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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大禹治水、 夏啟「家天下」的秘密傳說 第十九節 夢中夢

第三章 大禹治水、 夏啟「家天下」的秘密傳說

第十九節 夢中夢

江離點頭道:「原來如此,那就怪不得了。」
若木道:「她叫奈月,是這個年代太一宗最後一人。」
「幾十年?」江離心中一驚,隱隱感到自己發生了不尋常的事情。
大禹鑄九鼎,制《山海圖》,傳《山海經》,華夏文明在他的手裡達到新的巔峰。他即位十年後,東巡到會稽時病死了。
有莘羖正在烤雉雞。香嫩滑美、氣飄十里的雉雞周圍,安下了十八道捕捉魔獸的機關。
雒靈嘆了一聲,道:「人的心真是複雜啊。」
江離在一陣恍惚過後,便見到了一團迷霧。
不久,有莘不破出現了。祝宗人在兩人的對話中推知出了一些端倪,決定把江離帶走。他已經知道了有莘不破的身份,不想徒兒被捲入夏商鼎革的漩渦之中。不過,伊摯的看法卻和他相左,兩人起了爭執。
夏啟道:「不可能?為什麼?是因為你的怨恨?」
伊摯道:「若木的情緒很不穩定,你最好小心些。四宗小一輩的傳人中,他是最有希望第一個登堂入室的。太一宗的責任,也許就要落在他的肩上。我先走了,保重。」說完便帶著歸藏子的殭屍消失在夜幕之中。
奈月伏在地上渾身發抖:「不!」
「好漂亮的孩子。以後,你就叫做江離吧。」
奈月道:「那也不可能。」
堯帝道:「鯀為人違背教命,毀敗善族,不可。」
若木道:「不錯。」
「上一次的深談……」
夏啟道:「不是。我是想看看你復讎的願望有多深。如果可能的話,我想化解這段仇恨。」
江離沉默著。
少年猶豫了三次,終於把江離背了起來,並一起倒在大荒原的邊緣。兩人倒下后不久,龍爪禿鷹帶著有窮商隊來了。
「無需幻化。」雒靈取出一截連理枝來,「這是你師兄留在七香車上的精魂,我帶來了。」
江離大驚道:「你來了王都?還進了王宮?現在玄戰在即,我正準備前往崑崙,你在這時候來夏都幹什麼?你就不怕不破擔心你?」
江離眼神一閃:「你答應了?」
江離問身後的若木道:「師兄,你當初為什麼選擇跟有莘羖走?」
「我知道。」雒靈道,「但這事不用你來擔心,師姐已經幫我想好辦法了。」
雒靈又道:「你呢?你可曾為你和你的宗門作過最壞的打算?」
江離道:「我一直怕血劍宗和師伯在我陣勢布成之前就闖到了混沌之界,但現在看來已經不大可能了。在長生之界,根本沒人能贏得了都雄魁大人。就算血劍宗和師伯聯手,在那裡也討不了好去!奇點之界會被藐姑射封鎖,季丹和有窮都沒工夫來理會這鼎革之爭。因此我最擔心的反倒是是非之界。不過如果有你坐鎮的話,也許到頭來我在混沌之界會白忙一場。」
「那她的兒子——我們的始祖禹呢?」
江離沉默半晌,道:「沒有。」
那是在天山。當時江離還被上代血祖仇皇所困,都雄魁又給江離送來了連山子的眼睛,要告訴江離他未來的命運。都雄魁離開之後,雒靈來了,兩個人談了很多,有關於過去,有關於未來,有關於命運——以及如何改變這命運。
「咦。」伊摯奇道,「有人召喚神龍。是你徒弟?」
江離道:「你不相信我?」
「條件?」
雒靈搖頭道:「來不及了。我……其實這次我幫師姐,是有條件的。」
奈月道:「如何解決?」
江離問道:「老人家,這裡是哪裡?」
夏啟道:「如果你沒有什麼可怨恨的,那我希望你——不,是希望太一宗能傳續下來,輔助我朝。」
江離道:「我大致可以猜到你要幹什麼,不過我現在並不想改變。」
江離道:「不是不相信你,只是害怕。」
若木道:「不錯,你。如果師父輸了,而天下大勢又傾向於成湯,那助商滅夏的也將是你。若不是出於這種考慮,師父怎麼會讓你和有莘不破走?」
奈月呻|吟道:「沒有。」
江離眼神驀地一閃:「你最後這聲嘆息,是以我師兄的身份發出的,還是以你自己的身份發出的?」
奈月道:「不是我不想答應,而是我無法答應。太一宗最後一顆種子雖然在我身上,但我的意志並不能代表太一正道的意志。」
「師兄。」江離道,「她最後那句話,你聽見了嗎?」
雒靈道:「她畢竟是我師姐,又是宗主,只要是不危害不破的生命和事業,什麼命令我都會聽從的。」
天上飄浮著的那個人美得讓人心碎。那個人望著月亮,嘆息一聲便消失了。與此同時,地上那個縹緲的人影也突然不見了。離開的人,是藐姑射和獨蘇兒么?
面對伊摯,祝宗人沒把握,而伊摯對他也一樣。終於,祝宗人妥協了,相約補天。
「你我來一場賭賽如何?」伊摯提議。
奈月顫抖著,她已經https://read.99csw.com沒法站穩身子,匍匐在地面上,說道:「啟王啊!你把我帶到你面前,就是想要展現你的威武么?」
若木道:「不。師父不會背叛大夏的。因為如果師父贏了,得成湯奉為太一正道的人,將不會是師父,而是你。」
「我不是為了我自己。」雒靈道,「當姐姐來找我的時候,我已經知道自己在這場大難中難以獨善其身了。既然難逃此劫,那乾脆就為我所關懷的人留下一份禮物。」
雒靈道:「算是吧。」
「被塵封了的記憶?」雒靈道,「關於你的血統?」
夏啟道:「如果你不答應,你就得死。你死了,太一宗也就絕傳了。」
江離道:「我當然記得。」
若木還沒有說話,江離驀地聽見一聲獸吼。吼叫的是北方始祖神獸玄武,當江離看到祂的時候,祂周圍的空間正產生著扭曲,跟著便消失了。幾個人圍著玄武消失的位置,或站著,或坐著,或飄著,或連是否存在都看不清楚。地上還躺著三個人:兩個殭屍一般的老人,一個暈過去的少年。江離猜想,那兩個老人多半就是歸藏子和連山子,而那少年或許就是師兄若木。
江離道:「殺桑谷雋?如果你殺了桑谷雋,不破會有什麼想法,你應該清楚。」
「在崑崙,太一宗個個慷慨就死,你為什麼逃?」夏啟問。
雒靈嘆道:「並不完全是這樣的,我引發這個夢,其實是想延續我們上一次的深談。」
時間慢慢流淌,季節慢慢轉化,埋藏江離的那個土包被雪覆蓋住了。在一個大雪天里,一個迷路的少年打量著這個雪堆。
「師兄,我怎麼變成小孩子了?」
江離目不忍睹,說道:「這就是開國之戰!」
江離黯然道:「師父讓我助商滅夏?但大夏是我們的……」
雒靈道:「不方便說么?」
「不是他。」雒靈微笑道,「是他和我的兒子。我已經留下傳宗之發給他,如果我不幸死在崑崙,而你又阻止不了天下易鼎,那我的兒子就會成為下一代的心宗宗主——這就是我和師姐約定的內容。到時候,我的宗門將會伴隨著鼎革而登上天下道統的巔峰!」
雒靈道:「哦?」
江離道:「那她到底給你下了什麼命令?」
看著兩人擊掌為盟,江離道:「師父補天,就是為了我?」
「我知道。」江離道,「關於我祖先還有奈月的鏡像,其實是藏在這九鼎宮最深層的記憶。加上你我的記憶和推斷,再加上師兄殘留在這截連理枝上的記憶和情感……整個夢境中,只是先師與師伯打的那個賭,我不知道是從哪裡來的。」
「上崑崙。」雒靈停了停,道,「替她對付桑谷雋。」
「不?」夏啟道,「為什麼不?難得把道術傳給親人,也觸犯了你們太一宗的哪條禁令?」
大禹曾經指定伯益作為繼承人,按照禪讓制度,他死後就該是伯益繼位,但伯益輔佐大禹時日尚短,勢力未曾鞏固,大禹之子啟為了自己登基,就殺死了伯益,即天子之位。
鯀死了之後,屍體卻沒有僵化,也不知過了多久,她的腹部裂了開來,一個嬰兒爬了出來。不知道為什麼,江離看不清這個嬰兒的臉。他問師兄:「他從母親屍體中爬出來的那一刻,心裏在想什麼?」
「你太看得起我了。」雒靈道,「其實,我對這次上崑崙有很不好的預感。我總感到,如果去了,我一定會出事。我本來已經打定主意不去理會這件事情的,誰知道到頭來還是被扯了進來。唉——」
少年的口糧已經耗盡,只剩下半壺烈酒。他的腿已經開始發軟。高空中,一頭禿鷹正在他頭上盤旋。少年以為這頭禿鷹正等待他倒下,好來啄食他的屍體。於是他便倒了下來,準備裝死把禿鷹引誘下來充饑,結果卻發現了江離。
「以前的我?連我都不知道以前的那個我是不是我。」江離搖頭道,「至少此時此刻,我只想保有現在。」
出發之前,江離做了一個夢,夢見了若木。江離知道自己在做夢,可卻不願意醒。九鼎宮這個地方,孤寂得幾乎感覺不到時間的流淌。好容易見到親人,哪怕只是一個幻象,江離也不願意失去它。
身後若木道:「應該是,或許也不完全是。也許是因為我。」
雒靈道:「是我師門的事情。」
她身形一轉,整個人變得恍惚起來,江離知道她要離開了,心中竟然微微感到不舍。誰知雒靈也嘆道:「今天一別,你我不知還有沒有見面的機會。不知為何,我總感到你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知己。有一些話,也只有和你才能說得下去。」
「應該是吧。」
江離道:「原來如此。可是你今天引我做這個夢的動機又是什麼呢?難道你想勸我放棄對家族的九_九_藏_書責任,放棄血脈賦予我的使命,而去幫助不破么?」
江離嘆道:「也是,我沒有聽見,你怎麼會聽見呢。嗯,師兄,接下來你要帶我去哪裡?」
江離道:「怎麼說呢?嗯,如果你的努力會讓我對整個局勢和整個人生產生顛覆性的改變——你不覺得這樣對我而言是一件又嚴重又可怕的事情嗎?」
鯀以息壤築堤建壩,東邊水來築東邊,西邊水來堵西邊。用息壤築的堤壩,每天夜裡都會自己長高。但息壤長高一尺,那水就升高一丈。她勞碌了整整九年,堤壩越築越高,但水患卻越來越嚴重。
奈月見到了夏啟,眼前這個男人殺死了她的父親,殺死了她的師父,殺死了她的情人!
「嗯。」
這些話,小江離沒有聽懂,只是點了點頭。師徒兩個傳道授業,慢慢地,小江離長大了。
若木道:「或許是為了尋找一個轉機吧。」
「不過這畢竟是他自己的選擇。」
若木道:「在那裡。」
都雄魁問祝宗人道:「你回夏都么?」
若木道:「死了,全死了。我們剛才見到的是地面的戰爭,在崑崙,太一宗受到圍攻,只剩下奈月一個人逃了出來。」
江離道:「你可知道你這樣做,相當於是幫我們守住是非之界。你可知道這樣做的後果?」
這句話他沒有出口,但當有莘羖走的時候,若木也跟著走了。祝宗人回來的時候,才知道自己也許又做錯了一件事。
雒靈嘆息道:「你記得,所以我就更不明白了。在亳都,不破一直以為你是被都雄魁大人控制住了,可是現在看來,似乎不像。那天我走了之後,你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這裏?這裡是羽山。」
奈月顫抖得很厲害,江離顫抖得和奈月一樣厲害。
雒靈道:「想來你還記得。」
雒靈道:「條件就是心宗宗主的位置——在天下歸商的情況下。」
若木的臉顯出一絲不自覺的嫵媚來,嫵媚得不像一個男子:「你發現了?」
江離沒有回頭,只是回答道:「鯀……她就這麼死了?」
「我們師門中的每一代掌門人都有屬於自己的虛無縹緲境界。江離,你將來也要造出這樣一個境界來。那是完全屬於自己的、完美無瑕的境界。當你能夠造出這樣一個境界,你就滿師了。如果你的師兄當初沒有走,或許現在已經達到這個境界了,那我對本門的責任也便算完成了——這或許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後的牽挂吧。」
天外天……虛無縹緲的境界……實際上江離當時完全沒有聽懂。他也沒從祝宗人的話里聽出什麼不妥,只是聽師父的話,把自己埋在泥土中。
江離嘆道:「沒有。或者應該說,如果情況變得那麼壞,我根本就不知道該怎麼辦!」他只是恍惚了一陣,隨即堅定地道,「但世事還有可為。崑崙玄戰我方勝利的機會很大。如果這一戰我們勝了,成湯單靠人間的軍力財力未必能夠統一神州。只要我大夏國人能夠振作,我們還有復興的機會。當初后羿、寒浞之亂,形勢比今天更加嚴峻,可我們還是挺過來了。」
「是嗎?」江離微微一笑,道,「世事真是奇妙啊,我萬萬沒有想到你會掉過頭來幫我們對付商人。」
果然,那老人說道:「如今堯帝在位,主聖臣賢,為什麼上天還要生民遭這樣的罪啊!」
雒靈道:「那也許只是恢復到以前的你罷了。」
雒靈道:「實際上,除了最後那聲嘆息,我的意志並未介入你的夢境。在這個夢境中我們所看到的東西,雖然有一些是你我的猜測,但更多的都是你我本不知道的內容——而這些並不是我憑空創造的。」
藐姑射!
江離道:「雖然只是夢境,但你的念力能夠突破九鼎宮的限制,已經出乎我意料了。你別告訴我你的真身現在在亳都!如果是那樣的話,那我對你可就甘拜下風了。」
江離又是傷心,又是迷惘,把頭埋在奈月懷裡說道:「那我該怎麼辦?我到底該怎麼辦?」
「糟糕!這已經是第四次見到它了!難道我真的迷路了?丟臉!」
江離順著若木的手指望去,見到了俘虜行列中一個嬌弱的身影,那是一個身受重傷的少女。
憑著那感應,兩人來到了那片曠野。那時候江離正躺在黃沙草叢上,一本正經地想著對他來說很重要的問題。江離不知道一個方士埋伏在暗處正想要暗算他。而那方士也不知道剛剛睡醒的季丹洛明正饒有興趣地看著這一切,更不知道天空中有兩朵白雲正慢慢飄近。
都雄魁走了之後,當這個荒寂的廢墟中只剩下祝宗人和若木,祝宗人周圍那團霧突然消失了。江離沒想到自己第一次見到師父的真面目,竟然是在這個來歷神秘的夢中之夢。
「不,這不是師兄的錯。」江離道,「九九藏書師父和師伯的這約定很奇怪啊。如果他真的輸了,難道他還真的要背叛大夏嗎?」
遠處,祝宗人帶著小江離在雲海青山間馳騁著。
「嗯。」雒靈臉上顯出一絲溫柔來,「活了這麼多年,那大概是我所做的唯一一件有意義的事情。」
「或許?」
經過一番思慮,若木心裏說道:「我幫你吧。」
若木嘆道:「我也不知道……」
江離道:「你可真是任性啊。那你兒子呢?」
不知過了多久,若木聞到一股香味,醒了過來。
只聽四岳中的一位說道:「顓頊五代孫中,有名曰鯀(gǔn)者甚賢,可以任職。」
夏啟道:「既然沒有,就這麼決定吧。在我們的兒子學成之前,我會軟禁你,不讓你接觸任何人。這是你唯一的選擇——如果你不想讓太一宗的道統斷絕的話。」
江離道:「那太一宗呢?太一宗在哪裡?」
「四岳?」江離心道,「那說話這位就是堯帝了。」
「多久?忘了。也許幾十年了吧。唉,一直都沒治好。」
若木嘆道:「沒想到,你最後還是這樣選擇。」
還站著的三個人,正是江離所認識的兩位前輩——伊摯和血祖都雄魁,以及他的師父太一正師祝宗人。
江離道:「如果是這樣,那師父是打定主意要為大夏死節了。」
江離道:「嗯。那段記憶並不是很複雜,不過已足以讓我改變了。」
天外天……
「既然這樣,連山子的殭屍我帶走了。」
江離聽得怔了。他博聞敏思,一轉念便明白了雒靈的意思。
過去消失了,但周圍的一切展現的也不是現在,而是虛空。
夏啟不遵禪讓體制而成共主,東部強族有扈氏不服。夏啟挾新興國家的強大軍事力量東征,在甘(今河南洛陽)大勝東部強族有扈氏,征服了東方大大小小的部族,以屍山血河奠定了大夏作為天下共主的基礎。
雒靈道:「害怕?」
當鯀就死的那一剎那,江離心頭狂跳,一手按住了他的肩膀,道:「害怕?」卻是若木的聲音。
奈月道:「太一宗有自己的道統在,任何人也不可能在太一宗的道統中加入一條『輔助夏王』或『輔助大夏』,因為那樣的話,太一宗就不再是太一宗了。政統是政統,道統是道統。太一宗的人可以對你下拜,因為我們畢竟生活在您的治下。但太一宗的道不對任何人屈膝,因為太一宗崇尚的是無限的自由——我們連時間的束縛都想擺脫,哪裡還能因為一個政權而綁住自己的手腳?」
「做噩夢?」有莘羖問。
江離覺得自己有點站立不穩,似乎又回到了童年時代。他抬頭,有些迷糊地望著眼前問話的這人,那人的整個身體似乎籠罩著一團光、一層霧,讓人看不清楚他的模樣。但江離還是覺得這人很親切,哪怕只是第一次見到,就能感覺到對方很喜歡自己。
「不回去。」
祝宗人帶著若木,找到了有莘羖。他另有要事要處理,便留下剛剛受傷的徒弟去照顧那個剛剛傷愈的朋友。祝宗人知道,兩個受傷的人待在一起,有時候反而能相互激發活下去的勇氣。
江離道:「算了,不說我了,說說你吧。聽說你生下了一個兒子。」
那人輕輕把江離抱了起來,兩人離得很近了,但還是瞧不清楚他的模樣。
眼前的幻象並沒有顯現出江離在壽華城的經歷,而是讓時間在這片無人的雪地上繼續流淌,一直流淌到天劫結束。祝宗人如期而至,沒有找到他的愛徒,卻遇到了一樣前來尋找徒弟的伊摯。
堯帝沉默良久,頷首道:「好吧,且聽你們的,讓他試試。」
雒靈道:「再怎麼改變,你還是你。」
江離沉吟道:「可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值得你在這節骨眼上拋家出走?」
「你所關懷的人?你是說不破?」
江離聽到「鯀」心中一跳,心道:「那是我的祖先啊!我大概還是在做夢,只是這夢只怕有些來歷。」
江離心道:「堯帝……難道我回到了堯舜時代?」
夏啟道:「如果我有辦法解決你所說的兩難問題呢?」
「師兄……」他像一個小孩子一樣跑了過去,想抱住若木,卻一把抱住了若木的腿。然後他才發現若木不知什麼時候變得那麼高大。江離看看自己的手,看看自己的臉,才明白過來:不是若木變得高大了,而是自己真的變成了一個小孩。
奈月道:「因為他已經代我詛咒了!他的那個決定,已經是詛咒了!你,還有你的嫡系傳人身上流淌的都是大夏王族的血。你們必須對你們的家族負責。但是,我們太一宗本來是不需要對誰負責的。如果不能拋開國家責任的牽絆,你如何能達到天外天?但反過來說,如果你想背叛家族,又如何逃避得了良心的譴責?你將會非常痛苦:因為你既離不開身上九九藏書流的血,也拋不下心中所存的道。」
禹長大之後,做了司空。舜帝聽從了四岳的舉薦,命他治水。禹對母親的失敗耿耿於懷,他決心繼承亡母之志,完成鯀沒有完成的治水大業,他勞身焦思,將心力全都放在治水上面,整整十三年過家門而不入。在伯益等人的幫助下,禹改湮法為導法,開九州,通九道,陂九澤,度九山,終於導九河入海,大功告成。
奈月的眼中滿是憐憫和哀傷,終於道:「孩子,聽我說,你……」
江離回頭目視若木,若木卻正目視遠方。江離心道:「這氣息是師兄沒錯,甚至這話也是師兄的口吻。但眼前這人卻絕不是師兄。到底是誰把師兄請出來引我做夢?」
師父居然長著和藐姑射一模一樣的臉!那難道只是巧合嗎?
江離奇道:「你向來是很有主見的人,卻不知道對師門宗主的命令會服從到什麼程度?」
江離嘆道:「我們王朝,就是從這裏開始。」
「我要不要救他呢?」
「那不可能,也沒必要。」奈月道,「這是國戰!為了部族,也為了禪讓的理念不被摧毀而進行的國戰!我們輸了,可我們不後悔,也沒什麼可怨恨的。」
奈月道:「不!」
江離道:「穿越九鼎宮的禁制引我入夢,沒想到,你能做到這種程度了。只是我不明白,你是如何幻化出我師兄的氣息的?」
夏啟道:「既然這樣,為什麼不可能?」
「我?」
終於,在她任上的最後一個年頭,堯帝命令舜行狩四方,舜見鯀治水無方,奏明了堯帝,命人將鯀押上羽山,以九天之雷擊殺了她。
雒靈道:「我知道。不過情況也不完全是你想的那樣。我和她所定的約定只是到解除桑谷雋對她的威脅為止。只要桑谷雋一死,或許我馬上會掉過頭來幫不破。」
江離道:「其實,都雄魁大人只是讓我記起了一些被塵封了的記憶。」
他不斷地追趕著,但若木的身影卻越來越遠,終於一陣恍惚,江離醒了過來。
若木道:「如果當初我肯負擔起我應負起的責任,或許你就不用這麼辛苦了。」
若木道:「應該是。屬於夏王族的太一宗,總該有一個人來殿軍的。」
「我不賭博。」
「因為師兄?」
江離微笑道:「如果沒有一個人來到混沌之界,那我在那裡不就是白忙一場么?」
雒靈道:「為何不想改變?」
雒靈道:「你確實還有機會。我也不會放棄的,說不定我也能爭取到最理想的結局呢。畢竟那裡是崑崙,是傳說中的神界遺迹,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的。」
「你本來有個師兄,唉,如果他還在我身邊,我也許不會再收弟子。他被人間的事情絆住了,忘記了當初的追求。江離,你這個師兄是很值得你尊敬的,但你千萬不能學他。要知道,紛繁的人間俗務,是永遠理不完的。人世間的情感,也是永遠糾纏不清的。我們必須把這一切看破,才能進入到那個無窮境界,那個天外的境界。」
江離心道:「我的這位祖宗,是什麼樣子呢?」心念未已,突然間霹靂大作,天空裂開一道縫隙,一個女人跳了出來,懷中抱著一團東西,那裂縫隨即彌合。
「江離,這是你作為徒弟的最後一關,過了這一關,你就正式成為我的傳人,我將會把去天外天的路徑告訴你。」
「如今還未能找到一位能比鯀更合適的人選,不如就讓鯀試試吧。」
江離心中一陣溫暖,睜開眼睛叫道:「不,師父,我和你一起……」但祝宗人卻已經不見了。
若木道:「不錯。」
江離大驚道:「什麼?你怎麼會提出這樣的條件?為宗主之位冒險么?這不像你的作風。」
「最後一人?」江離道,「那其他人呢?」
江離那時候以為,天外天是師父的家鄉,以為那裡是一個地方。不過現在他已經知道,天外天並非一個地方,而是一個歸宿。
江離道:「我也是。」
若木笑了笑,卻不說話,把小江離抱起來,親一親,便放下他向外走去。
「可是,師父卻失算了。他沒有想到在這場賭賽中自己面對的不是贏,也不是輸,而是死。」江離道,「所以,太一宗對大夏的責任還沒完。你說得對,屬於夏王族的太一宗,總該有個人來殿軍的——為了這個朝代,也為了這數百年的冤孽。」
若木搖了搖頭。
雒靈道:「他不知道我來了這裏,我只是告訴他我出來辦點事情。」
雒靈道:「那個賭賽,我在亳都的時候聽伊摯大人提起過。」
雒靈道:「我人不在亳都,我的真身現下就在大夏王宮之中。」
「嗯。又夢見那天在壽華城的事情。可在歸藏子那裡看到什麼聽到什麼,我無論如何想不起來。你在幹嗎?」
江離和雒靈一起站在這片虛空之中,對立著。
江離道:九-九-藏-書「如果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夢醒之後,他發現自己已經不在九鼎宮,腳下是一座孤峰,峰下是滔滔洪水,身邊坐著一個老人。
「嗯。」
雒靈說完這句話,江離就醒了過來。他環顧四周,九鼎宮依然沉寂,沉寂得就像一個墳墓。
「我兒子……」雒靈微笑道,「他現在是商國血脈的嫡長,他的親人和國人會好好照顧他的,這一點倒不用擔心。」
「你不想報仇嗎?」夏啟抽出他的刀來,「就是這把刀,把他的頭顱砍下來的。」
「師兄!別走!別丟下我一個人……師父也走了,我……」
雒靈道:「不是不相信你,而是不相信都雄魁大人。我總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她伸出手來,要觸碰江離的額頭,江離卻避開了。雒靈道,「你不相信我?」
雒靈道:「臨別之前,你有什麼忠告要給我么?」
「你還不明白嗎?」若木道,「血脈的責任,師父希望自己一個人擔起。至於太一宗的新運,他希望由你來承繼。」
雒靈道:「我卻有。不知為什麼,我總感到你的靈魂好像有些不對勁,雖然你不讓我幫你診斷,但就算你讓我診斷了,現在的我也未必就能幫得上忙。這件事情我會留心的,就算我們沒機會再見面,我也會想辦法給你留個信息。天山上我們達成的默契,我會記得的。」
在夢裡,江離聽見師父在自己身邊喃喃自語:「孩子,忘了吧,忘了吧。忘了自己是誰的兒子,只要記得你是太一宗的弟子就好。家國的事情,由師父自己一個人來承擔。太一宗的追求,就由你來完成。」
江離道:「那有區別么?至少在桑谷雋被打倒之前,你會成為不破他們前進的障礙,是吧?」他抬頭虛望,道,「本來,我對在玄戰中取勝只有七成勝算,但現在已經是十成!」
師父!江離幾乎叫出聲來。然而他沒有,他睡著了。
「你叫什麼名字?」
祝宗人低下身子,把若木抱了起來,嘆道:「也許,我一開始就該讓你記起你的父親是誰!」
雒靈道:「白忙一場?」
終於,眼前的一切化作一片混沌。
「好像不是第一次看見它了。」少年撓了撓頭,喃喃自語,跟著便離開了,沒多久又繞了回來。
雒靈沉默了。
「為了把太一宗的道統傳下去。」奈月想報仇,卻已經沒有力量了,「我的生死已不足道,但太一宗的道統不能就此而絕。」
江離道:「改變到那種程度的我還真的是現在的我嗎?」
夏啟道:「我要你替我生下一個孩子,然後你再把太一宗的道術傳給他。這樣他不但能得到太一的道術,而且還能得到我的血脈,得到神龍的庇佑,得到召喚龍族的資格。等他長大以後,我會命令他把太一宗宗主的位子傳給他的子侄,這樣百年之後,太一宗和我族便會結合得緊密無間,再難分離。而我也不必擔心你的傳人會來找我和我的子孫報仇。」
江離道:「這就是家天下的肇始。」
雒靈糾正他:「不是對付商人,而是對付桑谷雋。」
有莘羖告訴他,自己要抓住九尾送往毒火雀池。
然而她的聲音卻越來越低,身子也越來越模糊。江離吃驚地想抱緊她卻抱了個空。
羽山?自己怎麼會來到這裏呢?還有腳下這洪水是怎麼回事?羽山應該沒有發洪水才對啊。還是說下面的人對天災知情不報?
「老人家,這個地方的洪水泛濫了多久了?」
「嗯,因為對於當時為什麼那樣選擇,其實我也已經忘記了。」
江離道:「我早發現了,只是這個夢連我自己也不願意打斷。這大概也全在你預料之中,是吧,雒靈?」
江離顫聲道:「為什麼?」
沿著洪水,他走入一座土城之中,祭台上坐著五個老者。中間那老者頭戴黃冕,身著黑衣,遠望如雲之覆渥,往就如日之照臨,對其他四個老者說道:「如今洪水滔天,浩浩蕩蕩,懷山襄陵,百姓不勝其擾。四岳,吾欲求能治水之賢人,汝等舉之。」
「師門?」江離問道,「難道是作為心宗宗主的妺喜娘娘給你下了什麼命令么?」
「若與我一戰,你有幾成勝算?」
江離心道:「這女人就是鯀么?她懷中所抱,就是從九天之外偷來的息壤?」
若木道:「但我們這個神州卻並非從這裏開始。自軒轅黃帝以來以至於堯舜,國號雖異,卻有明德一以貫之。所以這個神州,已有千年。而在軒轅黃帝之前,再追溯上去,尚有數千年……」
時間的迷霧飄過,江離發現自己跪在奈月的面前。奈月抱著他,說道:「我要死了。你是我的子孫,所以我愛你。但你也是他的子孫,所以我恨你。我想詛咒你,可是已經沒必要了。」
祝宗人在土包旁邊徘徊了三天便離開了,在大荒原中探究那大荒原天劫的奧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