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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貓屋宇宙回答

第五章 貓屋宇宙回答

「你必定大為驚訝。」
「青龍寺不是有誰要來嗎?」空海話到一半,妖怪又發出低低的笑聲。
「她可是一個風情萬種的女人。叫聲好,又會扭屁股。」
如此的對話,持續一陣子之後,呵、呵、呵的低笑聲,在整個房間內響起。原來是女人頭上那隻黑貓在笑。
「不過,未免太冒失了?」
劉雲樵左思右想后,跑去找道士來收妖,未料道士竟為此喪命。
當中有一半是枯草,另一半則是從枯草之間蔓生出來的青草。
「不存在。宇宙之間,不存在著這種言語。若是有的話,那也不存在於宇宙,而是存在於每個人的心裏。」諸如此類的對話,就這般無窮無盡地持續下去。
從可以聞到腐敗味的玄關進入屋內。走過陰暗的木板走廊,來到一個小房間。
不知從何處吹來的風,輕輕撫過肌膚。
「我也覺得很有趣。不過,不知妖怪的底細,仍然不可大意……」空海低聲說道。
橘逸勢,只是安安靜靜端坐聆聽。
二日後,衙役們相偕再來。屋內依舊不見人影。
「唔。」
佇立在雜草當中的女人,頭微微傾著,嫣然帶笑。黑色的頭髮,盤得高高的。
「你辦得到嗎?」
「如何呢?空海。」逸勢瞥了空海一眼說道。
「是呀!是說過。」
向他提起這些事的,是妓|女玉蓮和牡丹。
「何來如何呢?」
「沒什麼事?」
結果,劉只能久違多日單獨回家探看。
「希望能就此平安地歸去——」空海若無其事說道,突然從屋頂傳來響聲。整個屋子的樑柱發出斷裂聲,天搖地動。
「嗯。」
「回報?」
「為談論宇宙而來——」
空海和橘逸勢,走在光德坊里。
「我們並沒通知對方,對不對?」
逸勢默默把酒杯往前擺。斟畢,女人又朝自己的酒杯倒酒。
「嗯。」
「要不要在此等著?」空海說道。
「為何?」
「什麼都好。只要能和您說話即可——」
「沒有。」空海答道。
「你這和尚,虧你還說得出來。」呵、呵、呵,妖怪笑著。
「好,明白。當作一陣風即可。」
「如何呢?」貓——妖怪說道。
「聽說空海先生和逸勢先生,書法造詣相當高明。」女人徐徐說道。
答案因人而異。若是蟲獸,也能回答美醜的問題,其答案必定和人類又不相同吧!或者昕謂美醜的問答,根本就不存在它們當中。」
怪的是,這風宛如帶有刺刺的觸感。
熙來攘往的男男女女,服飾裝扮也顯得光鮮亮麗。每個人都踏著輕快的腳步。
「不要試我,空海。根本沒那回事。」妖怪說道。又恢複原來的聲調。
「嗯。」
空海從妓|女口中聽說劉雲樵家的貓怪。
如此說來,劉雲樵近來變得怪怪,倒也不難理解。於是,同僚的數名衙役,相約至劉宅一探究竟。
「對。也許鎮壓不住。」
「對。只想和您說說話才來的。」
劉雲樵忍無可忍,終於向金吾衛的同僚全盤托出一切怪事。十多日前說的。
有一隻貓,卧在女人的頭上,以綠色的瞳孔,凝視著空海和逸勢。
「青龍寺之事。」
「那也是言語吧!『』空海答。
「能否進一步說明?」
劉雲樵因心生恐懼不願留在家中,也隨眾人離去。
當然,劉雲樵隨行同往。不過,宅內不見人影。
「喂喂,不要威脅我。空海——」
「大概辦得到。」
「真是一個風趣的人啊!空海——」那隻貓,張開血盆大口,說著人話。
「我有天眼通。」妖怪說道。
「哇——」劉雲樵大叫一聲后,掉頭就從家中落荒而逃。
最後,竟然說出「要劉雲樵的妻子春琴」這樣的話來。
「春琴——」劉雲樵呼喚著妻子的名字,也無人應答。
「嗯。」
從門縫裡看到的庭院、枯草及新長的野草,到處蔓生著。read.99csw•com
「你說呢?」
「因此,得把妖怪的話都當成假的——」
仰頭一看,門檐上好像有片烏雲,朦朧地盤踞著。
「我們前往的雲樵宅邸,會在那裡碰到妖怪——」
進屋一看,杯盤狼藉,吃剩的食物仍留在碗盤上。盤子里,甚至還有開始乾枯的鼠屍。
「久候大駕。」女人紅唇帶著微笑。
歸途,他出現在和胡玉樓連棟的雅風樓。幾杯酒下肚,就把貓怪的事一五一十講給玉蓮聽。
「此次的妖怪,可不比上回的勺子精。」
「是嗎?」
「好。」
「是你說要把它當成假的呀!空海。」
其間,女人頭上那隻貓,一語未發。只是默默注視著空海和逸勢。
「啪!」逸勢以腳尖踢著小石子,一副不耐煩神情。
空海仰首望天。
「後天,不知青龍寺的哪位和尚,要到劉宅一探究竟。」玉蓮說道。
「何故?」
「你很容易就讓人喜歡你。不僅是人,連妖怪也是。」
「方才所說的事,千萬記住!不可回答妖怪的話。妖怪就由我一人來對付——」
「什麼都不乘。憑著意志力而來。」妖怪說道。
劉雲樵宅邸所在的光德坊,位於西明寺所在的延康坊北側。
如此之後,某日貓怪竟預告德宗皇帝之死期。結果,如它所料,德宗皇帝死了。
「這事嘛,當然知道。喔!空海。尊下真正的目標是青龍寺啊——」妖怪說道。
空海走在前頭,逸勢稍稍落後。走著走著,兩人之間的距離漸行漸遠。
「妥當嗎?」
「稍喝些,無妨。」空海說道。
「我要生氣了。空海!」
「……,』「比如說吧,有人去調查你的族譜,知道父親是何人、母親是何人,兩人出身何地——」
「你聽好,逸勢——」空海說道。
「什麼?」
「不是德宗啦。那男人已死了——」貓怪裂開血盆大口。好似在奸笑般。「還有個把月……」貓喃喃自語。「嗯。大概一個月吧!就要死噦。」
「對。」
「其實,空海——」逸勢叫道。
「無論多大的物體,都能以言語為它命名,也就是都能收納在以『名』為器之內。」
因此,春琴成為貓怪的禁臠。
整個屋子,飄蕩著一股食物的腐敗氣味。
「當真?」女人間道。女人的目光,顯得無神。
「嘖。」逸勢咋舌一聲后,突然好似有所覺悟,走到空海身旁說:「總之,不要和金吾衛起紛爭。」
「因為昨夜才知道你們今日要來的事,光是打扮就花了很多時間,所以沒能準備豐盛的酒菜——」女人說道。
「抵達劉雲樵宅邸前,有些事情要告訴你。」空海表情嚴肅。
「譬如:兩塊石頭相比較時,哪塊硬?哪塊軟?哪塊大?哪塊小?無論是人類,還是蟲獸,答案必定都相同。總而言之,堅硬、柔軟、大、小等言語,不正是表達天道?」
「如尊下這般的人,僅為談天說地而來,實在無法信服。就此讓尊下歸去,我會一整夜都思索著『尊下到底為何而來?』的問題。一夜想不出來,第二夜再想;第二夜想不出來,我就如此這般持續苦思下去。」妖怪說道。「而無論再怎樣思索,大概依然不會明白吧。」
「妥當。」
「逸勢——」空海對著一個勁兒踢石子的逸勢叫道。
「有個女人……」逸勢邊吞口水邊說道。
有時談佛法,有時談玄道之理。
高大的槐樹、木犀樹佇立其間。
「走吧!」於是,空海和逸勢就這樣踏進了劉雲樵的宅邸。
「明白。空海!總之,先說來我聽聽。能否遵守,之後再回答。
「別問了,別問了,空海。不必白費心機。尊下若不相信我所言,我如何回答都一樣。」
二日前,透過朋友引見,劉雲樵找上了青龍寺的和尚商量對策。
「所謂能夠表現天道的言語,read.99csw.com所指為何呢?」
「請不必如此費心。是我們不請自來的。」空海說完此話,女人又露出微笑。
「去啊。」空海答道。
「沒有。」空海回答得倒乾脆。
不過,卻相當令人畏懼。
看來,空海即將前往的地方,逸勢並不想去。他一副提不起勁的模樣。所以,不自覺地就落在後頭了。
那真是一段奇妙的對話。
「無法說明。因為在我為您說明的當下,那物體就變得比言語小了。」
「就此歸去嗎?」
「若不讓你歸去呢?」
「這句話應該是我說的。」
空海和逸勢,佇立在劉宅前。
天眼通——即是佛所持的六神通之一,具有看透遠方事物的能力。
「喔!那好像就是劉雲樵的宅邸。」空海說道。
「如果那宅子真是傳言中那般的話,事到如今,又有什麼好在意的?」
仔細一看,臉上塗著白粉、雙頰上抹著腮紅。看來是費不少工夫,好好打扮了一番。
「即使以言語命名,是否有能從言語這細網溜過之物呢?」
「無足掛齒。被貴國的人如此說,只覺得汗顏。」
「明白了。不過,若碰到非答不可時——簡單說就是妖怪問我時——又當如何呢?若是一直不回答、不回答,照你的說法,可也行不通啊——」
「誰?誰要死呢?!」
「何處不明白呢?」
「金吾衛的衙役劉雲樵——就是你啦。」貓說道。
「總覺得不是什麼令人心安的宅邸,空海——」逸勢低聲嘟囔著。
「真是不好對付啊!空海——」妖怪伸出血紅的舌頭,舔了一下唇。
「不從生與」
「嗯。當作一陣風,非假也非真。風就是風——」
「此時應當如何?」
「沒通知。」空海冷淡地回答,頭也不回地又說:「沒通知才好。」
「嗯。」
「嗯。」
「讓我如此暢快,我想回報一下。」
逸勢感到非常驚訝,立刻猛吞口水,告訴自己:不,不要被騙!——所謂久候大駕,沒有的事。逸勢要自己如此認為。
「總之,妖怪也可能說真話。不,或許真話比較多。因此,一不留神就全信了,可是它突然說了假話,你也會因為前頭說的全是真的,連假話也相信了——」
「是。」
「兩朵花比較,有人會說這朵比較美,也有人會說這朵不美,因為美是不具天道的言語。若是具天道的言語,應該是這花有四瓣、那花有五瓣;這花是白色、那花是紅色等這種表現。譬如:兩朵花比美時,有人會說這朵美,有人會說那朵美。
「兩人出身何處,令尊某某云云。其實,告訴你的這些事,都是經過調查得知的——」
「若想回報,我問你的事,能否回答一二呢?」
房舍的陰涼處,可以見到宛如柳樹及夾竹桃的植物。
「該說『沒問題。全看我!」』「沒問題。全看我!」空海說道。
「把妖怪所說的,全當作一陣風即可——」
空海只是如常地走著,逸勢卻老是跟不上。
「沒什麼事。」空海說道。
「該如何回答呢?」
昕謂唐語、所謂倭國,看來女人早已知道空海和逸勢從日本而來。
不過,豈止劉雲樵的妻子,連貓影也未見。衙役們只得歸去。
「怎麼說呢?總之,若是認真地把妖怪的話都當成假的,對妖怪而言,如同完全相信它一般——」
「說些什麼呢?」
「說重點吧!」妖怪說道。
女人和空海、還有妖怪,依然毫不在乎地坐著。
所謂「去啊」就是要去劉雲樵的宅邸。兩人正朝劉雲樵宅邸的方向走去。
「該如何呢?空海——」空海模仿逸勢的語氣說道。
「真正目的?」
「如何說?」
「方才說過要有所回報。」
「看!你看!空海——」逸勢用手肘碰一下空海。
高大的槐樹下,有個女人無聲無息佇立著。年約三十上https://read.99csw.com下,是個皮膚白皙的女人。
「說說看。」
逸勢嘆一口氣。他又有些落後了。
「不必誆騙我,空海,你哪來的妹妹呢?」
空海和逸勢,昨夜聽到劉雲樵的事。地點是在「胡玉樓」這家妓院。
「為何?」
「過去吧!」空海說著,就踏著悠然的腳步,往草上走去。逸勢跟隨其後。
床上鋪著墊子,上面擺著簡單的酒菜。琉璃酒瓶配上琉璃杯。
「有人住啦。」空海答道。
「何故?」
「當真。」空海答道。
劉雲樵凝睛一看,那隻黑貓就盤踞在妻子春琴的頭上,用綠色的瞳孔睥睨著劉雲樵。
「許久不曾如此暢談。」那隻貓,露出潔白而光亮的銳牙說道。
「臨時想出來的。」
逸勢看似魂飛魄散,臉色發青。
「喂、喂。」逸勢嚴肅地叫道。「不要隨意就附和。空海!我不希望你如此回答——」
琉璃盤子上,擺放著不知用什麼肉和青菜一起煮的菜肴。也有小盤子和筷子。
有時空海問、妖怪答;有時妖怪問、空海答。
「說『要談論宇宙之事』。」
「但是,空海,這樣妥當嗎?」逸勢說道。
「我嗎?」妖怪說道。「其實,沒什麼好隱瞞。我正是你們所謂的彌勒菩薩。
「能否說明?」
「如此一來,常人都會必信無疑——」
「讓你抱這女人。」
「何故?」
「方才之事?」
「空海,妥當嗎?」逸勢說道。
「何事?空海。」逸勢的聲音中,透露著微微的怒氣。
「我明白。」
「那麼,空海先生,您認為世間最小之物為何?」女人問道。
「我妹妹住在倭國贊岐,你可知道她正在做伺事嗎——」空海說道。
從東海小島國而來的留學僧沙門,和劉雲樵之妻——附身春琴的妖怪,相互交談出這段有關宇宙種種的對話。
「首先,就是數字。另外,有堅硬、柔軟、冷、熱等,還有用法精準的大或小。」
「為何來此呢?」
這名尋芳客——金吾衛劉雲樵,被貓怪附身。正確說來,被貓怪附身的應是劉雲樵之妻春琴。
「是。」空海答道。
「當真要和青龍寺競爭嗎?」
四周洋溢著春天的氣息。
「是呀。」
聽起來像普通對話,其實不普通。宛如進入異樣的世界。
「人類特屬的言語,不具普遍性。諸如美、丑,即是如此。喜愛、厭惡,也是其中之一。」
「確實如此。」空海說道。
「有個好計謀。若是萬不得已、非答不可時,就如此說。」
不知伺時出現?妻子春琴,佇立在後方暗處。
「嗯。」空海用手將門推開。
「喂,空海——」逸勢從後頭叫住空海,問道:「當真要去?」
「既是如此,我該怎麼辦呢?」
「如此才好啊!逸勢……」
「既不可相信,也不可當它是假的……,真叫人左右為難——」
「若是你全然當成假的,也可以將計就計,讓你中咒。」
「若是無法遵守我所說的,逸勢或許不要進入屋內,在外頭等著比較好。」
「方才之事。」
「風?」
「若是有,到底是何物?您可以說明嗎?」
「所以,今日要趕緊去。」
最近,劉雲樵不是到友人家、就是到女人處過夜,並不知道家中到底變成何種模樣。
「美和丑,當真不存在於宇宙嗎?」
「請微量即可。」空海說著,握著酒杯,放在女人前面的墊子上。
如此想著,突然從後頭傳來聲音。
「嗯。」
「嗯。」
「不存在。」女人答道。
「無法說明。因為在我為您從言語這細網撈起來途中,那物體就變得比言語大了。」
空海瞥了一下逸勢,又說:「不。逸勢!我的說法不妥當,不必認真地把妖怪的話都當成假的——」
「原來是那事。」
劉雲樵銀子用盡,就告訴他哪裡有銀子,甚至翌日的天氣也能預知。九-九-藏-書果真皆如它所言。照它所言去挖掘庭院某處,果然也挖出了銀子。
「來一杯,如何呢——」女人拿起瓶子,伸向空海。
「為何知道我們今日會來造訪呢?」空海問道。
「因為我是一個為佛法而生的沙門。」
「咦?」
「明日?」
「那人突然如此道出:逸勢先生,令尊何許人、令堂是何許人,對否?——」
「我說的是實情。」
「不。既來之,則安之。我們也要講去。」浼勢說道。
逸勢也敏銳地感覺這宅邸一股不尋常的氣氛。
話畢,又是一陣大笑。
「那妖怪必定會說得天花亂墜。但是,絕對不可答腔。」
「明白了。」空海答道。
「喂,空海。」妖怪說道。「該說出真正目的了吧!」
「此話如何說呢?」
「談些有關宇宙的事,如何?」
「空海先生,真是風趣啊!那麼就來談談宇宙吧!」空海和被妖怪附身的女人,就此開始一段奇妙的宇宙問答。
「但那人與你初次見面。」
「明白了。當成假的即可。」逸勢答道。
「於是,我就得焦急地等待——尊下到底何時再來?若是演變成如此,尊下打算再來嗎?」
「何事?」
「無論多小的物體,都能以言語為它命名,也能以言語向人示意。」
「死啦……」另一個聲音。是那貓怪的聲音。
「你的模樣,好像要去觀賞什麼奇珍怪獸。」逸勢一說完,空海放聲大笑。
後天——也就是明日了。
女人頭上的黑貓,依然未發一語。只是一動也不動地卧在那裡。
「因此才能見到實情。」
「你看那裡。」空海以視線示意某處。逸勢轉頭望過去。
四周環繞著圍牆,正面有個門。門扉半掩著。
燦爛的陽光,在屋頂的稍高處就變了個樣子了,就是這種變樣的陽光照落在地上。
逸勢一發現后,趕緊加快腳步,兩人方才並肩而行。但不知不覺當中,逸勢又落後了。
「正因為如此,所以我認為世間最大之物當屬言語。」
「雖然我身在此地,卻能夠知道某人在某處做某事。無論是天竺,還是倭國,一點都不費力。若想試試看,我就來看看你的家人吧——」
「嗯。」
待空海和逸勢坐定后,那女人坐在兩人對面的位子。
「有對策嗎?」
「啊!空海。彼此就省下這些麻煩事。讓我思索個三日五日卻仍然不知道的事,你現下就說開吧!」妖怪說道。
兩人的談話,有時合而為一;有時各說各話,話題千變萬化,不知會停在何處?譬如當女人問道:「空海先生,您認為世間最大之物為何呢?」空海就答道:「言語吧!」
「是啊!該如何呢——」瞬間,斷裂聲停了,也不再天搖地動了。
昨日,空海和逸勢才能從玉蓮口中聽說此事。
「好。明白。」逸勢回答。
「不過,我想婉拒。」
「正如你所言,此次的妖怪,相當厲害。」
「雖是空海臨時想出來的,妖怪卻很開心。」
「您太謙虛了——」女人黑溜溜的眼睛,緊看著空海。
雖然,春日的陽光燦爛地往下照射,陽光的溫度卻好似傳不到地面。空氣中有種涼颼颼的感覺。
「住在須彌山頂的無量諸天,每年從下界撿一粒芥子,現在堆積多高了呢?」
翌日,衙役們又來,還是不見人影。
「看不出明白的模樣。」
「說的也是。」
「何事?」
「正因為如此,所以我認為世間最小之物為言語。」又譬如,空海問女人:「美和丑,是否存在世間呢?」
女人把酒斟到琉璃杯內。是葡萄酒。
「嗯——該如何呢?」
「是不一樣。」
「啊?」逸勢轉向空海。
那是綿延至宇宙,長安的青空。
「之後,那人開始說假話。追溯到你所不詳的遠祖家譜,說古代你的祖先是統治著某處的某氏——」
「真是失禮。」空海從容說道九_九_藏_書
「您如何呢?」空海的酒杯斟畢,女人看著逸勢說道。
「我真的生氣了。我是真心為你擔心。也許是一個厲害的對手,也許會捲入德宗皇帝之死的糾葛當中。」
「你早就成竹在胸嗎?」
其實,妻子春琴和貓怪就此離去、永遠都不要回來,也倒是一件好事。
「厲害啊!逸勢。正是如此,你能夠看透人心——」空海說道。
「你又說些我不懂的事。」逸勢追趕過來,和空海並肩而行。「其實,即使你不去,明日青龍寺也會派人去啊!」
「那麼,貓大王,你能預知明日之事嗎?」
「若是照實回答妖怪所說的話,不知不覺間就會中咒而被附身。」
「不過,金吾衛衙役的宅邸,事先未通知,不請自來。聽說主人又不在家,如此貿然前往。何況,又是一個有問題的屋子——」
「從兜率天來此,乘何而來?」
「談些什麼好呢?」
「很遺憾。」
「何故?」
「何事呢?」
「對。」空海答畢,女人露出微笑。
「宇宙——嗎?」
看起來好像盤得高高的頭髮,原來是這隻黑貓。
若是無法遵守,我就老老實實在外頭等。」
此處的劉雲樵,利用衙役的身份,到處敲詐銀子,壞事做盡,特地來給他一些教訓。」妖怪一改聲調,聲音變得像女人般。
「倭國,也有如此的酒嗎?」女人問道。
「我明白你的意思,空海。不過,也有不明白之處。」
「若是有,到底是何物呢?您可以說明嗎?」
無論它所預知的天氣如何準確,如何告知銀子所在之處,也無法答應此要求;不過,卻也不敢斷然拒絕。
並坐的空海和逸勢的左手邊,可以看到庭園和方才女人佇立的那棵槐樹。
去年八月,貓怪突然來到劉雲樵宅邸,還以人話說了各種謎般的事情。
傍晚時刻。家裡仍然不像有人。劉雲樵稍稍安心。
「請繼續說明。」
「這次饒了你。接著想問何事?」
逸勢想說什麼,空海早已瞭然于胸。
「你……」女人的聲音。
「你的事。你到底是何方神聖?」
庭院里雜草叢生。
呵、呵、呵。充滿愉悅的聲音。
女人的含意,明顯是在告訴兩人「連你們的名字我都知道」。
「不可相信妖怪所言。全當它是假的。」
「確實有本事。我想試試你的虛實,果真厲害。」
「我還是無法相信,真能平安從那屋子走出來。」對逸勢的話,空海平靜的臉上露出微笑。
走到女人面前時,逸勢差點驚叫出來。
三人拿起酒——葡萄酒——啜飲一下。三人都只是輕輕觸一下嘴唇而已。如此,儀式結束了。
「不知他妻子和哪來的野男人私奔了,他不願說實話,才如此裝神弄鬼。」最後,衙役們作此結論。
歸途中,已是日落西山。
「這樣的屋舍,不像有人住。」逸勢說道。
劉雲樵回頭一看,「哎呀!」一聲叫出來。
「唐語說得真好。」女人輕啟紅色濕潤的嘴唇說道。
「不知您今日為何來訪?」女人問道。
「正是。」
「因為這不過是人類特屬的言語之一。要非人類特屬的言語,也就是能夠表現天道的言語,才可能存在世間。」
「你到底是何方神聖?」空海再度問道。
一陣沉默。哈、哈、哈。妖怪揚起笑聲。
「也許鎮壓不住。」
「請——」女人好似在催促空海和逸勢般,自己先走在前頭。
「厭惡女人嗎?」
「有無法以言語命名的大物嗎?」
「不過,真的走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