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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瑪吉阿米 第5節

第十二章 瑪吉阿米

第5節

香波王子看了看表,現在正是太陽落山的時候。
不是梅薩,梅薩下意識地要去推他,卻被人搶先了。
梅薩眼睛里突然有了冷漠的仇恨:「你應該清楚,懷疑甚至批判一個宗教,那是公民的權力。但要毀滅神聖的宮殿和教徒的生命,那是犯罪!」她悲哀得幾乎要哭,「大陰謀,大詭計,聖教的敵人、格魯巴的剋星、走向陰謀的叛誓者,你居然一直在欺騙我。」
我無法證明我不是叛誓者的首領,但我可以做到不發出任何罪惡的指令,不讓叛誓者炸毀布達拉宮,炸死所有進入布達拉宮的人。
香波王子說:「可現在,『心』就要爆炸了。」
局長說:「我去代替。」
驀然之間香波王子想起了叛誓者,叛誓者現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共同指認首領,然後得到引爆炸藥的指令。指令必然會在太陽落山之前發出,一旦發出,一千個叛誓者都會奮不顧身地擔當起引爆炸藥的使命。
對香波王子和梅薩來說,這是「七度母之門」,「七度母之門」終於開啟了。
局長几步跨到碧秀跟前:「制止他,萬一引爆了呢?」
碧秀摁住局長,自己轉身撲向香波王子,卻被古茹邱澤喇嘛擋住了。梅薩和智美也過來,用身體護住了香波王子。
古茹邱澤說:「是的,你是叛誓者的首領,當我們把右手指向你的時候,你已經別無選擇地走進了倉央嘉措的期待。這是你的因緣,也叫宿命。但我已經告訴你了,你引發的不是爆炸,是照耀和洗刷。」
香波王子搖搖頭,困惑驚怕得不知說什麼好。
香波王子說:「畢竟是炸藥,跟你說的沒有關係。」
香波王子連聲嘆氣,無話可說。碧秀副隊長拿著手銬走向香波王子。香波王子本能地後退著,腦海里一片翻騰:
香波王子說:「那都是《地下預言》里的話。」
梅薩也說:「是啊,我們要伏藏,伏藏。」
叛誓者中也有人喊道:「我們不會離開,我們已經發過誓了。」
智美猶豫了片刻,遞了過去。香波王子攥著那塊繪有佛像的石器,看了看打磨鋒利的青光閃閃的剖面,把像錐子的一頭對準了自己。
一個重要時刻突然降臨,來自世界各地的高僧大德出現在了司西平措大殿。參加世界佛教第七次集結的上座比丘,按照神示的時間,準時走進了發掘「七度母之門」伏藏的現場。
他們並不是要搜尋炸藥的,他們假裝知道埋藏炸藥的地點,不過是想借碧秀以及警察的力量發掘「七度母之門」的伏藏,沒想到九*九*藏*書最後發掘出來的真的是炸藥。
走進大殿的還有榮耀的東道主:中國以及西藏佛教協會的領導、布達拉宮管理委員會主任、布達拉宮峰座大活佛、拉薩三大寺以及各大寺院的住持活佛。
碧秀蹲在門邊數起來,完了說:「一百零八管。」
梅薩痛苦地搖頭:「別提什麼《地下預言》。你帶著我發掘什麼『七度母之門』的伏藏,目的就是為了炸毀布達拉宮,完成叛誓者瘋狂的死亡計劃?」
至於「七度母之門」的伏藏,已經與我沒有關係了,它應該屬於梅薩,或者智美。
香波王子點點頭:「我說過,但不是為了埋下伏筆。」
但是香波王子和梅薩卻沒有預期中的喜悅。香波王子詫異得一屁股坐到了身後梅薩的腳上。梅薩「哎喲」一聲,一把撕住他的肩膀,渾身哆嗦。
「你?原來你就是首領,叛誓者的首領?」碧秀說。
香波王子倏然抬起頭說:「不,不是炸藥,是伏藏,『七度母之門』的伏藏。」說著,伸手握住了一管黃色油紙包裝的炸藥。
香波王子說:「我們發掘到了什麼?我們要的不是這個,是伏藏?」
香波王子說:「都跑到全世界去了,你想讓我幹什麼?」
推倒他的人是從叛誓者中跳出來的,壓住他,從他手裡奪走了石器。
這期間,警察都在一旁虎視眈眈,卻不敢對香波王子採取行動。發出引爆指令和引爆炸藥只需一眨眼,快過任何行動。萬一那些叛誓者被警方的行動激怒,或者把警方的行動當成引爆指令,就將無法制止。誰也不知道他們會用什麼辦法引爆炸藥。警察能做的,只是在炸藥和叛誓者之間拉起防線,防止任何人靠近。
這時門口有人拍起了巴掌,許多喇嘛都拍起了巴掌。彷彿是一種信號,包圍著大殿中心的外來喇嘛紛紛後退,迅速讓出了大部分空間。
梅薩指著那些舉著右手久久不肯放下的外來喇嘛說:「那麼這些人的舉動怎麼解釋?」
香波王子說:「我裝什麼?我何必要裝?」
香波王子急得通紅了臉:「梅薩,聽我說梅薩……」
已經不可能疑慮和躊躇了,不管前方出現什麼:爆炸還是照耀、死亡還是再生,他都必須硬著頭皮走下去。
現在他相信了,自己打開的就是「七度母之門」,或者說,「七度母之門」和炸藥之門是同一個門。他既是唯一的掘藏者,又是必須引爆炸藥的叛誓者的首領,既然這樣,很可能就像古茹邱澤喇嘛說的,他引發的將不是炸藥的九-九-藏-書爆炸,而是佛光的照耀和洗刷。但願,但願,但願,古茹邱澤喇嘛所言不虛。
香波王子站了起來。他看到包圍著大殿中心的所有外來喇嘛都舉著右手,並起食指和中指,指了過來。他朝自己的兩邊和身後看了看,心說他們在指誰呢?
碧秀喊起來:「局長,炸藥找到了。」
香波王子看看司西平措華麗的頂棚,又看看圍繞大殿中心的那麼多喇嘛,走過去,推開兩個消防隊員大聲說:「讓我一個人開啟,也許是爆炸,也許不是。不管是什麼,請喇嘛們離開,警察也離開,趕快撤離布達拉宮,還有梅薩和智美,你們也離開。」
對警察和大部分喇嘛來說,這是炸藥之門,炸藥終於找到了。
香波王子不看智美,就看梅薩。
消防隊員搖頭說:「一點都沒有。」
梅薩正在和智美嘀咕著什麼,這時扭過頭來問:「是真的不知道,還是裝著不知道?」
對既是公門警察又是門隅黑劍的碧秀來說,這是瑪吉阿米來過的地方,作為「金剛佑阻」,她很可能留下了倉央嘉措後代的名單。
梅薩更是一臉惶恐和疑惑:「是不是你早就埋下了伏筆?你說過,沒有人知道叛誓者的首領是誰,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爆炸前幾分鐘,一千個叛誓者會同時感悟到首領的存在,舉手指向他們的首領。」
古茹邱澤說:「不會沒有關係。遠古的印度有一個名叫多光的王國和一個名叫慧月的公主。慧月公主脫胎于觀世音菩薩大慈大悲的眼淚,在三世佛前立下誓言,要用純潔的女兒之身修成正果,解脫眾生有情的苦難。對那些在深山老林苦修的僧人,她說:『我的願望就是讓你們成為觀世音菩薩的後學。』她是阿底峽大師的本尊,是一切羯磨和灌頂之神,代表所有世間佛的法力和尊嚴。她的膚色象徵智慧,手中的法器象徵救拔之力。她法緣深厚,福力廣大。當她引導弟子進入密法大道時,痛苦的有色|界和美妙的虛空界會自然而來。在這片有色|界和虛空界里,我們會看到七個女神的形貌。她們是歐洲度母,亞洲度母,非洲度母,北美洲度母,南美洲度母,大洋洲度母,南極洲度母。就跟她們的名字一樣,她們共同領有地球,卻又分管著不同的領域,她們共同的稱呼就是『七度母』。」
兩個消防隊員都是排爆專家,經驗豐富,但在今天這個場合——神聖詭秘的宗教氣氛籠罩下的布達拉宮,誰也不敢輕言自己有把握。
「我?我是叛誓者的首領?」香九_九_藏_書波王子再次看看那些外來喇嘛手指的方向,發現他們的確是指向自己的,不禁「哼哼」一笑。但他立刻意識到這不是玩笑,沒有人會在這個時候在這種問題上跟他開玩笑。他抓抓自己的頭髮,回頭走向身後的梅薩,攤開兩手說,「這是怎麼啦?我不知道,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
香波王子這才看到色彩暗淡的大幅唐卡上,若隱若現著七個形貌俊秀、儀態萬方的度母。每個度母下面都寫著名字,顯然她們就是古茹邱澤喇嘛剛才說的有色|界和虛空界里的「七度母」。紅色的是歐洲度母,黃色的是亞洲度母,黑色的是非洲度母,綠色的是北美洲度母,紫色的是南美洲度母,藍色的是大洋洲度母,白色的是南極洲度母。
香波王子把那管炸藥合在雙手中輕輕搓了一下,一咬牙,哧啦一下撕開了黃色油紙的包裝。
碧秀來到門邊,蹲下來看著色彩暗淡的大幅唐卡上排列成「心」形的一百零八管炸藥,問兩個消防隊員:「有把握嗎?」
碧秀警覺地後退了一步。
香波王子捏了一把自己的耳朵,看看滿手掌的血說:「我為開啟『七度母之門』而來,不是為引爆炸藥之門而來。」
梅薩眼裡一片晶瑩:香波王子終於不必用生命去證明他自己了。
古茹邱澤說:「那不是爆炸,是神速的佛光對世界的照耀,心是悲光柔軟之心,它會洗刷地球,讓戰爭、欺詐、飢餓、病厄以及靈魂的污染和眾生的貪、嗔、痴、慢、疑消失在無邊廣大的慈愛之中。」
局長說:「立刻讓所有的喇嘛離開司西平措大殿。」然後又命令消防隊員,「用最快的速度排除炸藥,注意安全。」
一瞬間香波王子倒在了地上。但他是被人推倒的。他身上流著血,卻不是從致命的咽喉流出來的,倒地的時候石器滑過脖子,扎破了他的耳朵。
古老的南傳佛教、北傳佛教、上座部、大眾部、小乘佛教、大乘佛教、金剛乘佛教、中觀派、瑜伽行派的代表,強大的藏傳佛教、漢傳佛教、喜馬拉雅山以南印度和尼泊爾佛教、東南亞佛教、日本佛教的代表,後起的北美藏傳佛教、歐洲藏傳佛教的代表,佛教四大聖地:釋迦牟尼誕生之地藍毗尼花園、釋迦牟尼成道之地菩提伽耶、釋迦牟尼初轉法輪之地鹿野苑、釋迦牟尼圓寂之地拘屍那伽的代表,東方兩大佛教奇迹柬埔寨的吳哥古迹、印度尼西亞的婆羅浮屠的代表,中國四大佛教名山文殊道場五台山、觀音道場普陀山、普賢道場峨眉山、地九*九*藏*書藏道場九華山的代表,以及北京、青海、四川、雲南和內地各省大寺名剎的代表,都來到了布達拉宮。他們不可能全部進入司西平措大殿,但代表的代表是必須到場親眼目睹「七度母之門」伏藏的現世的,這是第七次集結的主要目的。
一千個叛誓者中只有一個首領,一旦他死掉——已經死掉,或者當場死掉,爆炸布達拉宮的指令就不可能發出,《地下預言》駭人聽聞的爆炸預言和叛誓者的罪惡也就會自動消失。
智美手伸進勝魔卦囊,摸出卦象萬花筒的羚羊角,再看看。沒錯啊,仍然是「露娜街的瑪吉阿米,盪鈴子上的露珠」。瑪吉阿米出現在露娜街,露娜街就是「魯納羯」即黑龍王,而「盪鈴子上的露珠」代表了情歌,情歌又用「酒」昭示了開門的方法,一切都銜接得天衣無縫,怎麼可能不是遺言是炸藥呢?
局長嗅了嗅淡淡的硫磺味說:「數一數,多少管炸藥。」
古茹邱澤說:「在我修鍊『七度母之門』時,我聽到了倉央嘉措的妙音——關於『七度母之門』最後的證悟,不能依賴修鍊,只能依賴香波王子的掘藏。你為什麼不打開看看呢?打開這些黃色油紙的包裝,看看裏面是什麼。」
碧秀說:「已經不可能了,除非能夠代替他。」
香波王子爬起來,吼道:「你是誰?為什麼救我?」
所有人的眼睛都盯著香波王子。司西平措大殿鴉雀無聲。
碧秀也意識到面前這些喇嘛就是叛誓者,叛誓者正在指認他們的首領。首領在哪裡?必須立刻清除掉,否則炸藥隨時都會爆炸。他衝著正準備捲起大幅唐卡的兩個消防隊員喊一聲:「別動。」然後前後左右看了看,一雙鷹鷙的眼睛盯上了香波王子。許多人的眼睛都盯上了香波王子。
香波王子說:「不,我的打開也許就是引爆。」
智美說:「叛誓者,叛誓者,堂堂正正的掘藏師,突然變成了陰險惡毒的叛誓者,而且是首領,真沒想到。」
智美高聲說:「別再狡辯了,他們都指向了你,罪惡的叛誓者指向了更加罪惡的首領。」他「哈哈」一笑又說,「原來我們都是一條路上的同志,都要毀滅聖教,只不過你比我們更狠。我和梅薩以及新信仰聯盟和烏金喇嘛,僅僅是要揭穿聖教的虛偽,用它自己的罪惡摧毀它的神聖,你卻要炸毀世界上最輝煌的佛教殿堂和成千上萬佛教徒的生命!」
或者,神佛讓叛誓者選擇我做他們的首領,就是為了選擇一個一定不會發出罪惡指令的人,保衛布達拉宮read•99csw.com,保衛世界佛教的第七次集結?
梅薩說:「不要嚇唬我,你假裝了一路,現在又要假裝自殺。」
古茹邱澤說:「啊,炸藥之門?誰說這是炸藥之門?我修鍊的可從來不是炸藥之門。在我修鍊『七度母之門』第五門的最後關頭,我獲得的證悟就是你,就是這扇鋪在地上的門和門裡的『心』形圖案。還有,我的本尊倉央嘉措幾次出現在我的觀想里,告訴我,當掘藏大師出現的時候,你要帶領忠於你的喇嘛守候在『有寂圓滿』的中心,要保衛它並在那裡誦經。福音將在『心』中誕生。」
有個歐洲喇嘛用藏語驚叫一聲:「炸藥?這裏怎麼有炸藥?」
或者我真的就是?畢竟面前的事實不可迴避:所有的叛誓者都按照古老的約定舉起右手指向了我。而他們指向誰,誰就是首領。
梅薩又說:「你還說過,叛誓者的首領會在太陽落山之前、機緣到來的時候發出指令,讓叛誓者點火引爆,炸毀布達拉宮,炸死所有進入布達拉宮的人。」
局長帶著兩個消防隊員走過來,低頭看著:一張色彩暗淡的大幅唐卡鋪在地上,唐卡上是一管一管的黃色油紙包裝的炸藥。那些炸藥組成了一個和仰光門同樣寬大的「心」形圖案。
香波王子眼光一一掃過梅薩、智美、碧秀,平靜地說:「你們不覺得這是一件好事情嗎?我就要死了,沒有人再向叛誓者發出引爆炸藥的指令了。」說著,把手伸向了智美,「給我,把你準備殺我的石器給我,現在用不著你動手了,我自己解決自己。」
碧秀說:「那就讓我來吧。」說著挪過去,掀起了大幅唐卡的一角。
古茹邱澤厲聲道:「那是『七度母』唐卡,是伏藏,不是你們應該沾手的,趕快離開。」
「我是古茹邱澤喇嘛,我不明白,你為什麼要自殺?」
香波王子撲通一聲跪下,閉上眼睛,雙手抱住了頭。他覺得只有這樣才能掩飾自己驚訝、喜悅、擔憂、惶恐、期待等等膠結在一起的感情,也才能迫使自己平靜下來,一如既往地表達自己的虔誠、智慧和勇敢。
香波王子有口難辯地抓撓著自己:「不是這樣,絕對不是!」
碧秀說:「我不會離開,我一定要等到瑪吉阿米出現。」
香波王子望了一眼梅薩,彷彿說:也許我是叛誓者的首領,但決不是一個騙子。
叛誓者怎麼會認定我就是他們的首領?我怎麼才能表明我不是?
香波王子絕望地說:「你不會再看到我假裝了,我會證明我自己。」說罷舉起石器,朝著自己的咽喉扎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