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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1章

「沒錯,這人還不知道。你們要把他送到布倫特里嗎?」
諾曼·布呂特和湯米都在造紙廠干過,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工作了,一直領救濟金。亨利·卡邁克爾和斯圖爾特·雷德曼在計算器廠工作,但一周的工作時間很少超過30個小時,維克·帕爾弗里已經退休了,抽著自個兒卷的臭烘烘的煙,他也只能抽得起這個了。
諾曼·布呂特轉身向窗外看去。「基督騎著一匹小馬。」他說。
「因為除此之外,只能是傳染病了。」維克瞧著他們,神色有些慌亂。「1958年我見過霍亂,在諾加利斯附近傳染開來,看起來跟這差不多。」
一會兒,救護車開了出去,汽笛尖叫著,紅燈發出血一樣的暈光,閃個不停。斯圖走到電話旁,投進15美分。
斯圖不是四分衛,他也不是艾迪·沃菲爾德。但他剛進高中的時候,的確像是有那麼一個搏一把的機會,贏一小筆獎學金。那時還有一種勤工儉學計劃,學監跟他說了國防教育法的貸款方案。
一張軍官證,還有他妻子和女兒塑封的照片。哈潑不願去看那些照片。
「天哪,」湯米上氣不接下氣地說,「它會爆炸嗎?哈潑?」
他之所以沉默寡言,部分是因為他從來沒有過朋友,或者說是沒時間有朋友。要上學,要工作。他最小的弟弟德夫在他開始進貨場工作那年死於肺炎。對德夫的死,斯圖一直不能釋懷,他覺得自己有罪。他最喜歡的就是德夫……但德夫的死也意味著少一張嘴吃飯。
「所以我說,流通的錢越多,你……」
「我看著他的頭燈呢,」湯米說,嗓門因為激動而格外高亢,「根本就沒亮過。老天爺,他要是開到60英里,我們早就玩完了。」
車上女人和孩子的癥狀無一例外地表現在這個人身上。鼻涕流個不停,呼吸時有一種奇怪的水聲,從胸腔某個地方發齣劇烈攪動的聲音。眼睛下面也腫了起來,還沒有發黑,但已是深紫色,脖子看起來也很粗,肉向上涌,給他擠出兩個下巴。他發著高燒。靠他近一點就像是蹲在烤肉架邊上,炭火燒得正旺。
「好的。」
「薩莉和拉馮都沒事嗎?」他問。唾沫星飛濺出來,哈潑能感覺到這個人向外輻射出的熱量。他病了,神經錯亂,散發著惡臭。令哈潑想起蓋狗的舊氈子有時發出的氣味。
湯米·沃納梅克第二天在「印第安首領」酒吧里發誓說,這車的頭燈根本沒亮過,雪佛萊以15英里的恆速,像玫瑰節遊行的花車一樣開過來。車前底擦刮著高出來的地面,輪子撞上去的一剎那,除了斯圖大家都看到司機的頭猛地向前一衝,重重擊在擋風玻璃上,玻璃頓時呈輻射狀四下里裂開。
那人重又躺下,呼吸更急促了。哈潑和漢克幫他側過身,氣喘得勻九九藏書了一些。「直到昨天晚上我還感覺很好,」他說,「除了咳嗽就沒什麼。夜裡又咳醒了。走得還不夠快,孩子沒事嗎?」
哈潑從上衣口袋摸出他的錢包,看了一下。裏面有187美元現金。一張叫查理·B·坎皮恩的加利福尼亞駕駛證。
「比方說你用分期付款買這個加油站,」維克嚷嚷著,「比方說是50美元一個月。」
「作孽啊,真的嗎?」
他們看見了雪佛萊排氣管在水泥地上擦出的火花。哈潑在墨西哥見過汽油站爆炸,本能地用手捂住眼睛,等待著想象中他見過的火球出現。雪佛萊車尾部搖晃了那麼幾下,又滑向另一側。車子前端鑽進低鉛汽油泵里,砰地一聲悶響,又撞倒一隻。
「還有瑪麗,告訴她這兒發生的事。」
「不一定會是這樣。」哈潑畢竟受過9年教育,不會輕易地理屈詞窮。他繼續解釋原因。
「他們已經死了,」維克說。他臉色蠟黃,捲煙的時候把煙絲撒了一地。「這是我見過的死得最慘的兩個人。」他看了斯圖一眼,斯圖點點頭,把手插|進衣兜,胃裡一陣翻騰。
斯圖爾特·雷德曼可能是阿內特最寡言少語的了,他正坐在一個滿是裂紋的塑料凳子上,手裡拿著飲料,看著93號加油站大玻璃窗外面。斯圖知道窮是什麼滋味。他就是在這個小鎮里長大,也是一路窮過來的。斯圖7歲那年,當牙醫的父親就死了,丟下老婆、斯圖和另外兩個孩子。
阿內特的日子很艱難,1981年的時候還有兩個工廠,一個生產紙製品(主要供野餐和烤肉用),一個是計算器廠。造紙廠現在已經關門了,計算器廠的日子也不好過;台灣產計算器,成本要低得多,質量又好,像那些便攜電視和半導體收音機一樣。
「因為什麼?」漢克問道。
聽哈潑和維克說起錢,說這東西總是莫名其妙就花完了,他想起了用手推車拉那些沒完沒了的內臟和毛皮時,雙手第一次血流不止的情景。他儘力瞞著母親,實際幹了不到一星期,母親就知道了。母親不是個輕易就掉淚的女人,捧著他的手啜泣了一會,也沒叫他別再幹了。她知道家裡的狀況,她很現實。
「把手給我,我拉你出來!」地板上那人猛然叫喊起來,然後了無聲息。
他和維克一起往回走,黯然無神地看著對方。哈潑在付費電話間里發瘋似地嚷著什麼。諾曼走在他身後,不時地轉過頭,看幾眼破汽車。雪佛萊駕駛座的門敞開著,從後視鏡里可以看到垂著的一雙童鞋。
但斯圖看見,有輛車正駛過來。
「這傢伙一定是喝醉了。」諾曼說。
哈潑放下電話,雪佛萊的司機躺在地板上。「救護車10分鐘後到,你覺得他們……?」他朝雪佛萊車晃了一下拇指。
https://read•99csw•com「她們沒事,」哈潑說,像狗一樣咧開嘴傻笑。
哈潑一溜小跑,鑽進救護車。比利關上身後的門,叫另外兩人上車。他們正滿懷好奇地看著那輛雪佛萊車。
斯圖覺得他們這場唇槍舌戰實在是無聊透頂。哈潑的聲音在他耳朵里漸漸低下來,成了毫無意義的嗡嗡聲。他轉過來去看那輛左搖右擺衝過來的雪佛萊車。照這樣開車,斯圖覺得,它是走不遠了。車子越過白線,左胎在路上揚起一大團灰塵。又搖搖晃晃地倒回去,剛剛回到車道,又險些衝進溝里。駕駛員彷彿是把德士古加油站的霓虹燈當成燈塔,汽車像一顆速度快要耗盡的子彈,沿著瀝青路筆直地射過來。斯圖現在能聽見馬達疲於奔命的低鳴,像垂死的螃蟹或是一套鬆鬆垮垮的閥門,一個勁地呼哧呼哧,車子從入口旁駛過,撞在路邊的護欄上。酒吧招牌上的燈光反射到雪佛萊滿是灰塵的擋風玻璃上,車裡的東西看得不是很清楚,但斯圖還是瞧見司機模糊的身影在撞擊時蜷縮起來。仍然是15英里的時速,沒顯出絲毫減速的跡象。
救護車和笛聲越來越近。斯圖走到窗邊,探頭張望,其他人繼續圍在地板上那人旁邊。
「可不是人人都這麼想,」哈潑有些不快。他從櫃檯上拎出一個沾滿油漬的紅色塑料文件夾,「我欠著這些人的錢,他們早就開始心急火燎地不耐煩了。」
「大概是吧。」蒙蒂看著他,有點手足無措,「車裡那兩個怎麼辦?哈潑,我不知道怎麼處理。」
雪萊佛像被人踢了一腳的老狗,往上一躥,徑直朝油泵衝過來。精鍊油油泵的噴管咔嚓一聲折斷,滾到了一邊,空氣中瀰漫開一股汽油味,脫落的噴嘴在燈光下閃著黃光。
「我妻子和我的小女兒……」
帕爾弗里1984年之前一直是機械師,在座的人中只有他對自己還有信心,敢指出哈潑那些最明顯不過的傻話。他一邊卷著臭烘烘的煙,一邊說:「那對我們也沒什麼用。他們要那麼做,就會和內戰後兩年裡的里士滿沒二樣。那時候,你想要一塊薑餅,給麵包師一個聯邦元,他把這一元錢放在薑餅上,就給你切這麼大一塊。錢是紙嗎。」
「不錯,」漢克·卡邁克爾表示同意。哈潑瞧了他一眼,很是惱火。漢克從飲料機里取可樂從來就沒付過錢,偏偏哈潑知道他這個習慣,而且,漢克知道他知道。漢克要是想站到哪一邊,也該是他這邊啊。
維克和斯圖朝車裡看了一會兒,互相交換了一下目光,又往裡看去。乘員座是一個年輕女人,睡衣扯到了大腿根。一個二三歲的小孩靠在她身上。全都斷氣了。脖子腫成小桶,肉色發紫。眼睛下面的肉鼓脹著。他們看著,維克後來說,那就像棒球手為了read•99csw•com震懾對方把煙灰抹到眼睛下面一樣,女人拉著孩子的手。鼻子里流出的粘液凝結成塊。亂鬨哄的一堆蒼蠅,有的在那吮吸粘液,有的從她張著的嘴巴里爬進爬出。斯圖經歷過戰爭,但從未見過這麼悲慘的情況,他直勾勾地盯著兩隻牽在一塊的手。
已經是9點10分了。
還有差不多1/4英里,白日最後一抹光線在車子上折射出一層灰濛濛的光。斯圖眼尖,看出來是一輛1975年的雪佛萊,沒開燈,時速不超過15英里,一路搖晃著開過來。斯圖是唯一看見這輛車的人。
其他人探頭往車裡看,漢克立即轉過身,一隻手緊緊捂住嘴,快步走向加油站南邊的草地,晚上吃下去的又盡數吐了出來。
「最好關掉你的泵,哈潑。」斯圖說。
雪佛萊不慌不忙地轉了一個360度的大圓,又撞到油泵上,這次是用車身。尾部轉過來,把一隻普通汽油油泵撞得四分五裂。老雪佛萊這才停住,後面拖著銹跡斑斑的排氣管。它把最靠近公路的泵島上三隻油泵全部摧毀了。馬達又突突地空轉了幾秒種才安靜下來。
「可能是吃了什麼東西,」諾曼·布呂特說,「車子掛著加利福尼亞牌照。他們可能在路邊餐館里吃了不少頓。也許是個有毒的漢堡。很可能。」
「鍾變紅了,」地板上的人又咕噥了一聲,然後開始咳嗽,一連串撕心裂肺的爆發,稠稠的粘液從嘴裏濺射出來,后而拖著長長的細絲。哈潑趕緊向後閃,作了一個無望的鬼臉。
眾人閃在一邊,讓他們進來,比利、蒙蒂、卡洛斯,都是認識的人。
雪佛萊車裡那人在離醫院2公里的時候死了。他深深吸進最後一口氣,吐出來,接著又吐了一小口,便斷了氣息。
進來3個人,推著擔架車。「哈潑,」其中一個說,「你真走運,沒把你這加油站給崩上天。是這傢伙嗎?」
聲音漸漸弱下來,大家都沒聽清楚他最後說的是什麼。
他們正要這麼做,咳嗽又變成了低嗥,呼吸又恢復了。他緩緩地睜開眼,一一掃視著從上面盯著他的人。
哈潑轉過身來,從腋窩下拖著司機,湯米抓住拖在地上的雙腳,和哈潑一道把他運回辦公室。在頭頂霓虹燈昏暗的光線里,他們臉色青紫,顯出厭惡的神色,哈潑已經忘掉了他的保險金。
「當然可以。」
病人浮腫的眼睛又睜開了。他們現在感到一種強烈的關切之情。他又掙扎著要坐起來,汗珠從臉上滾落。他猛地一把抓住哈潑。
他把錢包塞回死人的口袋裡,叫卡洛斯關掉汽笛。
「食物中毒,」維克說,「是了,我希望是這樣,因為……」
地板上的人喉嚨里發出一聲深深的呻|吟,把他們的視線都引了過去。過了一會兒,當那人開始說話或者非常艱難地試著開始說話九*九*藏*書時,哈潑跪到了他身邊,畢竟這兒是他的加油站。
他們聽得見阿內特救護車的笛聲,還遠但越來越近。
「阿內特。你撞掉了我的油泵,」然後,又趕緊加上一句:「不過沒關係,都上了保險。」
維克和哈潑正在嘮叨個沒完,大地漸漸融入一片黑暗之中,天空中還有些許的薄暮。汽車現在大都不從93號公路走了,這也是哈潑存下那麼多賬單的原因之一。
「要炸早炸了。」哈潑站起來說。他感到一種說不出來的喜悅之情。
「狗,」他囁嚅著,「你放它出來了嗎?」
「最好翻個身,」維克說,「不然他會憋死的。」
「只是打個比方,就算50元吧,如果聯邦政府搶在前面,先給你印了一卡車鈔票,銀行那幫人轉臉就會要150元,你還是一貧如洗。」
地板上那人試圖坐起來,沒能成功。他伸出一隻手,扶住哈潑的肩膀,才穩住身體。
他們把那人搬到擔架車上,往外推的時候,哈潑走到斯圖身邊。「我跟這傢伙去布倫特里,你能叫一下巡警嗎?」
「她們沒事,」哈潑說,顯得有些激動,「你就躺下吧,放鬆點,好嗎?」
他又慢慢合上眼睛。「病了,走得還是不夠及時……」
上高中的時候他迷上了橄欖球,儘管佔用了不少學習時間,母親卻一直鼓勵他打下去,她說:「斯圖,想要從這裏出去,橄欖球就是你的門票了。想想艾迪·沃菲爾德。」艾迪是當地的英雄,出生在一個比斯圖家還要貧困的家庭,卻成為了地區高中隊的四分衛手,很是風光,靠著運動獎學金去了德州,為綠港貝克隊打了10年球,大部分時間是替補,也有過那麼幾次難忘的發球手經歷。現在,從西邊到西南都有艾迪的連鎖餐館。在阿內特,這是一個受盡磨難終成正果的傳奇形象。你在阿內特說到「成功,」指的就是艾迪。
斯圖的母親在阿內特邊上紅珠貨車站找到一份工作——如果貨車站不是在1979年毀於那場大火的話,從斯圖現在坐的地方就能看到它,掙來的剛夠一家4人糊口。斯圖9歲就出去幹活了,先是為魯格·圖克賣力氣,紅珠貨車站也是他的。斯圖放了學就去那兒幫著幹活,一小時35美分。後來又去了附近布倫特里鎮的貨場,虛報了年齡,一周干20小時,拼死拼活,拿的是最低工資。
「車子里還有兩個,」哈潑說,他把蒙蒂拉到一邊,「女人和小姑娘都死了。」
「這是……哪裡?」
「上帝啊!」諾曼尖叫了一聲。他轉過身,捧住肥碩的肚子,一陣噁心,倒不是滾出來的人(沒等他摔到地上,哈潑就一把拉住了他),而是衝出的氣味,血、糞便、嘔吐物和腐爛人體混在一起的那種惡臭。
「我像是病得不輕,」那人說。咳嗽時緩時急,呼吸也跟著時九九藏書有時無。「她們也病了,我們是兩天前動身的,從鹽湖城……」
「斯圖會叫巡警的。我跟你們的車一起走,行嗎?」
阿內特是一個只有4條街道、髒亂不堪的小鎮,離休斯頓大約110英里。哈潑的德士古加油站就在小鎮北邊的93號。今晚,老主顧們都在,坐在吧台邊上,喝著啤酒,漫無邊際地聊著,看蛾子在招牌的大燈里飛進飛出。
維克搖了搖頭「不知道。」
救護車開了進來,繞過撞成一團的雪佛萊,停在加油站門前。頂上的紅燈瘋狂地旋轉著。天已經完全黑了。
他的泵都上了保險,保險費已經付清了。要上保險,每樣東西都保,這些事瑪麗總嘮叨個沒完。
「這也太少了。」
「泵?你說什麼?」
結婚是最美好的一段日子,但只持續了8個月,那是4年前的事了。斯圖也曾想過離開阿納特,去外面闖蕩一番,但小鎮的惰性留住了他——熟悉的地點和熟悉的面孔就像一曲低緩悠長的歌。他在阿內特很招人喜歡。維克·帕爾弗里一度給了他一個最高形式的榮譽,稱呼他「舊式硬漢」。
「行。」
他們急忙從屋子裡衝出來,哈潑在前,斯圖緊隨其後。哈潑、湯米和諾曼一起跑到汽車邊上。他們聞見汽油味兒,聽見雪佛萊漸漸冷卻下來的發動機發出緩慢的、像鬧鐘一樣的嘀嗒聲。哈潑拉開車門,方向盤後面的那人像只布袋般地滾了出來。
「我現在要說的是,」哈潑兩手支著膝蓋,身子前傾,沖大家說,「他們已經決定穩住通貨膨脹,還有國債。我們要新聞,我們要紙張,我們馬上要印上5000萬的千元大鈔。」
「他怎麼了,維克,你知道嗎?」哈潑問道。
斯圖從椅子里坐起來,側向湯米·沃納梅克和漢克·卡邁克爾,每隻手4個,一把拉下所有8個開關,只有他沒看見雪佛萊車撞上高地上的油泵,並把它們一一折斷的情景。
「先生,」哈潑輕輕地搖著他,「我叫了救護車,你很快就沒事了。」
漢克站在門邊,用一條髒兮兮的手帕抹著嘴巴。「老天,斯圖,」他顯得很難過,斯圖點了點頭。
接著母親就生病了,喪失了工作能力。得的是癌症。斯圖還差兩個月高中畢業,她就死了,留下斯圖和弟弟布賴斯。斯圖沒再理會運動獎學金,徑直去計算器廠找了份活。最終邁出阿內特的是小斯圖3歲的弟弟布賴斯,他現在在明尼蘇達州,是IBM的系統分析員。他不常寫信,斯圖最後一次見到他是在妻子的葬禮上——得的正是致斯圖母親于死地的同一種癌。他覺得布賴斯可能也有罪惡感要承擔……布賴斯也許會有那麼一點愧疚,哥哥已經成了死氣沉沉的德州小鎮上循規蹈矩的老小子,白日里在計算器廠虛度時光,晚上就是在哈潑或印第安首領酒館和啤酒作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