副校長大概完全沒想到安德魯在琢磨什麼,湊上來一個勁兒地點頭,熱情四射,「可把你們盼來啰,我早就覺得該動動他!活得跟烏龜似的長!害我當了那麼多年副校長!」
安德魯微微點頭,表示對秘書的幹練還算滿意。這個名叫帕西的秘書是弗羅斯特·加圖索先生指派的隨團秘書,說是值得培養的年輕人。安德魯覺得他雖然遠不如自己年輕的時候意氣風發,好歹還算乖巧。但安德魯不太喜歡帕西對髮型的審美,這個秘書總把他漂亮的金髮梳成長劉海遮住雙眼,安德魯老是看不清他的眼睛。面對上司的時候不誠懇地直視,安德魯覺得這很不好。
「你好,打攪你休息了,可以開燈么?」人影問。
副校長攬著安德魯的肩膀,滿臉驕傲,「學生們的精神面貌都不錯吧?」有力地豎起大拇指,「就知道調查團一定會滿意!」
芬格爾打開文件夾,聲音低沉,態度專業,「楚子航,三年級,『A』級學生,學院重點培養目標。已經有十三次執行任務的經驗,和溫和的外在形象相反,他手段強硬不顧後果。以這次在中國的任務為例,他近乎失控的行為,導致五十三人被送醫院治療,沒有死人只能說是他的運氣好。記錄表明,他執行了十三個任務,就有十三次記過。如果不是因為執行部施耐德教授是他的導師,他早就被清退了。加上他無法熄滅的黃金瞳和危險的言靈能力,他至今還能在學院就讀,確實是我們的管理漏洞。」
「很好,」弗羅斯特·加圖索嚴厲的聲音,「你現在已經獲得了諾瑪的最高許可權,這是白卡賦予你的。你可以訪問諾瑪的每個角落,但其他人都沒法查到你的訪問記錄。你要慎用這項權力,原本我https://read.99csw•com不該把白卡交給你保管,但他們無恥到切斷了網路,我才不得不讓你在學院內部登錄。」
第三天的節目是參觀學院的「三好學生」授獎儀式,自然也是中式教育傳統,場面嚴肅又不失活潑,但在結尾的時候安德魯才發現本年度「三好學生」獲得者是他的調查對象楚子航……
「老大,用詞錯了,是殘酷暴虐。」二科科長糾正。
「這是……這是劫持么?」安德魯徹底混亂了。
「總之我是你現在唯一可以派出去的律師……或者打手,要聽聽律師的專業建議么?」副校長像個資深訟棍那樣蹺起二郎腿,吞雲吐霧。
「2010年4月斯德哥爾摩的『黑夜浪遊人』連環殺人案,殺人者被不知來源的龍族血統污染,轉化為『死侍』。楚子航和他在凌晨前發生遭遇戰,用一根繩套把他弔死在旅行者必經的景點『市政廳』前……場面很有宗教感,當地人認為這是神對殺人者的懲罰,教皇甚至親自駕臨為死難者做了盛大的彌撒!」
更奇怪的是,第一眼看上去,你會感覺站在那裡的是愷撒,雖然他們長得並不相似。
「你是……2001級的學生吧?還沒畢業?」昂熱吃了一驚,在他沒有關注的角落裡,居然還殘留著這麼一根廢柴。
如此一切都好解釋了。這個名字並不僅僅是學生們表達對副校長的尊重,而是此人根本就是幕後黑手。他在閣樓里喝酒看美女雜誌之餘,還在學生中不遺餘力地培養自己的勢力。他掌握著「新聞部」這個厚顏無恥的狗仔團,敢於把昂熱的公務旅行賬單和院系主任的初戀女友照片都公布上網,最後這個校園裡幾乎沒有人敢輕易得罪新聞部。
特殊的插卡槽已經接入筆記本的USB口,帕西把金屬卡輕輕投入。幾秒鐘之後,界面刷新。這是個看起來極其粗陋的界面,簡單的色塊和有毛邊的文字,沒有任何美術修飾,是最原始的工程師風格。卡塞爾學院的網路後台,之所以粗糙,並非因為它級別不夠,而是因為會使用的人太少。
「還有五分鐘抵達終點站,列車已經開始減速。」年輕的秘書走進VIP車廂,微微躬身。
「這是血樣么?你確定你沒有把它跟可樂搞混?」副校長對光觀察那份血樣,沒有人會相信那是血樣,它呈淡黑色,細小的氣泡在裏面凝出、聚合又爆裂,看起來確實像個玻璃瓶裝的可樂。
昂熱撫額。
他靠著門,慢慢地坐在地上,回憶自己和諾諾之間的事。亂糟糟的很多事,譬如諾諾喝令他為學生會的帆船集訓跑腿、諾諾喝令他去買一份藍莓蛋撻當夜宵、諾諾喝令他記得她自己喝咖啡的習慣,「加一塊糖的拿鐵」,情節瑣碎毫無意義。如果要擇其精華,就很少了……
於是興頭上的副校長引吭高歌數首,安德魯能記得的歌詞只有「朋友來了有好酒,若是那豺狼來了,迎接他的有獵槍……」
「歡迎歡迎!熱烈歡迎!」
同學們大聲回應,「老師好!老師最辛苦……」
昂熱搖頭,「好吧,大概副校長已經把所有的事都告訴你了。我知道我們有很多遮掩不住的證據,說說你的方案。」
「我需要你的一些血樣,這會有助於我們研究你。」帕西取出密封在塑料袋裡的真空針管,刺入楚子航的手背,真空自動把一毫升鮮血吸入了針管里。帕西收回針管,自始至終他都像是一個盡職盡責的醫生,專業、冷靜、帶著不容置疑的權威,而且都為你好。
奇怪的是,他心裏並不抗拒帕西,不僅因為那個年輕人如貓般溫順,而且他隱約透著「我們是同一種人」的味道。
調查團團長安德魯·加圖索平靜端莊地欣賞窗外的盛景,心潮起伏。
他以極其悲憤的心情在第四日晚上給羅馬的弗羅斯特·加圖索打去了電話。
楚子航無法阻止他,雖然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血樣不能外流。這間加護病房的監控嚴密的就像是監獄,四壁裏面都有鋼鐵夾層、玻璃防彈,如果可能諾瑪會把裝備部那幫瘋子改進過的航炮架在門口,對任何沒有得到許可的人傾瀉重達數十公斤的子彈。但這個叫帕西的年輕人就這麼輕描淡寫地進來了,一切於他都毫無阻礙。他總不能一把將帕西掐翻在病床上高喊警衛。
昂熱克制著向這倆傢伙投擲桌椅的衝動,「好吧,芬格爾,你能保密么?你有什麼條件么?」
「我們學院最出色的新聞專家,雖然成績差了一點。」副校長大力拍著芬格爾的肩膀,「對於贏得這場審判,他已經有了初步方案。」
兩滴鮮血在刀刃上滾動,像是兩個被趕到角斗場上的鬥士,緩緩地靠近,一觸而又彈開。副校長微微抖動手腕,兩滴血沿著刃口在刀尖地方相撞,融匯起來,脫離了刀身。
「嗨,您好,不知道您是誰,但很遺憾您的訪問必須被終止了,雖然抱歉但是也沒有辦法,有許可權更高的人下達命令吶。」忽然,高精度的3D模擬人物出現在屏幕上。那是個穿著白色睡裙,彷彿漂浮在空氣中的少女,長發漫卷,笑意盈盈。她和粗糙界面的對比強烈,就像是在任天堂的紅白機上忽然跳出了PS3上全高清美少女。一瞬間帕西身體後仰,似乎要避開她的美麗帶來的重壓。
「現在是『G』級……」難得芬格爾也知道羞赧。
「紙巾……還留著擦嘴?」芬格爾小心翼翼地問。
路鳴澤說他很孤獨,其實他真的不覺得,白天對漂亮師姐發發花痴,晚上和廢柴師兄吃吃宵夜聊天打屁,這日子有什麼孤獨的?
安德魯想起了什麼,板起了臉,「記住,我們這次來是代表校董會。一切公事公辦,在工作以外不要和他們太多接觸,以免被他們影響。」
空氣里忽然爆出血紅色,就像空靈、妖嬈而冷艷的一朵紅花瞬間盛開,又瞬間凋謝。紅花變做墨一般的黑色,墜落在地毯上,居然把地毯上燒出了咖啡杯碟大的黑斑。小屋裡一股燒羊毛的氣味。
芬格爾遞過一張紙巾,「準備好啊師弟,你聽完就可以開始抹眼淚了。」
「殺人滅口!毀屍滅跡!我們現在衝到病房去!宰了楚子航!把他燒成灰!」芬格爾目露凶光。
「雅馴個屁!管雅馴不雅馴!只要能辯贏就好,這就是辯論賽,磨嘴皮子而已。」芬格爾說,「不過你這話有點道理。」
「明白。」帕西的手指在鍵盤上飛速跳動,就像是絕世的舞蹈家在灼|熱的鐵板上起舞。
他被拒絕了。
「確實不能讓這種血液被校董會得到,根本不用進實驗室,只要隨便混點純人類的血樣進去,就能看出問題了。」副校長舉著那份血樣讚歎,「真是鍊金技術上的奇迹,一個混血種,以自己的身體為器皿進行了等級很高的鍊金實驗,把自己的血液向著靠近龍血的方向煉化!我真要被這種不要命的研究精神感動了!」
「所以我們需要芬格爾。知道世界上什麼人會把你的小秘密捅得滿天飛么?」副校長說,「不是維基解密。而是狗仔隊,狗仔隊是世界上最敬業的新聞工作者,他們對於八卦的嗅覺無與敏銳,他們還是一群懷疑主義者,懷疑一切,而且無孔不入,又兼具新聞工作者的一切美德。他們會在女明星家的垃圾堆里翻看她們新買的內衣包裝袋,以推斷她們有沒有做整形手術。」副校長眉峰一揚,以充滿自豪的口氣說,「但,最容易發現秘密的人,也最善於掩蓋秘密!」
夜深人靜,守夜人在鐘樓上的小閣樓里還亮著燈。
「這個在電話里倒是聽不出來。」
「也可以這麼說啦,就是用詞比較粗糙,不夠雅馴。」法律狗仔有點不好意思。
一定是聽錯了,別誤信傳言吶。一分鐘之後這個錯誤就會被糾正過來,一切都會回復到以前的軌道上。愷撒和諾諾還是男女朋友,但是他們之間關係有點微妙,他們還九_九_藏_書沒畢業結什麼婚,昂熱校長這樣的學院暴君會呵斥他們,說一切以學業為重!結什麼婚?畢了業再說!這樣他還有幾年花痴可以發,奶奶的大學不就是對著校花班花發發花痴,直到花落水涼塵埃落定,美女嫁給富二代,於是就長大么?這就是個過程啊!這兩人懂不懂過程的美啊?不要隨便加速過程好么?隨便加速過程……有些來不及長大的人會很難過啊……
「部長真威武啊!」後面給他按摩肩部的小弟讚歎。
帕西疾步跟上,湊近安德魯耳邊,「這應該就是學院派來迎接您的車隊,這位先生大概是……副校長!」
副校長伸掌為手刀,往下狠狠一剁,「當然是消滅證據!」
忽然,一個漆黑的人影出現在屏幕上,他是撞碎了某一扇窗躍出來的。緊跟著有一個人影躍出,一手握刀,一手抓著一根消防尼龍管。兩個人一齊下墜,第二個人猛地踢牆,在那一瞬間,他找到了借力點,把手中的長刀投擲出去。長刀貫穿了第一個人的胸口,那個人的心臟應該是破裂了,全身的血從後背傷口裡噴射出去,就像用巨大的噴漆罐在外立面上噴了一道淋漓的紅色。最後那個渾身是血的人形重重地砸在地面上,第二個人抓著尼龍管平安落地,冷冷地四顧之後,走到屍體邊拔出了長刀,在鞋底上抹去血跡正要離去,忽然發現了攝像頭,走近一腳。屏幕上只剩下雪花點。
隨著進站的汽笛聲,安德魯霍然起身,板起臉挺起胸,如同一個要上戰場的武士,「卡塞爾學院成立的初衷,是一個針對龍族的軍事院校,如今是它回到正軌的時候了!」
就像是上世紀五十年代中國結婚要組織批准似的,路明非覺得這份文件又搞笑又驚悚。
昂熱記起來了,那個討論區叫……「守夜人討論區」。
幾百名男生女生高舉手中的花束圍繞花車,花車緩緩而行,人聲鼎沸,空氣中飛舞著氣球和絲帶,隱約還有開香檳的聲音,看起來他們都很開心調查團的蒞臨,要把這次調查辦成學院的盛大遊園會。
可為什麼是一輛花車?這條幅飛揚彩旗招展的……還有月台上的那些手捧鮮花的男生女生是怎麼回事?見鬼!旁邊居然閃出一個中年大叔,穿著大紅的夏威夷花襯衫,帶著塑料框的墨鏡,起身而上就要擁抱他!
「乾脆我們咬死不認!被弔死的變態殺手、倒塌的開普敦棒球場,跟楚子航有什麼關係?」一名狗仔站了起來,猛拍桌子,透著股孤注一擲的狠勁,「只是楚子航當時恰好去那裡執行任務而已,巧合!一切都是巧合!這種事兒CIA就做過,派特工去拉美小國策反軍方,回來說政變跟我們毫無關係啊,我們只是恰好去那裡旅行,還買了雪茄煙回來。」
安德魯沒有想到這場「錯誤的歡迎會」只是一連串錯誤的開始……從晚宴開始,這個錯誤向著完全不可逆轉的深淵墜落!
「呸!看著這張紙巾還不錯,我留著晚飯擦嘴。」路明非把紙巾疊好往口袋裡一揣。
「聽證會的事情包在我身上,拿人錢財替人消災。」芬格爾信心十足,「你們有空不如去看望一下楚子航,不用在這裏愁眉苦臉。」
「這才是我們的Ricardo.M.Lu啊。」電影院的小廳里,當著幾十個文學社的人,諾諾拍了拍他的臉,笑容說不清是體貼或者促狹。
他們將是狗仔史上的傳奇,在偉大領袖芬格爾的帶領下,完全擊穿下限。什麼維基解密,什麼黛安娜狗仔追車案,在他們今夜的豐功偉績面前都將化為渣一般不值一提的小事!新聞部效力全開,絕對不僅僅覆蓋學院內,他們和各大媒體有著密切的關係,在副校長大人親自指導和諄諄教誨下,這支團隊堅信新聞可以改變世界,因此早已積累了海量的媒體資源,這個夜晚,幾年的積累完全釋放。
「還能洗白么?」
可能有點貪心了,想把每個人都留在最初相遇的時候……陳雯雯應該在陽光里的長椅上讀瑪格麗特·杜拉斯的《情人》,為一段和自己無關的悲情鬱鬱寡歡;廢柴師兄就該永遠畢不了業,於是兩人住一屋,每天晚上宵夜,所有心裡話好話爛話都可以拿出來說;諾諾會一直是那個開著法拉利威風凜凜的紅髮小巫女,狠獃獃的,滿肚子壞水,嫁為人婦什麼的對她還是一個遙遠的未來,她還沒有學廚藝,固執地喜歡吃和自己頭髮顏色相近的冰淇淋,和他開快車在漆黑的山路上狂奔……
他是加圖索家族的首席法律顧問,畢業於耶魯大學法律系,和數位美國總統同校,也是混血種。可遺憾的是言靈方面的天賦有限,因此前半生都在主管財團的法律事務,並不直接涉足「學院」這個家族最大的投資項目。但他清楚地知道「學院」的意義,那是個燒錢的機構,但是比家族所有賺錢的機構都更重要。那裡匯聚著混血種在各方面的精英,一個不曾踏足學院,不曾和那些終身教授們對坐傾談、並得到他們認可的混血種,就算你在純人類的世界里混得再成功,在混血種的眼裡也只是二流貨色。
「沒事兒啊,我去撒尿。」路明非說。
「真好啊……不管誰送的。」諾諾站在他身邊,看著夜空里漸漸熄滅的煙花。
「2009年12月,芝加哥,漢考克大廈,十三到十五樓的西面牆壁瞬間被衝擊波破壞,這是因為楚子航在任務中動用了裝備部聲稱還在『試驗階段』的武器——『光與塵的龍息』。原本它被認為是可靠便攜的單兵作戰裝備,類似手槍……但是不知道為何最終效果是高強度衝擊波。這件武器在行動之後被回爐重煉……至今沒有重新投入實戰。」
「他的血樣。」副校長緩緩地說,「『爆血』是你們獅心會最早發明的技術,你應該記得它的副作用。它之所以是禁忌之術,因為每一次爆血,使用者的基因都被修改得更像龍類。校董會一旦獲得他的血樣,那是無法推翻的鐵證。」
「不錯。你很細心。」安德魯慷慨地表示了對年輕人的鼓勵,「他們的情緒還穩定么?」安德魯想象那個霸佔校長席近百年的老傢伙聽說校董會公然調查自己,該是五雷轟頂的感覺吧?
路明非低頭看看口袋裡的紙巾,下意識地用它抹抹嘴,隨手扔在地下。芬格爾以為他是誰?悲情戲的男主角?會有迎風流淚的45度仰角?他只是路人甲,路人甲是不需要流淚的側臉的。本來這事兒跟他也沒什麼關係。
「這個證據怎麼處理?」
「他真夠了!」芬格爾雙手十指插|進自己亂蓬蓬的頭髮。
昂熱坐進沙發里,大口喝著干馬天尼,「我說過血樣我會解決的。我們安排了一次手術,給楚子航換血,他全身血液被洗了幾遍。幾個月之內他的骨髓造不出足夠純度的新血,血樣無論怎麼監測都不會有問題,因為那血樣根本就不是他的。」
「問題在於這些事不是一般人能做出來的,顯然跟混血種或者龍族有關,」一個小弟眉頭緊鎖,「如果不是楚子航這瘋子做了這些,就得是其他瘋子做了這些。能夠作為栽贓對象的不多啊。」
「副校長先生您……好像是法國人?」搖搖欲墜的安德魯終於意識到這招待會根本就是中國鄉鎮歡迎領導視察的風格,他曾代表財團去中國考察過投資環境。
「一個是獅心會會長,學生領袖,一個是校長,如果舉動不當,」帕西輕聲說,「我擔心學生們的情緒會失控。」
楚子航緩緩睜開眼睛,病床前,一個人影站在黑暗裡。
「那麼我們和校董會之間的攻防戰今晚就得開始了,他們也在熬夜準備扳倒我們的材料。」副校長把一串鑰匙扔給芬格爾,「從現在開始你有使用中央控制室的權力了,帶著你的團隊入駐吧。執行部在全世界的活動暫停!我們先掐校董會!」
他終於撐到了走廊盡頭,拐過彎九_九_藏_書開始奔跑,撞進空無一人的洗手間。
「諾瑪和楚子航自己也是證據。諾瑪保存著學院的一切數據,但是我們已經沒法修改這些數據了,校董會勢必已經查閱了諾瑪的全部記錄,並且存檔。」芬格爾說,「比諾瑪更麻煩的是楚子航。」
帕西坐在黑暗裡,沉思了幾分鐘,拾起白卡衝出房間。
芬格爾一低頭,忽然愣住了。一份文件被偶然調了出來,來自學院的機密文件夾,「血統檔案」。
「真正的楚子航血樣。」昂熱把一根密封的石英玻璃管遞給副校長,「作為鍊金術的狂熱愛好者,我估計你會有點興趣。」
他硬撐著,盯著芬格爾,「我靠,你怎麼會知道?」
「如果解釋成幾萬人的集體幻覺……大概沒有人會相信吧?」芬格爾沉吟。
「幼稚!」芬格爾神情嚴肅地批評,「我們可以不承認,問題是聽證會不是我們說了算,最終的發言權在終身教授團的手裡。那些老科學宅和老神棍如果認為楚子航和這些事有關,我們認不認都沒用。」
昂熱無奈地壓迫止血,「你不能用自己的血么?」
他終於感覺到難過了,徹頭徹尾的無力,心臟都懶得搏動,介乎疲倦和疼痛之間的糟糕感覺遍布全身。他想慢慢地蹲下去,或者乾脆躺在地上不動。
「必須要贏得終身教授們的支持,而且要快。這是很關鍵的時刻,他們發動這場對我的彈劾,還有另外的目的。」昂熱飲盡了杯中的烈酒,「全世界的混血種都知道有一條地位尊崇的龍已經蘇醒,甚至是一位龍王。校董會各家族、還有漢高手下的那些家族正在滿世界尋找他。殺死龍王已經被證明可行,他們都想搶在別人前面殺死那頭龍,佔據他的遺骨。而校董會用一場奇怪的訴訟把我們拖死在這裏了。」
貓是難以揣摩的動物,楚子航也看不清楚那個人的眼神。
「好酒量!」副校長讚歎,於是接下來的節目就是一瓶瓶地開二鍋頭,豪氣干雲,就像在盛大的婚禮上開香檳。
「柔和?」安德魯冷冷地,「昂熱的事情,還有那個學生楚子航的事情,我們已經掌握了足夠的證據!」
「好。成交,如果聽證會後楚子航能保留學籍,你將在學年結束時畢業。」昂熱嘆了口氣,「怎麼可能呢?你當初是我們寄予厚望的『A』級啊!」
帕西試著切換到他們的界面上,想看看這幫狗仔到底在幹什麼。
路明非愣了一下,然後笑了笑。
「你簡直毫無道德感……不過我喜歡,好,我們來談如何銷毀證據。」昂熱點頭。
「必須阻止他繼續使用這種技能,否則會無法逆轉。」副校長用紙巾擦去了刀刃上殘留的血跡,遞還給昂熱。
「哦,我是說楚子航居然在醫院里和孕婦們一起住了十一天,偷看大肚子媽媽們的裸體……」
諾諾會一直是那個開著法拉利威風凜凜的紅髮小巫女,狠獃獃的,滿肚子壞水,嫁為人婦什麼的對她還是一個遙遠的未來,她還沒有學廚藝,固執地喜歡吃和自己頭髮顏色相近的冰淇淋,和他開快車在漆黑的山路上狂奔……
但楚子航領導下的殺胚顯然對於聽證會這種事毫無經驗,如果是同樣的事情發生在愷撒身上,學生會的蕾絲白裙少女團和腹黑跟班們早已經全體出動,在學院各個地方造勢了。而蘭斯洛特只能帶領幹部們等待消息。
「明白!」
「安德魯老師您辛苦啦!」
「你好。」楚子航說。
「剛剛采出來還是鮮紅的,十幾分鐘里就變成這樣了,采血的容器里有微量的人類血樣殘留,和楚子航的血液起了反應,」昂熱說,「反應相當劇烈,靠著裝備部的一些新式設備才鎮壓下來。這種血液太活躍,只有在楚子航的身體里才是穩定的,換而言之,楚子航是它唯一的容器。」
安德魯無法不接受這份好意,因為副校長不但表示了效忠校董會之心,而且拉來了各院系主任和終身教授們作陪。這些人都是安德魯在來之前就準備「分化和拉攏」的,於是他只能鼓起勇氣,模仿副校長拎著個玻璃小酒壺,繞著圓桌一個個喝過去。
「哦?」昂熱皺眉。
安德魯·加圖索,這個名字將以混血種中的法律天才之名載入史冊!而他所持的法典是神聖的《亞伯拉罕血統契》!
能夠使用這個頁面的人也並不在乎審美,他們看重的只是許可權。
「我說你年紀大了生活沒什麼樂趣,跟年輕女孩多接觸接觸對你的心血管有好處,無傷大雅。而且你對路明非這種小男生也很關照,所以看不出你有非分之想……」
時光把這老傢伙徹底造就成一個悲劇了呀!
路明非盯著芬格爾看,他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直到芬格爾對他使勁點頭,豎起三根手指指天,表示詛咒發誓自己沒瞎編。
「那麼只剩下最後一條了,人證。學生中有人曾親眼目睹楚子航在失控邊緣的樣子,有很多關於他的小道消息。好在獅心會是最大的學生社團之一,他們毫無疑問會力挺會長。壞消息是學生會是他的死敵,愷撒毫無疑問會拆他的台。」芬格爾說。
屏幕上的下載進度條已經超過95%,很快諾瑪存儲器上的隱藏文件就會全部備份在帕西的硬碟矩陣里。沒有人能阻止這次備份,因為沒有人的許可權能超越白卡。持白卡的人在諾瑪的網路內部如同神一般飛行,其他用戶就像是螞蟻,爬來爬去卻不知神在俯視他們。
「劣跡斑斑!劣跡斑斑啊!」副校長拍打著手中的材料,痛心疾首,「我說老友,難怪你被調查,你擔任校長的這段時間里的所作所為只能說是無法無天好么?」
「esc」失效,在美少女的鞠躬中,整個頁面黑了下去,只餘下暗紅色的下載進度條,它已經到達了98%。但它不再前進,反而迅速回退。帕西伸手想拔掉連接硬碟矩陣的數據線,但已經太晚了,進度條歸零。剛才下載的一切被遠程清空。白卡「啪」地一聲從卡槽里彈出。
他們有信心讓調查組大吃一驚……當然也可能是勃然大怒……甚至號啕大哭……
蘭斯洛特把一枚信封遞給芬格爾,裏面是他調用獅心會應急資金開具的一張本票。芬格爾毫不客氣地收過,上吃校長下吃獅心會,要是副校長也會這麼做的。
鍊金密碼機高速列印著,發出清脆的「啪啪」聲;繞道學院位於亞洲的秘密伺服器機組,海量新聞圖片被下載;視頻則以3D投影顯示在大廳中央……如果把數據流以《黑客帝國》里那種墨綠色的數字串表示,此刻全世界都有數字狂潮湧向大廳中央的那個人,鋪天蓋地,萬川歸海。
安德魯冷笑,懶得對帕西幼稚的擔心發表評論。學生們情緒失控又能怎麼樣?對抗校董會?暴動?別忘了校董會,或者說秘黨長老會,本身就是最強的暴力機構!
「聽證會會在三天之後,在英靈殿大會議廳舉行。」芬格爾說。
「這次畢業了能還我們錢了吧?」小弟謹慎地提問。
「難度類似於洗白煤球。」
芬格爾大手一揮,「收工!我們帶來的東西都帶走!但是一張字紙任何存儲設備都不準出這間屋子!今晚上這裏的事情一個字都不許外傳!」
「明白!」帕西猶豫了一下,「不過要彈劾校長,光憑校董會還不夠,需要全體終身教授進行投票。在昂熱校長還未被認定失職之前,我們的態度是否可以柔和一些?」
可是會變的,大家都走了,留下他在原地。
晚宴是地道的中國風味,前菜是馬蘭頭豆腐絲沙拉,主菜是明爐烤鴨,湯是酸辣湯下麵疙瘩……侍酒師給每個人倒滿一種被稱作二鍋頭的高度烈酒……安德魯不由分說地被副校長摟著入席,「你不跟我喝酒我可不幫你搞昂熱了啊,你要給我面子!」副校長表現出對校董會的拳拳之心,可昭日月。喝慣紅酒的安德魯完全沒想到那種純凈透明的液體如此辛辣,當副校https://read.99csw.com長舉杯說「我們走一個」接著仰頭喝乾時,他以為這是某種風俗,也仰頭喝乾了。
「校長我被你說中了傷心事……」
與此同時,中央控制室。
「不要死啊!」他懷抱著不屬於他的姑娘在三峽寒冷刺骨的水中呼喊,諾諾暗紅色的長發在水中飄逸如同茂密的海藻,穿著讓人血脈賁張的比基尼泳衣。可那時他覺得自己的血都快要凍住了,全身都冷,他只是怕她死了……她死了,自己又會很孤獨……
他感覺到自己被一層陰影籠罩著。來之前他們做了充分的調研,收集了大量的資料,而且他們本身就是校董會直屬,自認為足夠了解這所校園,但從踏入這裏,見到那位傳說中的副校長開始,隱藏在暗處不為人知的東西都開始走上前台了。他陷入包圍了,必須突圍。
雖然這個「S」級現在正坐在他們中間,一副同仇敵愾的模樣。
他沒有給安德魯任何回答的機會,高舉胳膊,「同學們好!同學們辛苦了!」
人影打開了床頭燈,楚子航終於看清了他的臉。一張漂亮柔和的臉,但因為那詭麗的雙瞳,一般人根本不會注意他的臉型。一隻眼睛是海藍色,而另一隻眼睛淡金,像是名種的波斯貓。楚子航和他對視,覺得自己在看一隻波斯貓,安靜、溫順、甚至對你很親切,但又極其地敏銳。
他將在混血種的絕頂精英們面前展示自己的才華,他的思辨性、他的邏輯感、和他感人至深的口才,好似都是為了這一天而準備的。
「喂!你才是校董會派來黑我的吧?」
那個人把腳蹺在昂貴的胡桃木辦公桌上,大口喝著可樂,看一份文件扔一份文件,列印紙散落滿地,桌上還有山一樣高的文件堆,空可樂罐多到能排多米諾骨牌。
「是啊,巴黎生巴黎長,」副校長一瞪眼,「你看我有點中國情調是不是?二戰的時候我在中國和陳納德搞飛虎隊,在那裡住了十幾年,我還會唱中國民歌……」
楚子航默默地看著他,並沒有特別驚訝。他察覺到了這個人的接近,對方也沒有刻意地潛行。這間特護病房只有被特殊許可的人才能進入,但這個人顯然沒有獲得許可。他就像一個竊賊,只是進門之前禮貌地敲了敲門。
「怎麼跟恐怖片似的。」有人低聲說。
「就是栽贓的意思吧?」有人問。
「那些先揭過,我們來說楚子航。他現在是你的要害,而你又決定保他。別小看這個調查團,雖然安德魯是個廢物,但弗羅斯特一定在背後遙控。短暫的混亂后他們重整起來了,發起了進攻,在所有院系主任面前,把火力集中到楚子航身上去。院系主任們是這所學院的核心力量,他們如果認為你不適合繼續當校長,你才會真正被開除出局。他們不會介意你的生活不檢點……」
門開了,芬格爾進來坐在沙發上,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搞定了!絕沒問題!」
應該是監控攝像頭拍攝的黑白視頻,密密麻麻的雪花點,清晰度極差,仰拍一棟夜色中的老樓,一個個漆黑的窗口,射燈光束由下而上。右下角的時間閃爍,靜得讓人心裏發毛。
「喂!我沒有不檢點好么?」昂熱聲辯。
如果這世界一直都是這樣,也不賴。
「好看吧?」副校長眉飛色舞,壓低了聲音,「我就覺得我們學院的女生身材好!」
「這是我們無法解決的,」昂熱沉思了很久,「這樣的話我們在聽證會上的勝算有多少?我親愛的律師。」
安德魯剛踏出車廂一步,迎面湧來的就是這樣的歡呼聲。
「地毯是羊毛的,該死,這東西對於一切活過的、有基因殘留的東西都存在侵蝕。」副校長吃了一驚,「簡直是王水!」
「那是,什麼叫效率?這就叫效率!」芬格爾哼哼。
「給他兩千,讓他把評論也給我清空!」芬格爾又是大手一揮。
小弟就差熱淚盈眶了,「那兄弟們絕對力保老大畢業!從這一刻開始,楚子航在我們眼裡,那就是沒有缺點的完人啊!誰敢跟我們說楚子航不好,我們就跟他沒完!」
昂熱懶得理這個活寶,捂著臉思考了片刻,「這件事交給我了,我有辦法。」
他以為自己被入侵了,但立刻反應過來自己不可能被入侵。他現在是神一級的存在,誰能入侵神殿?
「這視頻如果用作證據,對我們會很不利。」有人嘆了口氣。
「還有……這麼低的級別么?」昂熱再次震驚。
「看來你在『咽炎發作』的這段時間里還做了點兒事,人生最大的幸福之一是盟友不是豬。」副校長鬆了口氣。
「這是一個『天涯社區』的帖子,題目是《我靠!什麼是超能力?這就是超能力!》這篇帖子的作者應該曾親眼目睹楚子航釋放『君焰』。瀏覽人數76239,回復8734,上過頭條!」新聞部一科科長疾步過來,遞上列印在紙面上的網頁資料。
「為我安排好日程,我要一一拜會各院系主任和所有終身教授。如果昂熱配合我們的調查,我可以跟他進行友好的對話,如果他選擇抗拒,那我也沒必要見他!」安德魯的口氣很強硬。
「就是守夜人,」帕西低聲說,「頭銜是副校長,虛銜,不負責具體工作。」
芬格爾豎起大拇指,齜牙,「師弟你真是豪情蓋天,無論遭受了多大的打擊還有飯意就是鬥志仍在啊!那你聽好啰……」他舔了舔嘴唇,「愷撒跟諾諾求婚了!」
最高許可權。
「再借點血樣。」副校長把帶著一滴血的折刀收了回去。
「喂喂,你怎麼解釋的?」昂熱沒來由地有點緊張。
第一縷陽光照進中央控制室的時候,新聞部全體臉色灰暗如敗狗,而眼神炯炯如星辰。
「對半開,如果沒有弗羅斯特在遙控,我絕對能把安德魯那個廢物灌倒……我是說辯倒……但是有了弗羅斯特在幕後,我就只有一半勝算。」副校長嘆氣。
路明非也想跟著出去,被芬格爾在背後拍了拍肩膀。「我有一個壞消息你要不要聽?」芬格爾耷拉著眉毛。
午夜,調查團秘書帕西坐在黑暗裡,深呼吸。等到他確認自己已經進入最佳狀態之後,打開了面前的筆記本,微光照亮了他的臉,平光鏡片反射出一行行飛閃的墨綠色字元。
「這種小事還用得著知會我么?讓兄弟們再刷2000個回復,找管理員改一下發帖時間。回復的內容是『別傻了你神經病吧?』或者『哈哈哈哈,那是我當魔術師的二表哥你被他耍了!』或者『樓主總發這種危言聳聽的帖子能否不要捕風捉影,做人要踏實』,你懂的!去吧!」芬格爾大手一揮。
CC1000次支線快車奔行在初秋的原野上。放眼望去,水洗般的藍天下,植被從深綠到金黃到紅褐,虹霓般變化。
「歡迎校董會調查團蒞臨指導。」
他轉身出門,在芬格爾的目光里一步步往前走。他的腰有點彎,肩膀有些重,兩隻胳膊無力地往下墜,越來越沉。他想自己得走快點,否則沒到走廊盡頭這倆胳膊就要拖在地上了,那麼他在芬格爾的眼裡要麼是劉皇叔……要麼是被人搶了香蕉的猴子……
「已經通知了,他們表示會到車站迎接。」
「好吧,繼續。」昂熱無奈地揮手。
「你這個暴躁成狂的傢伙都能那麼鎮靜,我猜那個秘書取走的血樣對我們無法構成威脅。」副校長一愣。
「是,先生。」
昂熱瞥了他一眼,「看著很可疑……」
沉默了片刻之後,殺胚們如釋重負地都鼓起掌來。
「美聯社的兄弟說一千美元就把他們網站上那篇報道撤下來!」有人高聲說。
「他們為我新設的……因為又降級了。」
「副校長?」安德魯腦海里一片空白。他看過學院相關的文件,這所學院有「副校長」這種東西存在?安德魯沒有在任何文件中看到過副校長的簽名。
「廢話,疼。」副校長坦然地說,從石英管里擠出一滴可樂樣的黑血,也粘在刀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