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蟾蜍 第四節

蟾蜍

第四節

「是清和天皇在位的時代。」
走了一段路,帶路的晴明停住腳步。
「好恨啊……」
「就因為發現了那蟾蜍……」
「是啊,我們將蟾蜍灰和多聞的骨灰放在這麼大的罈子里,在燒塌的應天門下,挖掘了三尺深的洞,最後將罈子埋在那裡。」
「六歲的多聞啊……」
「事前早知道會有這種結局。」
「我們才變成這副模樣……」
兩人手中的頭顱,吱噶吱噶地咬牙切齒。
「好恨啊……」
「有人說是我們下詛咒,讓應天門失火的。」
博雅走在庭院中,內心驚訝萬分。
「悲傷啊!」
「是啊。」
這時,晴明已用力抓住博雅的手腕,拉著他準備逃遁。
「我料想可能會發生這種事,才帶綾女來的。別擔心。」
明明在雜草叢中行走,卻不必費勁撥開雜草;踏步在雜草上,雜草也不偃仆,依然在自己雙腳內隨風擺動。
read.99csw.com畢,晴明口中念念有詞。接著,在牛車前帶路的綾女像是由風颳起,飛舞在半空。
「因為太憤恨了,我們就殺死那隻蟾蜍,再用火燒成灰。」
「蟾蜍本來就是一種怪獸,所以我們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辦。」
博雅嚇得魂不附體。
「不用擔心。總之,快逃進牛車……」
「非常抱歉,晴明。」博雅握住腰上的長刀,「我設法抵擋他們,你先逃吧。」
「如果拔掉竹子讓那蟾蜍逃生,又怕恢復自由的蟾蜍會報復我們,實在左右為難……」
「有人在我們家院子看到那隻刺穿在地面的蟾蜍,說蟾蜍不但仍活著,還會發光。」
「在那地方發現一隻蟾蜍。」
「兒子多聞啊……」
兩人答道。
「好恨啊……」
兩人怨氣滿腹地回道。
「如果不用竹子刺死……」
「正是那一年啊。」
「那隻大蟾蜍read•99csw.com沒死。」
「別讓他們逃走!」
兩人手中的頭顱怒目橫眉地望向博雅,臉幻化成惡鬼。
「每當蟾蜍哭泣、四周燃起青色火焰時,睡眠中的兒子多聞便會發高燒,痛苦呻|吟。」
那的確是人影。而且是兩個人。一男一女。
不言而喻,連博雅也明白個中原由。
兩人雙雙鑽進牛車內。牛車咯吱一聲,開始前進。
「怎麼辦?晴明——」
「發生了什麼事?」晴明問。
「快逃!博雅!」
「那麼,多聞就可以活下來了……」
「如果殺掉那蟾蜍,又怕蟾蜍作祟。」
「是啊。」
兩人同時出聲。
「進去!博雅!」
原來,那兩條人影的頭上都沒有頭顱。兩人雙手都捧著自己的頭顱,口中不斷重複著漫無止境的對話。
與晴明宅邸不同的是,大門內只見庭院,不見任何建築物。過去似乎會是建築物的地https://read.99csw.com方,只剩下幾根樹木燒焦了的木炭。
不知何時,四周又恢復成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世界。博雅掀開垂簾望向後方,發現形形色|色的妖魔鬼怪正追趕著牛車。
「就那樣刺穿在地面掙扎。」
「好可怕。」
「悲傷啊!」
「噢!」
「我們將蟾蜍灰和多聞的骨灰埋在一起。」
博雅聽著背後傳來的叫喊,拔腿飛奔起來。
「是誰?」
「正是那一年啊。」
「是貞觀八年,應天門失火那年吧?」晴明又問。
「那人到處宣揚我們家有會使妖術邪法的人。」
「噢!」
「那是何時發生的事?」晴明問。
「是的,埋在那裡。」
看樣子,不知道是自己還是雜草,已化為空氣般的存在了。
「只要應天門還存在,骨灰就會作祟。」
「多聞用手中的竹子將那蟾蜍刺穿在地面。」
「每次嚎啕大哭,蟾蜍四周便出現青色火焰。」
read•99csw.com回頭一看,只見兩人在身後追趕,手上的頭顱形似惡鬼,步履如飛地緊追不捨。
「就因為發現了那蟾蜍……」
「哈哈。」
「三天後,我們就遭拘捕、斬首了。」
看樣子,那個多聞是這兩個沒有頭顱的冤魂的孩子。
「好恨啊……」
「結果變成是我們的罪過。」
「好可怕。」
「趁現在快逃!」
「我們事後才知道這件事。」
瞬間,兩人突然住嘴。
「我們才變成這副模樣……」
仔細一看,牛車正在眼前。
「第二天中午還活著。」
「應天門垮下來了。」
一是男人,另一是女人,聲音非常細小。
「三天後,我們的頭就變成這樣了。」
這兒宛如晴明宅邸的庭院,遍地雜草。每當風吹過,雜草便沙沙隨風擺動,彼此交頭接耳、顛來倒去。
「然後應天門失火了?」
「喔!」
「嘻嘻。」
「在那邊!」
就在妖魔鬼怪忙著吞噬綾女時https://read.99csw.com,牛車逃回來了。
妖魔鬼怪蜂擁而至,群集在綾女身上,狼吞虎咽起來。
「大約一百年前的事。」
兩人捧在手中的頭顱雙眼,潸然流下血淚。
「我們還來不及申辯,多聞便因發高燒而過世了。」
「那麼,多聞就可以活下來了……」
前方暗處中,人影依稀可見。
「到了晚上還在掙扎。」
「是誰?」
「如果不用竹子刺死……」
「事前早已知道,才埋了多聞的骨灰和蟾蜍灰。」
「多聞也燒成骨灰了。」
兩人的笑聲揚起時,博雅一時不留神,嘆道:「太凄慘了……」聲音雖低,卻口齒清晰。
「火焰在燃燒啊。」
「到了晚上,刺穿在地面的蟾蜍會嚎啕大哭。」
晴明一聲不響地站到兩人身邊。
「那是只可怕的蟾蜍。」
「兒子多聞啊……」
「喔!」
「說我們施行妖術燒掉應天門……」
「是只很大、很老的蟾蜍。」
兩人三番五次反覆著同樣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