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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幕 血統契約

第十三幕 血統契約

你跟一個人分手,也是跟和她相關的一切告別……你再也不去她最喜歡的那個館子吃東西,關掉兩人一起開的博客主頁,曾有一部電影的一個橋段讓她莫名其妙地哭起來,在你肩上蹭來蹭去,這以後再看到這橋段時你會下意識地扭頭閃開,並把肩膀收起來。
「這個要經過討論,但是不排除這種可能,你是我們現在唯一的S級,你可能失去這個殊榮。」
「那斯德哥爾摩的事件呢?楚子航把罪犯弔死在市政廳上了!」
「嗯,只有這女生讓我心裏安慰……真期待看她過游泳考核的樣子。」副校長微微點頭。
「絕對啊!我是那次行動的老大,自然我負責。」
「就是說有人幫你保住了你的藏品。」副校長拍了拍昂熱的肩,「這是個好消息,也是個壞消息。」
所有人都手按左胸,表示了對這一崇高法典的尊崇。
年輕人掃了一眼帖子,顫抖起來。他甚至沒有勇氣打開來看一眼帖子的內容,他下意識地按「F5」刷新。短短的十幾秒鐘里,回復破百。
他從宿醉里醒來,渾身酒味,赤身裸體只搭了條被單。深吸幾口新鮮空氣,腦子清醒了點,他拍了拍床沿:「師兄,幾點了?你又沒把窗帘拉上吧?」
他們不再是對手,在調查團的面前他們成了朋友。
帕西拎著一隻醫用冰凍箱走到會議廳中央,在一張小桌上放下一塊石英玻璃。他打開冰凍箱,乾冰中插著一支透明的真空管,管中的血樣呈現出石油般的黑色。
電話接通了,沒有人說話,只有隱約的呼吸聲。
「不愧是我教出來的,古德里安怎麼能當你的指導教授呢?你就該跟著我研究厚顏無恥的極致之學嘛!」副校長嘖嘖讚歎。
全場肅靜,所有人都看著路明非。
「一個人影很快爬上市政廳,雙手雙腳,垂直地往上爬,嗖嗖的。」證人一口純正中文,下面字幕說明他是一名中國遊客。
短暫的沉默后,由芬格爾帶頭,獅心會全體代表起立鼓掌,旁聽教授以施耐德帶頭,全體起立鼓掌。還保持坐姿的只有愷撒帶領的學生會代表們。陪審團成員們互相遞著眼神,老科學家和老神學家們很多年沒有離開校園,對於外面的發展並不太了解。他們中有些人看過《超人》或者《蜘蛛俠》的漫畫,甚至是這類漫畫的粉絲。但是很顯然,這種漫畫英雄不可能出現在現實世界。如此推論,就像副校長說的那樣,新聞媒體在這幾十年間已經墮落了,完全不可信賴了,因此調查組提交的證據也很難過關了。
全場死寂!所羅門王呆了許久,跌坐回椅子里。這真的是顆核彈,信息的核彈,有人把這樣的信息放在獵人市場那種公開網站里,混血種守衛了幾千年的龍族的秘密就要泄漏。遊盪于那個網站中的絕不只是混血種。
也許還有一點點電?趙孟華想。關機后電池總會自己蓄一點點電,再開機還能堅持幾分鐘。
所羅門王敲了敲木槌,全場肅靜。
「小規模騷亂?是數萬人圍觀開普敦棒球場的倒塌!數百人被燒傷!」安德魯大喝,「這件事被開普敦電視公布給幾百萬觀眾,當時的視頻資料已經呈給陪審團,怎麼解釋?」
不過還是有人以美貌鎮場的,新生中最強的校花候選人夏彌帶領新生聯誼會的一群花痴男坐在獅心會一側,手捧一束含苞欲放的香水百合,閉著眼睛都能想到那束花將被贈給誰。當然,誰也不能保證在局面惡化的情況下她不會用這束花抽打安德魯……
院系主任中基因生物學系的主任首先點頭,這是寫入教科書的知識,只是很少有人能夠獲得新鮮龍血和人類血液來做實驗。
安德魯的眼睛幾乎突出眼眶:「你的意思是……超人做的?」
「勝券在握!」副校長喜上眉梢,「如此我方美女的質量數量都壓過了對手!」
「說起這件事……就不得不說到我昨天剛好看了開普敦電視台的特別節目,恰恰是有關那場意外。」副校長又打了一個響指,「放視頻!」
「諸位都有人類和龍類兩面,血管里同時流動著白與黑、善與惡、愛與恨、和平與殺戮等諸多矛盾。我們不是純善亦非純惡,我們有殺戮的能力而不能有殺戮的慾望。請謹記我們站在人類一方,只有內心中人類的善戰勝龍類的惡,才是我們的同伴。任何人如果不能克制那惡,讓自己的靈魂被對力量的渴望吞噬,那麼就變成我們的敵人。」所羅門王合上沉重的法典——《亞伯拉罕血統契》,「此刻我們之間的契約終結,我們的刀劍將指向那墮入深淵的人。」
只有十幾秒,必須打給一個會相信他的人!沒有原則地相信他的人!
「那是我永不逝去的黃金年華,永遠的二十五歲!」副校長滿臉嚴肅,揮手跟聽眾席上的曼施坦因打招呼,「嗨!兒子!」
大屏幕上畫面切換,「毫無疑問是蜘蛛俠乾的,你看那把人吊起來的手段,是他的手筆,我認得出來。」反戴棒球帽滿臉雀斑的小子篤定地說。
就坐在門邊的路明非一扭頭就看見了那身深紅色的校服裙,一頭暗紅色的長發用白色的絲綢髮帶束起,一雙高跟的深紅色鹿皮靴子,還有耳邊銀光四射的四葉草墜子。
「好吧好吧我承認。」路明非的聲音比安德魯還高。
「我怎麼不能來?」諾諾挑了挑眉毛。
「別急別急,還有更糟糕的……」副校長溫言軟語。
手機!
「我的魚缸!」昂熱嘶啞地說,眼角抽|動。
「兄弟!要認清局面啊!現在是諾諾和你一撥,愷撒在另一撥,現在這女孩離你比離愷撒近啊!」腦海中有個小人在鼓噪。
他們的對面是調查組全體,安德魯領銜,帕西坐在他的下首。安德魯盯著對面的敵人,雙目炯炯,他發誓要報被愚弄之仇,微胖白皙的臉微微抽|動。
諸位都有人類和龍類兩面,血管里同時流動著白與黑、善與惡、愛與恨、和平與殺戮等諸多矛盾。我們不是純善亦非純惡,我們有殺戮的能力而不能有殺戮的慾望。請謹記我們站在人類一方,只有內心中人類的善戰勝龍類的惡,才是我們的同伴。任何人如果不能克制那惡,讓自己的靈魂被對力量的渴望吞噬,那麼就變成我們的敵人。
「雖然我相信他們缺乏智慧,但是缺乏到這個地步,反而讓我有點擔心啊……」副校長湊近芬格爾低語,「血樣沒有流出去吧?」
「紅藍兩色的服裝搭配,緊身衣,斗篷,看起來活像一個瘋子。他的眼睛能夠噴火,被他盯著看的女人衣服都被燒光!」老黑人滿臉「我看得清楚確鑿無疑」的表情。
路明非也跟著大家鼓掌,除了鼓掌他還能做什麼呢?他應該高興啊,現在所有人都跟他是一個陣營的了,大家聯合起來狠狠地整了調查組,即便終身教授們也得考慮全體學生的想法吧?面癱師兄將因此逃過一劫。
趙孟華坐在空無一人的黑暗裡,喃喃地念「138……」,那串沒有規律的數字一一蹦出他的嘴唇,好像根本不是用大腦記住的,而是嘴唇和舌頭。
「有龍類蘇醒,而且不止一個,而且能力逼近初代種,即使幫助我們的那個,我們也不能確定他是敵人還是朋友,對么?」昂熱聲音低沉。
安德魯被這個完全不著調的回答打消了一半氣焰,就像他氣勢洶洶地來卡塞爾學院而迎接他的是副校長靠不住的酒席。他原本覺得突然襲擊這個學生會有點效果,不過看來果然不愧是S級,而且深得這個學院無下限的精髓,不得小覷。
「誰不怕被老大扁呢?但是人要夠義氣嘛,楚子航對我不錯。」路明非一縮頭,「這又是要命的事兒。」
路明非把眼睛睜開一條縫,暖暖的陽光灑在他身上。
所有人都驚訝地站了起來。
「但楚子航在執行過程中顯然處在失控的邊緣!存在危險的殺戮傾向!這是血統造成的!這被從報告里抹掉了!」安德魯冷笑,「你們怎麼解釋?」
(作者注:這是個俚俗的笑話,一個村婦提著一籃雞蛋去集市上出售,幾個混混看中村婦的美色,意圖抓住強|暴她。但是村婦揮舞擀麵杖英勇搏鬥,把混混們打得頭破血流。混九-九-藏-書混們驚嘆說想不到真是貞潔烈女,這樣的女人可是動不得的啊!村婦這時候忽然明白過來了,說,哎喲我說好大的事兒,我還以為來搶我雞蛋呢。)
昂熱一愣:「我以為我們這個就是第一大了。」
「難道他們還沒有察覺楚子航被洗了血?」芬格爾低聲問。
人群的巨大壓力壓得他一步步後退,他退到了牆邊退到了角落裡,好像被壓得貼在牆上。沒有人注意到他,大家都在歡騰著。只有一個人的目光越過人群,默默地注視路明非,而路明非卻沒有覺察。
便簽紙上是懶散潦草的字體,「建議貴校加強安保力量,下一次再有人潛進來偷它,我可未必恰好在場喲。」沒有落款。
全完了,只是睡了一覺醒來。
路明非和芬格爾只能默默地裹緊床單,面無表情地揮手,以表達「我很好」、「不必擔心我們」、「請快滾」等諸多複雜心情。
「報告上有提到嘛,」副校長打了個響指,「念!」
執行部精英們掌聲如雷。施耐德說的是事實,執行部並不以「暴力部門」為羞恥,他們只是遺憾自己不夠裝備部暴力而已。
「沒有演變,是校董會對我們的過去不夠了解,執行部一直都是暴力部門!」聽眾席上的執行部負責人以嘶啞冷漠的聲調反擊。
他額頭有點冒汗,不知道怎麼應付這個局面,確實那份任務報告是楚子航幫他寫的,他看也沒看就簽字了,就這麼被拖下了水。關鍵是他甚至不知道那晚在潤德大廈到底發生了什麼,想幫楚子航開脫都沒轍。
最後的重磅人物是路明非,全校唯一的「S」級學生。他縮著頭,坐在獅心會這邊的角落裡。鑒於最近幾天他和新聞組負責人芬格爾裹著白色床單吃烤腸的照片被轉載到全世界各地校友的信箱……他的低調是可以理解的。看起來這傢伙還有幾分義氣,居然沒坐在學生會一邊,畢竟愷撒才是他老大。當然,誰都清楚他在中國的行動中受了楚子航很多關照。
「二十五歲。」
「誰能保證血樣來自楚子航?」夏彌忽然站了起來,「沒有人看到采血的過程對不對?可能你們就是兌了點濃硝酸進去,你們為什麼不現場抽血?」
「我宣布聽證會正式開始。」所羅門王莊嚴地說,「校董會調查組和學院的管理團隊在『A』級學生楚子航的血統問題上各執一詞,我們不得不舉行這場聽證會給大家一個公開討論的機會。在事前提供的資料中,調查組嚴厲譴責校方的失職,而校方指這種譴責是……」他低頭朗讀文件,「『青蛙坐在井裡仰望天空般的胡扯!』這是我原文轉述了副校長的話,很遺憾這個句子我沒有理解得很清楚。」
楚子航忽然舉起了手,聲音貫穿全場:「諸位教授,聽證會不能有結論的話,我希望以行動證明自己。這樣的情形下,我們勢必會向中國派出專員,我曾經和路明非在中國共同執行任務,這一次,我申請和他一起前往中國。我的所作所為,將證明我的血統。」
安德魯的憤怒簡直能夠轟飛英靈殿的屋頂,聽眾席上獅心會一側傳來了嗤笑聲。
「什麼意思?」
「喔喔喔喔喔喔喔!」芬格爾忽然尖叫起來。
可在你被困死在密閉空間里,只能靠電話求援的時候,你發現自己居然傻逼地跟每天給手機充電的習慣也說了拜拜!
鏡頭切換,嘻哈風格裝扮的年輕人:「毫無疑問是個美國人,方臉。」
他領著昂熱走上中央的金屬祭壇,這裡是破壞最嚴重的區域,堅硬的青銅地表徹底龜裂,被熔化之後又冷凝的金屬渣滓散落滿地,大概還是那種揮斷鯊魚和劈裂金字塔的武器,在地面上縱橫切出無數痕迹。走在這個祭壇上覺得它隨時會粉化似的。
「真是形象的修辭方式。」所羅門王評價。他鍾愛修辭學。
「有理不在聲高嘛,」副校長大人很淡定,「楚子航?那是個好孩子啊,品學兼優!成績優秀,連續兩年被評為三好學生……啊不,是榮獲校長獎學金,而且難得的是古道熱腸,我們同學們都知道的,他經常扶老奶奶過馬路。」
「有什麼要我幫忙?」楚子航扭頭。
窗外,雄雞雕塑還倒插在「奠基之井」里,雞屁股衝上,像是一隻放在盤子里等待被享用的烤雞。廢墟還沒有來得及清掃乾淨,聽證會就如期召開了。這是當前學院里最大的事,百年來第一次,校長被彈劾。接受審判的是楚子航,但誰都知道他是昂熱的替身。
等到明白過來愷撒並不是在說反話,也沒有任何轉折之後,滿場的掌聲彷彿能掀掉屋頂,愷撒開始動情地講到他和楚子航一起做論文的故事,那種互相幫助,什麼深夜解下長衣搭在那在圖書館桌上睡著的同學肩上,什麼一同駕著帆船橫渡大湖,暢談屠龍壯志……用得著這麼情深萬里么?所有學生都癲狂了,愷撒·加圖索的一生里從未這麼有過幽默感,獅心會和學生會的人都站了起來,彼此交換座位,黑色和深紅色雜坐。
學生們則面面相覷,而木欄中的楚子航仍舊面無表情。
「夠膽子,李嘉圖,作為學生會成員居然坐在楚子航這邊?你不怕愷撒扁你?」諾諾壓低了聲音。
今天看起來一切正常,各種被懸賞的任務看起來沒什麼可疑的,多數任務和不合法的文物流動有關,還有拜請驅邪捉鬼的,還有邀請一起潛水探尋亞特蘭蒂斯遺址的。獵人們都得是神經大條的傢伙,否則整日里在這個論壇混跡,看著各種不合法不合理不能用邏輯解釋的事情平靜地發生,大概會生出所處並非地球的感覺。
木質雙層床「吱呀吱呀」地搖晃起來,好像是芬格爾起床了,正準備爬下來。
芬格爾點頭:「不過我們有夏彌,夏彌一個能打那邊十個!」
「我的金字塔!」昂熱的眼睛都快瞪出來了,滿是血絲。
「錯了,按照你的邏輯,所有龍類,都是我們的敵人。」
這就好比敲了開場鍾,安德魯「噌」地站起:「校董會對學院管理團隊的質疑,有充分的證據支持!在過去的十年裡,自由風氣遍布校園。各委員會都無法有效地監管和引導學生,過輕的課業壓力,不負責任的『自由一日』活動,隨意的血統評級,更誇張的是執行部已經徹底演變為一個暴力部門了!」他猛地把一疊資料摔在桌上。
「愷撒並不太在乎他的姓氏,就像他根本不在乎家族一樣。」帕西湊近他耳邊。
啟動成功!然而沒有信號……
帕西舉起那支真空管,「我用這支真空管從楚子航身上直接採到了血樣,之後立刻封閉,一直在低溫中保存,至今沒有打開。楚子航,是不是這樣?」
「哦,關於這件事,來看看警方最近找到的幾個證人。」副校長說。
楚子航懶得聽這對活寶吵架,扭頭看向英靈殿的方向。巨大的雄雞雕像砸下來,把「奠基之井」的井口摧毀了。以井口為中心,劇烈的爆炸燒出直徑幾十米的一片黑色,如果這也能被解釋為「地震現象」的話,卡塞爾學院這幫精英就白混了。出這個公告的人顯然是睜著眼說瞎話,不過在校長病休副校長主政的這段時間里,不睜眼說瞎話的校務公告還真少。
「那麼現在,請雙方列舉證據,你們可以爭論,但是最後的判斷權在我們這裏。」所羅門王再次落槌。
只有他是個傻子,這些人都商量好了啊,只有他被扔下了。就像很多年前他去扮演一個小寫「i」的那次……可那次來搭救他的人正跟男朋友擁抱呢,她也變成了「他們」中的一員。
副校長愣住了。
成片的珍貴林木倒伏,還在直立著的樹木仍在熊熊燃燒。灌木和如茵的綠草什麼的更慘,它們被徹底翻爛了。地面上黑色痕迹縱橫交錯,深入泥層里,每道痕迹都有寬近百米長,就像是被燃燒的巨犁翻了一遍。
路明非獃獃地看著她,想從她那張美麗而蠻橫的臉上看出什麼暗示來,但什麼都沒有,她只是美麗而蠻橫著,眉宇飛揚。諾諾身上淡淡的香味沁入他的鼻端,他忽然意識到此時此刻自己就坐在諾諾的身邊,天曉得鬼知道為什麼剛才他一直九_九_藏_書覺得自己距離諾諾很遠。
副校長變魔術似的揭開黑色的蒙布,眉飛色舞:「嗨!開心不開心?意外不意外?雖然你的魚死了,你的花也死了,你的金字塔也塌了半邊……可是你最寶貝的龍骨還在哦!」
中央控制室。雖然是在聽證會期間,執行部仍有一個團隊在這裏值班,監控全世界的信息。
路明非忽然明白了,這才是對調查組最大的戲謔。所有聽眾席上的人其實早已達成了某種默契,黑色和深紅色的分界只是他們玩的一個把戲,在對待校董會這件事上整個學院的態度都是一致的。只有他不知道,這幾天他一直是喝著劣質紅酒發獃,這幾天他足不出戶,這幾天里他被所有人拋下了。
「絕沒有!我們都是老實人!說話算數!楚子航真是服從紀律聽指揮!」路明非橫下一條心。也沒法不橫下這條心,諾諾陰陰地伸手在他小腿上掐了一把。這是赤|裸裸的威脅。
電梯門打開,潮水般的喧囂涌了進來,昂熱一愣,知道的說是來參觀廢墟,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要進入什麼先鋒樂隊的錄音棚。
其實他也不想見到她了。他承認自己羡慕妒忌恨,還有點埋怨諾諾,對他莫名其妙地夠義氣,總讓他看到隱約的希望,可是要消失的時候就剎那間消失,因為從未做過什麼承諾。既然那樣何必給他希望呢?賣火柴的妞兒不就是因為希望太多掛掉的么?點燃一根火柴說哇火雞哎,再點燃一根說哇蛋糕哎,再點燃一根說哇媽媽哎,但是這些希望都不能實現,所以那妞兒就掛掉了。
「緊身衣,肌肉發達,是個美男子哦。」羞澀的少女。
「主要不在於老傢伙們怎麼想,他們已經失去對美女的判斷了,關鍵是可以打擊安德魯的士氣!一個中年怪叔叔難道不該痛恨對方旗下的啦啦隊比自己豪華么?」副校長扭動著腰胯,遙遙地沖安德魯擠眉弄眼,擺出邁克爾·傑克遜經典的提襠動作,連芬格爾都覺得老傢伙挑釁得有夠低俗。
楚子航轉身離開。
「那麼,這個血樣,是我從血庫中提取的純粹的人類血樣。」帕西舉起另一支石英管,「這份血樣的來歷可以清楚地查到。現在我們將各採集一滴血樣,令它們接觸混合。」
「昨晚冰窖發生意外,原因還沒有查明。學院公布說可能是地震。」楚子航走到床前,「有幾個人受傷,沒有死亡。」
「坐井觀天。」副校長糾正,「這是一個中文成語。意思是說青蛙或者癩蛤蟆之類的東西坐在井底觀察天空,說,啊,天就只有那麼點兒大啊,還不如我這井大呢?引申為某些人眼界太小太過自負在什麼都不懂的情況下大放厥詞。」
「會降級么?」
「愷撒的少女團真是勁敵!」副校長皺眉。
「這裏分撥的,愷撒在那邊。」路明非小聲說。
「鬼叫什麼呢?以為自己是公雞啊?就算你是公雞現在也不是早晨了。」路明非雙手一撐坐了起來,伸了個懶腰,「喔喔喔喔喔喔喔!」
那座黑色礫岩建造的金字塔在美洲的密林里矗立了幾千年,雨水也只是侵蝕了表面和邊角,足見其堅固,但此刻一道巨大的裂痕把塔的頂層分開,暴露出砂岩堆積而成的芯部。很難想象什麼樣的衝擊會造成那種效果,但可以想見它的力量之大,連帶著轟塌了小半塔身,黑色礫岩散落周圍,再想拼起來就很難了。
「你要清楚你現在的履歷還是清白的,如果你堅持這種觀點,將會有一次嚴重的記過。」
安德魯又一次被這個老混蛋涮了,不知道如何反擊,強硬地扭過頭去。
楚子航站在會議廳中央的方形木欄中,面無表情,向著陪審團的成員們點頭致意。陪審團由院系主任和終身教授組成,一色黑衣,正陸續在會議廳正前方就坐。他們老得就像是從墳墓里挖出來的,神色凝重,舉止各異,有些人抽著煙斗,有些人大口嚼著切成段的西芹,而有人雙目炯炯地吹著泡泡糖。
在那美好的男中音里,安德魯只覺得自己的世界在崩塌。怎麼回事?不是用家族的姓氏發誓了么?怎麼還能說出這種堪稱厚顏無恥的謊話來?什麼一切美德的優雅化身?這是楚子航么?這是成了佛陀后的釋迦摩尼吧?
芬格爾一愣。他隱約知道副校長和校長是一輩的人,而校長的年齡不低於130歲。
終身教授們都點了點頭。
「很好!」安德魯高聲說,「校董會要公布的第一份資料,就是楚子航在執行部的檔案!」又一份文件被用力摔在桌上。
「但這些人就是學院的根基,執行部、信息部、裝備部都倚靠他們的研究成果,沒有他們也就沒有卡塞爾學院。」副校長嘆氣,「校董會真狠,把一幫搞研究的老傢伙挖出來裁定校務,糊弄他們真是太容易了。」
「嗨!醒了?」獅心會副會長蘭斯洛特遙遙揮手。
「看起來好似一群白痴。」芬格爾站在副校長背後,壓低了聲音,「半分比不上老大你和校長的風流倜儻!」
那是她教了很久你才記住的啊……
「那麼我申請詢問一些當事人。」安德魯站了起來,走向聽眾席。
「別把我的智商拉到跟你一樣低的地步!神經病總是把別人也搞成神經病然後戰勝他,因為在神經病的領域他們經驗豐富。」昂熱低聲咆哮。
古銅色的龍骨靜靜地站在那裡,完好無損,呈十字狀的骨骸,充滿殉教者的神聖意味……只是被人在腦門中央貼了一張黃色的便簽紙。
他真高興,說了一個笑話,惹得全場起鬨,但其實他只是想逗這個女孩。
英靈殿會議廳。
芬格爾攤開文件:「備註,執行過程中引發了小規模騷亂,造成了幾起輕傷和著火,火焰旋即被開普敦消防局撲滅,未有蔓延。楚子航記過一次,扣罰一個月獎學金。」
「喂喂……」路明非和芬格爾不約而同地喊。
「叫起來跟母雞似的,還說我……」芬格爾喃喃地說,路明非卻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說著「看,只要記著11個數字就能找到一個人,一輩子都能找到。因為我不會換號,也不會關機」這種文藝煽情的話,拿「摟小腰繼續溜達」來逼人背那一串凌亂的數字。
他決定強攻,把一份文件放在路明非的面前,「這一份就是你簽字認可的任務報告,根據你的報告來看,任務過程一切順利,非常圓滿。可事實上楚子航完全超出了計劃,他是獨自行動的,對不對?你們根本不知道他在沒有第三者在場的情況下做了什麼,對不對?」
「能……幫我打一份橙汁和烤白腸么?」芬格爾不好意思地說,「我沒穿衣服,不好下床……」
當然你也不再等著她那些小敏感的簡訊……「你在哪裡?」「我做夢了。」「今天立冬了么?天黑得好快……你在幹什麼?」
安德魯雙拳狠狠地捶在桌面上:「夠了!我已經忍你們很久!不要把我當傻瓜!如果你們要騙我,至少編造一點可信的理由!」
「我們沒有騙你啊,」副校長滿臉無奈地搖頭,「我只是放電視節目給你看而已,世界如此美好,你卻如此暴躁。」
「雙手Repulsor Ray,胸口Uni-Beam,這麼發射的,一次轟塌了三層樓的牆壁!相信我!他是最強的,因為鋼鐵俠能不斷自我強化!那些靠基因的超級英雄不如他,是他乾的,我親眼所見。」咖啡館的店員擺出雙手發衝擊光束的姿勢,「你問然後?別聽那個傻女人的,他當然是飛走了!你了解鋼鐵俠么?他會飛的!有必要開奧迪走么?」
電視節目投影在大屏幕上,右上角有開普敦電視台的logo,記者正在採訪一個滿臉誠懇的老黑人,他向記者展示了自己胳膊上燒傷的疤痕。
「副校長您貴庚吶?」芬格爾問。
最後必然失去的希望就是毒藥啊。
副校長聳聳肩:「我什麼都沒說,開普敦電視台說的。」
趙孟華急得要爆炸了。他想起來了,北京地鐵中是沒有移動信號發射端的,唯有經過地鐵站的時候才有信號。他把臉貼在車窗上,死死地盯著前方,終於看到微光了,下一個地鐵站就在前面,手機信號忽然跳到九_九_藏_書兩格!
他以吸管各取了一滴血,滴在那塊石英玻璃上。石英玻璃中間有個弧形的凹槽,兩滴血沿著凹槽緩緩地相互接近。血滴相合,好像油和水之間並不融合,它們微微粘在一起。帕西忽然往後一閃,一瞬間石英玻璃上炸開了鮮艷的紅色,像是肆意潑灑的墨,又像是凌空盛開的花,或者噴射的紅色泉水,那反應的激烈程度就像是鈉被投入了水中,它濺出的液體細絲在桌面上留下一道道漆黑的痕迹。
會議廳厚重的大門「嘎」的一聲開了,一線陽光投入陰霾。
如果賣火柴的妞兒把用於希望的時間去找個暖和的地方貓起來,沒準就能活過那個寒冷的冬夜。
趙孟華覺得有點冷,蜷縮起來,把雙手抄在口袋裡。他的指尖觸到了什麼東西。
他獃獃地笑了笑。
一個加粗的標題被頂到了論壇的最上方。從發帖時間看是幾分鐘前,但它有驚人的七十條回復,在這個論壇,七十條回復是超級熱帖才能達到的。
「我知道你還要問我芝加哥漢考克大廈的事。」副校長按動遙控器。
那是楚子航,一直低著頭的他忽然抬起了頭。
這個可怕的帖子會是整個混血種中的一次核爆。
幾分鐘就夠了!趙孟華用顫抖的手按下開機鍵,屏幕果然亮了起來。智能手機的啟動慢得叫人心驚膽戰,趙孟華死死盯著屏幕,生怕電池忽然耗盡。如果此刻有一台腳踏發電機擺在面前,他一定願意用那塊昂貴的勞力士腕表來換!
「我的花園……」昂熱幾乎是在呻|吟了。
「安德魯老弟你還好么?臉上肉都抽抽啊。」副校長隔空招呼,「沒病吧?」
聽眾席上一片嘩然,學生會會長的女友姍姍來遲,而且穿的是獅心會的深紅色校服,一屁股坐在了獅心會這邊!而愷撒好像沒有覺察女朋友來了,頭都沒回,照舊戴著抗噪耳機聽音樂,一臉投入。
諾諾已經不在他身邊了,她在愷撒的冷笑話里哈哈大笑,蹦起來撲過去和他擁抱,黑色和深紅色簇擁著他們。
「我知道,」諾諾指指全體黑衣的學生會代筆團,「我比較喜歡紅色。」
「跟我玩,」副校長鼻子里哼哼,「年輕人。」
他這時才想起自己帶了手機!他原本就是要去中關村修手機!
趙孟華癱軟在座椅上,腦海里閃過一個白色的人影,不是女鬼……而是陳雯雯。他很久沒固定每晚給手機充電了,居然是因為跟陳雯雯分手。跟陳雯雯在一起的時候他是每晚充電的,因為陳雯雯太敏感,要求趙孟華時時刻刻開著手機,這樣她總能找到他。每晚臨睡前陳雯雯都會發簡訊說,「晚安,記得把電充上。」
畫面定格。某著名外星人的大幅寫|真佔據了整個屏幕,藍色緊身衣,紅色內褲外穿,紅色斗篷,還有額前那縷風情萬種的小捲毛……
好好的兩兄弟喝了頓酒,談了談人生說了說理想,沒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啊!怎麼醒來就天翻地覆了?有什麼好圍觀的?裸男沒見過么?睡得沉是好事啊,你們是妒忌吧?
沉默了幾秒鐘之後,掌聲如雷,獅心會這一邊學生們的情緒漲到了頂峰。他們多半聽不懂這個中國冷笑話,不過從副校長趴在桌子上猛捶來看,必然是什麼巨大的諷刺,於是他們集體表示自己聽懂了這個笑話,一起鼓掌。安德魯忽然被巨大的掌聲湮沒了,他也沒有理解這個笑話到底是什麼意思,但是顯然大家都明白了,都在用掌聲盡情地嘲笑他。而他不知道怎麼反駁。巨大的憤怒和屈辱讓他瞪得眼眶都要裂了。
「我們都以為你們會睡到中午!」夏彌端著一杯牛奶麥片站在床前,笑眯眯地。
「可我們不能確定那些老傢伙是否也按啦啦隊陣容來判斷勝負。」芬格爾說。
曾經吻過一個女孩的嘴唇和舌頭。
列車裡也是空蕩蕩的,但是轟隆隆地往前跑著,感覺就比在月台上好些。這列地鐵居然還會過站,站台上燈火通明,乘客們在候車。但是這列地鐵毫不減速地馳過,乘客們也很平靜,好像根本沒見到這列地鐵。趙孟華試著貼在窗口大喊,但是外面的人看書的看書、聽音樂的聽音樂、走神的照樣走神,有個死小孩居然對他擺出奧特曼的造型,不過應該只是在玻璃門的反光中自我欣賞。
「我就跟你說嘛,一定要冷靜,要懷著寵辱不驚的心來看問題。就好比你家給人燒了,你在廢墟里四處轉悠,尖叫說,『啊!我的電視!』『啊!我的名畫!』有什麼意義呢?徒增煩惱而已。你就該在廢墟里找點還能用的東西,這些就是驚喜啊,比如你忽然找到了你小時候和鄰居小女孩一起收集的貝殼。你開心地笑了……」副校長拍著老友的肩膀。
「看看,很嚴格嘛!我們對學生的管理,很嚴格嘛!說得清清楚楚!」副校長義正詞嚴。
校長電梯沉入海水中,水體不是熟悉的碧藍色,而是污濁的紅色。槌頭鯊、海龜、藍鰭金槍魚的屍體漂浮在玻璃罩外,它們都從中間斷成了兩截,斷口光滑,就像是被一柄極長的利刃一揮兩斷。臟器從軀殼裡流出,整個消化道像是異形的海蛇般漂浮在水中,簡直是地獄般的景象。
路明非愣住了。他倒是知道諾諾喜歡紅色,喜歡到連吃冰淇淋都選擇淋草莓醬的,因為像她頭髮的顏色。但是頭髮顏色能決定一個人的陣營么?
「尊敬的調查組,從剛才的辯論來看,新聞媒體不是可靠的消息來源,質疑我們中一份子的血統是一件大事,我們需要你們舉出更有力的例子。」所羅門王轉向安德魯。
他最後還是上了這列銹跡斑駁的列車,因為他沒有任何別的地方可去。他在月台上號啕大哭、放聲大吼,躲在柱子後面瑟瑟發抖,總之一個絕望的人該做的事他都做了,但就是沒人理他。甚至沒有妖魔鬼怪願意出來嚇他一下。他最後躺在月台上氣喘吁吁,才想起什麼哲人說死亡的可怕不在於痛苦,而在於永恆的孤獨。
「很……很夠義氣啊。」他結結巴巴地說。
副校長瀟洒地轉身,攤開雙手微微一笑,「看了這些新聞,我親愛的同事們,我們偉大的科學家,睿智的神學家,我們能相信這些是超人、鋼鐵俠或者蜘蛛人做的么?」副校長猛拍桌子,「顯然不能!公眾媒體能夠當作證據么?公眾媒體那就是一群狗仔啊!為了新聞效應,可以不惜捏造啊!」副校長顯得痛心疾首,「我們有什麼理由不相信執行部的報告,卻採信公眾媒體呢?作為卡塞爾學院的副校長,那麼多年以來,我兢兢業業,要求執行部秉著求實、求是的風氣,努力做人,認真做事。這才符合我們建校百年的校訓……哦對不起,我們沒有校訓,」副校長清了清嗓子,「朋友們吶!永永遠遠擦亮眼,我們絕不放過一個壞人!也不誣陷一個好人!」
「肅靜!」所羅門王敲了敲木槌,「最重要的是資料公布,而不是爭吵!」
「肅靜!先生們女士們,請減少不必要的爭執,這次聽證會的核心在於校方是否在血統評定上出現重大錯誤,把危險的血統引入了校園。」所羅門王威嚴地說,「這是我們最大的禁忌之一,在古老的時代,我們就根據《亞伯拉罕血統契》建立了鋼鐵般的章程,以清除我們中不潔的血統。這些章程直到今天也還有效,在你們入學當日,你們已經簽字服從了這一章程,因此我們所有人都受到它的約束……」
「那邊去那邊去,給我讓個位子。」諾諾用腳踹他。
「在大災面前真的能那麼鎮定?我想邀請你們參加一些神經方面的測試……」心理教員富山雅史很嚴肅。
「在飢餓的時候就沒有尊嚴可講!」芬格爾義正詞嚴。
他已經打定了主意以後要繞著諾諾走,直到他在腦海中清晰樹立起「這是愷撒未婚妻」的牢固形象才去見她,並且恭祝她百年好合。
鏡頭切回記者的臉:「堅持調查棒球場倒塌事件的幾個月來,我們意外地發現,目擊證人的描述不約而同地指向了一個眾所周知的人物……」
會議廳的大門被猛地撞開了,執行部的年輕人沖了進來。
「你怎麼來啦?」路明非喃喃地問。
他翻著read.99csw.com白眼,盯著安德魯看。就當還楚子航人情吧,還有……諾諾還擰著他的小腿呢!此刻他和諾諾在一個陣營里,別的時候能犯慫這時候絕不能縮頭的。
可是終於還是沒躲開,抬眼看見她,心裏一顫只能說出這句沒頭沒尾的話來。
那個炎熱而漫長的暑假過去后,他和諾諾之間就像是風箏斷線那樣失去了聯繫,生日都沒有收到她的簡訊,諾諾還許諾說她一定不會忘記……然後得到的消息就是愷撒提交了要和諾諾訂婚的申請。難道是因為要訂婚了么?新嫁娘勤苦準備訂婚儀式上的禮服什麼的,甚至都不見她在校園裡出沒了。
「雯雯,救我啊……」趙孟華的眼淚嘩嘩地流,他的氣息就像是快要凍死的人在寒夜深處吐出微弱的白汽。
路明非傻了,他事前沒有猜到還有這麼一節,直到諾諾用鞋跟踩了他腳面一下,他才像屁股上裝了彈簧似地蹦起來。
「如果他渾身的血都是這樣的,那麼換血過程中和正常血液接觸就會爆炸吧?那他怎麼能坐在這裏?」諾諾也站了起來。
「怎麼換血的我們目前還不清楚。但是別急!還有新的證據!」安德魯拍案而起,「人證!問問這些楚子航的同學,楚子航果真如校方描述的那樣,是個遵守紀律服從安排的人么?還是,他其實是一條潛在的暴龍?」他指向愷撒,「我希望諸位終身教授採納學生會主席,優秀的『A』級學生愷撒·加圖索的證詞!」
「我看見他了。他向我拋了個媚眼,他很英俊,性感。」喝得爛醉的女郎兩腿劈開妖嬈且不雅地坐在酒吧凳上,眯起眼睛似乎挑逗攝影師,「他開一輛奧迪TT走的,沒錯兒,鋼鐵俠,是他,那張臉全世界都認識。我想要不是趕時間他會留下來跟我喝一杯。」
路明非如今才知道他入學的時候簽的那份霸王條款是什麼玩意兒。
「看到他舉起一輛悍馬投擲,不知道是在跟什麼人搏鬥。」現場的保安。
「能描述一下他的形貌么?」
「因為他被換血了,人體需要一個月才能自己生成全部的血液,只要以對待重症病人的辦法把他全身的血洗一遍,證據就能完全被抹掉!」安德魯大聲說。
「一個連環殺人犯,而且是個死侍,弔死是很正常的嘛,死得其所嘛。」副校長一臉無所謂的樣子。
「你的意思是任務報告和實際不符只是你的個人行為?」所羅門王問。
昂熱的心情壞到了極點,伸腳把鍍銀的骷髏頭骨踢飛。這一腳顯然有十幾年的苦功,當年他在劍橋曾經是足球隊的主力後衛之一。
「聽證會就好比球賽,我們和調查組踢球,比的不僅是腳法,還有啦啦隊的陣容,我覺得對方啦啦隊里美女多一些!」副校長愁眉不展。
這讓他恍惚回到了一年多之前,那時他的世界很小,不出中國南方的那座城市。這個紅髮小巫女也是這樣推開門,光照了進來,她站在光里,漂亮的眼角眉梢滿是睥睨的神情。天使降臨,手握刀劍。她就是這麼粗暴地把他的世界撕裂開了一個口子,否則路明非也不會坐在這裏跟一群爬行動物混血種開會。
「就當燒荒了……」副校長說,「你現在來還算好的了,我一早上趕來,滿是濃煙,還要戴防毒面具。」
他就是那種會為了某個神奇理由發瘋的傢伙!
「我看到了肇事者!」老黑人肯定地點點頭。
副校長微微齜牙。他清楚這是怎麼回事,昂熱的作風之硬,簡直是個瘋子。他確實是把楚子航全身的血抽幹了,再灌入新血的,因爆血而強化的身軀足夠幫楚子航撐過半個小時絕對貧血的瀕危狀況。
「我跟同學吃個飯有什麼嘛,人家失戀求安慰嘛……」路明非結結巴巴地。
「是么?談談開普敦棒球場的倒塌!『君焰』,高危言靈,幾萬人圍觀。而這一切根本沒有在任務報告里提及,你們在掩蓋什麼?」安德魯大聲質問。
「對於至今沒有得到合理解釋的棒球場事件,您有什麼能回憶起來的么?」記者問。
路明非清了清喉嚨,「好吧,我鄭重承認,我在報告中做了手腳。我篡改了行動計劃,實際過程和報告中有出入。事實上我當天晚上要跟同學吃飯,所以就讓楚子航自己去奪回資料,我重新制訂了任務計劃,新計劃比較倉促,所以把潤德大廈21層毀掉了。但是整個過程里我一直和楚子航通話,確認一切都可控。我亂寫報告我承認,但是這件事和楚子航沒有關係。」
孩子屬於2010年,而趙孟華屬於1992年,他們之間是時間的鴻溝。
副校長打開了燈。沒有什麼先鋒樂隊,而是一場狂歡Party。鍊金八音盒興沖沖地演奏,波斯風格的銅盒子間歇地噴吐熊熊烈焰,表面鍍銀的骷髏頭骨正衝著昂熱張嘴大笑,保存完好的牙齒「咔咔」地扣合著。沒有鍊金領域之後,這些藏有「活靈」的東西都神氣活現起來,好像一群逃出地獄深淵的小鬼。
「是的。」楚子航說。
紅十字大旗插在廢墟中央,旁邊紮起了幾十頂白色帳篷,醫生們正在帳篷里給受傷的學生們做體檢。偶爾有幾支血壓計爆裂,因為有些混血種的血壓遠遠高於正常人類,除此之外一切平靜。廚師們在廢墟邊把餐車排列起來,開始供應早餐,慕尼黑烤白腸和蔥烤麵包的香味隨風飄來。醫療點和早餐供應點前各有一條長隊,他們的大床恰好被夾在兩列隊伍之間。
「這麼大太陽,大概是中午了?起來吃午飯!」上鋪的芬格爾說。
Blood Contract
「第一大的那個還沒有挖出來,是中國第一位皇帝秦始皇的陵墓。歷史記載,他在自己的墓室里雕刻了全中國的地圖,並且以水銀代表水,在其中不停地流動,甚至會下水銀雨,這是中國古代鍊金術中『周流循環』的意思。歷史學家覺得這是誇大,但是研究過鍊金領域的人都明白,那就是個極大的鍊金領域,水銀是它的驅動力。它太強大了,因此沒有被反對他暴政的人挖出來。」副校長嘆了一口氣,「要想瞬間摧毀我設置的鍊金領域,需要接近初代種的實力。毫無疑問侵入者中有初代種,但是他居然被人阻止了,那麼就是說有另外一個接近初代種的人存在……也許,我們很難稱之為『人』。」副校長挑起眉毛,「因為很少有混血種能逼近初代種,把冰窖損壞得那麼嚴重,昨夜這裏可能是兩個龍類在戰鬥。」
電梯進入漫長的黑暗隧道,穿過這個隧道,就是湮沒之井。昂熱端坐著,拳頭攥得咯咯作響。他不敢想象那裡的慘狀,入侵者的目標無疑是湮沒之井,那裡的每一件藏品都耗費的巨額的資金和心血,還有他為之和校董會公開發生衝突的龍骨。
愷撒摘下了防噪耳機,整整衣領,緩緩起身,向著終身教授們微微躬身,又向辯論的雙方點頭致意,好似一位即將開始歌唱的演員,「先生女士們,我,愷撒·加圖索,以家族的姓氏為誓,我在這裏說的一切都是真的。楚子航,是我們學院最優秀的學生,我們每個人的好同學,我們都深深地被他的人格魅力吸引,他儒雅、溫和、博學、樂於助人,他是一切美德的優雅化身……」
昂熱緩緩地點頭。
「可我是專員啊,」路明非撓撓額角,「官大一級壓死人嘛。」
還有另一個號碼,但這個人已經不存在於他的聯繫人名錄中了,他刪掉了她。他記得她的號碼是因為她曾經逼著他一遍遍地背,背不下來便無權摟著她的腰繼續在路燈下散步,理由是這樣無論趙孟華是丟了手機或者跋涉在手機信號覆蓋不到的荒野里,都能憑著這個號碼找到她。
曼施坦因跟安德魯一樣扭過頭去,不想在大庭廣眾之下搭理這個二貨父親。
「能……幫我弄件衣服來么?」路明非訥訥地說。
「哎喲,只是降級嘛,我還以為搶我雞蛋呢。」路明非穩穩地落座。
諾諾也在拍著桌子笑,路明非側過頭悄悄地看她。笑得真囂張,但就是很渴望看到她笑,好像她笑了,兩人之間的距離就更近了一些九*九*藏*書
「怎麼說?」芬格爾問。
「你怎麼來啦……你不是已經走了么?」
帕西一言不發地走回桌邊,留下了那張幾乎被血樣燒焦的實驗台。已經不必用語言來說明這份血樣是危險的了,實驗效果觸目驚心。
「聽證會時間不得闖入!」所羅門王大聲說。
副校長臉色很難看。他是鍊金術的專家,他清楚這種實驗無法作偽,那就是經過「爆血」技術精粹后的血液,異常不穩定。可血樣怎麼會流出去了?
副校長指了指圍繞祭壇的水池邊,現在它已經徹底乾涸了:「這是世界上第二大的以汞溶液為驅動力的鍊金領域,我在這裏面至少注入了1200噸汞溶液,但是好像有什麼劇烈的高溫把它們全部蒸發掉了。」
電梯沿著索道進入開闊的岩洞。
「別拿藏品出氣。」副校長小心翼翼地把骷髏放在一旁,「來看來看,有驚喜。」
但他的手機壞了,聯繫人名單調不出來。趙孟華傻了,腦海里空空如也。他不記得爹媽的電話,也不記得宿舍兄弟的,也不記得柳淼淼的,趙大少爺從不留心這些小事。他唯一記得的號碼是114,但如果現在打給114,說喂你好我被困在一輛漆黑的地鐵上我好怕怕你們能否來救我?114的話務員大概只會禮貌地說,明白了,我這就給你轉接神經病院。
「早上好。」隊伍里有人上來跟路明非握手,上屆新生聯誼會主席奇蘭。
果真有信號!但列車不減速過站,只有區區十幾秒。他必須抓緊時間撥號,電池只能撐這一站。
執行部的年輕人不停地刷新著一個網站,獵人市場。學院始終保持著對這個網站的監控,自從上次的事件之後,監控就更強化了。
其實這都算不了什麼,會有更漂亮的女孩陪你去更好吃的館子吃飯,你改混微博認識了每天都放低胸靚照的自|拍達人,世上永遠都會有新的午夜電影讓各種各樣多愁善感的妞兒用眼淚擦洗你的襯衣,你仍然會過得飽滿充實。
學生會主席愷撒·加圖索顯然是以看熱鬧的心態來的,套著耳機怡然自得地聽著音樂。狗仔們則敏銳地察覺到社團領袖們的女人都沒有出現,無論是諾諾還是蘇茜。
「全部銷毀,一滴不剩。」
趙孟華獃獃地坐在黑暗裡,地鐵轟隆隆地作響。
副校長驚叫一聲,魚躍而出。雖然已經長出了肚腩,但他居然以橄欖球運動員的高難度動作凌空接住了骷髏。
他們的雙層床插在一堆廢墟里,還有一條床腿斷了,一塊混凝土取代了它的位置,竟恰好維持住了這張床的平衡。
他站在了路明非的旁邊,「路明非,你和楚子航曾經在中國一同執行任務,你怎麼看這個人?」
「可笑!你根本沒有執行經驗,談何制訂新計劃?楚子航根本不是你能夠控制的!」安德魯大怒。
全場重歸寂靜。人人都明白愷撒必然會站在楚子航的對立面,他們是宿敵。宿敵的意思就是只要你不好我就會高興的那種,何況清洗了獅心會,學生會就是這個學院最大的社團。學院最大社團的主持人,也許是將來的秘黨領袖。
終身教授們聚在一起竊竊私語。實驗也震懾了他們。他們不得不考慮危險的可能,也許那個沉默的學生楚子航渾身都流淌著王水般的血,隨時可能異化為死侍。
「別想這麼多了,龍骨我會轉移到新的倉庫中保管。我們現在要應付的首要難題還是調查組,他們今早下發了通知,雖然有意外發生,但是聽證會按原計劃舉行。他們真的是急不可耐地要扳倒你啊,老朋友。」副校長說。
副校長摘下便簽紙遞給昂熱:「有人留了條子給我們。」
「女士們先生們,副校長先生剛才說新聞媒體的證據是不可靠的,現在我們是否應該懷疑我們校內的報告也不可靠呢?這些看似簡單明了的報告其實只是某些人用於掩蓋真相的工具,他們要掩蓋的是楚子航在每一次行動中的不可控,危險的個人風格和激進的手段。他們更要掩蓋的是這背後的血統問題……」安德魯的聲音忽然拔高,威震全場。
他扭頭看著諾諾,想知道自己說的給力不給力,諾諾也正好看向他,齜牙無聲地笑。笑得真陰險,可是忽然就覺得飄飄欲仙。路明非忽然明白了那個叫周幽王的二百五為什麼會烽火戲諸侯了,奶奶的要是你喜歡的女孩會因此對你笑笑,踹翻校董會的事情他路明非也不是做不出來。
被遴選出來的學生代表們正在入席。獅心會拿下了一半的席位,他們全體換穿深紅色校服,佩戴白色飾巾,整齊得好似一支軍隊。另一半席位被學生會拿下,學生會從來不跟獅心會一致,選擇了黑色校服,愷撒最得意的蕾絲白裙少女團以黑色蕾絲長裙出場,看來是要給競爭對手送葬。雙方分別佔據了會場的左側和右側。
聽眾席上一陣鬨笑。
調查組全體進入被雷劈的狀態,他們猜到了這群人下限低,卻沒猜到他們根本沒下限!分明自己就是卡塞爾學院最不要臉的狗仔,卻把全世界的公眾媒體都黑成狗仔,藉以說明公眾媒體的資料不足以佐證。
昂熱驚呆了,下到這裏之前,他已經準備好接受龍骨被盜的結局。這是全世界混血種都覬覦的聖物,就像信教的賊潛入大教堂,看見了刺死耶穌的朗基努斯之槍,沒有理由不順走,即便他最初來的目的不是這東西。何況,要不是為了龍骨,誰會冒那麼大的險花那麼大精力潛入湮沒之井?難不成在即將得手的時候他幡然悔悟了?
「獵人市場……最新懸賞!」年輕人粗重地喘息著,「名為Fenrisulfr的龍……在中國北京蘇醒……招募獵人殺死他……懸賞金額一億……一億美金!」
路明非和芬格爾都撓頭,露出「哦,原來是這麼一回事,這麼說我就放心了」的表情。
「扯!這怎麼能是你的理由呢?你的理由應該是你會和師姐保持同一立場啊!」諾諾瞪眼,「記住,你是我的小弟,可不是愷撒的小弟!」
片刻之後,獅心會的學生們再次重新振奮起來,掌聲雷動。美女的聯手夾擊什麼的,確實是殺手鐧,如果楚子航的血液會和新血發生劇烈的反應,那麼換血怎麼進行?
他急忙摸出手機看了一眼,眼前一陣陣發黑。昨晚他忘記給手機充電了,電池耗盡自動關機。這種大屏幕智能手機就只能續航一天,每天晚上都要充電。
「我不準備繼續忍受侮辱了,」安德魯昂首闊步回到調查組的桌邊,「接下來我將向陪審團提交一項絕不容抹殺的證據!」他環視全場,「楚子航的血樣!」
「見鬼!怎麼可能?」副校長呆住了。那確實是楚子航血液獨有的反應,這個實驗他和昂熱親自做過。
沉默了幾秒鐘之後路明非抓起床頭的酒瓶扔往上鋪,「喂!能有點尊嚴么?當務之急不是吃吃吃!」
「下面我們將提供的證據是一項實驗,它有相當的危險性,所以請各位不要靠近我。眾所周知,龍血對於人類血液有很強的侵蝕效果,這種效果有時候可以強化人類的體格,就像是神話里英雄以龍血沐浴而獲得堅硬不可摧毀的身體,但是絕大多數時候,龍血對於人類是劇毒。高危血統的混血種,他們的血液和龍血有相似的特徵,不可控制的、灼|熱的惡之血,會和人類的血液發生劇烈的反應。」
「他們能糊弄我們也能糊弄啊。」
「哦?你有資格這麼說么?」安德魯冷笑著把另外一份文件放在路明非面前,「在潤德大廈那裡幾十人受傷整個21層被毀的時候,你在豪華的Aspasia餐館陪女孩吃飯!你根本就沒有參与那場行動,對不對?這就是你當時的餐費底單,居然是由我們加圖索家族支付的,這讓我不禁佩服路先生你的能量。而在吃完飯把嘴一抹之後,你居然能寫出這樣完全不負責的任務報告說一切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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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喝這種餐酒?不覺得澀么?」愷撒拿起床頭的酒瓶,看了一眼酒標,不屑地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