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哪裡？」

「人在哪裡？」

「那真是太好了。」

「你，你，看得見我？」

「不過，你也要幫吾人一個忙。」

眾妖鬼剛說畢，獨眼妖鬼便「喀」的一聲，朝實盛吐了一口唾液。那口唾液正中實盛的額頭。

「你們沒有異議吧？這男人本就不跟你們一夥的吧？」老人泰然回問。

有時候，也會碰到平日逞威風討人嫌的人，捶打對方時，看到對方突然瞪眼大叫「咿呀！」的醜態，實在很滑稽可笑。

「剛剛給你一把小槌子吧？」妖鬼用獨眼瞪了實盛一眼。

聽妖鬼如此吩咐，實盛不顧一切地捶打清次。過一會兒，清次開始發出呻|吟。

「嗯。你隨便找家宅邸，用這把小槌子讓那家主人患上猿叫病，患個三四天就行了。」

眾妖鬼站在馬路中央，開始抽|動鼻子。

「走吧，今晚你仍然得繼續好好乾活。」獨眼妖鬼道。

雖說官職是大尉，但官位是從六品，並非高官。

捶打了約一時辰，獨眼妖鬼才說：「差不多可以了。」

冷不防，張著血盆大口的獨眼妖鬼探頭到松樹后。

不過，沒有談話對象畢竟很寂寞。

獨眼妖鬼。

「是呀，吸吮他的眼睛，再撈出他的五臟六腑，當場吃掉！」

「這表示他看得到我們。」

「這小子，往昔曾到閻王殿喬裝馬面，誆騙過我們！」

「本來打算讓你成為我們一夥的，無奈這老頭在一旁羅里羅嗦，只好作罷。」

實盛在松樹后嚇得縮成一團，全身不停發抖。

「這不是人的味道嗎？」

「哪家宅邸比較好？」

妖鬼在四條與朱雀大路的十字路口丟下實盛，消失了。

「喔，好主意。」

「那不是用手就ｈtｔps://reａd.９９ｃｓｗ•cｏｍ可以擦掉的。」老人望著實盛，露出一口黃牙，笑道：「喂，要不要吾人幫你？」

「對，吃掉吧。」

眾妖鬼議論紛紛。老人開口道：「喂，吾人要帶走這男人。」

待實盛回過神來，才發現眾妖鬼不知何時兩個一組地散開了，而自己則和獨眼妖鬼站在藤原清次宅邸前。

「是。」

就在實盛不知如何是好時，時刻已是傍晚，接著夜晚來臨，眾妖鬼再度來到實盛宅子。

實盛雖無法理解那些妖鬼為何對眼前這衣衫襤褸的老人一籌莫展，但自己似乎已經恢復自由。

「那當然無所謂。」

起初，實盛也怯怯喬喬地拿小槌敲人，不知何時竟逐漸做得興緻盎然。

「他好像看得見我們。」

「播磨的蘆屋道滿。」老人說。

那聲音逐漸挨近，接著從四面八方的陰暗處出現了眾妖鬼，陸續往十字路口聚集過來。

「不玩了！」

雖然連續幾天都未進食，但肚子不餓，也毫無睡意。只是，無法與人說話。

「千萬別靠近土御門那附近！」

蓬頭散發。身穿破舊公卿便服。光著腳走路。

「你說什麼？」

「跟他對上了，可是很棘手的。」

看樣子，家人不但看不見自己，也聽不見自己的聲音。

實盛伸手擦拭額上的唾液，他已試過幾次，卻總是無法除去那痰。

接著又是「咿呀」一聲。

眾鬼各自喃喃自語，消失在暗夜中。只剩實盛和老人站在原地。

「沒關係，就在這兒等。」老人樂不可支地鼓動喉頭，咯咯笑了出來。

「痛呀……」

「這附近有人。」

「走吧，今晚你仍得繼續好好乾活！」

實盛嚇得魂ｒｅａｄ.9９ｃsw•ｃｏm飛魄散，暗自祈禱眾鬼快快通過。不料，眾鬼竟在松樹前停下來。

「我到一條。」

眾妖鬼往四方散去，分頭搜尋。

「喂，好像有什麼味道。」

萬一碰到認識的人，有點麻煩；若對方是盜賊，就算實盛是衛門府官員，也無法單槍匹馬與其搏鬥。

仔細一看，原來是把古舊小槌子。

實盛停止捶打。妖鬼又說：「走，輪到下一個。」

「唔，我們必須到二條的藤原清次宅邸。」

實盛只好拿著小槌子，戰戰兢兢地，在被子上捶打清次的身體。

一個月前的某夜，平實盛出門到西京某位女性住處訪妻。

「話說回來，這小子怎麼處理？」

妖鬼議論紛紛。用六隻手在地上爬的妖鬼問實盛：「喂，你平日信什麼佛？」

「沒問題……」實盛突然想起一件事，說道：「可是，一到夜晚，無論我身在何處，那些妖鬼都會來找我。我該怎麼辦？」

夜晚終於來臨。站在十字路口的實盛與老人耳邊，傳來不知來自何處的呼喚聲。

「什麼？」實盛聽不懂妖鬼的意思。

「那我到堀川那一帶。」

「是，是，的確有。」實盛點頭。

無數手臂的妖鬼。

眾妖鬼說畢，背轉過身。

「這老頭是誰？」

這晚是月夜，實盛身上沒帶任何照明。

在四條穿過朱雀大路后，走了一陣子，前方有幾圈亮光逐漸挨近。是火把亮光。

實盛再度捶打清次。清次又發出呻|吟。

實盛嚇了一跳，以為這回清次真醒過來了，但清次依舊熟睡著。實盛停手。

他以為那老人望的是自己身後的那個人。不過，實盛身後並沒有人。

「一樣？」

「總之，你就下手打。九*九*藏*書」

「有趣！」老人赤著腳敏捷跨前一步，若無其事地說：「試試看吧。」

「不如讓這男人當我們的幫手？」

「什麼？」眾妖鬼緊張起來。

「找到了！」

這晚，他倆走訪了三家宅邸，讓宅內人患上「猿叫病」。

沒有腳，用身上的六隻手走路的妖鬼。

「來，你拿著這個。」妖鬼之一遞給實盛某樣東西。

「本來就已經夠忙了，正好缺人手呢，哪有時間吃人？」

「是，是。雖然不是虔誠信徒，但平日一有機會，我總是向六角堂的如意輪觀音合掌……」實盛好不容易才如此回答。

「嘩！」

實盛想起一個月前打算去訪妻的那女人。

「接下來，輪到你幫吾人幹活了。日後吾人再讓你恢複原來的樣子。」

出門搭牛車不如獨自徒步來得方便，而平實盛也喜歡如此。

「進去吧。」

眾妖鬼決定吃掉實盛時，單腳妖鬼說道：「慢著，我們正在趕路。」

不久，他們來到在寢具中熟睡的清次枕邊，妖鬼停下腳步。實盛也站在妖鬼一旁。

「痛呀……」

「沒錯，正是那老頭。」

眾妖鬼安靜下來，仔細端詳實盛和老人。

唯一的樂趣，便是用小槌子捶打熟睡的人，讓對方患上「猿叫病」。

夜深人靜，宅內人都睡著了。可是，實盛他們逐漸放大腳步聲往宅內走去，卻沒人醒來。

那不是人。是妖鬼。

「熱呀……」

妖鬼抓住實盛後頸，把他拉到馬路中央。

用單腳跳躍，邊跳邊舞的妖鬼。

「什麼？」

那天，他單獨出門。沒搭牛車，身邊也沒有隨從。是徒步前往。

「能。吾人讓大家可以看見你，也讓你跟以前一樣，可以吃飯。」

「這ｈｔｔｐｓ://ｒｅaｄ•9９cｓｗ•coｍ一個月來，你很努力幹活，就放你一馬吧？」

「說得也是。」

「別住手，繼續打。」

「嗯，的確有什麼味道。」

清次呻|吟了一下。實盛以為他會醒過來，提心弔膽，但他沒醒過來。

實盛打算躲起來避開，湊巧附近有株高大松樹，也便藏身松樹后。

「喂，是我，我回來了！」實盛向家人說。

獨眼妖鬼旁若無人地走進清次宅邸。

清晨，東方逐漸發白時，妖鬼說：「可以了，晚上我再去接你，白天你可以恢復自由。」

「不玩了！」

「吾人？如你所見，吾人是個臟老頭……」

「有道理。」

「太奇怪了。」

「明白了。」實盛點頭，「不過，在這之前，我想先去探望一下某位女子……」

「冷呀……」

眾妖鬼再度成群結隊地往前走。實盛只得跟在眾妖鬼身後。

「當然看得見。」老人滿不在乎地說。接著看著實盛額頭，又說：「喔，原來給痘瘡神吐了口水。」

「我也聞到了。」

不久，老人來到實盛眼前，望著實盛手中的小槌子說：「你這玩意很有意思。」

「我該做什麼？」

整個晚上，實盛又和妖鬼做了同樣的事，直至早朝才獲得自由。這樣持續了一陣子。

然而，沒人察覺實盛的存在。實盛到家人眼前大聲喊道：「怎麼了？是我呀！你看不見我嗎？」叫得再大聲，也無人回應。

「吃掉吧。」

「喔，原來你平日都去拜六角堂？難怪看得見我們。」

「既然你能夠看見我們，表示你多少也有點法力；可要是個半吊子在這兒吹法螺的話，小心有你好看！」

那老人逐漸挨近。雙眸凝視著實盛。實盛情不自禁回頭往後探看。

眾妖鬼恍然大https://read.99csw.com悟地點點頭。

此時，六隻手趴地的妖鬼插嘴：「喂，這老頭是那破廟的老頭。」

「喂，這人肯定是看到我們的身影，才躲在松樹后。應該不是普通人吧？」獨眼妖鬼說。

他倆離開清次宅邸，走進另一宅邸，實盛在此也被迫做類似的事。

「你走吧。」

接著，突然大聲發出「咿呀！」一聲，瞪大眼睛。

「喂……」

「熱呀……」

「你拿著這個，跟我們走吧。」

約有十個類似的妖鬼組成一團，往實盛這方走過來。

「沒什麼，跟你至今為止做的一樣就好。」

直至今日，他始終提不起勁去看那女人，現在一想到能回複原來的樣子，便突然很想去探望那女人。

「你能幫我嗎？」

「隨便哪家都可以。盡量挑有錢的。」老人得意笑道，「反正在吾人出現之前，你就用這把小槌子讓那主人哀嚎幾天。」

「看，完滿解決了吧？」老人說。

這時，實盛終於發現，這不就是所謂的「猿叫病」嗎？原來用自己手中的小槌子捶打，人便會患上「猿叫病」。

五天前，實盛心不在焉地站在四條與朱雀大路十字路口時，迎面來了一位奇妙風採的老人。

「雖然這老頭看起來很難吃，還是吃掉算了。」

「就這麼辦！」

「痛呀……」

伸手觸摸對方，手也會穿過對方身體。

「我也聞到了。」

「你拿那小槌子捶打清次。」妖鬼說。

「是人的味道。」

「熱呀……」

「繼續打呀！」

「喂……」

小槌子留在實盛懷中。

「對了，我還未請教尊姓大名，您到底是哪位大人？」

「您尊姓大名？」

實盛覺得這晚的經驗真是不得了，趕緊回到自宅。家人都已起床，正擔心實盛怎麼還沒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