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有什麼牽挂不成？」

「怎麼了，世子？」左招財問。

「師父？不，不是。師叔？不，難道是……師姐？」

「沒什麼。」川穹的出現並沒有引起桑谷雋的疑心，反正燕其羽這個弟弟向來就神出鬼沒。引起桑谷雋疑心的是川穹身上藏著一縷讓桑谷雋心碎的氣息：「天蠶絲！大姐的天蠶絲！這次，應該不是幻覺！可為什麼會出現在川穹身上呢？」

「他們？」

兩道幽魂飄出銅車松抱。守護在車外的阿三正在打盹。剛才銅車中的那一番對話，除了精通心語的高手，凡胎肉耳是聽不見的。幽魂繞開了方才川穹守著的那段城牆，從另一個地方飄出城外。然而她們才剛剛越過城牆，川穹的身影便出現在城牆邊上。

「師姐……你怎麼會來這裏？而且，你這是……」

妺喜微笑道：「哪有，要不是虧了這天蠶絲袍，我哪能跑這麼遠？只怕在半路上就魂飛魄散了。好了，閑話少說，師父召見，快和我去見她。」

「沒什麼，我只是沒想到你居然也練成了魂游物外。」

「我很喜歡他們啊。」川穹道，「不知道為什麼，見到他們就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特別是雒靈和有莘不破。我一見到雒靈，就好像遇見一個比我自己更了解自己的人。至於有莘不破……」川穹出了一會神：「那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似乎有些什麼東西把我們牽扯住了。」

雒靈睡不著。

他的手指緩緩收攏htｔpｓ://read.9９csｗ.ｃｏｍ，那個普通人看不見的空間也慢慢收縮。儘管什麼也沒看見，但他對那個人存在的感覺卻越來越明顯。

「是。」雒靈就要起身，妺喜忽然道：「等等，我剛才進來的時候，在外面被一個小夥子擋了一陣子，好像是洞天派的傳人。」

有莘不破來救她，一開始讓她很高興。「不過，他究竟是緊張我，還是緊張他的孩子？」

「弟弟，你是不是很不喜歡他們？」

「不是。」桑谷雋道，「只是我的一點私事。」在天蠶絲微弱的感應消失之前，桑谷雋沉入了地底。

燕其羽奇道：「但你怎麼卻是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樣子？」

雒靈驚道：「什麼？這……」

燕其羽想了想，不提羿令符也不提桑谷雋，道：「有莘不破他們。」

除了一直困擾住自己的感情問題，再難有什麼事情能引起雒靈心靈的起伏。但師姐妺（mò）喜的這句話仍讓她產生了些許艷羡：「夏都離此千萬里，師姐你居然能魂游至此……您的魂游物外已經完全練成了么？」

一縷幽魂飄了進來，顯現出一個麗人的幻象。

川穹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姐姐，我們還是回天山去吧。」

「師姐，真的是你！」

「這就是心宗的功夫么？」川穹從藐姑射的那根頭髮中讀到若干相關的知識，「雖然好像是無形無色無味的魂靈，但經過的時候還是會讓空間產生一種微https://read.99csw.com妙的波動。要不是這樣，連我也發覺不到他們。」他撫摸了一下掌中的那根天蠶絲：「這東西真是個寶貝。竟然輕得像風，而且可以隨心所欲地變換顏色——甚至變成透明的。」

燕其羽幾次想開口，終於沒說什麼話，只是道：「我有點累了，想歇一歇。」

川穹去「一品居」看望羋壓，他正抱著騶吾呼呼大睡呢，心想雒靈多半也已經休息了，不好打擾，便獨自一人來到一處僻靜無人的城牆上。他用玄空挪移術，來去無聲無息，什麼人也沒驚動。偶爾有衛兵巡邏走過，因早被知會過川穹是「有窮商隊的朋友」，又知道這群人特立獨行，雖然友好，但怪癖特別多，所以也沒來打擾他，反而因為他的存在而對這一帶的安全更為放心。

「這是喜事來著。」妺喜道，「雖然我們不知道靈魂渡過弱水之後，會達到什麼樣的境界，但師父既然已經決定棄世，想必已經窺破其中的奧妙了。」

他用玄空挪移術慢慢地靠近妺喜和雒靈，但路上一直保持一定的距離。幽靈穿過融父山十二連峰大陣的時候顯得更加謹慎，特地繞了個小彎，避開留守陣中的羿令符和桑谷雋。但川穹卻沒有這個顧慮。他一隱一現地直線追蹤著，在大陣中和桑谷雋擦身而過。

「害怕？」

「就這樣走？」

男人們在前方和強敵拚命，這個快做媽媽的女子卻躲在她的小天地中胡思亂想，九-九-藏-書直到被一聲呼喚驚起。

「是有敵情嗎？」左招財警惕起來。

「再不追上去，就脫離我的感知範圍了。要不要追呢？」川穹心裏略一盤算，「嗯，去看看吧。雖然不一定和我有什麼關係。」

一陣異樣的風吹過，川穹警惕起來。雖然在沉思之中，他的觸覺依然敏銳：「有異狀。是那群胡人么？他們居然還有餘力來偷襲？」

「嗯。我雖然對天山沒什麼印象，但聽你說起，應該是個空曠寂寞的地方吧。我想那或許更適合我們。」

川穹這一天第三次嘆息：「好吧，姐姐。」

「因為我害怕啊。」

他把蠶絲收起，感應著兩道幽魂在前方引起的空間失衡。

「糟糕。」他急忙收掌，卻只抓到一根蠶絲，「居然讓那人跑了。是誰呢？這麼神出鬼沒的。難道是那北狄的大祭師？嗯，有點像，對方就是擾亂了我的心神，才讓我這個天羅地網出現了一點破綻。」他轉身向城牆內部：「應該是進了有窮車城吧。好厲害，居然一個人也沒有驚動！我是要喚醒眾人警惕，還是……」川穹考慮了一下，終於決定暫且不打草驚蛇。一陣空間扭曲之後，這個美少年便消失在夜幕當中。

「我要離開一下。」桑谷雋交代道，「你們這就去辦事，如果有什麼發現而我還沒回來，就去向羿令符首領稟報。連峰大陣這邊，如果有人問起，你就說我去辦點事。」

「小師妹啊，這些以後再說吧。雖然有天蠶絲袍作為靈ｒｅａｄ.9９ｃｓw•cｏm魂的憑藉，但我也不能離開肉身太久。而且，師父好像和洞天派宗主藐姑射有個約會，我們得快點去和師父會合。」

雒靈想了想，道：「不，師姐，我們一塊走吧。」說著她閉上了眼睛。妺喜還來不及說什麼，便訝異地發現雒靈已經靈魂出竅。

「那最好還是連他一起瞞過。小師妹，我去引開他，你從另一個方向出來，我們在那個什麼融父山十二連峰大陣前邊會合。」

「嗯，」雒靈點頭道，「但對還沉淪在這個世界的我們來說，面對的卻是和恩師永別。」

「嗯。」川穹說，「我也不知道在害怕什麼。我好像感到，如果和他們走得太近，會被扯入一個沒法掌控的未來。」

「是朋友？」

更令川穹吃驚的，是他居然沒發現對方的藏身之處！

燕其羽抱膝而坐，突然聽見北邊殺伐之聲大作。雖然隔得老遠，仍能想象到前方戰況之激烈。

「是我。」麗人微笑道，「小師妹，幾年不見，你長這麼大了。」

「我用了離魂。」麗人道，「我的真身現在還在夏都王宮裡呢。沒辦法，師父召喚得急，我那邊又脫不開身，只能用這個辦法了。」

然而對這場戰爭川穹並沒有過深地陷入，他的思緒重新回到燕其羽身上：「姐姐割捨不下的，應該是他們中的某個男人吧。嗯，應該不是有莘不破……是桑谷雋，還是羿令符？」

「一定在這個方向的。」川穹五指虛張，一伸手，一個無形的空間把身前方圓九*九*藏*書五十丈的空間給罩住了，「無論你用什麼隱身法，也休想瞞得過我。」

「嗯，叫川穹。」

「回天山？」

「不是很熟。」雒靈猶豫了一會，道，「不過我對他有一種奇怪的感應，也許因為彼此是四宗傳人的緣故吧。」

妺喜臉色端凝起來：「只怕……師父前往崑崙的日子快到了。」

那個空間收縮、收縮、再收縮，收縮到方圓十丈的時候，川穹感到手心碰到了什麼東西。「找到了！」他心裏一喜。有個念頭趁著他這一喜的情緒波動誘使他輕敵，這念頭只干擾了川穹一彈指工夫，但在這一瞬間，川穹感到有什麼東西從他的指縫間溜走了。

「為什麼？」

這時，桑谷雋正在囑咐左招財、右進寶，讓他們潛入地底去尋找刑天的墳墓。忽然間一種異樣的感覺襲來，桑谷雋看著川穹憑空出現又憑空消失的地方怔怔發獃。

「哦。」雒靈道，「師父突然召見我們，是有重要事情嗎？」

雒靈聽妺喜心聲有異，問道：「師姐，怎麼了？」

融父山十二連峰大陣的方向時不時傳來震動。川穹估測那距離，發生衝突的地方應該還在連峰大陣以北。「有莘不破他們真的在反攻。現在是夜裡，居然也不肯停下來。」

他走出了銅車，這時已是深夜，日間被襲擾的邰城已漸漸安寧下來。有窮商隊在蒼長老的整頓下秩序井然。為了防止突襲再次發生，經過賓主雙方的協商，有窮商隊把車城擋在城牆的缺口後邊，成為邰城最前沿的防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