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又道：「萬一他們不在，那你們也別干躲在屋子裡。她那房子有個地下室，就是上次我去捉鬼的地方。你們躲進去，就算有人把房子燒了多半也能躲過一劫。」

川穹心道：「看情況糟糕得緊，徒弟果然鬥不過師父。」

馬蹄忍不住發怒道：「不知道？你不是說跟住了嗎？」

川穹怔了一下，向後望去，只見東邊層層密密，被血霧圍得只剩下一條縫隙。而身前的血河不斷進逼，眼見紫氣被衝垮就在眼前了。

只聽錚一聲響，古瑟最後一根弦也斷了。

馬蹄順手拿了，閃入巷閭之中。

阿三這才點了點頭，又道：「可我們到哪裡休息去？」

燕其羽偷偷靠近夏都。她受都雄魁之挫，已冷靜了許多，不敢強攻城門，而是找個冷僻地段，從高空中闖了進去。

川穹向後望去，只見血霧合攏的片刻，一條人影閃了進來，落在西邊，擋在血河之前，氣息涌動中，一層氣甲張了開來，混合了紫氣的力量，化作一片紫色的光甲，竟然把來勢洶洶的血河逼退了十余丈。

川穹很擔心獨自西去的姐姐，然而他已經無暇分心了。師韶的鼓又擂了起來，他必須收斂心神，做到與之同心方能不被鼓聲所傷。

馬蹄心道：「原來九鼎宮前的慘狀他看見了。」

驀地身後一個人叫道：「說得好！」

登扶竟並未取出什麼樂器，只是有些吃力地提九_九_藏_書起手中拐杖一下一下地頓擊地面。每一下頓擊都不見得有多麼用力，甚至沒有發出多大的聲響，然而就是這若有若無的撞擊聲，卻把師韶驚天動地的攻勢化解于無形。

篤，篤，篤……

川穹一瞥那雄壯的身影，大喜道：「是季丹！啊！不，不是！」

東郭馮夷道：「宗主，我們也動手吧。」

烏雲、幻日卻乘勢進擊，白雲祥光又要抵禦雲日，又要防範血蠱，還要穩定紫氣的躁動，登時顯得左支右絀。

隱隱地，他似乎聽到了什麼聲音，若有若無，若隱若現，由於聽不清楚，他的耳朵便努力地搜索著、搜索著。

馬蹄心道：「照這樣看來，羿令符應該還活著。嘿，如果讓我找到他，那可就妙了！有莘不破是我救的，羿令符也是我救的。到了商國，我還不是大英雄？」他心中得意，看了阿三一眼，心道：「如果可能，這人也要附帶著救出去。他好像是有莘不破的心腹之人。將來就算沒能救出羿令符，或者羿令符竟然傷重不治，有他在，也好讓商人知道我曾經儘力過。」

馬蹄奇道：「中箭？難道是台侯醒了？」

「是啊。」阿三道，「那是『寒霧之曲』，我見台侯……哦，不，是老台侯施展過的。那層霧過後，眼前就突然什麼都沒有了，那蛇，還有台侯都不見了。」

卻聽雲端上傳九*九*藏*書來一個憤怒的聲音：「孽障！你回來幹什麼！」

馬蹄卻搖頭道：「那肯定不是台侯。他要是出手，一箭就解決一大片。」

川穹又發現：原本變化萬千的紫氣又恢復了平靜，但平靜之中又隱隱現出躁動不安來。「師韶的師父好厲害。看紫氣的這種情況，雲上之人也被他那單調的敲響所吸引，師韶的鼓聲不但無助，反而有害。」

馬蹄道：「不難找。」跟著他和阿三簡略說了，又道：「閑話少說，我們回頭見。你把我哥哥也帶上吧。一路小心啊！」

「有可能。」馬蹄道，「一箭就是一人，別人沒這麼准。」

「房東？」

說著他就要走，馬尾道：「弟弟，等等。」然後摸出一個麥餅遞給他道：「你今天都還沒吃飯。」

誰知阿三卻道：「不知道啊。」

師韶道：「拼一拼吧。」又仰頭道，「伊相，我要發動太古先王之樂，你帶著這小哥走吧。」

馬蹄望見阿三，衝過去把他和老不死扯到暗處道：「現在是什麼時候！你們怎麼還在這裏晃悠？」

「沒有，他們人太多了。不過被那陣箭雨阻了一阻，一時沒人敢上去，就在這時，我們聽見一聲輕響，跟著便起了一層霧。」

阿三道：「我是跟住了，但同時跟著的還有好多官兵。我和老兄也不敢冒頭，雜在人群裏面，突然看見那群官兵紛紛中箭倒下……」

只聽九九藏書阿三道：「我本來想衝過去和兄弟們死在一起，但看到那巨蛇拖了台侯闖出來便跟住了。嗚嗚……台侯一定是凶多吉少，要不然他怎麼會被那條巨蛇拖著離開卻一動也不動？」他一邊說一邊抽泣。

師韶嘆道：「來不及了。」

但很快川穹就發現一個問題：師韶的鼓聲似乎沒有先前那麼威武了。難道是自己的錯覺？

馬蹄道：「後來呢？那群官兵全被射倒了？」

「怎麼會這樣？為什麼他的鼓聲會傷害我？」川穹一轉念便明白了：自己被那奇異的聲響所吸引，心靈竟然不知不覺被吸引到對方的立場上去了，想到這裏他更加駭然，舉目望去：果然是登扶竟。

馬蹄心中罵他沒用，口中卻安慰道：「好了好了，凶多吉少，不正說明還有一線生機嗎？你看到那條巨蛇把台侯拖到哪裡去了？咱們快去救人！」他想如果能救出羿令符，那可是大功一件。

他向阿三問明了寒霧驟起、巨蛇消失的地點，又對阿三道：「阿三哥，台侯我去找。你累了大半天，先找個地方休息。」

雲端上嘿了一聲，卻不回答。

突然，她手上的那黑色紋理的手鐲開始閃爍。

「是啊，我們是她的房客，兵荒馬亂的，我們到她屋內去躲一下也說得過去。」馬蹄心想那對房東夫婦心裏有鬼，多半不敢聲張告發，但又怕他們對阿三不利，就囑咐道，「你記得要從偏read.99csw.com門進去，他們問起，你就說是我說的，還說我馬上也會過來。這是性命攸關的事情，記住了？」

阿三道：「地下室？在什麼地方啊？」

馬蹄心道：「找個什麼地方讓他們躲啊？」他第一個想起了阿芝的小院，但隨即打消了這個念頭，心道：「她是都雄魁的女人，說不定都雄魁會派人去保護她，那他們去了豈非自投羅網？」跟著便想起了阿芝的那對神秘的鄰居來，對阿三道：「阿三哥，你就去我們的房東那裡躲躲。」

「霧？」馬蹄道，「好端端的怎麼來了一層霧？是了，一定有人在弄什麼神通。」

師韶的瑟已經斷了四十九根，宮商不整，角羽不齊。

川穹道：「要走就一起走。」

阿三道：「也許是傷后無力吧。雖然我見識短淺，不過也看出那的確是有窮的弓箭手法。」

都雄魁在龍爪禿鷹背上喝道：「動手！」河伯飛了出去，攜帶著萬千血蠱，化作一條血河，向紫氣沖了過來。

阿三道：「不，我不休息。我也要去找。」

阿三似乎受到過很大的刺|激，看見馬蹄，忍不住哭道：「兄弟們，兄弟們……」

此時鎮都四門均不在，大夏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都被東方的戰事吸引了過去，竟無人發現她的潛入。燕其羽從雲層之上俯瞰，但見夏都中人們茫茫亂走，天大地大，城深人眾，那人卻哪裡找去？

都雄魁攻勢受阻，卻反而哈哈大九_九_藏_書笑道：「妙極啊，妙極！伊摯，你自詡算無遺策，卻算不准你的好徒兒！哈哈，哈哈。」在他大笑時，龍爪禿鷹的羽毛突然也異化成片片猩紅，他又暴喝一聲，人鷹一體化作一個巨大的血團，向紫氣俯衝下來。

那是什麼聲響啊？簡單、短促而有節奏，那奇怪的韻律融進鼓聲之中，如鹽入水，水色似未曾變，但味道卻已經大大不同了。不知為什麼，川穹竟然忘記了身邊那震耳欲聾的鼓聲，被這簡單的聲響所吸引。驀地耳膜大震，心臟因鼓聲而大跳，全身血脈賁張，便如要破體而出一般。他的第一個反應就是：「血祖！」但隨即否定了。令自己痛苦難過的不是都雄魁，而是師韶的鼓震！

「嗯，記住了。」

都雄魁笑道：「不急，不急。伊摯還沒疲呢。現在動手，逼得他出真火，依然是兩敗俱傷的局面。再等等。」

師韶嘆了一聲，丟掉鼓錘，取出一張五十弦的古瑟來，依著宮商角羽，調理著鼓震殘留在天地間的雜亂餘音。

馬蹄心道：「你在身邊莫拖累了我！這夏都現在亂糟糟的，那些官兵也不知道怎麼搞的，居然沒盯上你。」口中卻道：「這事人多了不好辦，容易被夏人盯上。我對夏都比你熟，行動起來方便。」

川穹大驚，本能地就要閃避，隨即想道：「我現在雖然有力氣逃跑，可他們冒險來救我，我不能拋下他們。」拉起師韶道：「我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