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穹……」少年喃喃道，「這名字好像在哪裡聽到過。啊，我想起來了，你是燕其羽的弟弟！」

「原來是他！」川穹心道，「師父說這世界上不會存在這樣的人，可偏偏存在！可我為什麼會對他有這麼強烈的感應呢？難道他是季丹的傳人？也不像啊。」

川穹道：「你和我姐姐有仇？」

「那個舜帝一定是個好男人吧。」川穹道，「我死了以後，不知道會不會有人這樣傷心難過。」

「九鼎宮？」川穹道，「這座屋子叫九鼎宮啊。」

「我不知道。」少年說，「也許不久后我們會有一場衝突吧。你呢？你怎麼認識羿令符的？」

「這裡是湘水。當年舜帝南巡，在這附近駕崩。他的兩個妻子娥皇、女英奔喪到此，傷心欲絕。據說這些竹子上的斑點，都是她們留下的淚痕。」

那少年沒有說話，川穹又道：「見到桑谷雋他們，我總有點似曾相識的感覺，但卻沒你這麼強烈。」

那少年微笑道：「你怕他對我不利么？」

那遙遠的感應讓他產生強烈的求生欲，本來已經消耗殆盡的靈力，突然洶湧地迸發出來。

「你什麼時候遇到他們的？」

川穹騙過了藐姑射，用玄空挪移大法趁機逃走。匆忙間他只求逃得越遠越好，也不知道自己逃到了什麼地方，身子一動，獸皮衣服卻被什麼東西勾住，定睛四顧，才看清原來是片森林。

「有些過節，也不算什麼大仇。」

「我已經死了么？」周圍空蕩蕩的一無所有，然而read.99csw.com就在這面對死亡的片刻，他卻變得異常敏銳起來，「那是什麼感應？是那樣的熟悉，又是那樣的陌生！」

那少年卻搖了搖頭，對那老者道：「東郭門主，你且退下。」

老者不敢違拗停留，行了禮退出去了。

「他們？」

川穹不解道：「我在什麼地方？我不就在湘水邊上么？啊——不對！」川穹腦袋一熱，讀到了頭髮上記載的某條某目，醒悟過來，喝道：「現！」

「這個女人很可憐，是不是？雖然幾百年來享用著國母的祭祀，不過那大概也沒法抵消夫離子散的悲怨吧！」

「邰墟是什麼？」

「是這根么？」川穹取了出來——這根羽毛從心幻大陣中取回以後，燕其羽仍堅持讓川穹帶在身上。

川穹幾乎絕望了，然而他決定做最後一搏！這次的玄空挪移他幾乎耗盡了真力，然而一腳踏出，還是河水。「難道我已經連玄空挪移都用不了了嗎？」

兩個俊美不相上下的年輕人同時打量著對方。這時近在咫尺，川穹對眼前這少年的感應更加強烈了。

藐姑射！祂竟然還是跟來了！川穹一咬牙，再次遠逃，這次卻是一腳踏入水中，原來是條河流。他轉頭四望，沒有見到任何身影，才舒了一口氣，竟又聽見那個聲音道：「這蒲川的河水，還是這麼清澈。當年簡狄在這裏沐浴，不小心吞下玄鳥剛生下的蛋，回去竟然懷孕——據說商人的始祖契就是這樣來的。」

「你的名字，九_九_藏_書我聽羿令符提到過一次。他還交代過我，要我把一根羽毛交給你，可惜我沒做到，真是對不起。」

藐姑射笑道：「你不該問我在什麼地方，你應該問你自己在什麼地方才對啊。」

藐姑射道：「等你見到了至黑之地，你就會知道萬里之寬廣和巴掌之狹小，其實也沒多大的區別。」祂的手心突然變成一個黑洞，川穹無立足之處，登時跌了進去，眼前一黑，通往華夏世界的通道關上了。

川穹嘆道：「我自以為逃出了千萬里，原來根本就沒有跳出你的手心。」

聽到這個聲音，川穹再也支持不住，跌坐在水中，幸好他所在的地方水位低淺，流水只沒到他的胸口。

「你是誰？來這裏幹什麼？」

「嗯，那裡應該不是廢墟，邰城裡的人很多。」

「這裏很漂亮，」川穹已經完全絕望，知道這裏多半是自己在這個世界最後看到的景色了，「這個地方叫什麼？」眼見無幸，他的心反而平靜下來。

什麼湘水，什麼河岸，什麼湘妃竹……一剎那間全都消失了。川穹舉目四望，才發現自己原來站在藐姑射的手掌之中。那浩蕩北流的「湘水」，不過是藐姑射的一道掌紋而已。

「在。」

「前天。」

「前天？他們怎麼走得這麼慢！」那少年喃喃道，「莫非是受到什麼阻滯不成？」

如果姬慶節在此，馬上會意識到藐姑射說的是他老祖宗的事情，但川穹卻哪裡有心思聽藐姑射講故事，趁著對方還沒動手，一閃逃走九-九-藏-書了。這次卻站在一個大土堆上，泥土中隱隱有紅光滲出，那紅光中隱含的殺氣，竟讓川穹打心裏覺得害怕。

川穹嗯了一聲，道：「你認識羿令符？」

那少年淡淡道：「知道了。」

「我感覺你就像我的兄弟。」少年道，「你真的是燕其羽的弟弟？」

老者神色猙獰，踏上一步就要動手，祭台上的少年卻道：「且慢。」那老者的年紀比少年大得多，但對那少年的話卻十分順從，斂手退在一旁。

「那你要對付我么？」川穹鼓了鼓真氣，卻覺得全身空蕩蕩的。

那少年也同時向他望來，眼神中也帶著詫異。

「不是，在邰城。」

「嗯。」

「邰城？是邰墟，還是西北邰人遺族建立的那座土城？」

「對。」那少年道，「命運真是神奇，它最終還是回到了你身邊。」

川穹點了點頭，那老者叫道：「燕其羽——不就是當日傷了宗主的那女人么？宗主，這人是天山血池的餘孽，待我把他拿下！」

川穹喃喃道：「這莫非是個墳墓？看這泥土草木的樣子，裏面的人怕死了幾百上千年吧，怎麼還會有這麼強烈的殺氣？」他不敢踩踏這雖死猶雄者的墳頭，慌忙要爬下來，還沒舉步，只聽藐姑射的聲音道：「過了這麼多年，這蚩尤冢還是殺氣衝天的老樣子啊。都死了近千年，還不肯服氣么？」

大門合上，偌大的宮殿里只剩下兩個人，這種冰冷的氛圍讓川穹突然覺得有點熟悉，似乎在記憶的某處存在著相似的情景。

那hｔｔps://rｅad.９９ｃｓｗ.com少年卻沒答應。

「嗯，羋壓、桑谷雋和羿令符他們。」

雖然祭台下那老者離得更近，但川穹的第一感覺卻是向祭台上那人望去：「好漂亮的一個少年啊，他是我的兄弟么？如果不是，為什麼會給我這樣奇特的感覺？」

川穹只覺腦袋一沉，幾乎虛脫，在臨近昏迷之際，一個聲音點燃了他的精神之燈。

「以前的一個朋友。」

川穹心中一凜，一步跨出，卻不是走下墳墓，而是走入一座大山之中。眼前出現了一座人形石像，上面長滿了青苔。那石像似乎是個女體，一副回首眺望的樣子。石像的面部表情早已被歲月磨平，卻仍然讓川穹心中感到一股莫名其妙的哀怨。他不知道，這就是九尾狐塗山氏的回望石。

川穹能想到的只有燕其羽，心中一陣黯然，朝空處道：「師父，你到底在什麼地方，為什麼我都看不到你。」

「……馮夷得宗主感化，如今已經大徹大悟。從今日起重歸鎮都四門，雖然老朽，願鞍前馬後……」

川穹不知道那人在說些什麼，但眼睛卻漸漸看清楚了周圍的環境：這是個好大的屋宇，屋宇中間聳立著一座祭台，一個人站在祭台上，一個人跪在祭台下，剛才說話的大概就是這兩個人吧。

「是邰人走後留下的城池遺址，現在已經變成一座廢墟了。」

「喂，」川穹道，「我們以前是不是認識？」

「以前？現在不是朋友了么？」

「我叫川穹。我也不知道怎麼會來到這個地方。」

少年走下祭台，read.99csw.com眨眼間便到了川穹面前。川穹心道：「來得好快，又走得這樣從容，卻不像是用了縮地法。」

「大概不會吧。」藐姑射道，「因為大家都不會知道你的死訊，只是以為你失蹤了而已。日子久了，應該就會漸漸把你給淡忘掉。何況……這個世界上有會懷念你的人嗎？」

「你在嗎？」川穹嘗試著問。

川穹默然無語，對面那少年也在沉思。

他慢慢醒轉，神智漸漸清醒，跟著聽到另一個聲音。這個聲音卻比第一個聲音蒼老多了。不過這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兩個人顯然都不是藐姑射！

川穹道：「我是感應著姐姐的羽毛去找尋她。誰知道姐姐沒找到，先遇見了他們。」

然而他很快知道不是，腳下的水比剛才多了幾分清涼，兩岸綠竹成蔭，竹上斑斑點點，猶如淚痕。

「這是棄林。」川穹驚得呆了，聽聲音竟然是藐姑射！「幾百年前有個女人在這裏扔掉一個孩子，誰知道剛好遇見有人開荒伐林，孩子活了下來。唉，邰人遷走之後，這裏的樹木又長得這樣繁盛了。」

那老者一愣，道：「宗主……」

「……如今，四門獨缺山鬼，不知宗主……」老者絮絮叨叨說著什麼，突然發現氛圍有異，驀地轉過身來，看見了川穹，大喝道，「什麼人，竟敢擅闖九鼎宮！」

「這……」老者一笑，道，「這小子能有多少斤兩！諒他在宗主手底下玩不出什麼花樣來。不過這人能悄無聲息地進入九鼎宮，只怕有些過人之能，宗主可得留心。」

「在天山遇見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