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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倍晴明 第一節

安倍晴明

第一節

花期已近尾聲的芍藥開著雪白的花。花瓣上細密地綴著雨點,不堪重負般低垂著頭。
「這個塵世間,是由事物本身的佛性與如同泡影一般的咒所組成的,是這麼一回事吧。」
聽上去是在不遠處,有許多人正在爭論著什麼。
那年春天,仁和寺落下驚雷,震塌了正殿的一角。為了進行修飭。就在正殿外搭起腳手架,每天很多工人趕來。在那裡做工。
說著,把刀尖指向僧正。
「懇請大人了。」
「我打擾寬朝大人很久了。恐怕他們都等不及了。」
廣澤的寬朝僧正是宇多天皇的皇子式部卿宮的兒子,也就是敦實親王的子嗣。母親為左大臣藤原時平的愛女。
「是嗎,會有這種事嗎?」
遍照金剛,即弘法大師空海。
如果對方膽怯了,或者強烈反抗,或許強盜會找機會動手傷人,可是寬朝如此鎮定,強人反而有些氣短了。
驚嘆聲四起,公卿們趕緊往後跳開。
在動工半個月前後。修理工作仍在繼續進行。一天黃昏,寬朝僧正忽然想看看工程進展到什麼程度,於是就在平常穿的僧衣上系好腰帶,穿上高腳木屐,獨自一人拄著法杖往仁和寺走去。
「沒影的事,我們還沒開始議這件事呢。他們不過是在隨意喧鬧罷了。」
非也,水是源於自身的本性才形成水泡,是水本身的作用。
「哎呀呀,看樣子他們的目標不是老僧,而是晴明大人你呀。」
「剛才我碰到強盜,要把我身上穿的衣服搶走,那傢伙還拿著刀子要來殺我。」
不過,縱使眾人逼迫在先,對象是蟲豸也好烏龜也罷。若隨意在寺里殺生,也非明智之舉。
時令是水無月,即陰曆六月的月初。
晴明會作何應對呢,寬朝好像覺得大有看頭似的。
一位法師大聲叫起來,其他幾位法師準備了火把,開始到處搜尋強盜的身影。
「寬朝僧正大人,那烏龜和蛤蟆看上去年事已久。它們每天都在這裏聆聽寬朝大人的誦經聲吧。」晴明說。
池邊的菖蒲開著紫花,松葉、楓葉、柳葉,以及花事已盡的牡丹,被雨絲濡濕的色澤十分鮮亮。
法師們好不容易爬上去,發現被寬朝大力踢飛的強盜手裡還拿著那把刀子,臉上一副可憐相,乞望著他們。
「在清凈之地,實在太過喧嘩了……」晴明不動聲色地說。
不知何時,雨霽雲散,薄日照射著庭院。
「了不得,了不得。」
「雨亦水,池亦水。雨持續不停則謂之梅雨,瀦積在地則稱之為池水,依其不同的存在方式稱呼其名,雖時時刻刻有所變化,而水的本體卻從未改變。」
「依照你的意見,雨也好泡也罷,本來都是水。所謂的不同,不過是其所秉受的咒的差別而已。」
即心變化不思議,心佛作之莫怪猜。
頓時,蛤蟆給柳葉壓扁了,內臟四濺,向周圍飛去。
故事的大致經過就是這樣。
人心亦同此理,人心縱使萬千變化,作為心之本性的佛性是不會發生變化的,對此莫要怪訝猜度。
「聽說您會驅使式神read.99csw.com。那麼,式神可以殺人嗎?」
晴明如女子般鮮紅的唇邊,浮現著若有若無的笑意。
接著,晴明又摘下一片柳葉,放在唇邊,同樣小聲喃喃著。一離開指尖,這片葉子就像追趕原先那片似的,在空中飄飛起來。
「好了,今後不可再走老路了。」
晴明盯著提議殺掉池中烏龜的公卿,說道。
晴明若無其事地點點頭。
「要是使用方術,只要這麼一片柔軟的柳葉。也可以把你的手壓爛。」
「力氣雖然不小,可相撲畢竟不是光憑死力就能勝出的。」
僧正點了點頭,似乎明白了什麼。
再仔細一看,男子不知何時拔出一把短刀,好像特意藏到背後似的用右手倒握著。
「沒有。還是快拿燈來照照吧。當時強盜衝過來,我閃到一邊,還朝他踢了一腳,當下他的影子就不見了。快搜搜看他到底在哪裡。」
寬朝僧正說著,心有所惑一般。
「是恆世!」
大家誠惶誠恐地低頭致禮,但他們眼中的好奇卻並沒減少。
那麼,水泡是源自水本身的本性呢,還是源自其他的原因與條件?
「什麼事?」
一身黑衣的男子用低沉的聲音答道。
「是這麼回事。到底哪一邊會獨佔鰲頭呢?他們特意到我這裏,就是來打聽這件事的。」
「這麼說,你的意思就是,世界的本源也好,人的本性也好,都是咒了?」
「那麼,不用活人,就用別的東西試一下怎麼樣?」
「說過要露一手的,可什麼也沒做就回去了。」
寬朝一點也不慌亂,用平靜的聲音問道。
被晴明盯視的公卿,急慌慌地推脫著。
「這不正好嗎?又不是僧正自己向大家編排的。這段佳話正是寬朝大人厚德所致。雖然並不切合空海和尚關於水泡的比喻,不過,僧正自身的本性,絕沒有因為傳聞而改變分毫吧。」
說著,把身上穿的衣服脫下來交給強人,就那樣放他走了。
公卿們的聲音,朝著晴明的背影追去,晴明卻沒有回頭。
「確實是太失禮了。不過,只在祭祀慶典上見過晴明大人,這樣近距離探望的機會,實在是從未有過。所以……」
所有的存在都源於自己的心,本來就是一體的。
「哎呀,萬一有什麼不測。請出手相助!」
「蟲豸和龜類既然不是人,應該可以吧。」
「到底怎麼回事啊?」
「再見!」
大家朝庭院中的方池望去,果然發現在方池中央露出一塊石頭來,石頭上有一隻烏龜歇息著。
「我是和尚,隨時都可以把衣服給你。所以。你隨便什麼時候到我這裏來,只要說一聲,我窮困潦倒、身無分文,給件衣服吧,就成了。可是,你這樣對我拔刀相向,卻讓人不舒服。」
「是啊。」寬朝僧正苦笑著點點頭。
爭論越來越激烈,話語聲也越來越大。
「請晴明大人幫忙。」
「因此,大家自然想聽一下你的意見。」
「什麼事?」
「肯定不簡單啦。可還是辦得到吧?」
就在大家嘆聲四起時,另一片柳九九藏書葉已經落在蛤蟆背上。
金色的陽光里,細勝銀毫的雨絲飄灑著。
當下就有數位法師從僧房裡走了出來。
「你是說那烏龜與蛤蟆,會來作祟嗎?」
地點是位於京城西邊廣澤一帶的遍照寺的僧坊。
廣澤的寬朝僧正真是了不起,不但力大過人,就連對襲擊自己的強人也布施行善。法師們一個勁地稱讚不已。
「真叫人難為情啊。在仁和寺發生的事,好像到處都傳遍了。」
他的視線轉向晴明:「晴明大人,最近不知為什麼,我總是為天地間本來如此的事物所觸動。」
寬朝僧正模仿著先前晴明說過的話:「畢竟是餘興嘛。就像水泡的比喻所說的那樣,做點什麼或者不做點什麼給人看看,晴明大人的本性,也是不會發生一點變化的。」
「哎呀,實在是棒極了。」
那位提議用別的東西試試的公卿又說。
「是晴明大人嗎?」
真言宗沙門心中所生髮的種種心的變化及想法。也是不可思議的,這正是心中的佛性所帶來的變化。
寬朝抬起右手,摩挲著滑溜溜的腦門。
「梅雨終於要過去了。」寬朝僧正說。
聽上去像是事不關己似的。
公卿們頓時一片不安。
「至於能不能殺人嘛——」
「寬朝僧正把攔路搶劫的強人打翻了,快拿燈來!」
「天空轉亮了。」
「閱此寶卷,我真正明白了一個道理:既然語言是咒,那麼,記載著這些語言的書卷自然也是咒了。」
寬朝心有契悟般揚聲大笑:「晴明大人的話真是太有趣了。」
萬法自心本一體,不知此義尤堪哀。
「我不是說一定會,只是說可能會。」
「既然傳聞無甚大礙,也就聽之任之吧。」
聽睛明這樣說,公卿們找到靠山似的轉而望著寬朝僧正。
「今天我有幸觀瞻人間至寶。」
晴明的身體好像沒有任何重量似的,輕靈地站起來。
縱使在外面行走,也絲毫感覺不出衣飾給濡濕了。發亮的雨絲輕灑在庭院的碧草和綠葉上,彷彿無數蛛絲自蒼穹垂懸下來似的。
「那麼,你覺得哪一邊會勝出呢?」
晴明行至外廊,從自屋檐垂下的柳條上,用右手那細長的食指與拇指。摘下一片柳葉。
「那是……?」晴明問。
「那株芍藥下有一隻蛤蟆,也可以拿來試一下吧。」
「我聽說,晴明大人會使用各種各樣的法術。」
「多嘴。別說話!」
寬朝沒有絲毫恐懼,用爽朗的聲音聞道。
晴明既然這樣表態了,公卿們便你一言我一語地詢問起來。
「那可怎麼辦呢?」
晴明薄薄的朱唇邊浮著若有若無的笑意。他身上裹著寬鬆的白色狩衣,並沒有追逐寬朝僧正的視線,仍在放眼庭院。
「哎呀,安倍晴明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水泡生得迅速也消失得迅速,可水還是離不開水的本性。
晴明把眼光落在自己與寬朝中間的方座供盤上。
「唉,他們以為我在相撲方面有一定的見解,其實他們誤會了。」
「怎麼會呢?晴明大人是我特意邀請來的。那些公卿九*九*藏*書倒是隨意聚過來的。」
寬朝面色祥和地望著晴明和公卿們。
他一身黑衣,黑漆帽檐深深擋住了眼睛。已然暮色四合,他的容貌在昏黑之中辨不清晰。
公卿中響起一片贊同聲。
寬朝四下找尋強人的身影,卻一無所獲。
「這種秘事,也好隨便問嗎?」
既然如此,就讓其他人去搜一搜吧。主意一定,他朝廟堂走去。高聲喚道:「有人在嗎?」
「一個四處流浪、連餬口的東西都難以得到的老百姓。至於名字。更是默默無聞。」
「太妙了。」
「好的,我會讓人把它們送過去的。」
「你身上所穿的衣服,我想取走一兩件用用。」
他只能這樣安慰他們。
「有關方術的事,務必向您請教,於是就冒昧前來了。」一位客人開口說。
晴明把夾在指尖的柔碧的柳葉貼近朱唇,聲音輕輕細細地念起咒文。
「啊!」
「嘿。」
夾雜在喧鬧聲中,這樣的叫喊聲飄了過來。
不一會兒,第一片葉子已經飛到烏龜上方,向著它的背部飄落下來。就在柳葉將落未落至龜甲上的一剎那,「喀!」隨著響聲傳來,龜甲像被一塊巨大的岩石壓爛一般,裂開了。
「告辭之前,我還有事相求。」
「真是厲害之極啊。」
細雨輕輕點觸著庭院里方池的水面,卻漣漪不生。朝著水面凝望,竟絲毫看不出雨落方池的痕迹。
「是成村!」
法師們舉著火把在腳手架下搜尋時,忽然聽到上面傳來「好痛啊,好痛啊」的叫聲。
僧正躲開強人的刀子,繞到他的背後。朝著他的屁股輕輕一踹,結果,挨踢的強盜「哇」地喊了一聲,身子便朝遠處飛去,不見蹤影了。
有關寬朝所說「仁和寺發生的事」,古書《今昔物語集》中有記載。
「我來看看工程的進展。」
其中一個大喜過望地說。
公卿與僧眾,都聚集在外廊內,探著身子。他們可不想漏聽晴明所說的任何一個字。
他靜靜地把視線轉向寬朝僧正,僧正解頤笑道:「哎呀,你就放手一試吧,晴明大人。」
事已至此,如果什麼都不展示一點,難免招致非議。
正說著,那些議論不休的公卿已經走了過來。
等他們的議論停下來,晴明神情爽朗地說:「蛤蟆也好烏龜也好,每天都聆聽寬朝僧正大人讀經。它們已經得到靈氣,或解人浯也未可知。」
安倍晴明望著左手邊的庭圃。坐在蒲團上,與廣澤的寬朝僧正相向而坐。
「不是不是,我們不是說要試一下……」
正準備瞅機會下刀子的強人,差點不由自主地撲上來。
「不用擔心。用式神殺人,這種事不是隨便出手的。」
寬朝帶著那個強盜來到寺里。
「無論什麼活物,要殺掉都很容易,但要讓它再生,可就十分不易了。無謂的殺生是罪過,我本來想避開,可如今真是騎虎難下呀。」
公卿們會在宮中如此議論,其沸反盈天之狀是不難想像的。
「是啊。」
供盤上放著一帖經卷。經卷上寫著:「詠十喻詩沙門遍照金剮文。」
九九藏書他風華正茂時出家,成了真言宗高僧。
天歷二年(即公元948年),他在仁和寺受戒于律師寬空,秉獲金剛界、胎藏界兩部經法的灌頂。
「是寬朝僧正吧,天這麼晚了,有什麼事情嗎?」
「這可是大師的親筆呀。這種寶物有時會由東寺轉賜敝寺,我想晴明大人或許會有興趣,就請你過來了。」
在一群公卿當中,還有剛才招呼他們的年輕僧侶。
「提起那件事,我也聽說過。聽說你把強人一下子踢到屋頂上了……」
看動靜,像是公卿們正穿過遮雨長廊朝這邊走來。
實際上,寬朝自己在數年前,也曾滅掉一隻附身宮女的天狗。不過,不可胡亂顯示方術,這個規矩寬朝自然也是理解的。
晴明朝年輕的公子反詰道。
年輕僧侶與公卿們消失后,四下重歸平靜。
像打謎語一樣,寬朝問晴明。
公卿們臉上的疑惑倏忽間化為驚怯。
「真神啊!」
對此,寬朝僧正苦笑起來:「我明白,請大家放心吧。」
「咦,安倍晴明大人在這裏呀。」
那是細潤輕柔的牛毛細雨。
「可是您這麼大聲叫我們,您怎麼啦?」
晴明到底想說什麼呢?大家臉上都浮現出疑惑的神情,這位聞名天下的陰陽師,若無其事地說:「如此一來,在某個夜晚。死去的烏龜或者蛤蟆要找你們當中的某位報仇,也說不定哦……」
這時,晴明低頭致意:「寬朝僧正大人,剛才失禮了。」
白衣飄動,晴明緩緩步出了外廊。
詩的意思大體如此。
大致情形是這樣的——廣澤的寬朝僧正,長期居住在廣澤的遍照寺,但還兼任仁和寺僧官之職。
「好吧,在方池那邊的石頭上,有一隻烏龜,用方術可以把它滅掉吧。」
毫無驚懼之意的公卿們進一步追問晴明。
一兩片內臟四散橫飛,甚至飛到在外廊內探身觀望的公卿身上,沾到他們的臉上。
「喻」即比喻,整句話的字面意義是說,這部經卷收有十首佛詩,是空海用比喻的形式寫就的佛法內容。
在晴明剛閱過的經卷上,有一首題為《詠如泡喻》的佛詩,是空海大師用墨筆抄錄的。
「嗬!」
「聽說方法可謂五花八門。」
當他來到腳手架跟前四下打量時,發現不知何處冒出一個奇怪的男子,蹲伏在僧正面前。
「你有什麼事?」
「那人沒有傳聞中那麼厲害嘛。」
「所謂佛的存在,不也是一種咒嗎?」晴明感慨道。
雨點迷迷漫漫,自天而降,落在水中,化成大小不一的水泡。
「哈哈,原來是這麼回事啊!」
「是啊。」晴明點點頭。
「您受傷了?」
「是這麼回事呀。」
「確實如此。」
「有勞大人了。」
晴明的唇邊,總是掛著這樣的微笑,含義卻每每不同。在這種場合,好像在對公卿們魯莽的提問表示嘲諷似的。
不過,強人還是把心一橫,將刀一揚:「想留下性命,就趕緊把身上的衣服脫下來。」
「是啊。」
寬朝僧正的目光越過自屋檐垂下的柳葉,凝望著天穹。
退到一旁九九藏書的年輕僧侶與公卿們,留意到晴明離開的身影。
公卿們興趣盎然,口沫橫飛地勸著晴明。
「不過,寬朝大人的神力,我是早就聽說了。」
「晴明大人,連你也對那些傳言感興趣嗎?」
好容易從雲翳中露出臉來的太陽,在晴明的背上,投下明亮的光華。
「它們聽過寬朝僧正誦經,都是得了靈氣的東西。只好請寬朝大人好好跟它們商量,幫大家謀劃一下吧。」
「隨意?」
「你是什麼人?」
看語氣,並不指望晴明應和他。
「就是庭院中的烏龜與蛤蟆。我想把它們供養在我的家中,以免它們尋仇。請吩咐寺中身手敏捷的弟子一聲,收拾好它們的屍骸,送到我家裡好嗎?」
「本來在那邊,正議論著宮中決定由海恆世與真發成村進行比賽的事,這時,有人提起安倍晴明大人剛才來到這裏。大夥就……」一位年輕的僧侶解釋道。
「我沒有打擾你們吧?」
「關於七月七日宮中相撲大會的事,公卿們正議論不休呢。」
晴明的眼睛眼角細長,他清亮的目光打量著提問的公卿,聲音輕柔地說:「那就借哪位試一下吧。」
兩人正聊著,另外的僧房裡,喧嘩聲越發大了起來。
一鬆開手指,柳葉便離開晴明的指尖,沒有風力可借,卻還是飄飄飛動起來。
正如水產生出種種大小不一的水泡一樣。
「聽說已經決定由海恆世大人和真發成村大人,在堀河院進行一場比賽。」
「坊間所傳總是以訛傳訛。實際情況是,強盜給我踹了一腳,逃走後又悄悄回來爬上腳手架,不想一腳踩空,竟然動彈不得了。」寬朝僧正說。
真言宗興自空海大師,寬朝繼承了真言宗的正統衣缽。寬朝力大無比,此類逸事,《今昔物語集》等古籍中多有記載。
寬朝僧正笑逐顏開地低聲對晴明說著,然後轉頭朝著公卿們肅然說道:「晴明大人是我特意邀來的貴客。我們談興正濃,你們這樣來攪擾,如此行止。難道不嫌唐突嗎?」
「怎麼,你居然是強盜?」
「是啊是啊。」
拿著火把照過去,發現腳手架的上方,有一個黑衣打扮的男人夾在裏面,不停地呻|吟著。
不了解這一至理,實在是太悲哀了。
他們的臉上浮現出又是讚許又是驚怯的表情。
「怎麼會,你這了不起的『餘興』叫人大開眼界呀。」
一位一直沉默不語的公卿提議道。
晴明解頤一笑。
「沒錯,我正是這個意思。」
「嗬,那可太有趣了。」
「可以嗎?」
無論水泡的大小、生滅如何變異,本質上還是水。
乍生乍滅不離水,自求他求自業裁。
天空還不是一碧如洗,仍覆蓋著薄薄的雲絮,整塊整塊地閃著銀白的光。不知道太陽在哪裡,只有柔和的光線不知從何處照出,細雨正從空中灑落下來。
正當寬朝叩膝擊節時,不知何處傳來眾人的嘈雜聲。
寬朝誦讀著這首詩:詠如泡喻天雨蒙蒙天上來,水泡種種水中開。
年輕的公卿們在外廊里一邊竊竊私語,一邊把好奇的視線投向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