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點前後，客人們開始陸續離去。飯菜並非出自修平之手，但當他聽到客人們說「好吃，多謝」時，還是會感到高興，天真地覺得這份工作很令人快樂。

修平灑完水時，一個男人從料亭里走了出來，是賴子的丈夫、松矢料亭的老闆泰治。泰治穿著夏威夷衫和白色短褲，戴著墨鏡和金項鏈。他覺得這樣瀟洒，但修平不以為然。這副形象就像低成本電影里的流氓。

常客由賴子親自招呼，她總是穿著和服。修平隱約感覺到和服和季節之間好像存在某種規則，而賴子堅守著這個規則．這天晚上，賴子穿著一件紫藤色薄和服。

「客人一般都在六點以後來，應該看不到洒水的情景。」修平話音剛落，老闆娘就拍了一下他的腦門．

喝完，泰治放下杯子，說句「謝了」，便走了出去九_九_藏_書。

「不要找理由，這些歪理對我們做餐飲的人沒用。」

「嗯……」修平微微點點頭。說是剩下的錢，也就五十元而已。

「嗯，七個有餡兒，三個沒有，對吧？」

父親通過關係找到松矢料亭僱用了他。父母也能理解他的選擇，現在經濟不景氣，考大學、進公司的路子也不穩定了。

「對。辛苦辛苦，剩下的錢你拿著吧。」

「這又不是洗車。洒水是為了不起塵土。要是料亭前濕漉漉的，會給客人添麻煩。還有一點，」賴子又補充道，「來人形町一帶料亭的客人都注重情趣。他們最喜歡看見習的小夥計拿水桶洒水。要是一個人穿著牛仔褲拿水管子洒水，就完全沒有情趣了。」

「今天怎麼樣？」泰治拿起一個剛洗完的杯子，打開一瓶一升裝的清酒https://read.99csw.com。

「喂，那個東西，你給我買了吧？」泰治問道，彷彿害怕周圍的人聽見。

賴子與客人應酬時，臉頰生動而美麗，修平有時會不由得看得入迷。每當此時，她看起來比平常還要年輕，讓修平不敢相信她和自己的母親年齡相差無幾。

「明白。」

修平放下水桶，走進料亭旁的小巷，從一輛停在那裡的自行車車筐里取出一個白色塑料袋，回到泰治旁邊。泰治正在看表，顯得心神不定。他不停地看向料亭，大概害怕賴子走出來撞見。

「Thank you，Thank you，你可幫大忙了。」泰治往塑料袋裡看了看，滿意地點點頭，「是按我說的買的吧？」

「買了。」

然後便是收拾。洗碗和打掃廚房都是修平的工作。他今年春天才九*九*藏*書被招進來，連拿菜刀的方法也還沒學到。比他早來解的克也今年才有了廚房幫忙的資格，因此他清楚，這種工作狀態還要持續一段時間。

「我知道。」修平覺得他很煩人，但還是點點頭。

「嗯，拜託啦。」泰治提著塑料袋離去。修平看著他的背影，輕輕嘆了口氣。

「就是這個。」修平遞過塑料袋。

但她僅對客人才會露出美麗的笑臉。一離開客人的桌子，她的眼神便馬上嚴厲起來。

修平從沒想過按照上高中、上大學、進公司的人生步驟走下去，他想象不出會從事什麼工作。進高中后，他依然沒有擺脫困惑。當父母何他不上高中要做什麼時，他當即回答想做廚師。理由很簡單，他家旁邊有家壽司店，主廚工作時的神氣模樣吸引了他。

修平整理完廚具，正要離開廚房時，ｒｅaｄ.９９ｃsw.ｃom泰治走了進來。他的衣服和傍晚出去時一樣，看來他一直在外面。

「跟往常一樣，別告訴任何人。明白嗎？」泰治用食指碰了碰嘴唇。

「在哪裡？」

「好，拿過來。」

「真是的，給我增加負擔。」修平撅著嘴，去拿泰治用過的杯子。

「藏起來了。」

真過分！修平心想，但並未反駁。賴子有些專制，可作為一個經營者，她仍令修平心存尊敬。

「啊，對不起。」每當賴子發出尖厲的斥責聲，修平就開始忙著跑來跑去。

「窗邊那位客人的杯子空了，你在這裏發什麼呆？」

他才十七歲，去年還在上高中，但始終無法習慣學校生活，就退學了。這樣說其實只是好聽，實際上他是跟不上課程進度，學習遇到了困難。他本不想上高中，但父母無論如何想讓他混個高中文憑，他勉強從命九九藏書，最終還是無法忍耐。

「和往常一樣，岡部先生來了。」

下午四點在料亭前洒水是修平的職責。他穿著白罩衫，用勺子舀起桶里的水往地上灑。一開始他覺得「水管就在旁邊，用軟皮管洒水就行了」，並將這個想法告訴了料亭老闆娘賴子，賴子卻皺起眉頭把他訓斥了一頓，說他真糊塗。

「一定不能說。要是說了我可饒不了你。」

傍晚六點后，客人陸陸續續來到料亭。修平負責點餐上菜。他將飯菜端到海位客人桌上。在上菜前，修平已經了解了飯菜的內容、吃法和食材等，但有時還是無法回答客人的問題。這時他只好回到廚房請教資深同事或主廚。通常他都會被罵一頓：「剛才不是說過了嘛！」

「哦，那個自稱美食家的賤嘴啊。」泰治倒滿一杯酒，一飲而盡。他滿臉通紅，大概已在別的地方喝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