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飯說：「你應該有幾塊備用電池。我爸的卡車上放著三四台電瓶！有一次他去**，用完最後一台電瓶才回到家……」

說完，她就把那根棒球棒塞到了她的枕頭下。

碎花小鱷趕緊朝後看。

碎花小鱷一哆嗦，差點兒把照相機摔在地上。

飯飯說：「你別這麼一驚一乍的！嚇死我了。」

碎花小鱷猛地朝季之末看去，她獃獃地看著iPad，無比憤怒。她是說，她在遊戲中死了。

飯飯說：「嗯……我承認，可是，這些事不至於把你嚇退學啊！」

季之末這才出了門。

季之末對她們的對話絲毫不感興趣，還在iPad上「切水果」。飯飯跑過去，一隻手搭在季之末的肩膀上，看著她玩兒。

她下了床，把電池摳下來，安進照相機里，然後開了機。

碎花小鱷走到床前，蹲下來仔細看了看床上的紅床單，確定是原來的，這才放下心，躺下了。

幾分鐘之後，飯飯和季之末要去上課了。

第九張，那個陌生女人出現了，面容模糊地看著鏡頭。

她見碎花小鱷和飯飯進來了，說：「飯飯，你的郵件。」

碎花小鱷說：「要沒電了。」

就這樣，這根棒球棒留在了碎花小鱷她們寢室里。碎花小鱷很快就後悔了，她應該把它拎出去，送給哪個撿破爛的。現在飯飯要了它，它就屬於飯飯了，碎花小鱷再想扔掉它，必須經過飯飯的同意……

飯飯一看她拿著照相機，立即放下課本，衝過來：「能看了嗎？」

說完，她就去開電腦了。

她把電池摳出來，放到充電器里，插上了電。紅燈亮了。她又敏感起來——這是「停」的暗示嗎？

藏在暗處的那個女人在照相機里出現了！

碎花小鱷沒有退縮，她死死地瞪著它。

碎花小鱷淡淡地說：「我過去拍的。」

飯飯說：「哎，我那照片能看了嗎？」

碎花小鱷再次找到剛才那張詭異的照片，死死盯著看，越看不清越害怕。

碎花小鱷朝季之末看了看，「切水果」的聲音停了，她靜靜地看著iPad。碎花小鱷起身走出去，說：「你出來。」

說完，她掉頭就走，回到寢室，拎起那根棒球棒和那個郵件，「噔噔噔」地走到垃圾桶前，一抬手就扔了進去，還自言自語地說：「我才不缺你們……」

碎花小鱷說：「我知道，最早那瓶可樂不是季之末給我買的，最早那根棒球棒也不是你撿的。」

飯飯問：「為什麼不要啊？」

她說：「你怎麼把我照瞎啦！」

第十三張飯飯兩隻手抱著腦袋，笑著。

她說：「這張一般！」

不過，現在她再也不想離開學校了，不管接下來發生什麼，她都要留下來，直到看清暗處的那個人，哪怕死。

飯ｒｅａd•9９ｃsｗ.ｃoｍ飯就跟出來了。

她說：「這張才是最好的！我要用它做微博頭像！」

碎花小鱷後退一步看了看，今天，飯飯穿上了一條藍白相間的蛋糕裙。這顏色跟校服太像了，不知她買的時候怎麼想的。

飯飯離開了牆根，跑過來：「我看看拍得怎麼樣。」

碎花小鱷說：「挺好的。」

外面傳來了走動聲，說笑聲。下課了。

飯飯說：「那你說怎麼辦？」

終於，碎花小鱷撒腿跑回了寢室。她敗了。

吃完晚飯，季之末一個人先回寢室了，碎花小鱷和飯飯一起走回來。

飯飯針扎火燎地叫起來：「為什麼？」

飯飯說：「哈，這裏長痣真的代表神經質？我左後背有顆痣，那代表什麼？」

碎花小鱷把飯飯的照片傳到了她的電腦里，然後就把照相機清空了。她猜測，她可以刪除飯飯的照片，但那個陌生女人很可能依然藏在照相機里。

碎花小鱷給飯飯拍照之前，照相機里是空的，之後，她只給飯飯拍過照片，總共十四張，接著就關機了。這個女人怎麼會出現在照相機里？

飯飯正在疊被子，別人的被子疊起來像豆腐，她的被子疊起來像饅頭。季之末洗漱完了，正要出門去，她在門口停了停，好像在密切關注著事情的發展。

碎花小鱷說：「我技術一般啊。」

飯飯說：「不好。」

碎花小鱷說：「我知道，我說的是結果。不管怎麼說，床單和棒球棒都回來了。」

碎花小鱷在寢室樓門口停下來，說：「我在這兒等一會兒。」

第二張飯飯閉眼了。

碎花小鱷看著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她實在想不通她照相機里的電池和他爸卡車上的電瓶有什麼關係。

當室外看不清人的時候，碎花小鱷還在緊緊盯著那個垃圾桶。它好像也在黑暗中靜靜地看著碎花小鱷，眼睛一眨不眨。碎花小鱷和它「對視」了一會兒，她懷疑那張床單和那根棒球棒在裏面低聲交談著，接著，她就感覺垃圾桶慢慢朝前移動了。垃圾桶有兩個輪子，需要抬起一側才可以推動，現在，它們就像一條被砍斷了後腿的狗，正用兩條前腿朝前爬著。

碎花小鱷說：「可以了。」

碎花小鱷說：「沒電了，等回寢室充了電再看吧。」

她說：「哦。我的還有吧？」

不是人的腳步聲。

碎花小鱷說：「我頭疼，不去了。」

她狠了狠心，決定不刪掉這張照片。她要給飯飯看看，然後觀察一下她的反應。

天空不可逆轉地黑下來。碎花小鱷的心裏越來越冷，她感覺暗中的那個力量太強大了，它可以操縱那個侯先贊阻止她燒床單，它可以操縱飯飯把棒球棒撿回來，它可以操縱垃圾車不出現……九_九_藏_書

飯飯沒寫門牌號，還落了個「會」字。

飯飯說：「再拍幾張唄。」

碎花小鱷正要把照片調出來給她看，一下關機了。

飯飯說：「你幫我傳到我的電腦里吧，我要換微博頭像！」

她問：「這是什麼？」

碎花小鱷冷不丁地說：「飯飯，你陪我出去走走。」

飯飯說：「不好。」

碎花小鱷說：「不不不。還有那根棒球棒，我扔了，它也回來了……」

第六張飯飯笑了，腦袋歪著，姿勢很彆扭。

飯飯罵罵咧咧地說：「郵局真是飯桶！我寄給了乘州紅十字會，那麼大一個單位，他們竟然找不到！還查無此人！紅十字會當然不是一個人！」

飯飯說：「不好。」

碎花小鱷說：「我的床單也被人替換了。那天我想毀掉它，卻出現各種阻礙，就是毀不掉，後來被你拿回去了……」

碎花小鱷「嘭」一下坐起來。

碎花小鱷沒有動。

飯飯說：「不好。」

碎花小鱷說：「我們必須把它們扔掉。」

碎花小鱷說：「應該有。」

太陽一點點老了，變得越來越柔和，那光像蜜一樣厚厚地鋪在地上。風也越來越涼爽，有一隻鮮艷的蝴蝶忽上忽下地飛過去。

飯飯說：「你給我拍幾張照片吧。」

碎花小鱷一下豎起了耳朵。

飯飯說：「好啊，你不要我要。」

碎花小鱷湊上去看了看，上面用紅筆寫著「查無此人」。

飯飯說：「那你把它塞到床下唄！」

是她！

碎花小鱷繼續往下翻，心裏卻在快速判斷著飯飯的反應是不是在演戲。不像。她也夠傻的，碎花小鱷給別人拍的照片，怎麼可能夾在她那些照片中間？碎花小鱷抬頭朝季之末看了看，她在床上玩iPad，頭髮好像又長了許多。她今天戴著一頂雪白的鴨舌帽。鴨舌帽和她的長發搭配在一起，怎麼看怎麼怪。她好像根本沒聽見碎花小鱷和飯飯的對話，玩得很認真。

飯飯說：「那個床單唄。」

第十四張飯飯兩隻手抱著腦袋，笑著。

碎花小鱷正要走出去，飯飯拉住了她：「嗨，你看我新買的裙子怎麼樣？」

過了好久，輪子終於又動了，它越來越遠，好像滾出去了。走廊里恢復了寧靜。

碎花小鱷決定把那個陌生女人的照片刪除，她怕她半夜從照相機里爬出來——就在碎花小鱷刪除她的一瞬間，突然聽到季之末一聲尖叫：「我死啦！」

第十一張飯飯兩隻手抱著腦袋，笑著。

飯飯疑惑地問：「這是誰呀？」

飯飯笑了：「你神經質。」

直到吃晚飯之前，碎花小鱷才想起照相機沒有充電。

飯飯一邊跟著碎花小鱷朝回走一邊說：「我就不信它們還會回來！」

「咔啦啦……咔啦啦……咔啦啦……」

碎花read.99csw.com小鱷陡然想到，那是輪子在滾動！不是大輪子，因為聲音很小。也不是經常滾動的輪子，因為聽起來缺少潤滑油……

碎花小鱷說：「不管是什麼理由，現在它又回來了。我知道，它肯定會回來的。」

飯飯俯下身來說：「你總想那些不靠譜的事兒，能不頭疼嗎？我表姐夫是大夫，他說過，假如你總想一件事兒，比方說一把剪刀吧，只要你把心思系在它身上，一直不解開，時間久了就會瘋……」

飯飯的床上果然扔著一個郵件，她走過去把它拿起來，說：「怎麼給我退回來了？」

從第十張到第十四張，都是飯飯，她靠著配電室的牆，兩隻手抱著腦袋，笑著。

碎花小鱷說：「硌腦袋。」

去食堂要路過一個配電室，牆是乳白色的，很乾凈。她們打算在這裏拍。飯飯站到了牆根下，說：「背景只要牆啊，不要拍到樹和草。」

碎花小鱷覺得她的大咧咧是裝的。

飯飯說：「這是郵局的問題！」

飯飯說：「不好。」

碎花小鱷問：「垃圾車幾點來？」

季之末輕聲說：「飯飯，到時間了。」

碎花小鱷軟塌塌地躺下來，她已經沒有力氣了。

她死死盯著門上的玻璃。那塊玻璃上貼著報紙，走廊里的燈光透進來，昏昏黃黃的。碎花小鱷對那張報紙太熟悉了，黑色大標題是《專家：中國須加強掌控海外資源》，旁邊小標題是《乘州擬在公交站設置公共自行車》，黑白新聞照片是俯瞰的城市公路……

第一張，配電室的牆，飯飯背著手，左腿站在右腿前，笑得很假；第二張，配電室的牆，飯飯背著手，左腿站在右腿前，閉眼了；第三張，配電室的牆，飯飯背著手，左腿站在右腿前，笑得挺自然，這張不錯；第四張，配電室的牆，飯飯背著手，右腿站在左腿前，沒笑；第五張，配電室的牆，飯飯背著手，右腿站在左腿前，正要笑，嘴巴欲咧未咧，很難看；第六張，配電室的牆，飯飯背著手，右腿站在左腿前，她笑了，不過腦袋朝旁邊歪去，整體看起來很不和諧；第七張，配電室的牆，飯飯背著手，右腿站在左腿前，把笑收斂了，脖子依然歪著；第八張，配電室的牆，飯飯側著身體，扭過頭來看著鏡頭，一隻手托著下巴，撅著嘴；第九張，配電室的牆，一個陌生的女人背著手，右腿站在左腿前，靜靜地看著鏡頭……

碎花小鱷說：「我知道是你撿回來的，我也相信你沒有問題，是那個東西利用你把它撿回來的。」

她說：「嗯，這張不錯！」

又等了一會兒，輪子的聲音再沒有響起來。

那個垃圾桶在視覺上越來越大了。

飯飯走過來，拍了拍碎花小鱷：「走了，上課去。ｒead.９9ｃsw•cｏｍ」

那個聲音消失了。不，應該說，輪子停住了。它好像知道碎花小鱷坐起來了，它在等待她下一步的舉動。

按了按狂跳的心，碎花小鱷再看這張照片——怪的是，飯飯那些照片都很清晰，只有這一張焦點虛了，看不清這個女人的長相，只能看出是個中年女人，短髮，方臉，穿一件黑色T恤，一條絳紫色裙子，一雙白色平底皮鞋。

接著，碎花小鱷給她調出了那些照片，她站在旁邊看。

她說：「這張還行！」

飯飯說：「就是這個時間。」

第七張飯飯不笑了，脖子依然歪著。

碎花小鱷把她的臉放大，越來越模糊，只能看到大概輪廓。碎花小鱷肯定，她絕不是她熟悉的任何人！

接著，飯飯開始擺各種pose，碎花小鱷給她「咔嚓咔嚓」拍了十四張，說：「好啦。」

這，個，女，人，是，誰？！

碎花小鱷從床頭櫃里取出照相機，打開看了看，過去拍的照片和視頻都傳到電腦里了，已經刪空。電只剩下了一點點。

碎花小鱷扒了扒領口，露出肩胛骨上那顆微小的痣：「沒錯兒，神經『痣』。」

季之末低著腦袋玩iPad，似乎一切都跟她沒關係。

沒了。

早晨的時候，碎花小鱷拎著那根棒球棒，冷冷地對飯飯說：「飯飯，這根棒球棒是我扔的，你想要的話，給你，不要再放我那兒了。」

飯飯說：「我表姐昨天來看我了，她給我買的。你的照相機有電嗎？」

第一張飯飯笑得很假。

第五張飯飯欲笑未笑，很難看。

飯飯說：「老師可點過你的名了。」

第三張飯飯笑得最自然。

碎花小鱷說：「垃圾車。」

碎花小鱷說：「走，我們回去吧。」

那是什麼？

碎花小鱷看了看照相機的充電器，紅燈依然沒有變成綠燈。在內心裡，碎花小鱷認為自己很會拍照，但她對這十四張照片實在沒什麼信心，飯飯那張大胖臉，誰都拍不好。

第四張飯飯沒笑。

飯飯問：「沒了？」

碎花小鱷說：「垃圾車該來了吧？」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走廊傳來一個輕微的聲音。

碎花小鱷一直等，那輛垃圾車始終沒出現。

第八張飯飯撅著嘴。

飯飯說：「大概吃完晚飯那個時間。」

飯飯推開門，進來了。她的身後跟著季之末。

飯飯打斷了她：「那是我撿回來的！難道我也有問題？」

飯飯不說了，轉身跟季之末一起離開。

飯飯說：「我不想費腦子，扔吧扔吧！」

季之末沒說什麼，下了床，起身去洗漱了。

碎花小鱷想說：那不一定。不過她沒有說出來。

走出寢室樓，碎花小鱷才停下來，她說：「飯飯，咱們寢室有問題，你知道嗎？」

她說：「這張不好這張不好！」

九九藏書碎花小鱷說：「廢話多。」

難道飯飯就是這個恐怖的女人？或者說，這個恐怖的女人藏在飯飯的身體里？碎花小鱷給她拍照的時候，無意中照出了她的原形？

碎花小鱷說：「就算你再寄，它還會被退回來。」

碎花小鱷說：「隨他便。」

碎花小鱷和飯飯從食堂回到寢室的時候，季之末已經回來了，正在床上玩iPad，能聽見她在玩「切水果」，那聲音惡狠狠的：「嚓！」「嚓！」「嚓！」

床單又回來了！

飯飯說：「等什麼？」

飯飯說：「沒有任何人利用我！我們踢球的時候，把球踢到鐵柵欄那兒了，我就看見了它，我以為不是咱們寢室那根呢，當時還猶豫了一下，要不要撿回來。看了一會兒，覺得它挺新的，就用樹枝把它撥拉過來，撿回寢室了。你知道我在說什麼嗎？我沒有被誰利用，是我自己決定的！」

碎花小鱷感覺身體一輕，竟然站不穩了，她趕緊扶住飯飯的床頭坐下來。

她說：「這張最好！」

這些都不重要，就算不寫桑托路，郵遞員也應該知道紅十字會在哪兒。另外，不會有人叫「紅十字」，一看就知道那是落了個字。

平時寢室樓內就聽不到什麼聲音，現在大家都去了教室，變得更安靜了。這種安靜似乎是一種等待，等待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

碎花小鱷緊張起來，她還沒有想好該怎麼辦。大家走進樓道了，碎花小鱷甚至聽到了飯飯的大嗓門。

碎花小鱷把棒球棒朝飯飯的床上一扔，說：「我就是不想要它了，可以嗎？」

走到寢室樓門口，碎花小鱷突然轉過身去看了一眼，垃圾桶靜靜立在那兒，床單和棒球棒都沒有露頭。

碎花小鱷把郵件拿過來看了看，上面寫著：本市桑托路紅十字（收）。

碎花小鱷轉頭看了看，照相機的充電器變成了綠燈。

碎花小鱷說：「嗯。」

她說：「這張好這張好！」

飯飯說：「你又疑神疑鬼。什麼問題？」

那個垃圾桶走進樓道了！

飯飯滿臉疑惑：「那怎麼了？」

如果說季之末是這個女人幻化的，碎花小鱷還有點兒相信，她太深了。而飯飯的性格那麼外向，她的心裏藏不住任何事兒，她的身體也藏不住任何人。

碎花小鱷說：「再等一會兒吧，電要充滿。」

第十張飯飯兩隻手抱著腦袋，笑著。

飯飯說：「我去請假，我們一起去城裡吧，我把地址重寫一下，再寄一次。」

飯飯說：「又不讓你拍廣告！」

寢室里很亮堂。碎花小鱷相信，任何恐怖的東西只是在黑暗中嚇嚇人，無論如何都不敢追到有燈光的地方來。

第十二張飯飯兩隻手抱著腦袋，笑著。

飯飯回寢室后，寢室樓門口只剩下碎花小鱷了。遲遲不見垃圾車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