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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西航班 第四節

湘西航班

第四節

劉挖挖說過,如果趕屍的時候碰到新死的厲鬼,就很容易撞煞,甚至可能撞出湘西屍王。這架飛機的座位並不是特別滿,可他卻將這三具屍體單獨擱在廁所里,還不允許我把坐椅靠後,說明這三具屍體很特殊。我沒有別的辦法,只能賭一賭。祝佳音在後艙待了那麼久,他的煞氣已經聚積得差不多了,只需要一個契機,屍體就能變成湘西屍王。
蓋子又掀起了一點點,從縫隙可以看到裏面的一抹白色。我還沒看清楚那是什麼,白色一瞬間擴大了,迅速填滿了整個縫隙,甚至還溢出來一點凝結在邊緣,散發出一股刺鼻的味道。那番景象,就好似一個藏在箱子里的巨人擼管時達到了高潮。
我飛快地爬上梯子,用手一抬,門開了。我登時放了一大半心,黑人祝佳音還在跟三個小王糾纏,沒時間來封閉這個艙門。殷萍萍傻傻地望著喇叭,流淚不止,我沖她怒喝道:「不哭,給我唱!」說實話,我一直想扮演惡霸,但沒想到第一次說這種台詞,居然是在這種場合。殷萍萍被我嚇到了,抽抽噎噎地開始唱起來,我側過身去,沖劉挖挖使了個眼色。劉挖挖抱著蓄電池開始做法,那具助手的屍體在歌聲中緩緩抬起了腳步。
五「我是趕屍匠,也是公務員,我有我的職責。」劉挖挖把手按在胸膛,表情莊嚴而肅穆。這讓我在一瞬間熱血沸騰,「唰」地也把衣領扯開,露出胸部,然後才想起來自己胸口是大眾車標……不過據說中方也有50%的股權,所以這事就沒必要追究太細。
「機長,我還有套備用制服,先給你換上去吧。」小空姐嗔怪地瞪了我一眼。祝佳音招招手:「來來來,小馬同志,喝完了這杯再說吧。」這次我躲不過去,只得硬著頭皮喝了一口。
之所以在腦海里回憶起這些話,是因為我發現,在這個狹窄的貨倉里,這些真知灼見毫無用處!
「我想起來了,這件貨物是最後一刻才被裝上飛機的,還是我給開的貨艙門。老馬……二哥登機的時候,我正好在跟機長彙報貨物配載情況。」我們的視線一起落在那個詭秘的木箱上。也許,這裏隱藏著答案。
劉挖挖說這就算禮成了,我們互相對視,心情和剛才大不相同,一種奇妙的感覺在我們之間若隱若現。劉挖挖大笑著拍打我們的胳膊:
「姜維呢?」我問。
「糟糕!貨艙電話壞掉了,他聽不到我們說話!」我一拳狠狠砸在牆壁上。
客艙里已經是一片狼藉,兩百具屍體東倒西歪地躺在過道,許多座椅和行李架都被撞毀。兩隻小王俯卧在地上,耗盡了力量,變回成了普通屍體。而我們最關心的黑鬼祝佳音,癱坐在一把座椅上,冷冷地睥睨著我們,渾身都是破破爛爛的。當他注意到助手的屍體時,眼神一爆,露出極度痛恨的神情。
「Screaming all the way.」屍體們紛紛邁著僵硬的步子走出座椅,站去過道。
「如果跳傘的話,就趕不上明天的月會了,所以我也不走。」我也表了態。
劉挖挖背起手來,搖晃著指頭,「你的八字我看過了,雖不夠硬,但卻是個海納百川、兼收並蓄的命格,那個黑鬼一直唱的趕屍歌,積蓄到了你的身上。等到了目的地,把你往這一擱,就能把那歌的力量過渡給他,讓這屍體自動起立行走——簡單來說吧,黑鬼千方百計把你弄上飛機,是把你當成蓄電池了。」「那豈不是說,就算這趟航班什麼都沒發生,等到了目的地,我也會被那黑鬼抓到這魚缸旁邊,給這屍體充電?」我臉色有些不自在。難怪我一靠近那箱子,裏面就冒出白色泡沫,原來是這位助手對我有了感應,這才引發震動激活了緩衝劑。
劉挖挖和小空姐只聽見天花板傳來踏步聲,卻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正焦慮萬分。看到我跳下來,兩個人都猶豫了一下,迎了上來。他們已經意識到,真正的罪魁禍首是祝佳音,對我面露愧疚。我把蓄電池接上無線電台,一邊調試一邊用極快的語速說:「祝佳音被黑鬼上了身,現在正跟廁所里變成小王的那三個打得熱鬧,我們快和地面取得聯繫,然後跳傘離開,我記得貨艙里有幾副降落傘。雖然這麼高跳下去很危險,但總比跟飛機一起墜毀強。」「姜維呢?」小空姐哭著問。「祝佳音沒說,但我估計可能是殉職了吧……」就在這時,劉挖挖拍了拍我的肩膀:「老馬,我不能走。」「為什麼?」「我必須把這兩百具屍體一個不少地趕回去。我不認識它們,也不知道來歷,但這是組織交給我的任務。我是趕屍匠。」劉挖挖把衣服敞開,露出胸口的logo,一臉肅穆。
「難道登機前你們沒檢查過嗎?」「別忘了他同時也是機場的辦事員……這裏的機場管理混亂,可不是咱們國內。」劉挖挖不耐煩地拿起一根撬棍:「哪兒那麼多廢話,打開看看不就知道了?」劉挖挖和我齊心協力,把撬棍強行插入木箱子縫隙。泡沫緩衝劑的黏性並不強,在撬棍的傾軋之下很快就被撬開。我們把凝固了的緩衝劑撕扯開,箱子里的東西讓我們大吃一驚。箱的里側,是一個玻璃缸,缸里居然是一個人。而且這個人我見過,正是會長的那個助手。他已死去多時,蜷縮在魚缸里,如同一個嬰兒,全身赤|裸。在他的腦門心、背膛心、胸膛心窩、左右手板心、左右腳掌心七個地方,都有一抹殷紅顏色的硃砂痕迹,還用了五色布條捆縛腳踝。
我們兩個一起看向小空姐,小空姐沒學我們的動作,這多少有些遺憾。她咬著皮筋把長發束成馬尾,整個人瞬間從楊恭如變成了楊紫瓊,嬌容冷峻,鋒銳四射:「國家啊事業什麼的,我不懂,但誰要欺負姜維,除非先跨過我殷萍萍!」我這才知道,小空姐原來叫這個名字。看來戀愛中的女人就想是在洗技能點九*九*藏*書,智力可能會下降,卻把戰鬥力都加滿了。
劉挖挖鄙視地瞪了我一眼:「誰說要依靠你了?」他走到無線電台前,對我說:「這些零件我用用。如果能解決得了,就不用跟地面求援。如果解決不了,聯繫上咱們也死定了。」我只好看著他把電台拆卸,從裏面拆出線圈、電線和一堆叫不上名字的電路板與元件。他又叫我們翻動貨艙里的其他行李,找出更多零件。最後站在我們面前的,是一具身上掛滿了管線的屍體。劉挖挖手裡捧著蓄電池。一接電路,它登時渾身火花四濺,小燈亂閃,好似一棵聖誕樹。劉挖挖打量了一圈,似乎還不太滿意:「這個蓄電池的推力還是不夠,對盆骨運動的控制力欠缺平滑,要是我手裡有三組蓄電池外加真空管的話……哼!上頭那黑鬼,不知從哪個克萊登道觀學了點皮毛,就敢逞威風,就讓我這正經科班的趕屍碩士,好好給他上一課!」劉挖挖氣哼哼地轉過頭來:「你們得幫我。」「怎麼幫?」「蓄電池只能驅動他的四肢,要讓他動起來還得靠趕屍鈴。我的鈴鐺扔在上頭了,我看黑鬼那辦法不錯,所以……二弟三妹你們得一直唱趕屍歌,歌聲不停,屍身就不停。」我和殷萍萍對視一眼,都十分為難。不過事到如今,唱歌丟臉總比被黑鬼幹掉的好。好在劉挖挖唯恐我們心理壓力過大,安慰我們說唱歌只是手段,跑調也沒關係,重要的是唱出氣勢。他拍了拍手裡的蓄電池:
殷萍萍面色煞白,她還想對著喇叭解釋,劉挖挖大吼:「別解釋了,他聽不到,咱們趕緊走!」抽風的速度太快了,我們必須馬上離開,否則都會缺氧窒息而死。
首先是個不幸的消息。這位老資格的機長因為被黑鬼上了太長時間的身,已經回天乏術。他的魂魄,在黑鬼兄弟散成無數黑絲時,被打得粉碎,飄散在飛機的每一個角落。
祝佳音擺擺手:「不能說,不能說,有紀律。」他看小空姐撅起嘴來,為難地摸了摸頭,「要不這樣吧,聖誕節快到了,我就給你們唱首聖誕歌當祝福。別看我現在這樣子,年輕的時候,可是塊文工團的料子喲。」其他兩個人一齊鼓掌叫好,我卻寒毛倒豎,無論如何也得阻止他唱出來。趕屍鈴一搖,這兩百多具屍體不定會出什麼亂子。我迅速掃視,發現在過道的地板上擺滿了電線,這應該是劉挖挖剛才趕屍時還沒來得及收起的線材。
殷萍萍神情有些困惑地拿起貨單:「這是當地GI寄出來的。」「GI?」劉挖挖咂咂嘴,神情頗為怪異。我問他GI是什麼?他卻反問道:「CI你知道么?」我點點頭,CI是Confucius Institute的簡稱,中文叫孔子學院,是國家在全世界推廣中國文化的機構。我常看新聞,所以還算了解。
後面的事情乏善可陳。我們重新收拾了屍體和客艙,姜維在殷萍萍的照顧下勉力支撐,有驚無險地飛回了祖國。我直接奔回公司開會;姜維直接被送去了醫院,殷萍萍跟他形影不離;而劉挖挖很快就消失了,大概又去什麼危險的地方趕屍了吧。
於是,祝佳音的靈魂變成了飛機,他生存在每一片襟翼之間,活躍在每一根進氣通道里,穿梭于發動機與空調口,偶爾也會從航空廁所的真空抽氣里爬到機頭雷達。它們融為一體,一直翱翔在藍天上。每一個乘坐這個航班的人,都有機會在耳機里聽到老機長的靈魂在喃喃自語,講述著他從事特種運輸事業幾十年裡所經歷的那些奇聞異事。
「內容不重要,關鍵還得看器材。」「但是那首英文的我們不會啊。」「中國人趕屍不用英文!只要詞裡帶鈴鐺的,都有效果。」我和殷萍萍開始拚命思索都有什麼合用的歌曲。趁這個當兒,劉挖挖仰望上方:「對了,還有一件事。你們把手機給我。」我和殷萍萍毫不猶豫地掏出來扔給他。劉挖挖低頭開機,擺弄了一陣,重新還給我們,說如果被黑鬼兄弟近身,就扔出去。我看他只是按動了幾下鍵,心想難道每部手機裏面還有隱藏的爆炸功能?
整架飛機因為這整齊的舞步而顫抖起來,左右劇烈地搖擺著。
「GI是與CI平行的一個民間機構,不過知道的人不多。它的全稱是Guiguzi Institute,鬼谷子學院。它的職責是向全世界推廣風水、八字、周易等傳統秘術,當然也包括趕屍。」「難道……這黑鬼是GI的學員?」「不可能。」劉挖挖斷然否認:「GI我接觸過一點,他們在非洲不設趕屍課程,黑人不適合趕屍。」我聽到這一句話,一下子想到了剛才祝佳音在客艙那一聲喊叫:「誰說黑人不可以趕屍!我趕的屍體,是最優秀的!」再聯想到他一直把「種族歧視」掛在嘴邊,估計這裏面還有不小的隱秘。
我眉頭一皺,壯著膽子過去,伸出指頭去觸了觸,發現這一片泡沫狀的白色觸感很柔軟,像是聚苯乙烯泡沫塑料。我知道在國際運輸業里有一種自發泡沫緩衝劑,放置在易碎貨品四周,幾乎不佔空間。一旦發生撞擊,緩衝劑會迅速膨化凝結成泡沫塑料,填充到每一條縫隙里去,來緩衝對貨物的衝擊。我以前接觸過公司的物流,對這些略有了解。
「你就是小馬同志吧?」
其次是個幸運的消息,在有關部門——我至今不知道他們的來歷——的干預下,祝佳音的魂魄被保存下來,雖然拆得太碎,無法匯聚,只可以繼續生存在那一架747 200C里。
「你難道不記得我了?」祝佳音的臉色變得更黑了。我盯著他的臉,腦海中慢慢浮現出一張臉龐,我不由得大叫道:「你!你是那個辦事員!」我在出發之前,有一個黑人辦事員告訴我有包機可以回北京,我才踏上了這一趟詭異之旅。
我們三個人為了國九-九-藏-書家大義、為了績效、為了愛情站到了一起,三隻手握在一起,沒人臨陣脫逃,每個人眼裡都有火焰在燃燒。劉挖挖出乎意料地提了一個建議:「咱們結拜吧。」在這種危急關頭,這倒是個穩定軍心的提議。劉挖挖說古人的結拜,除了是一種儀式以外,其實還有命運分流的含義,將厄運分擔給三個人。頭頂客艙里無論是黑鬼祝佳音還是三個小屍王都鬧得煞氣衝天,不分流一下,真未必抗得住。
我身後傳來一個渾厚的聲音。我連忙轉身,看到一個身材高大的老人站在身後,他穿著一身和姜維一樣的航空制服,戴著一副木質黑框眼鏡,留著花白的絡腮胡。小空姐笑嘻嘻地說:「這是我們機長,叫祝佳音。」機長笑眯眯地向我伸出手:「小姜跟我說了,朋友你關鍵時刻見義勇為,是個好公民,我想當面致謝。」我跟他握了握手,臉上勉強在笑,心裏卻驚駭到了極點。祝佳音現在已經被黑鬼上了身,他跑到后艙,那麼姜維肯定是出什麼岔子了。而劉挖挖和小空姐其中一個人是內鬼,我沒法跟他們說出真相——也就是說,現在的我,是孤軍奮鬥。
我的體育老師曾經在心理輔導課上說,當一個人遇見靈異危機時,第一件事不是逃跑,而是問自己:你恐懼的究竟是什麼?是電視里爬出的貞子,還是殭屍血淋淋的尖牙?當你想好答案以後,不妨再問自己,為什麼會怕殭屍的尖牙?具體害怕的是牙齒的什麼部位,是臼齒、犬齒還是智齒?不妨再進一步想,殭屍也會長智齒?他們也會疼嗎?也會一邊捂著腮幫子一邊追逐活人嗎?再比如貞子,電視關掉以後,她還會出來嗎?如果把電視放在高處,她會掉下來嗎?如果把電視對著牆,她會撞頭嗎?你問的問題越多,就會發現你的恐懼越少。恐懼來源於未知,而很多時候未知只是因為我們太過驚慌而忘記去思考。當理性開始發揮作用的時候,你就會發現,很多可怕的意象根本不足為懼。
我賭對了,也賭輸了。
我仔細在包裝箱里找了幾遍,還是沒找到。蓄電池這種東西,無論是放在電單車上還是電台里,都很容易丟失,這種援非物資經常會被當地人上下其手。姜維百密一疏,把這種可能給忘了。
在經歷了相當長一段時間的沉默后,黑霧發出震天動地的慘吼聲,然後自暴自棄地化成無數的黑絲,在客艙里到處亂竄:「混蛋,同歸於盡吧!」整個飛機開始劇烈地顫抖,所有人都東倒西歪。我被震得跌倒在地,看著無數黑絲在眼前呼呼地飛過。這位黑鬼兄弟大概只能用這種方式來表達不滿了吧。在這一片混亂中,只有殷萍萍站立在客艙後面,保持著直立。她撩起額前的頭髮,用手指向無處不在的黑絲:「你傷害了姜維,我永遠不會原諒你!」「那就先殺死你好了!」無數黑絲重新匯聚成一股黑煙。就在它逼近殷萍萍的一瞬間,她露出快意的表情:「姜維,你可以親手制裁他了哦。」在她的腳下,通往貨艙的氣密門已經處於半開的狀態。她飛快地往後一跳,和劉挖挖一起把門用力打開。在駕駛艙的姜維並不知道後面發生了什麼,他仍舊在抽著空氣。貨艙此時已經快被姜維抽光了。此時氣密門一開,整個客艙湘的氣流都朝著貨艙涌去。黑鬼兄弟化身成的黑霧被巨大的漩渦裹挾,尖叫著被吸去了貨艙,然後被抽風機鼓入排氣道,從747 200 C里被甩到了萬米高空……當一切都歸於平靜之後,殷萍萍把氣密門重新關好,喊著姜維的名字朝駕駛艙跑去。我也從地上爬起來,跌跌撞撞跟過去。我們推開駕駛艙的門,看到姜維坐在座位上,保持著一個姿勢,臉色蒼白地按著抽風機的控制鈕,另外一隻手緊握著一管潤唇膏。
我正打算四處找撬棍,忽然一拍腦袋暗暗罵道:「我到底在幹什麼呀!這不是我應該做的事。那箱子里有什麼東西,跟我有什麼相干?我的責任,是儘快與外界取得聯繫,而不是像個八卦記者一樣四處挖掘。」
「讓我們同舟共濟,順利回國。」祝佳音舉起酒杯,我沒辦法,只好跟其他兩個人一齊舉杯,互相碰了碰。不過我只是沾了沾唇,這酒我可不敢喝下去。劉挖挖倒是不客氣,一飲而盡,還意猶未盡地舔舔嘴唇,開口嚷嚷道:「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你說這同一趟航班喝酒告白,得修多少年啊?」小空姐一腳踩下去,踩得劉挖挖慘叫連連,她的臉色變得緋紅。
貨艙里的抽空速度非常快,我們能明顯感覺到抽風機口產生了巨大的吸力。我甚至能想象到,姜維蒼白著臉色,在駕駛艙里緩緩推動抽風機的操作桿,盯著並不存在的內鬼咬牙切齒——沒有什麼比被不知內情的戰友害死更鬱悶的事了。
「不錯。看來二弟你還算幸運,那黑鬼機關算盡,唯獨沒算到自己居然被掛在了飛機機翼上,不然你下飛機也會遭他的毒手。」「可是,我現在靠得很近,它也沒動啊。」「因為你身上的趕屍之力,在剛才都吐給了那三個小王嘛,電量用光了。」劉挖挖攤手。
就這樣,在我們三個人你一言我一語中,整個事件的脈絡在我眼前清晰起來:黑人兄弟是當地GI的學員,先買通會長的助手,把我弄上飛機;然後他又殺死助手,裝到魚缸里灌滿緩衝劑,在最後一刻送進貨艙;他自己則穿好羽絨服,趴到飛機上,一直不停地念動趕屍歌往我身體里灌,結果中途出了意外,被甩到機翼上,誰知這黑人身死道不消……我有些哭笑不得,姜維懷疑的那個內鬼,嚴格來說原來是我。
姜維的聲音聽起來狀況不是很好,斷斷續續的:「祝佳音、祝佳音襲擊了我……」「姜維,你放心,我們馬上幹掉他,再去駕駛艙幫你。」我拿起貨艙電話大喊。他是整個飛機上read.99csw.com第一個覺察到異狀的人,而且也是最信任我的人,我不能看著他死去。
「Oh,Jingle bells,jingle bells,Jingle all the way.」屍體們在過道站成了一排,跟隨著祝佳音的節奏一起跳起來。祝佳音原本的相貌變得模糊不清,整個五官都快扭曲成旋渦了。黑人的節奏感本來就是最強的,他趕起的屍體,行動起來也極具節奏,比普通趕屍匠帶的那種僵硬屍體更為鮮活。
厲鬼雖然兇狠,但也不可能一直維持下去,經過連續奮戰,黑鬼兄弟已然是強弩之末。當它意識到自己不可能取勝后,索性騰空而起,狠狠地用字正腔圓的中文吼道:「你們哪裡懂得我的痛苦!」沒人接它的話,這有點出乎黑霧的意料。它愣了愣,只得繼續兇狠地吼道:「好吧,就讓我告訴你們,你們錯在哪裡!我出生在一個小部落里,十幾歲的時候來到首都打工。一次偶然的機會,我認識了一個來自中國的老人。這位老人說他有神奇的趕屍之術,但不肯教我。我藉著和他親近的機會,偷學到了他的手段。老人去世以後,我就在各個部落之間趕屍。」黑霧看還是沒人表現出興趣,情緒更激動了。「我希望能夠進一步學習。我首先參加了CI磨礪了我的中文,隨後報名參加GI,可這個混蛋——對,就是站在這裏的這個混蛋——告訴我,我沒有資格學習。我很生氣,這是種族歧視!我反覆地申請,反覆地表達對趕屍專業的熱愛,但仍舊沒得到許可。我恨他,我恨你們來自趕屍之國的人!所以我要報仇!我要親自把這個混蛋的屍體趕到你們的首都去,用他的屍體來證明,我們黑人一樣可以趕出漂亮的屍!」可即使如此,還是沒人理他,也沒人說「即使如此,你也不該傷害別人呀」或者「這不能成為你做壞事的理由」或者「你究竟是怎麼做到的」。
我們三人一屍小心翼翼地向前移動。突然之間,祝佳音朝我撲了過來,速度驚人。
這架飛機上,只剩下兩百具屍體不算我的敵人……想想就讓人沮喪。
「這絕對是趕屍,而且是最古老的趕屍手法,早就被淘汰了。」劉挖挖在這方面是行家,隨口點評道,「現代趕屍,只需要在胸膛、腦門和左手手心點砂就夠了;而且捆縛也不用布條,用的都是七股對絞的鍍錫銅線。」「為什麼?」「屍體對線材很挑剔,線芯的質地不同,屍體走起路的感覺都大不相同。像鍍錫銅芯,可以讓屍體邁步頻率高,適用於平地;如果是山地趕屍,就得選4N級以上的無氧銅,屍體走穩……哎呀,裏面學問大著呢,有機會再跟你細說。」劉挖挖圍著魚缸轉了幾圈,一拍巴掌:「我看出來了,黑鬼真正要趕的屍體,應該就是這個傢伙。」「可是他在魚缸里啊,怎麼趕?」「這就是你的作用了。」
祝佳音看到我想起來了,欣慰一笑:「不錯,正是我。」「買通了會長讓我登機的人,也是你吧?」「不,我買通的是他的助手。會長不懂算命,我讓那助手算出錯誤的八字,這才讓你順利登機。可惜我爬上飛機以後發生了意外事故,只好以如今這副面目與你相見。」祝佳音做了個遺憾的手勢。
小空姐又喊了一聲,我只好無奈地打開艙門,順著梯子爬上去,看能不能在客艙找到替代品。我爬上來以後,看到小空姐和劉挖挖的表情都很放鬆,眉宇間沒了剛才那種緊張。
「從今日起,我們三人就好似劉關張……呃,這個不吉利,就好似蕭段虛……哎,這個也不吉利,就好似阮氏三……媽的這仨是親兄弟!總之,我們以後休戚與共,生死也與共。」我攔住他說:「大哥,先別說這些了,接下來怎麼辦吧?是直接打上去,還是?」劉挖挖道:「不急,咱們得先搞清楚幾件事。你的八字我看了,普通而已,為什麼那個黑鬼會刻意把你安排到飛機上來?還有,那黑鬼偷偷上機的目的是什麼?他一直在唱趕屍歌,趕的到底是什麼東西?」這些問題我一個也答不出來,他們兩個也是一臉茫然。這時殷萍萍指著那個詭秘大木箱說:
「我操,怎麼這麼大威力……」我擦擦額頭上的冷汗。
這就是我的經歷。
棺材里睡的是什麼?巨大殭屍?還是沉睡的綠毛粽子?我的腦子飛快地運轉著,不知該把自己變成一株豌豆,還是變成三閭大夫。
但畢竟這是三具屍體,平攤了煞氣,所以變化還不足以讓他變成湘西屍王,只能變成小王。
「這貨物是誰寄出來的?」我問。
祝佳音愣了一下。趁他這一愣神的機會,我咬破舌尖,吐出一口含了血的口水在那三具屍體上。
祝佳音一改剛才的慈祥,背著手嚴厲地問道:「小馬同志,你到底是誰?為什麼要登上這個航班?」「我不是說過了嗎?我在機場碰到會長,從他那裡弄到的許可,想趕回國去開會。老劉,你剛才不是說,我是因為八字命硬,才被允許登機的嗎?」劉挖挖冷笑著扔過來一張紙:「我剛才重新算過你的八字了,你八字的命根本就不硬,這說明什麼?這說明不是你有問題,就是你的身份有問題。」「好吧,其實我不是親生的,這個故事得追溯到『文化大革命』……」我想拖延時間。八字四柱什麼的,我不懂,看劉挖挖的表情不像是騙人。現在回想起來,會長只拿到我護照上的出生年月日,就欣然允許我登機,確實透著點蹊蹺。
這時候,頭頂的氣密門傳來砰砰的敲擊聲,小空姐在上頭喊:「馬先生你上來吧,已經安全了!」安全?我在心裏苦笑,他們不知道,大危機才剛剛開始呢。
聽起來這裏面隱藏著一個悲慘的故事,但我已經顧不上這些了。看他的架勢,是要強行把艙門打開,帶著屍體跳下去。姑且不說那兩百具屍體,單是九*九*藏*書高空開門內外壓失衡,就會要了整架飛機和我們的命。
縱然我有理性,但心理上的恐懼卻無法屏蔽。當那個棺材模樣的蓋子慢慢被掀開時,我手裡捏著兩個無線電台元件,僵直在原地,巨大的恐懼灌滿了整個身體,完全不知該如何反應。
我沒反應過來:「穢物?這去哪裡找?現拉我也拉不出來啊!」「就是你的手機!」劉挖挖急得一把將手機搶過去,像投擲手榴彈一樣投過去。祝佳音被手機砸中了額頭,發出一聲凄厲的叫聲。殷萍萍見狀,也投出自己的手機,打中了祝佳音的臉。祝佳音一個後仰,摔倒在地再也沒爬起來。
「您一直負責這趟航線嗎?」我斟字酌句,想套出姜維的下落。祝佳音似乎很喜歡這個問題,他揮動著手臂說:「我一入伍,就飛特種運輸,這都幾十年光景了。我的青春和熱血,都奉獻給了這個事業。隨便說出個什麼任務,就夠寫本小說的。不是我擺老資格,我為公司運過的怪東西,比你們玩魔獸刷的日常都多。」「給我們說兩件吧!」小空姐瞪大了眼睛,一臉期待。
「黑人兄弟的屍體搞定了?」我問。
「為什麼是我?」祝佳音咧開嘴笑了:「我可不是電影里的反派Boss,什麼事情都要在最後時刻說出來。我現在只想在這客艙里高歌一曲趕屍人之歌。我在飛機外唱了很久,在駕駛艙唱了很久,現在終於可以在客艙里唱給你聽,唱給他們聽了。」他回過頭,衝著那些屍體比了個輕佻的手勢。過道上的線路已經重新接駁過了,每一具屍體的腳踝都纏上了電線。祝佳音伸開雙臂,右腳踩著古樸的鼓點,放聲歌唱:「Jumping through the road.」座位上的屍體都躁動起來。
我端起酒杯朝前走去,裝作被電線絆倒,哎呀一聲,一杯紅酒全灑在了祝佳音的胸前。為了裝得真實,我一下子撲倒在地,表現得極為狼狽,就連因扎吉都挑不出什麼毛病。等我再爬起來,看到祝佳音的胸前漬出一大片紅色,好似中了槍傷。我趕緊道歉,祝佳音大度地揮了揮手:「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年輕人摔跤,很平常嘛。」我表面裝作很平靜,可心思卻活絡起來。我剛才倒地時,看到許多殭屍的腳踝都接上了銅線,這些銅線又都連接到了一塊蓄電池上,這是劉挖挖剛才趕屍時擺的電路。我想如果有這塊蓄電池,說不定能啟動無線電台。
事態緊急,所以一切從簡。貨艙里沒有三牲六畜香燭黃紙之類的玩意,小空姐從身上摸出一大堆零食和化妝品,劉挖挖掃了一眼,說湊合吧。他挑了三塊口香糖,讓我們每人一塊嚼了幾下吐出來,三塊揉成一塊再粘到地上,在上面放了一瓶蘭蔻睫毛膏的小樣。
它們蘇醒以後,憑藉本能撲向距離它們最近的物體。一個小王沖向我,另外兩個沖向祝佳音,直直撞向他的胯|下。已變成黑人的祝佳音猝不及防,那一副皮蛋登時被那一對小王給斃了,他痛苦地彎下腰去。三隻鬼糾纏成一團,難解難分。第三隻小王力大無窮,一下衝撞就把我的座椅撞毀。我擺脫束縛以後,幾下翻滾堪堪避開小王的攻擊,俯身飛快地抄起蓄電池,掀開氣密門跳入貨艙。失去了電力的維持,那些原本在前進的屍體都停止不動了,場面更加混亂。
「看吧!就是這種傲慢的態度!令人憎惡!」黑霧尷尬地尖叫。
現在只有一個疑問,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我們三個人互相報了年紀和八字,劉挖挖最長,我其次,然後是殷萍萍。我們按順序站好,各自伸出右手托起一整塊榛仁金莎巧克力,衝著蘭蔻的小瓶兒拜道:「我三人義結金蘭,結為異姓兄妹,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然後三隻手一起用力,嘎巴一聲把巧克力掰成三塊,各自吃了。
我們三個準備停當,正要動手,這時貨艙里的擴音器忽然響了起來,一個虛弱的聲音從裏面傳過來:「喂,我是姜維……」「姜維?是你嗎?太好了!」殷萍萍高興地跳起來。我和劉挖挖也面露喜色,我們都以為他已經凶多吉少,想不到還活著。
劉挖挖指了指天花板:「我不知道,只能上去問他嘍。」我們遲早是要面對黑鬼祝佳音的,但有一個很現實的問題:怎麼打?以我們三個的戰鬥力,既打不過那三個小王,也戰不過厲鬼。劉挖挖詭秘地眨了眨眼睛,把會長助手的屍體搬出魚缸,在四肢捏了一圈,心滿意足:「這具屍體底子不錯,如果能趕起來,會是個好幫手。」「可是……我身上的趕屍電量已經耗光了啊。」我為難道。
才入口幾滴,我便咣當一下,暈了過去。等我再度醒來時,發現自己在座椅上被安全帶和縛仙索捆了個結實,腦門痒痒的,估計還被抹了把硃砂泥。祝佳音和劉挖挖盯著我,神色都很嚴肅。
「In a corpse open grave.」小桌板和安全帶噼里啪啦地紛紛彈開。
「嗯!很漂亮的一個機動,直接就從襟翼上被甩出去了,小鳥球!」劉挖挖雙手擺出打高爾夫的姿勢,虛空一揮。我走到舷窗往外看去,機翼上已經看不到那熟悉的紅色身影了,略微鬆了一口氣。至於它是掉到乞力馬扎羅山頂跟豹子作伴,還是掉到肯亞草原上被獅子吃掉,就不是我關心的問題了。
我把視線從箱子上移開,打算先把無線電台組裝好。這東西是模塊化結構,組裝難度不比樂高麻煩,我好歹也是個工程師,連猜帶蒙的,都給拼湊上了。可是很快,我發現一個嚴重的問題。
蓄電池沒了。
「你們三個裡,有一個是黑鬼的內線,你們必須把他找出來,否則……」他的聲音低沉下去,貨艙里響起嗡嗡的聲音,「否則我就抽光貨艙的空氣。」這招相當決絕,但實屬無奈之舉。姜維在身負重傷的情況下,也只有這個辦九*九*藏*書法能夠最快速度揪出內鬼。他不知道,經過我們的拼湊,已經找出了真相。
這時候劉挖挖終於忍不住開口了:
「Over the fields we go.」空調的風口吹出了陰森森的風,屍體們從座位上站起來。
「你會給你同樣膚色的女朋友買黑絲嗎?」「不會!」「你會在黑夜裡試圖抓一隻烏鴉嗎?」「當然不會!」「你會在子時去追殺騎著烏騅馬跑去烏江的西楚霸王嗎?」「……也不會!」「趕屍匠趕屍永遠都是在夜裡,而且不能點燈,所以我們得確保每個人都能看到我們,早早躲開。所以同樣道理……」他攤開雙手。
無論是CI還是GI,都與民航有協議,必要時可以捎一些郵包什麼的。我估計,這個黑人兄弟是GI的學員之一,利用這個特殊的身份把這個箱子發了上來。
「跟你說了,這是穢物。」「手機怎麼會是穢物呢?」「我剛才用藍牙給你們倆的手機里傳了點圖片和小說。」殷萍萍聽到,騰地臉紅了。我十分不解道:「為何我的手機砸過去,他只慘叫一聲;萍萍的手機扔過去,卻能砸個倒仰?難道她手機里的圖片更加污穢嗎?」劉挖挖冷哼一聲:「別扯了,她的是諾基亞,你的是三星,硬度能比嗎?」這時候,黑鬼祝佳音重新站了起來。他大嘴一張,一縷幽魂從祝佳音的口中冒出來,在半空盤成一團黑霧,黑霧中一張黑人的臉若隱若現——當然,我們完全看不出來。黑霧尖嘯一聲,對著助手屍體直直衝了過來。「快唱!」劉挖挖雙手捏咒。殷萍萍站在屍體背後,繼續開始唱起來,黑霧與屍體戰做一團。在歌聲的助威之下,助手屍體越戰越勇,黑霧越發稀薄起來。少女的歌聲與戰鬥的屍體融為一體,這一幕給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姜維看到殷萍萍,勉強抽|動嘴唇,給了一個欣慰虛弱的笑容。殷萍萍一把抱住姜維,淚如雨下。我和劉挖挖站在門口,很有默契地沒有吭聲。姜維放開按鈕,用手緩緩地撫摸著她的頭,身體向後一靠,閉上眼睛,喃喃地說了一句話。那句話我後來一直在思考,卻從來沒想明白過:「丞相……這次我守住殷萍了。」
「馬先生,聖誕快樂。」祝佳音的聲音變了,他的臉變得猙獰,印堂開始發黑。他摸摸自己的額頭,自嘲地笑道:「按照你們中國人的理論,印堂發黑是要倒霉,這對我們黑人,可真是赤|裸裸的種族歧視。」「你到底是誰?」這種時候,我反而冷靜下來。
「喂……你們這是做什麼?」我扭動身軀。
估計剛才飛機在做小角度機動的時候,這個箱子被震動了一下,於是這些緩衝劑被觸發,把蓋子給拱起來了。我想到這裏,鬆了一口氣,覺得自己純屬杞人憂天。同時我又有點好奇,伸手去抬蓋子,卻發現邊緣被緩衝劑粘住了,不用撬棍很難弄開。
「顫抖吧,你們這些混蛋!我要讓你們看看,誰說黑人不可以趕屍?我趕的屍體,是最優秀的!」祝佳音尖叫道。他帶著屍體走過我的身邊,朝著后艙的艙門走去。
「按照規定駕駛艙是不能離開人的。不過小姜一個人能應付,他的技術很好,我們要信任年輕人,給他們機會,讓他們成長。」祝佳音慈祥地說,像是個循循善誘的生活輔導員。他拿起一瓶香檳:「來,咱們喝一杯,好好慶祝一下。」小空姐從工作間拿出幾個玻璃杯,每杯都倒了一點。那香檳是鮮紅色的,好似鮮血。
這時小空姐從我身後走過來,一臉興奮:「我剛才下去貨艙查看過了,有一台無線電設備,剛組裝上。」三個人一起轉向我,表情意味深長。我現在真是百口莫辯,只得開口道:「姜維呢?」劉挖挖冷哼一聲:「你叫諸葛亮來也沒用!」祝佳音問小空姐:「你還有什麼發現?」小空姐想了一下:「有一個木箱子被撬開了一條縫。」祝佳音吩咐道:「劉總,你跟她下去幫忙弄開箱子,看看小馬同志到底藏了些什麼東西。」劉挖挖跟著小空姐再度爬了下去,祝佳音當著我的面踱著步子過去,「咣」的一聲把氣密門關上,又把餐車推到上面去。這個門是向上開的,被這麼一壓,底下的人便無法開啟了。
「姜維你不會死的,不會死的!算命的說我們的名字很登對,我們會互相守護,白頭到老!這是我們的命運。」殷萍萍喃喃自語。
那三具屍體緩緩從地板上爬了起來,姿態與尋常屍體大不相同。祝佳音的煞氣與我的血水,再加上它們本身的特殊性——雖然我不知道那是什麼——讓它們發生了變化。
後來我們成了很好的朋友,從他那裡我聽到了更多關於趕屍以及特種運輸的故事。至於747 200 C上那兩百具屍體到底是什麼來歷,又去了哪裡,劉挖挖卻從來沒告訴過我,我也不敢去打聽。但我從他諱莫如深的表情能猜出,那一定是非常機密的事情,一旦公開會驚天動地——不過那就是另一個故事了。
我在這瘋狂的舞動中,只有一件事情好做。我用唯一能活動的右手,用力扳動座椅開關。整個座椅「砰」的一聲,重重地砸到了後面的廁所牆壁。廁所的門一下子彈開,裏面藏著的三具屍體噼里啪啦地滾落出來,擋住了祝佳音的去路。
ring a ling叮咚請你快點把門打開ring a ling叮咚be my hero be my knight ring a lin叮咚請你聽聽我的表白ring a ling叮咚我想和你談戀愛開始很小聲,然後她越唱聲音越大,聲由心生,大概是這歌詞讓她想起了姜維吧。助手屍體在這歌聲的激勵之下,在劉挖挖和我的前拖后拽之下,順利從貨艙爬進了客艙。我們幾個也依次爬了上來。
對了,我還忘記說一個人——機長祝佳音。
「厲鬼最怕穢物,快扔!」劉挖挖大喝。