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美說：「現在他被暴打，一會兒他還會被殺死，也是命中注定。」忽又懇求道，「別這樣梅薩，我們的目的就要達到了，你應該明白，香波王子只能去死，他要是現在不被骷髏殺手幹掉，也會在發掘伏藏的最後一刻被我們幹掉，新信仰聯盟和烏金喇嘛不需要一個失去了領路價值的掘藏者。你一開始就是我的法侶，我們彼此都有共信、共愛、共生、共死的承諾，你的使命就是協助我發掘『七度母之門』，再協助我幹掉失去利用價值的香波王子。這個時刻馬上就要到了，走啊，跟我走啊，不能再執迷不悟了。」

一失神，骷髏殺手的手不知不覺鬆開了，香波王子感覺身子就要墜落，大叫一聲：「抓緊了！」骷髏殺手一個驚醒，手上用力，攥緊了險些扔下去的香波王子。卻聽梅薩一聲驚呼：「小心！」

智美說：「我現在把你扔下去，難道你心中也沒有怨恨？」

智美說：「你還相信倉央嘉措遺言是護教的珍寶？」

骷髏殺手擦了一把眼淚，凄惻地說：「我沒有路費。」

智美說：「那不是真的，分是為了掘藏，合也是為了掘藏，你是我天經地義的法侶。」

香波王子說：「當然願意。可是你要排隊等著，我先要給另外一個女人唱。」

梅薩說：「我自己找死，我不怨你。只想求你等我問他一句話再開槍，好嗎？」

我們將重新聚首。

眼見骷髏殺手的膝蓋頂住香波王子的下腹，香波王子立刻就彎了腰。

香波王子說：「『寂殺而歸』錯了。」

一陣悲涼襲來，智美仰望天空，失落地說：「梅薩，你忍心拿槍對著我？如果我鬆手，讓他隨風而逝，你真忍心對我開槍？」

智美又喊道：「你只要一鬆手，你這一路的艱辛就都值了，你一家幾代人的傳承就實現了，你幾十年的修鍊就圓滿了。鬆手吧，你！」

香波王子把錢放在了金頂上。兩人轉身走去，沒走出去幾步，就聽骷髏殺手喊道：「等等。」

骷髏殺手跑下西日光殿，跑到東大殿，沿著旅遊通道，跑向靈塔殿，往南躥上樓梯。然後推開守門的小喇嘛，翻過鐵柵門，來到布達拉宮金頂。

香波王子慨然道：「理所當然，我不相信一個用生活的全部、用生命的所有激|情唱情歌的人，心中會充滿怨恨。」

梅薩說：「不，很慈祥。」

然後雙手使勁，把香波王子往上拉著，一邊說：「香波王子你聽著，我救你，是不忍心看梅薩傷心，是要讓你死心，要讓你親眼看見你崇拜激賞的倉央嘉措遺言，是怎樣狠毒地詛咒了你狂愛的聖教。」

智美說完，走過去從地上撿起槍，裝進衣袋，扭頭就走，路過梅薩，他想說句話，喉頭哽咽，竟沒有說出口。

香波王子癱倒在邊牆下，渾身散了架一般。梅薩跪在他跟前，無比心疼地撫摸他，嘴裏呢呢喃喃，不知說什麼好。

骷髏殺手正在猶豫，香波王子咬著牙，彎上身子來，把手機接了過去。

骷髏殺手突然說：「不，不是想聽，是想學。好幾次沒有殺你，就是想讓你教我唱倉央嘉措情歌。」

骷髏殺手如遭雷擊。

香波王子說：「也許跑調才是他最真摯的表達。」

那個滿月兒來了，

梅薩說：「我會，我一定會。」

香波王子無話可說，望了一眼骷髏殺手身後不遠處的梅薩。梅薩拔起一根掛經幡的經桿，平端著，用有經幡的一頭對準骷髏殺手的後背，悄悄過來。

布達拉宮金頂突然一片沉寂，連智美也被這突如其來的氣氛所感染，有了瞬間的呆怔。他手上的經桿突然不動了，經幡就在邊牆外面凌空招展，把兩個藏文大字醒目地展現在布達拉宮金頂的碧空之上。

骷髏殺手還是搖頭：「read.99csw.com不是歸家，是歸天。我有『隱身人誓言』：『要麼香波王子死，要麼我死』。我殺不了你，一切就結束了，家族的傳承、血咒殿堂的期待、修鍊的圓滿，還有生命，歸天的宿命是擺脫不了的。」

香波王子說：「我要給女人唱呢？」

骷髏殺手在牆頭上搖晃，就要跳下去，突然又收回前傾的身子，瞪著香波王子問道：「什麼錯了？」

梅薩怒斥道：「智美，你居然如此狠毒。」

香波王子急切地喊一聲：「錯了！」

眼見骷髏殺手的腳踹中香波王子的小腿，那腿立刻就瘸了。

香波王子搖頭：「不對，『寂殺』就是無殺，佛有『寂殺之證』，就是關於無殺的證悟。『寂殺而歸』是遇到『寂殺』而歸里，而歸家，不是歸天。」

智美叫道：「叫你鬆手，你還不鬆手，鬆手，鬆手！」

梅薩不敢喊叫了，怕激怒骷髏殺手。

和手機一起墜落的是格桑德吉的彩鈴，是那曲優美動聽的倉央嘉措情歌。

香波王子說：「大錯特錯。既然『寂殺而歸』是『隱身人血咒殿堂』的終極傳承。那就是說，遇『寂殺』而歸家的不僅僅是你骷髏殺手，而且是整個『隱身人血咒殿堂』。既然『隱身人血咒殿堂』都已經解散回家，你的『隱身人誓言』就在『寂殺』面前自動廢止了。」

香波王子點頭說：「想，做夢都想。但我不希望你告訴我，我是掘藏師，我要自己去證悟。」

骷髏殺手喃喃地說：「格桑德吉……」

梅薩說：「有點兒流氓。」

骷髏殺手搖頭：「沒錯，黑方之主的密令，『寂殺而歸』是我的命運，也是『隱身人血咒殿堂』的終極傳承。見『寂殺』而歸天，今天是我歸天的日子。」

智美說：「梅薩，要是我被香波王子懸在牆外，你會不會用槍對著他的後背？」

他們互相攙扶著，走向了司西平措大殿。

現在，骷髏殺手的手抓著香波王子的雙腳，只要他一鬆手，香波王子立刻就會從一百多米高的金頂墜落而下，變成一聲悶響和一堆粉碎的骨肉。現在，誰也無法挽救香波王子，連刮過金頂的風速都不可能超過骷髏殺手殺人的速度。

香波王子笑而不答，拉著梅薩沿樓梯走下了金頂。

這時骷髏殺手彎腰抱住了香波王子的腿，往上一舉，竟然將香波王子舉上了邊牆。梅薩嚇得一聲尖叫。骷髏殺手往下推去，香波王子頭朝下，半個身子立刻懸在了空中。香波王子絕望地喊了一聲梅薩，聲音從空曠的天上迅速朝下跌落。

香波王子停下腳步，看著梅薩，一臉嚴肅，滿眼誠懇：「謝謝你，梅薩。」

當然，她也看到了手握經桿的骷髏殺手。骷髏殺手站在邊牆上，凝視著經幡上的「寂殺」，發出一聲無比凄涼的喊叫：「寂殺而歸！」

話音未落，智美急轉身，向骷髏殺手撲去。骷髏殺手猝不及防，被智美撲倒在地。拿槍的手磕在地上，槍摔了出去。骷髏殺手抱著智美，拚命翻身，忽一下把智美壓倒在身下。

那目光從眼角射來，

回來看我一眼。

梅薩說：「也好。死到臨頭，我忽然想聽歌，你願意為我唱嗎？倉央嘉措情歌。」

只見智美已經把梅薩推向遠處，從地上抓起經桿，向骷髏殺手的手臂打去。

香波王子一愣，倉促後退，卻撞到了牆上。回頭一看，自己正好在牆邊，牆外是一百一十七米的懸空高度。他靠牆站住了，恐懼地看著骷髏殺手一步步向他逼來。

回頭一看，骷髏殺手已經從邊牆的牆頭上跳下來了。他手杵經桿，紅著臉，看著他倆，卻不說話，很不好意思的樣子。

梅薩回味著香波王子的話：「對啊，伏藏學中，『理由』往往是不可rｅaｄ.9９ｃsw•ｃｏｍ重複的。既然骷髏殺手已經唱起了倉央嘉措情歌，就不可能第二次去做殺手，這就是不可重複，不可重複就是理由。」

露出了皓齒微笑，

智美說：「你不能怨我，是你先背叛了我，背叛了我們的使命和情感。」

然後，智美聽見了梅薩的抽泣。他心中驀然一陣疼痛。

梅薩從智美肩膀上望過去，看到香波王子和骷髏殺手纏鬥在一起，難分難解，想過去幫忙，卻被智美抱緊了，掙脫不開。她奮力推搡抓扯，都不能讓智美鬆手。

骷髏殺手憨憨地搖頭：「不對，靠的是倉央嘉措情歌。」

香波王子立刻糾正道：「對不起梅薩，我還是堅信『七度母之門』開啟的是光明，倉央嘉措遺言一定是給天下蒼生的祝福。骷髏殺手你聽著，這也是『隱身人血咒殿堂』『寂殺而歸』的最大理由。」

在月兒最亮的時候，

骷髏殺手看見了，從智美身上跳起來，抱住香波王子，朝自己一拉，就騎在了對方後背上。他撕住香波王子的頭髮，咚咚咚在地上磕著，疼得香波王子立刻鬆開了槍。骷髏殺手伸手要去抓槍，被梅薩跳過去一腳踢開了。

他騰出一隻手，掏出手機，按了一下通話鍵。

香波王子睜眼一看，是智美的手。

智美說：「有什麼遺囑，快說。」

梅薩說：「他跑調了。」

香波王子轉向骷髏殺手：「放下你的槍，拿起你的手機，撥通她的電話。」

智美冷笑：「你真以為你是佛？」

香波王子點頭道：「答案正確。可當他用倉央嘉措情歌去勾引他最心愛的姑娘時，那姑娘卻拒絕了他，還嘲笑他最不懂倉央嘉措、最沒有資格唱倉央嘉措情歌、最不配擁有愛情，你知道為什麼？」

香波王子又說：「希望你如實公布倉央嘉措遺言。」

香波王子直搖頭：「不對，是一個風流情種，他在情場上縱橫馳騁，所向披靡。他短暫的一生里，贏得了無數姑娘的愛情。你猜他靠什麼征服姑娘？是靠了英俊瀟洒、風流倜儻？」

香波王子說：「有人死了，比活著幸福；有人活著，比死了痛苦。這個拿槍對著我們的人，是個不幸的殺手。他愛他的女人，女人卻離開了他。我猜不是那女人不愛他，是世上任何一個女人都不能容忍親愛的人把殺人當做修鍊，把別離當做圓滿。男女間的糾葛和人世間的所有恩怨一樣，不能用怨恨去報復，只能用愛心去包容。我想先為這個身陷哀怨的女人唱一首。」

骷髏殺手右側兩座金頂的夾縫裡有一道矮牆，矮牆那邊倏地站起一個人。他一聲呵斥把骷髏殺手喚醒，然後翻過矮牆騰騰騰朝這邊走來，一邊走一邊說：「你上當了骷髏殺手，香波王子想用情歌把你的心唱軟，這是他們死裡逃生的唯一辦法。」

忽然間，平空響起一聲呵斥：「傻瓜，你上當了！」

梅薩說：「我不能答應你，蓮花生大師和倉央嘉措伏藏『七度母之門』的時候沒有這樣安排，我命中注定是香波王子的法侶。」

骷髏殺手說：「一個叛誓者的轉世。」

又聽香波王子說：「你必須滿足一個將死的人的願望。」

梅薩鬆開香波王子，離開一點看他，兩眼放光。

也許，格桑德吉就在電話邊，她用彩鈴表達著自己心靈的呼喚。

香波王子眉頭緊鎖，目光如電地射向梅薩身後。梅薩追隨他的目光向後仰望，只見經幡飄揚，兩個藏文字的「寂殺」在高原的罡風裡獵獵呼響。

「不要，梅薩你不要。」智美聽見香波王子在說，「我死了以後，你要幫助智美繼續開啟偉大的『七度母之門』，千萬不要讓倉央嘉措遺言因我而毀。千萬！」

香波王子打開通訊錄，看到了格桑德吉，按下了「呼九_九_藏_書叫」，又對骷髏殺手說：「請你等一會兒，等我為她唱首情歌你再鬆手，好不好？」

落在了少年我身上。

他聽梅薩堅定地說：「我會的。」

現在，香波王子的性命又懸在智美手上了。他仰望智美的臉孔，那臉孔因他的角度太低而有些變形。香波王子忍不住笑了，輕輕叫了一聲：「智美，你好。」

香波王子看機不可失，撲過去抓到了槍。

梅薩說：「我們現在要去『有寂圓滿』——司西平措大殿是嗎？可我們還是沒有找到去那裡的最充分的理由。」

智美繼續喊著：「你不敢扔下去是不是？無能的殺手，還猶豫什麼？」

黑方之主的聲音歷歷在耳：你的命運是「寂殺而歸」，我們「隱身人血咒殿堂」的終極傳承也是「寂殺而歸」。記住，「寂殺而歸」。

骷髏殺手回頭看了智美一眼，又把抱著香波王子雙腳的手抬高了一點。已經到了危險的極限，香波王子就要下去了，他的手在空中胡亂划拉著，驚叫不止。

骷髏殺手說：「一個快死的人的請求，我能不答應嗎？」

梅薩打斷他的話說：「你放心，『七度母之門』開啟的當然是詛咒和羞辱，但你們用不著承擔，因為這也是當年迫害倉央嘉措情人的因果報應。」

骷髏殺手往前走動著，突然停下了，在五步遠的地方舉槍瞄準了香波王子的頭：「原來你是想死在布達拉宮金頂，也好，我打死了你，再把你扔下去，那你就是不慎摔死的。」

一雙明眸下面，

智美臉色一白，低頭不語。這時候，他聽見了梅薩的聲音。

情意和利箭相仿，

香波王子說：「你先別開槍，聽我說，你知道你將要殺死的是什麼人嗎？」

智美說：「你如果放棄梅薩，我就救你上來。」

迷茫間，抓香波王子的手不知不覺鬆開了。

香波王子的身體忽地一沉，他閉上眼睛，正要向死亡墜去，左腳腕卻被一隻大手抓住了。

這裏沒有僧人遊客，寂靜如同曠野，作為殺人現場是如此理想。骷髏殺手掏出手槍，直奔香波王子。

還有骷髏殺手的心。還有香波王子的心。就好像墜落的不是手機，而是唱情歌的格桑德吉。

骷髏殺手沒有鬆手，也沒法躲避，瞪著智美，一晃眼又瞪上了經幡。擊打他的經桿是掛有經幡的一端，經幡嘩啦啦迎風一展，亮出了飄揚的兩個藏文大字。

智美望著香波王子和梅薩，既興奮又生氣。興奮的是他們共同出現在金頂上，說明他按照「瑪瑙石金剛輸入占卜」的指引開啟「七度母之門」，到現在沒有偏差。生氣的是，他的占卜也給香波王子提供了一種驗證，證明他也是正確的。智美使勁從鼻孔里「哼」了一聲，幾乎把鼻涕「哼」出來，心說香波王子的正確馬上就會終止，到達下一個目標時，我就不會再看到他了。他陷入更加瘋狂的追殺而自顧不暇，他快要死了，我堅信我就要贏了。智美想著剛剛在金頂結束的這次「母占卜」，當號碼出現時，他心裏不禁激蕩了一下，那是卦辭譜中的最後一個號碼，預示著他現在要去的是最後一個目標、最後一座殿堂，他將在這座殿堂里進行最後一次「子占卜」，很快，啊，很快，「七度母之門」的伏藏就要通過他的手顯現於世了，不僅新信仰聯盟和烏金喇嘛會以他為驕傲，佛教內部也會用他的名字命名「最後的伏藏」。他是真正的雙贏，擱在哪個陣營里都是偉大的人物、了不起的英雄，就像他的祖先拉奘汗，揚名四海，青史留影。

香波王子說：「把手機給我。」

梅薩說：「沒時間了，我們還得抓緊掘藏。」

梅薩一怔：「另外一個女人，誰？」

這時智美翻身爬起，沖向梅薩，拽著她往金九-九-藏-書頂下面拖：「梅薩，跟我走，快走。」

梅薩心疼得眼淚嘩啦啦流，哀哀地說：「智美，求求你了，讓我去幫他。」

香波王子對梅薩說：「時間再緊也得滿足他，如果因為渡人靈魂就耽誤了『七度母之門』，那這扇門不開啟也罷。」說罷，走過來，站到骷髏殺手面前唱起來，教他唱，也是給他唱：

梅薩忍不住罵智美：「你住嘴！他死我也死。」

香波王子說：「很色情？」

香波王子說：「希望你把掘藏進行到底。」

冤家你若有良心，

梅薩輕聲問香波王子：「他要幹什麼？」

智美說：「你幫他不如我幫，只要你答應和我一起掘藏，共同開啟『七度母之門』，我和你一起救他。」

說著，他看看梅薩。梅薩點頭。他話鋒一轉，又說：「但你們也是人，是人就有佛心慈念。就像你，從北京一路追殺我到拉薩，為什麼總是殺不了？不是我命大福大，是你心懷惻隱。無論你怎麼喬裝強悍和兇殘，都掩飾不住你內心的軟弱和善良。即便真的殘忍，憑心而論，也都有一個理想支撐：護教護法。為了這個理想，一代一代的隱身人付出了最大的犧牲，那就是普通人的生活和正常人的人性。在你，骷髏殺手，犧牲的就是你的家、你的愛情、你的格桑德吉。但是，一個宗教，如果帶給信徒的不是福分，而總是犧牲，信徒就有理由懷疑它存在的價值，所以隱身人必須回家。使命有開始就有結束，現在就是結束的時候，骷髏殺手，從你開始，『寂殺而歸』！」

香波王子笑了，嘆氣道：「心高氣傲的智美，只能以這種手段贏得競賽。」

智美卻喊起來：「鬆手啊，骷髏殺手快鬆手啊，撂下去，撂下去！」

香波王子笑道：「他想聽歌。」

淚珠像春雨連綿，

天風吹拂，香波王子的聲音飄在空中，讓骷髏殺手恍惚。

香波王子越說中氣越足，感覺已經恢復了不少，扶著梅薩站起來，向骷髏殺手揮揮手，高聲說：「恭喜你沒有殺死我，要是你殺死了我，警察會逮捕你，你就回不了家，最重要的就都要失去了，趕緊回家吧，愛人、兒子、爸爸都等著你，你家的牛羊、牧狗、香噴噴的羊肋巴、熱騰騰的酥油茶也都等著你。」

向著人來人往的街巷，

——寂殺！

經幡飛舞著，經桿偏離了，沒打中骷髏殺手的手臂，打中了香波王子的手。手機掉了，從一百多米的高處向下墜落。

香波王子說：「沒有怨恨，只有憐憫。」

香波王子和梅薩扭頭一看：智美？

骷髏殺手熱淚盈眶，但仍然不想從牆頭上下來。他搖搖頭說：「可『七度母之門』是倉央嘉措遺言……」

骷髏殺手說：「不為什麼，就因為他真不懂。」

香波王子緊張得張大了嘴。骷髏殺手從香波王子眼光里發現了危險，一側身，讓過了經桿頭。梅薩一擊落空，身形不穩地向前踉蹌。骷髏殺手順勢一撥，牽引梅薩來到了香波王子身邊。香波王子張開雙臂，把梅薩緊緊抱在懷裡。經桿落在地上，經幡嘩啦鋪了一地。

梅薩忽然掩嘴而笑，說：「第一次聽你給男人唱倉央嘉措情歌。」

骷髏殺手如中魔法，拿槍的右手竟不知不覺往下沉，左手也情不自禁伸向了衣兜。

說完，電話掛斷了。骷髏殺手滿臉迷茫，過去和現在他都不明白「寂殺而歸」有什麼深意。忽聽智美又一聲喊叫：「別發愣，快鬆手！」骷髏殺手掃了一眼香波王子，卻見對方正在向他伸出手。

香波王子說：「你聽過我唱情歌，你說我是最不懂倉央嘉措的人嗎？」

智美把提在手裡的勝魔卦囊挎到肩上，又把握在手裡的鋒利石器放進掛囊，慢慢走近骷髏殺手，見骷髏殺手警惕地朝一邊閃了read.99csw.com一步，呵呵一笑說：「你枉稱骷髏殺手，幾句倉央嘉措情歌，就能把你唱得無所作為。就因為你自己失戀，看見一對有情人落難就心生慈悲？錯錯錯，你應該嫉妒怨恨，憑什麼你和你的女人生生別離，他們倆卻雙宿雙飛？」

香波王子極其耐心地給骷髏殺手教會了三首情歌，然後才告辭。骷髏殺手戀戀不捨，用剛剛學會的倉央嘉措情歌告別著他們：

骷髏殺手說：「會念經的喇嘛多又多，真懂經的喇嘛少又少。」

骷髏殺手沉默片刻，突然兩眼放光：「你說的是真的？你不騙我？」

骷髏殺手沒來得及鬆手，手機響了。

梅薩喊道：「放開我，我不會跟你走。」

香波王子說：「很久以前，伏藏者伏藏了『隱身人血咒殿堂』，又在一代又一代的隱身人心中伏藏了兇殘和陰狠。想想幾百年前他們對倉央嘉措情人的迫害，看看幾百年後他們對姬姬布赤、仁增旺姆、伊卓拉姆、吉彩露丁、措曼吉姆、索朗班宗的手段，千刀萬剮也不過分。」

一時間，香波王子和骷髏殺手都驚呆了。香波王子能感覺到，骷髏殺手能聽出來，那是格桑德吉自設的彩鈴，是格桑德吉自己的歌唱，是特地唱給骷髏殺手的心曲。

這個彎月兒去了，

骷髏殺手舉槍對著梅薩：「我本來沒得到殺你的指令，可你已經來了，只好讓你陪葬了。」

梅薩厲聲說：「智美，把他拉上來！」

俏眼如彎弓一樣，

傳來黑方之主的一聲嘆息，然後是沉重而悲涼的聲音：「我曾經讓你記住，你的命運是『寂殺而歸』，現在我還要告訴你，我們『隱身人血咒殿堂』的終極傳承也是這四個字：『寂殺而歸』。記住，『寂殺而歸』。」

眼見骷髏殺手的拳頭砸在香波王子臉上，那臉立刻就腫了。

一下就射中了啊，

「這個容易。」香波王子說著，趕緊掏錢，把身上的錢全掏了出來，大致數數，不到六百塊，「不多，你都拿著，坐汽車回羅馬恩尼草原肯定是夠了。」

梅薩接近著，接近著，突然發力衝過來，把經桿戳向骷髏殺手的脊背。

香波王子還要說什麼，梅薩捅捅他的腰，輕聲說：「走吧，給骷髏殺手留點面子。」

香波王子說：「佛說，眾生是佛，佛無你我。」

廣漠的虛空里，布達拉宮金頂風聲呼嘯。一隻鷹在盤旋，孤獨的姿影放任而輕慢，就像一個真正的神，從渺遠的天幕中窺伺著人間，慈猛之態，驕嬌可愛。天是藍的，雲是白的，好像這個時候他們才發現，天是藍的，雲是白的。

骷髏殺手聽著手機的呼叫，不置可否。忽然，呼叫聲停，暫時沒人接，手機里傳來一曲優美動聽的彩鈴，讓香波王子和骷髏殺手都吃了一驚：是一個女聲的清唱，唱的是倉央嘉措情歌：

智美扭頭，瞥見梅薩站在身後，雙手緊握那把剛才被她一腳踢開的槍，槍口對著他的後背。

香波王子說：「找到了，『有寂圓滿』的意思是：『有了骷髏殺手的『寂殺而歸』，然後就是『七度母之門』的『圓滿』。這是掘藏的重要環節。通俗地說，骷髏殺手的回家就是最充分的理由，我們用倉央嘉措情歌挖掘出了一個冷酷殺手的愛情，就是最充分的理由。」

梅薩張開雙臂，吊在香波王子脖子上，目光是前所未有的纏綿，聲音是前所未有的溫柔：「說你不懂倉央嘉措和他的情歌，想知道為什麼嗎？」

梅薩掙扎著：「智美，我們已經分手了。」

我這火熱的心房。

智美長聲嘆息，說：「我知道梅薩不會撒謊，有你這句話，就夠了。」

沒聽見梅薩的回答，只聽見鐵器掉地的脆響，顯然是手槍從梅薩手中跌落了。

梅薩翻著白眼問：「為什麼謝我？」

智美說：「你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