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湘西航班 第二節

湘西航班

第二節

我這一下驚得非同小可,拚命沖劉挖挖揮舞小拇指,揮舞了半天才發現,在這種光線之下,別說他,連我自己都看不太清,這套手勢根本就是唬人的。我索性大喊起來,劉挖挖的聲音從那邊傳來:「老馬,別怕,那是屍體常見的肌肉收縮,不是詐屍。」我提心弔膽地瞪了半天,發現那屍體除了轉頭以外也沒別的動作,這才又壯起膽子,回憶著劉挖挖教我的手法,先用硃砂點其人中,再按腰眼。說來也怪,這麼一按,這屍體立刻就坐回去了,跟觸發了什麼彈簧似的。我暗自鬆了口氣,把它的頭盔正了正,安全帶系好,就差問一句先生您喝什麼了。
從他懸挂的姿勢來看,明顯是從機翼上方滑落的。而懸挂的位置,是右翼的里側襟翼。我抬頭看了看天花板,心裏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唯一的可能是,這位黑人兄弟在起飛的時候,攀到了飛機的頂部,因為那上面沒什麼固定的地方,結果在飛行時不慎被氣流吹落,從機身掉到機翼,然後被襟翼鉤住,弔死或凍死在那裡了。
「不可能!我上飛機前數過人頭,絕不會弄丟!再說了,衣服也不對,我趕的屍體都穿藍夾克黑褲子,標配!沒有穿紅羽絨服的!」他唯恐我質疑他的專業,氣哼哼地直起身來,望著整個機艙,開始一個一個重新點數,一邊數還一邊瞪著小空姐:「要是數字錯了,那肯定就是你們空勤出了問題。」小空姐一臉不樂意,小聲嘟囔:
它從後頭看跟活人區別不大,可那個背影卻特別死氣沉沉,站得筆直。我慢慢走過去,站在17排過道邊緣,試圖伸手去摸它的肩膀。就在我的手指即將觸到它時,它突然脖子扭動,把半張僵硬的臉轉了過來。
「嗯……原來以為不怕,不過事到臨頭,呵呵。」我實話實說。劉挖挖爽朗一笑道:「其實死人沒什麼好怕的,那不過是一堆不再進行能量交換的碳水化合物而已。什麼殭屍啊屍魃呀粽子呀,都是沒根據的封建迷信,我們趕屍的從來不信。」
老問題再度浮現:他是怎麼跑到那裡去的?我聽一位機長說,以前曾經有過類似的案例。有人偷偷爬到飛機的起落架上,藏身在起落架艙中,試圖矇混過關,結果被凍死在裏面。可是,無論這位黑人兄弟藏到哪的艙門裡,也不可能被掛到后緣襟翼上。
我和劉挖挖同時比出了中指。
「對,這種特種航班,點貨的時候只點人頭,所以無論是運整具屍體還是只運一個腦袋,都是一個價,不打折。」小空姐還怕我不明白,雙手捧著自己下巴,向上抬了抬。我嚇得往後一靠,小空姐鬆開手,咯咯笑了起來。
我望著前頭此起彼伏的屍林,覺得胃有些微微抽搐,勉強笑了笑:「聽你這麼說,應該沒什麼風險吧?」「沒風險,一點都沒有。他們已經被我定住了,折騰不出大動靜,你不用擔心。」「那要是他們沒定住呢?」「那他們會襲擊最近的活人,而且一咬即死,很痛快,你就更不用擔心了。」劉挖挖看我臉色急遽蒼白,哈哈大read•99csw•com笑道:「我開玩笑的。」我問:「說清楚點,哪部分是開玩笑?是襲擊活人,還是一咬即死?」劉挖挖答:「是『很痛快,你更不用擔心』那部分。」「……你這是算安慰我嗎!」「別廢話了!想活命,就趕緊上!」劉挖挖邁步沖了過去。我一咬牙,心想老子連八寶山都進去過,還怕你們這些小鬼?一股熱血湧上來,我朝前猛然衝去,很快便發現自己置身於無數的屍體之間。這些屍體像是睡著了一樣,在座位上保持著僵硬的姿態,表情灰暗而無生氣,在忽明忽暗的燈光下格外詭異。按照事先的分佈,我負責右側過道,包括過道左側的E座和右側的F、G座;劉挖挖在左側過道,負責A、B、C、D四個座位——畢竟他是專家。我一眼掃過去,看到距離我最近的第16排F座有一具站立起來的屍體。
趕屍和做|愛差不多,一回生兩回熟,一開始戰戰兢兢覺得是多大的事兒,幹得多了,也就不覺得緊張了。還是不斷有屍體從座位上站起來。我越干越熟練,哪有屍體站起來,我就挺著畫有大眾標誌的胸膛跑過去把它按回座位。在接下來的十分鐘里,我來回奔走,一共按下去十八具屍體,其中有兩具是已經僵硬的,需要用腳去踹。
「這一點都不難啊。不投訴、不吵鬧,不要任何東西,也不刁難人,這種模範乘客去哪找啊?只要你膽子稍微大點,真的沒什麼困難。」小空姐鼻子都快翹上天了。
「咳……是黑人兄弟。」「兄弟個屁,他現在早死了,可不就是個黑鬼么!」劉挖挖怒道,「而且他媽還是個厲鬼!」順著他的手指,我看到那鮮紅色的羽絨服,心中一寒。劉挖挖道:「北方屬水,色為黑;南方屬火,色為赤。這黑人穿著紅棉襖死在這裏,正是個水火不容之勢,只怕比平時的厲鬼還要兇險數倍……」他的手顫抖著,幾乎拿不住礦泉水瓶,他費了半天力氣才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跟它煞氣衝撞,只怕這些屍身當中,會撞出一個屍王。」「那我們怎麼辦?」「快……你把你護照給我,告訴我你出生的時辰,我給你算算,看憑你的八字,能否扛過這劫。」
我手忙腳亂地開始翻護照,這時小空姐發出一聲凄厲的驚叫:「有東西……有東西走過來了!」在我們眼前的右側通道上,一個人影正緩緩朝著后艙走過來。在它的兩側,小桌板發出噼里啪啦的碎裂聲。它所到之處,屍體紛紛起立,彷彿看到部級領導的副處們。
我抬頭朝左邊看去,發現劉挖挖沒了,心中一驚,再回頭一看,發現他早跑到尾艙那兒歇著去了。我有點不高興,我算是義務勞動,他一個正主兒反而偷懶,這成什麼話!我轉頭回到尾艙,質問他怎麼回事。劉挖挖說他那一片結束得早,所以先回來喝點東西。我抬頭望了一眼,確實左側區域也沒有屍體站起身了,整個機艙恢復了剛登機時的平靜。小空姐遞給我一瓶冰過的礦泉水,一口氣喝了半瓶,然後把領https://read.99csw.com口扯開,他的硃砂里不知摻了什麼東西,弄得我胸前很癢。
說實在的,這種行為讓我回憶起從前的一個以地鼠為主題的遊戲……我很快發現一個訣竅:只要把屍體身前的小桌板放下去,擋在胸前,它就肯定站不起來了。掌握了這個訣竅以後,我的工作量大減,被我按過的殭屍,絕對不會死灰復燃。就這麼折騰了約摸半個小時,我負責的區域幾乎沒有屍體再站起身來了。我劇烈地喘著粗氣,心想這他娘的根本就是體力活吧。
「你看看,這是我發現屍體站立的位置,和你的有什麼不同?」我在公司天天看表格與報表,所以一眼就看出其中古怪之處:劉挖挖在左側一共處理了八具屍體,而且分佈很均勻,前中后都有;而我處理的屍體一共十八具,卻集中在12到16排靠右舷窗的F、G區域里,其他地方只有零星幾起。
「這些屍體,到底是什麼來歷?」我剛才打地鼠的時候注意到,大部分屍體,都是20歲到40歲的壯年男子,沒有女人和兒童。劉挖挖道:「我猜這都是咱們在那個小國的一支施工隊。」「你猜?」「對。我們這個職業,只接受命令,從不問緣由。公司讓我們趕多少屍,從哪裡趕到哪裡,我們就照做,至於為什麼,從來不問,問了也沒人告訴我們。不過理由嘛,猜也猜得到,誰家裡人要是客死國外,都想先看看遺容再火化,肯定比骨灰要有人情味。現在跨國運屍體的手續又麻煩,所以公司就派趕屍匠把屍體趕上飛機再運回去。外國人哪知道公司還有這麼一手,也不知道趕屍的屍體算不算死人,正好被我們趕屍的鑽了法律上的空子。」「你們業務還挺繁忙。」「嗯,涉外特別機構嘛。我們業務範圍可廣了,什麼捉鬼堪輿,尤其是涉及國外的,都歸我們管。就拿上回來說吧,北京有位高官也不知怎麼惹了只厲鬼,纏在他身上,說十二個時辰之後的午夜三更,準時出來取他性命。那鬼誰也收不住,潭柘寺的老和尚——就是電視上主持過『今日說法』的那位——做了多少法術都沒用,最後把我們找去了。」「喲,你們法力比人家還高深?」「法術是人家牛逼,可是我們有辦法啊。當時我們一聽情況,就給那位高官買了張機票,一竿子飛到紐約。等到那鬼掐著午夜三更跑出來,恰好是人家美國時間正午十二點,這個不懂時差的倒霉鬼就直接被陽光化成了飛灰。」說到這裏,劉挖挖擺出一副高人面孔,望著前方淡淡道:「所以說,時代在進步,科技在發展,以前無解的難題,現在都能解決。我們就是干這個的。」劉挖挖指了指胸口的標誌,一臉肅穆。小空姐斜靠著廁所門,插嘴道:「劉總,那是你的職業,別把我算進去好伐?我是臨時被調來做乘務的,跟你們這種大屍人不一樣。」「你一個人敢做兩百多屍體的乘務,很不簡單啊。」我由衷地欽佩。
我為了避免尷尬,於是把臉貼到舷窗再往外看了一陣,忽然看到一九_九_藏_書個細節,連忙回頭告訴劉挖挖別數了。劉挖挖問我為啥,我指了指那具屍體道:「你們再看看,那不是咱們中國人,是黑人。」劉挖挖和小空姐一起湊過去,腦袋砰地撞到一起。劉挖挖腦袋大,頭殼硬,小空姐被他撞得疼了,眼淚汪汪,咬著嘴唇退到一旁去。又一道雷光閃過,這下連劉挖挖也看明白了。這位黑人兄弟大概是「死不瞑嘴」,掛在襟翼上時嘴是張著的,被吹得凍起來了。一副大白牙顯得特別明顯,跟黝黑的膚色、紅色羽絨服形成了鮮明的三色對比。
「這就算是結束了吧?」我問。
「你怎麼把屍體趕到翅膀上去了?」我意味深長地問劉挖挖。他立刻從座位上蹦起來,情緒非常激動,彷彿受到了極大的侮辱。
沒過多久,他突然猛拍大腿,全臉的麻子都開始抖動抽搐,像收不到信號的電視屏一樣。我問他怎麼了,劉挖挖卻抓住我的手:「你剛才,一共按下去幾具屍體?」「十八具啊。」「哪排的你還記得嗎?」小空姐及時地遞過一張座位布局圖,我拿紅筆做了標記。劉挖挖拿著圖越看表情越緊張,他也拿起筆在上面點了幾個黑點:
「有劉總呢。」「你們劉總萬一解決不了呢?」「不怕,我戴著個金佛,白雲觀開的光,可吉利了!」小空姐特自豪地從脖子上拿出一條金佛項鏈,秀給我們看。我和劉挖挖大笑起來,搞得小姑娘莫名其妙。笑過以後,我忽然感覺到強烈的倦意,整個人鬆弛地靠在座椅上,想睡一會兒。我頭一歪,忽然又瞥到了機翼上掛著的那黑人兄弟。
而這個區域的機身外側,正對著的恰好是后緣襟翼與懸挂其上的黑人兄弟……我隱隱覺得有些不妙,劉挖挖沉聲道:「自古以來,趕屍最忌諱的事,是撞屍。行走在路上的屍體,假如撞見新死之人,就會產生煞氣衝撞,發生屍變。所以我們趕屍的時候,墳地、葬禮和醫院這三個地方,都是要早早繞開的。」「你是說……那位死在外頭的黑人兄弟,對機艙里的這些屍體產生了煞氣衝撞,所以越靠近右側機翼的機艙座位,起屍變的屍體越密集?」「對,我開始以為那些屍體站起來,只是因為法器鬆脫,現在看來……都是這黑鬼鬧的。」劉挖挖恨恨瞥了眼外頭,咬牙切齒。
儀式搞完,劉挖挖一口濃痰吐到飛機地毯上,晃晃手腕,向前踏了一步,整個人立刻變得淵停岳峙,連身材都高大了幾分。我也學著他的樣子踏前一步,發現小腿肚子居然有點抖,這才意識到其實我怕得要命。
劉挖挖雙肩垂下,長出一口氣:「管他是白人紅人還是黑人,只要不是我管的屍體,就不是咱的責任。」我眉頭一皺,說:「什麼人也不行啊!這哥們兒起碼得有百八十斤,就這麼掛在飛機上,會幹擾平衡,影響飛行。」劉挖挖把視線從舷窗轉回來,兩個肥厚的手掌一拍:「老馬,別浪費時間了,這幾千米的高空,咱們不可能爬出飛機去摘掉他吧?還是先管中國人,再去管黑鬼。」「注意你的用詞,是黑人兄弟。」https://read.99csw.com我嚴肅地糾正他。劉挖挖改口道:「好好,咱們各退一步,黑鬼兄弟。先讓他晃蕩一會兒,咱們先安撫安撫前頭的兩百多位階級弟兄吧。」他說的也有道理,比起外面那位掛在機翼上的黑人兄弟,確實是艙內兩百多行將詐屍的死人更麻煩。我深吸一口氣,問道:「怎麼弄?」
他想窺視什麼,不言而喻……想到這裏,我臉色變得凝重,覺得自己被捲入什麼國際事件中來了。我趕緊對劉挖挖把自己的推測說了,劉挖挖聽完以後也收斂起笑容,低頭沉思起來。
如果想偷渡的話,藏進貨艙是相對比較安全的選擇。可他卻選擇了爬到飛機頂上,這明顯不像偷渡,反而更接近窺視。那個非洲小國靠近熱帶,地面溫度三十多度,這個黑人兄弟卻穿著羽絨服,明擺著是事先做了隨飛機升空的準備。
「老馬,你害怕了?」劉挖挖斜過眼來問。
我們對視一眼,劉挖挖說:「咱們準備動手吧!」我嗯了一聲,正要邁腿前進,他忽然伸出手,「啪」地拍了我脖頸一下。我一愣,問他幹嗎,劉挖挖說這是趕屍匠趕屍前的儀式,叫驚魂掌。趕屍之前,趕屍匠都會拍后脖頸一巴掌,活人脖子軟,死人脖子硬,很多人如果沒死透,這麼一拍就能喘過氣來。我聽完以後沒客氣,也狠狠給了他一掌。
劉挖挖笑眯眯地拿起他的礦泉水瓶,跟我碰了一下:「對,辛苦老馬你了。」我長出一口氣,癱坐在座位上,覺得這一切真是不可思議。
我們倆一手一把硃砂,站到過道門口。在忽明忽暗的燈光下,前頭自動起立的屍體比剛才多了幾具,而且還有兩具主動坐下的,說明形勢正在惡化。
「那它要是不坐下去呢?」「那說明它已經站硬了,你就從後頭踹膝蓋窩——看過一些城管執法吧?」劉挖挖做了一個狠踹的姿勢,連表情都學得很猙獰。我心中暗嘆,想我堂堂一個商人,居然淪落到學城管的地步,還他媽對死人野蠻執法,真是不像話。劉挖挖看我聽明白了,比了個大拇指:「注意我的手勢,豎立大拇指是一切OK,食指是有情況,無名指是需要幫忙,小拇指是緊急救援。」「那中指呢?」「意思是操你大爺,什麼場合會用到,你自己會領悟的。」交代完以後,劉挖挖一指小空姐:「你,去把空調再調低點,然後在廁所門口看住,別讓裏面那仨竄出來;再順便準備兩杯冰水,調點硃砂漿備用。」我偷偷問他:「怎麼她不跟我們一起行動?」「女人的體質偏陰,不能跟屍體待得太久。」劉挖挖大聲道,然後把腦袋湊過來低聲對我說,「那小姑娘笨手笨腳的,膽子還小,讓她在廁所門口看著吧,萬一咱倆困在前頭,她還能照應一下。再說那廁所里的三具屍體,鎮壓的法器不夠了,就暫時鎖在裡頭,也得有人看著才行。」小空姐不知道聽到說話沒有,白了劉挖挖一眼,去后艙調空調去了。這姑娘除了一驚一乍以外,其實膽色還真是了不得。仔細想想,能讓她一個人來管這種包機,肯定不是普通角色。
「不read.99csw.com可能出錯的,這種航班我們都是按人頭收費,少數一個少收好幾萬呢,誰跟錢過不去呀。」「你們還按人頭收費?」我問。
劉挖挖撅著屁股從座椅底下拖出一個陶瓷罐,是一大罐硃砂。他用手裡的鋼叉攪拌了一下,抬頭沖小空姐打了個手勢。小空姐從兜里掏出一瓶香水,一臉不舍,跟拿防狼噴劑對付流氓似的,沖我噴洒了幾下。我聳動鼻子,發現正是登機時在他們倆身上聞到的氣味。
「這叫雨後花園,法語叫Jardin Humide,兼有辟邪、鎮陰的功效。趕屍的時候,都得在身上抹點這個。」劉挖挖解釋說,「要不然你身上生氣太強烈,在屍體旁邊待久了,它們就會躁動不安。」「這香水可貴了,法國原裝貨。如果不是國家出錢,都買不起。」小空姐得意地說。
「合著你們不是用祖傳秘方啊?」
此時飛機仍舊未能完全脫離雷電區,附近偶爾還是會閃過幾道電光。就著這稍現即逝的光亮,我們仨隔著舷窗看到那屍體穿了一身厚厚的紅色羽絨服,脖頸處的衣領掛在了飛機右側的后緣襟翼上,所以整個身體就懸在機翼後下方,晃晃蕩盪,好似個暴風雨里的晴天娃娃。
劉挖挖一邊絮絮叨叨念咒語,一邊用指頭蘸著往我胸口寫。他畫了幾筆,說國徽太複雜來不及畫了,給你弄個陰陽魚吧,也有鎮護的功效。我低頭一看,看到胸口有一個像兒童塗鴉一樣的圓圈,中間歪歪扭扭多了一道暗紅線段。他站開幾步歪頭端詳一番,湘嘖了一聲,伸出指頭又修改了幾筆,再退回去看,還是覺得不好,再西航想改,我胸口已經亂七八糟紅污一片了。劉挖挖一臉歉意:「今班沒發揮好,陰陽魚畫得不太像,給你改一個大眾車標吧。」「喂!別扯淡了!」劉挖挖一臉嚴肅:「這可不是亂講的。大眾車標是上V下W,加到一起就是威武二字,古代公堂上衙役們喊的,一鎮奸惡之徒,二鎮陰祟之鬼,可不是信手胡畫的。」他好不容易給我畫完了,又在罐子里抓了一把硃砂,交到我手裡:「這架飛機是三級客艙配置,頭等艙是每排5座,公務艙每排6座,經濟艙每排7座,左右兩條走道。待會兒你在右邊,我在左邊,一人一道慢慢往前走。你看到有哪具屍體站起來了,就走到他座位前,用右手弄些硃砂點住它的人中,左手去按它的腰眼。它就會重新坐下去了。你再檢查一下頭盔里的符和安全帶上的縛仙索。」
「不能故步自封,要合理利用國外先進技術。我們試了十幾個國家的幾百種香水,發現這種香水辟邪效果最好。」「人家沒問你們要專利費?」「我還摻了點艾草和菖蒲精,所以算半國產貨。」劉挖挖一邊說著,一邊把手指頭伸進硃砂罐,攪拌了一下,然後讓我把上衣扣解開。我問他幹嗎,他指指自己胸口:「給你畫個保命的玩意兒。」我看了眼小空姐,小空姐撇撇嘴,一臉不屑地把臉別過去,欣賞旁邊一排幾個屍體的模樣——這讓我自尊心多少有些受損。
「萬一詐屍了呢?你怎麼辦?」我有意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